“我豁出去的只是东城区钱庄,对您和整个至大投资公司不会有一丁点儿影响。”
“把钱给他,本利全清。”阮大头命令道。
“可我……他妈的窝囊呀。”
“窝囊什么?别因小失大。下次甭搭理这样的客户就是了。”阮大头吩咐完了,开起车继续往诸葛秀居住的别墅小区而来。
施小姐带着龚、谭二人敲响了诸葛秀三层小楼的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老脸布满了阴霾的诸葛秀站在门口。她睁着一双老眼,望了一眼门外的三个人,最后把痴滞的目光落在谭白虎的瘦脸上。一见男人的脸,她脸上疑惑的阴霾立刻变成了朝阳一般的笑容,问:“你就是大头介绍来的医生?刺挠,我身上刺挠着哪。”
31 最到位的营销(4)
施小姐明知道诸葛秀歧视妇女,却依然一点儿不含糊,推着龚梅站在了谭白虎的身前。一个女人隆重推出了另一个女人:“这就是龚医生。她是专门治疗无名杂症的专家。”
望见龚梅,诸葛秀老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朝阳一般的笑容立刻又重新变回了疑惑的阴霾。她低了头,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道:“唉,好模样儿的,咋来个女医生呀。”那个“女”字说得很重,是赤裸裸的鄙夷的意思。
施小姐见诸葛秀又犯了重男轻女的神经病,重新拉过谭白虎,一个女人比对龚梅更加隆重地推出了唯一的男人:“他姓谭,是医生的助理,在五一支行工作。如果没有他的介绍,龚医生还来不了咱们小区呢。”
诸葛秀望着谭白虎年轻而清瘦的脸,老脸上的笑模样立刻又重新恢复了:“好,银行的好。”
谭白虎虽然是个丑男,此时此刻也只好学着俊男的模样,赶着鸭子上架,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向眼前的老女人毫不吝啬地大施“美男”计。他搀着诸葛秀颤巍巍的胳膊,用自己坚硬的身体倚住诸葛秀的老身,说:“大妈,您吃了这药,瘙痒病保准儿会好的。”
诸葛秀嘿嘿地笑了。
龚梅没心思跟诸葛秀这个老神经病计较孰是孰非。虽然自知不招诸葛秀待见,但她依然认真地蹲在诸葛秀身前,学着冯瘸子给病人看病的样子,望了望诸葛秀的老脸,听了听诸葛秀的病情,再号了号诸葛秀的老脉,算是完成了望、闻、问、切的医疗过程,而后又煞有介事地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写,虽然没有冯瘸子龙飞凤舞式的潇洒,也算是出了药方子。她对诸葛秀和蔼可亲地说:“大妈,银行的这位小伙子叫谭白虎,我这方子开完了,一会儿让他给您抓药去。而后,再给您送回来。”
“啥?好模样儿的,让我吃啥‘虎’?”诸葛秀的一双老眼只顾望着谭白虎痴痴地笑,根本没听清龚梅说的话。诸葛秀无论是说话还是静坐,她的一双老手总是不肯闲着,不是在自己的脸上挠挠,就是在自己的腿上捏捏。
谭白虎赶紧上前,坐在诸葛秀的身边,大声说:“龚医生已经开了药,我一会儿给您抓药去。回来之后,我再给您煎。”谭白虎说完,趁诸葛秀没注意,没敢跟龚梅诉苦,只得朝施小姐做一个苦脸,咧了咧大嘴巴。
龚梅见谭白虎这个糖衣炮弹把诸葛秀炸得舒舒服服的,一颗心才算是落进了它舒服的位置,见为诸葛秀治病的事情已经安排停当,就对谭白虎一语双关地说:“我们就先走了。剩下的,可就是你的事情了。”
龚梅的话音未落,小楼的大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龚梅的心一惊:“不会是阮大头为了尽孝心又言而无信地跑回来了吧。”
诸葛秀也听到了敲门声,挠一挠自己的脸,在谭白虎的殷勤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老着嗓子问:“谁呀?刺挠,我身上刺挠着哪。”
“妈,是我,大头呀。医生还没走吧?”外面竟然传来了阮大头风风火火的声音。
32 色狼之心(1)
听到门外阮大头的声音,仿佛听到了几声色狼的咆哮,龚梅突然感到气短、腿也软了。这感觉除了惊恐,也似乎是做贼被人抓了个现行一般。
谭白虎虽然在诸葛秀身上找到了自身的无限价值,但依然是晓得事情利害关系的,因此,他凭借着暂时为诸葛秀充当男性拐杖的职务之便,有意拖住了老太婆的老身子,不让她轻易走过去开门,弄得诸葛秀诧异地大叫:“这孩子,好模样儿的,咋不让我动呀。大头回来了。”
谭白虎一边糊弄着诸葛秀说“大妈,我去开门”,一边把一对细眼睁得圆圆的,望着龚梅,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龚行,您快拿主意吧,我可坚持不了多一会儿啦。
