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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记吧。
嗯,你说吧。
华雨就将程玉成医生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川上加代子。
然后,她又说,你现在就给这个号码拨一个电话。
川上加代子越发感到莫名其妙,问,这个电话是谁?
是一个医生,姓程。华雨说,别的你不要再多问了,你只要打一个电话给他,就说你是莲心医院的护士,告诉他,医院这边突然有急事,让他马上赶回去。
川上加代子立刻哦一声,说明白了。
华雨本想再叮嘱川上加代子一句,但想了想,觉得她办事一向稳妥,就将电话收线了。然后,她就躲到一个从楼上看不到的角落里,坐在一个石凳上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时间不大,果然就见程玉成医生匆匆地从楼里走出来。他到小区门口,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就上去了。
第四章 纠缠(3)
这时,华雨的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一些。
第五章 告别(1)
华雨一连几天没去烧金窝酒吧上班。
她终于做出一个决定,从今以后不再去了。
华雨自己也感到奇怪。在此之前,她曾经很多次地想过这件事。她觉得尽管从去烧金窝酒吧的第一天心里就很清楚,这份工作不过是权宜之计,无论怎样都不会做长久,但她同时也明白,这毕竟是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倘若不再去了也就意味着要放弃这份收入。然而这一次,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决定不再去也就不再去了,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一旦不去了反而感到很轻松,就像卸掉了一个沉重的负担。好在华雨生活上一向很节俭,从没有大手大脚的习惯,因此仅凭手头的积蓄吃饭,一段时间之内应该还不成问题。华雨狠狠地睡了几天,先让自己恢复了精神,然后去街上的书店买了几本关于临床护理方面的书籍,回来往床上一躺就认真地读起来。她这时才重又体会到,这种读书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当她捧起这些沉甸甸的书,轻轻翻开,一股纸张和油墨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她觉得很亲切,也有一种久违的陌生。她很快就不知不觉地读进去,就这样竟从上午读到下午,又从下午读到了晚上。后来,如果不是身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也许还会一直这样读下去。
来电话的是烧金窝酒吧的郎姐。郎姐的声音还是那样不动声色。
但华雨听得出来,郎姐是在有意表示对自己的关心。
她问,这几天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华雨当然明白郎姐的意思,郎姐说的这只是半句话,那没有说出的后半句是,如果不是不舒服,就赶快来上班吧。华雨在烧金窝酒吧虽然从不做那些陪酒小姐的事,或许也恰恰因为这一点,在客人中的知名度反而很高,很多包房的客人都点名要她去服务,这在烧金窝酒吧的女侍酒员中是不多见的。也正因如此,郎姐平时也很给华雨面子。这时,郎姐又在电话里问,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一些了?
华雨知道,郎姐是在试探地问,今晚怎么样,是不是可以来上班?
华雨本想对郎姐说,再休息几天。这也是这一行里的规矩,如果是自己想辞掉工作,即使决定不再去了也不能把话说绝,谁又能保证自己不出意外呢?多留一条后路总是好的。但是,华雨这一次却已不想再为自己留这条后路,不去了就是不去了,既然已经决定,就是饿肚子也不会再回去。
于是,她干脆就直截了当地告诉郎姐,以后不想再去做了。
郎姐听了先是哦一声,沉了沉才说,你如果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咱们……也可以商量。
华雨明白,郎姐显然是误会了,她大概以为自己不去是想加薪水,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
她立刻解释说,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不习惯夜里的工作,感觉有些吃不消。
郎姐似乎又考虑了一下,然后说好吧,休息一下也好,以后有什么事还可以再找我。
华雨很清楚,这也是郎姐惯用的手段,只要是她想留住的人,一旦提出要走她就会采取这种暂缓的态度,先将事情搁置起来。这样做有几个好处,一是不把话说死,可以给自己也给对方留一个回旋的余地;二是即使将对方留住,也不会给人以硬要挽留的感觉;而这也就关系到第三点,既然不是硬将对方留住的,自然也就不必涉及加薪的问题。但是这时,华雨已经不在意郎姐的这些手段,同时也有意要将自己的这条后路彻底切断,于是,她索性明确地告诉郎姐,自己已决定不再做这行。
郎姐在电话里沉默了一阵,问,你想好了?
华雨说是,已经想好了。
咱们可以直截了当说,你是不是……想去别的地方?
不不,不是。
华雨知道,郎姐这样问当然有这样问的道理。烧金窝是在这座城市的酒吧一条街上,前后左右都是同业,所以无论陪酒小姐还是侍酒员,跳槽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第五章 告别(2)
华雨告诉郎姐,她真的不想再做这一行。
也就是说……想彻底……洗手了?
华雨听出来,郎姐故意用了“洗手”这样的说法,她显然字斟句酌。
真的,就是不想再做了。
华雨用很肯定的口吻说。
好吧,既然这样,人各有志。郎姐很大度地说,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可以再来找我。
郎姐这样说罢就将电话挂断了。
华雨合上手机,在心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她这时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她想,自己终于要跟一种生活,或者说是跟自己生活的一个阶段彻底告别了。
她想到这里,就有些兴奋起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看仍拿在自己手里的这本书。这是一本《临床护理学知识一百问》,注明是大中专医科学校护理专业的辅助教材。华雨发现,自己在医学方面确实有着天生的敏感,尽管她从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是看这本书时,却轻而易举地就能读进去,对其中涉及到的一些医学知识理解起来也毫不费力。华雨想,倘若自己当初真的上了医科大学,现在也应该早已毕业了,说不定也已经成为一个像刘佳龙那样的年轻医生了。
第五章 抉择
晚上八点左右,华雨的手机电话又响起来。
她看一看来电显示,是川上加代子。
川上加代子在电话里问,怎么,你真的不想再来烧金窝做了?
华雨感到奇怪。她想一想,自己好像从没对她说起过这件事。
她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川上加代子说,猜到的。
华雨说,是,我确实不想再做了。
川上加代子问,找到新的工作了?
华雨说还没有,先休息几天再说吧。
川上加代子又顿了一下,才说,你当初刚来这里时,我就曾对你说过,其实在不在这里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把握住做什么不做什么,你