施小姐见身边的三个人像演戏一般各怀心事,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儿,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她不解风情地轻声说:“龚行,真是好人有好报。您本来就要找阮大头拉存款,这回还真把本人碰上了。让老娘当着儿子的面一吩咐,这事儿不就妥了嘛。”
龚梅不晓得如何应付施小姐的好心话,只得一声不吭,假装没听见,可鼻尖上却已经急出了细小的汗珠。见施小姐又要好心地主动上前开门,赶紧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
门外的阮大头等得不耐烦了,用大拳头敲了敲门,等“咚咚”的声音响过之后,又大叫道:“妈,您没什么事儿吧?”
诸葛秀终于挣脱了谭白虎的搀扶,扯着老嗓尖叫道:“来了,来了。刺挠,我身上刺挠着哪。”她一边叫,一边晃晃悠悠地走向门口,完全忘记了谭白虎这把男性拐杖。
龚梅没时间左思右想了。她虽然没上过战场,却以冲锋一样的速度冲到了门口,在诸葛秀离门还有十余米的时候,“哗啦”一声主动拉开了门,而后她像一只突遇灯光的蝙蝠一样,闪在施小姐身后,推着施小姐出了小楼的大门。
阮大头正急不可耐地站在大门口,瞪着一对大眼珠子望着门里。他的一对大眼珠子与癞蛤蟆鼓眼睛的功能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癞蛤蟆对四周细小的动静绝不会放过,而阮大头则在任何时候对女人都有着精准的捕捉力。现在的他,自然像觅食的老虎一般,敏锐地发现了最适合自己的猎物。
“龚行,怎么是你?”阮大头惊叫道。
龚梅已经做好了蒙混过关和不幸被发现的两手准备。如果阮大头真的愚蠢到没发现自己,她则顺理成章地溜走,使原来的拉存款计划继续进行下去。如果阮大头不幸发现了自己,她就赶快出门,把诸葛秀甩在身后,单独与阮大头见面。她料想,这母子俩不见面,就不至于揭开自己冒充医生的尴尬。
此时,龚梅见阮大头盯视自己的一副惊诧不已的神态,只得做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主动伸出了自己娇媚的小手,闪着自己的一对杏眼,笑盈盈地直视阮大头的一对大眼珠子:“没想到吧?阮董。”
趁阮大头徘徊恍惚的一刹那,龚梅赶紧对屋子里的谭白虎大喊一声:“你陪着诸葛大妈,千万别出来。外面冷。”
阮大头懵懂着自己的双眼,含含糊糊道:“没想到,真没想到。”一只大手稀里糊涂地握住了龚梅伸过来的小手。
施小姐想插嘴为龚梅拉存款的计划添一把火,刚要开口,却被龚梅拦住了。她当然怕施小姐帮倒忙,干出弄巧成拙的事情,于是,想赶紧把施小姐好言好语地打发掉:“谢谢你啦。你先回吧,改日我们再聚。”
施小姐圆睁着眼睛,望一眼一脸疑惑和尴尬的阮大头,再瞧一眼落落大方的龚梅,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对她来说,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也和阮大头打个招呼,就知趣地走了。
龚梅以攻为守,把自己的美体站得离阮大头很近,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似乎与这个丑男人压根儿就没发生过野鸭湖上曾经有过的芥蒂。她用美妙动听的嗓音像大人给小孩子讲童话一般讲述道:“小谭有个亲戚,亲戚就是刚才的施小姐。施小姐说起诸葛大妈的瘙痒病,瘙痒病明摆着要特效药治。而小谭又认识一个老郎中,老郎中专门会治这种病。于是,他找来特效药,就拉着我推掉一切应酬,到这学雷锋来了。”
32 色狼之心(2)
阮大头之所以能从农民发展成大款,自然有着他的聪明和过人之处,他的心里当然明白龚、谭二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的所谓学雷锋是假,逼他拨付存款现金倒是真。他虽然粗俗,但却本能地知道将计就计的道理。瞧在为老娘治病和存有继续对龚梅图谋不轨之心的分儿上,他装出一副感动的样子,有意凝重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大着嗓门说:“好好好。龚行和小谭不计前嫌,大人大量,简直让我不知道怎么谢你们了。”
龚梅笑了:“阮董甭这么客气。小谭还说欠了你的人情呢。”
阮大头诧异了:“他怎么会欠我的人情?”
“上次我们吃你、喝你,还拿你,可他居然用一把玩具手枪和你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这一来一往,还不是他欠你的情吗?”
阮大头有着厚厚皮肤的老脸也终于学会为难堪而发红了,他羞红着老脸尴尬地支吾着撒谎:“谭白虎这小子,瘦了吧唧的,还真有他妈的一丁点儿虎劲儿。我喜欢,我喜欢。我们也算不打不成哥们儿啦。”
龚梅听阮大头这样一说,赶紧为谭白虎的资信加大分量:“小伙子对你母亲的病可上心了,他真正是一个善良、好心眼儿的人。”
阮大头瞥见龚梅秀美的身段和迷人的小脸蛋儿,那颗没死的色心又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地复燃了。他睁着开始变得色迷迷的大眼睛,毫不掩饰地用大手碰一下龚梅的小手,说:“走,回屋说去。可一准儿得在我这儿撮一顿饭吃呀。”
龚梅一惊,心说:跟你回屋,假冒医生的事情被揭穿,我何必还千辛万苦地找治痒奇药呢?那不又让她这五一支行的行长重回用色相拉存款的境地了吗?龚梅嘴上赶紧客气道:“不啦,留下小谭为诸葛大妈煎药就行了。我还有几笔贷款合同要回去签,我现在就走。”说着,赶紧不由分说地钻进自己白色的本田轿车,像逃跑一样,把车一溜烟儿地开走了。
望着白色小车远去的后影,阮大头呵呵地坏笑起来。他用淫荡的腔调自言自语道:“想他妈的跟我这儿装孙子,打我老娘的主意。让我老娘帮你们拉存款。姥姥。”
此时的谭白虎,对龚梅的举动心领神会,心想:按照老太婆与老年痴呆差不离儿的智慧,自然不会揭穿龚梅冒充医生的事情。他把诸葛秀安顿在沙发,赶紧迎出来:“阮董,上次的玩笑,还只是玩笑吧。”
阮大头一见谭白虎,气就不打一处来。上次要不是这个瘦了吧唧的半彪子从中作梗,自己早就他妈的与美女行长投怀送抱、其乐融融了。听着谭白虎这不阴不阳的客套话,他真想像踢一只猫崽子一样,把这个小农民一脚踢出门去。但是,想起自己的董事长身份,他只得使劲儿连咽了几口唾沫,强装笑脸地主动和谭白虎握了手,用虚情假意的咧嘴算作了客套的微笑,没话踅摸话儿地说:“闹着玩儿嘛,就是闹着玩儿。”
阮大头走近老娘,见她的浑身上下正放射着无数缕少有的幸福之光,便试探着问:“病瞧了?药方呢?”
诸葛秀见了儿子就仿佛在阴了多日的天里见了最明媚的太阳,她挠一挠自己的脸,乐呵呵地说:“医生开了,在银行这孩子手里哪。全都好模样儿的。刺挠,我身上刺挠着哪。”
谭白虎怕诸葛秀招出龚梅假冒医生的细节,赶紧把自己脚边的大纸口袋一指,说:“药我早就带来了。”按照原计划,为了获得诸葛秀的信任,他本来应该出去转一圈,做出到药房抓药的样子,而后再拿出这药的。阮大头这一突然回来,把原计划全部冲乱了。
诸葛秀慢慢地转过头,挠一挠自己的老脸,半明白半糊涂地问谭白虎:“合着,这药早就抓好了。可我……还没给钱哪。”
谭白虎见诸葛秀已经忽略了龚梅假扮医生、装模作样开药方的细节,赶紧敷衍过去:“是呀,是呀,这药我早就先抓好了。”
诸葛秀拉了谭白虎的手,对阮大头夸耀道:“这孩子好。赶明儿,让他到你们公司去得了。这样呀,天天可以来陪我,家里的小保姆也甭要啦。有女人在,我还是觉得脏。忒脏。”
32 色狼之心(3)
阮大头明知道谭白虎除了拉存款不会再安什么好心,但是为了老娘高兴,就继续将计就计地敷衍道:“这怎么成?人家小谭才舍不得他的美女行长呢。”见谭白虎殷切地收拾着一包包的草药,阮大头瞪了一眼谭白虎,继续说,“情,我领了,可钱我一准儿得付。”
谭白虎一听阮大头的话,一直揪着的心算是落了地,不管咋样说,这药算是送到这母子俩的手上了。
“多少钱?”阮大头问。
“先吃三包,病见好再说吧。”谭白虎嘴上支吾着,心里却狠叨叨地说,“三味药吃下去,可就不是一点儿药钱的事情啦。我瞧你阮大头还耍不耍流氓。”
谭白虎心里正拨打着小算盘,阮大头的手机却响了。江莉莉的笑声仿佛美妙的音乐一般传来:“阮董,你答应过小妹啥子事情喽?可别贵人多忘事哟?”
阮大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学着江莉莉的南方口音玩笑道:“我答应你啥子事情喽?我咋记不得喽。”
“恬不知耻。”江莉莉嗲着迷人的小嗓打情骂俏一声,“存款,给我存款嘛。”
阮大头见谭白虎一个劲儿地犯愣,便一语双关地对江莉莉玩笑道:“人家五一支行为了存款,都开始伺候我老娘喽。可你,连我也没伺候好嘛。”
江莉莉一时无话可说,无词以对,尴尬之余,就送来了一阵迷人的谄笑之声。
“说嘛。”阮大头继续用南方口音调侃着,“你伺候我啥子嘛?”
江莉莉仿佛像一只被逗急了的兔子,突然来了浑劲儿:“即便是不以身相许,我也还能以色侍人嘛。”
阮大头没想到一个顽皮的大美女竟顽皮出了黄话,立刻收住了自己嬉皮笑脸的臭德行,怕老娘和谭白虎猜出什么,赶紧走到门外,认真地惊呼:“真的?”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们一定要光明正大,不许背着你妈。”
阮大头喜出望外,瞥一眼屋里正忙活的老娘和谭白虎,耍起了流氓:“不背着我妈干啥子?”
“你说干啥子吗?”
“我琢磨着……”
江莉莉打断了阮大头的话:“让你妈先举手赞成嘛。”
阮大头警惕地转转大眼珠子,赶紧追问:“你憋着嫁给我?”
“白日做梦。”江莉莉娇嗔一声,那一声娇嗔里有无限的温柔。
“那,你憋着……干啥子?”阮大头的笑容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淫荡。
江莉莉咯咯地笑了:“我要对你以观后效喽。”说着立刻挂断了电话。
在踅摸女人方面一直属于居无定所的阮大头,像吞食了焰火一样,心里立刻开了花,那心中的花仿佛把灰蒙蒙的天空都照耀得姹紫嫣红的。他把大腿一拍,哈哈大笑数声,默默地叫道:“我这是交了桃花运啦。这么瞅着,大胡子的卦还真他妈的准。两个美女一齐来啦。”
见刚进门来的阮大头一副喜不自禁的怪模样,诸葛秀对儿子一抹老脸,退去阳光,换上阴沉,警告道:“你又有啥花肠子啦?刺挠,我身上刺挠着哪。”
阮大头被老娘问得尴尬万分,心说:“要不是您一天到晚讨厌女人,我怎么至于到现在还他妈的光棍儿一根呦。”但他的嘴上,却依然十分耐心地支吾着:“妈,我都这么大了,您怎么还什么都管呀。”
诸葛秀把老脸一沉,换上一副万恶旧社会的怪模样:“说一千道一万,我就是不要女人进家门。刺挠,我身上刺挠着哪。”
33 免职行长像根草(1)
任博雅把美女外援江莉莉作为一颗糖衣炮弹打了出去,可一连数日盼下来,却没听到半点动静儿,只瞧见大美女花枝招展地出门,再如花似玉的回行。他一连张了好几次嘴,却始终没好意思问一下大美女的战况。本来嘛,男女之间的事儿可以演变出千万种故事,可哪一种故事是能够对外人道的?一来,都不好问;二来,人家大美女恐怕也不好说。于是,任博雅闷闷不乐地又憋了几天,可他的话还没找到机会说,分行马行长的电话却先打过来了。
“博雅呀,情况怎么样啦?”马行长虽然依然客气,可语气里的不耐烦之意像热锅上蒸发的水蒸气一样明摆着飘荡过来,已经表露得不能再明显了。
任博雅就像冷不丁儿地碰上了一个躲避了多日的债主,心里的感觉不是滋不是味的,竟然支支吾吾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马行长是股份制商业银行的一行之长,而绝不是无偿施舍的救济会的会长。他作为职业经理人,拿着每年几十万的高薪,就要对银行股东负责,尤其是要对作为最大股东的国家负责。而已经筹备了三个月的至大支行,竟然没从因其命名、因其而建的至大投资公司那儿拉来一分钱的存款,这对他的职业道德标准来说,无疑是一个挑战。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和容忍的。
其实,马行长早已经对任博雅的能力开始怀疑,也慢慢对齐美丽协助工作的力度深感不满了。在中国已经入关的现在,在国内金融竞争日趋白热化的今天,他应该怎样处理这个半死不活的至大支行呢?这个问号,在脑海里像一颗流星一般刚刚划过脑迹,他便拍案而起,自己对着自己大喝一声:“调整。至大支行的领导班子已到了非调整不可的程度啦。”
但是,鉴于齐美丽那不小的面子,鉴于任博雅名下的十个亿同业存款,马行长只得把他的屠刀举到了至今一分钱存款也没有的左忠堂头上。他毫不犹豫地向分行党组提交了一份决定,题目是《关于解聘左忠堂至大支行副行长职务的决定》,目的自然是以惩罚左忠堂而敲打任博雅,令其加速对至大投资公司这个优质客户的开发力度。
由于左忠堂可怜的业绩有如秃头上的虱子,是明摆着的,作为分行一把手的马行长把这项任免决定一提出,其他的革命领导同志自然就举双手赞成了。结论甭动员就完全一致,就是:市场经济条件下,能者上,庸者下,绝不养懒人,哪怕这个懒人是博士或者博士在读。
马行长此次打电话就是想宣布分行这项决定,但是,从任博雅的支支吾吾中,感觉出现在的他保准儿正心事重重,于是,便及时地改变了主意,吩咐道:“博雅呀,赶紧派个人,到分行来取文件。”
“啥方面的?”
“人事任免。”
任博雅正准备再具体问问究竟是任了谁、免了谁,可马行长却毫不客气地把电话挂断了。那意思分明是:让你任博雅自个儿琢磨吧。
“人事任免?”任博雅自言自语道。他冷不丁儿地惊愕了,因为他知道,这项任命绝不是啥好事儿,否则,马行长是明摆着不会舍去对自己进行一阵和蔼可亲的关怀与问候的。
“免的,肯定不是我。”这一点,任博雅心里有数,俗话不是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嘛。“那么,这被免的,明摆着就是左忠堂了。”
免去左忠堂的职务又不跟他这个支行一把手商量,可见自己在马行长心目中的分量,已经沦落到何种地步?那简直无异于是可有可无哇。
想到这里,再盘算一下支行毫无长进的业绩,仿佛在晚春的屋里放了一个大火盆一样,任博雅感到浑身发热,并开始冒汗了。那汗珠子一准儿很大,因为他分明可以感觉到脊背上的汗水哧溜哧溜地往下滚。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窘迫万分的任博雅,脑子也从焦虑状态中一点儿一点儿地冷却下来。“干呀。再不努把子力气,下一个被免的,就明摆着是我啦。”他自言自语地站起身,直接冲出办公室,跑下楼去,径直闯入分管支行统计的会计室。
33 免职行长像根草(2)
他风风火火地调出来“员工业务统计表”,火急火燎地翻出左忠堂和江莉莉的统计表。只见左忠堂的那张表格上赫然地写着:日均存款:0;存款余额:0;员工创利:0。
等任博雅举起江莉莉的统计表,仔细查看时,他的心竟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因为,他明白,现在江莉莉的业绩指标,不但代表着她自己,而且还意味着整个至大支行对阮大头营销攻势的现状。但是,任博雅最终还是失望了。因为,江莉莉的业绩情况好像是从左忠堂的统计表上拷贝的一样,几项指标也一水儿地都是可怜的“0”。
“任行,你怎么躲在这儿。”会计室的门外,出现了左忠堂的黑脸,他的一对三角眼依然熠熠地闪烁着,“我小姨子的丈夫的舅舅的妹妹……”
任博雅一听,脑袋就大了,嘴上赶紧毫不客气地大叫:“打住。打住吧您哪。赶紧说主题吧。”同时,在心里骂道:“难怪分行免了丫挺的,丫就会装他妈的孙子,整个是一个大白话蛋呀。”
见任博雅对自己一副不耐烦的德行,本来想表一下功的左忠堂只得放弃了这个讨好一把手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说:“我在至大公司当会计的亲戚说,龚梅傍上阮大头的寡妇娘啦。如果我们不抓紧,阮大头就要把两亿美元资金打过去啦。”
“江莉莉那边呢?现在咋样了?”六神无主的任博雅没对左忠堂的话太注意,眼睛把江莉莉的统计表看了个遍,却依然不死心,盼望着有奇迹就在此时此刻发生。
左忠堂顾不得说江莉莉的事儿,也不管任博雅听还是不听,继续表白他的劳动成果:“我听说,龚梅给诸葛秀踅摸到了一种药。这药专门治诸葛秀的瘙痒病,而且我怎么也想象不出,这金融竞争竟把龚梅也逼得人性全无啦。明明是两服药连续吃,就可以治好诸葛秀的病,可五一支行硬是只拿出了一服药,等诸葛秀吃完这一服,刚有一点儿见效,不再叫‘刺挠,我身上刺挠着哪’,可药也就没了。”
任博雅终于听进去了左忠堂的故事,冷不丁儿地感觉眼前一亮,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对左忠堂的不耐烦,立刻叫道:“我们也帮着弄药去。我们也拿捏住诸葛秀。我们也逼他阮大头就范。”
左忠堂无奈地苦笑一下,三角眼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阮大头也是这么想的。诸葛秀吃药之后,那谭白虎逼着阮大头把资金打到五一支行,让阮大头就范的关口,阮大头就笑了,说:‘你小子还想跟我拔份儿。你能弄来的药,我阮大头就更能弄来。’”
“结果,阮大头弄回来没有?”任博雅追问道。
“哪儿弄去?”左忠堂叹了口气,“根本就没有药方。而且据谭白虎说,即便是踅摸到药方,也没地方抓药去。”
“放屁。有药方就能抓药。”任博雅对左忠堂的话义愤填膺的。
左忠堂已经是斗败了的公鸡,早没有了在五一支行时的威风,听了任博雅的呵斥就只当是没听见,面不改色地继续说:“谭白虎说,这药是深山野林里的土郎中自个儿采的。同仁堂都没卖的。”
听左忠堂这么一说,任博雅急得大脑像一张白纸似的,完全是一片空白,只有在会计室里团团转的本事了。他竟一时忘了左忠堂已经被分行免职的事情,急赤白脸地叨咕道:“甭净装孙子。你丫是副行长,你丫快想辙呀。如果阮大头死心塌地跟着龚梅走,我们支行就彻底栽了。要么关门,要么就得改名啦。”
任博雅的哭腔落去,美妙动听的歌声却在楼道里飘扬起来:“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告诉我小英莲,这一去翻山那个又过海呀,这一去三年两载呀不回还。这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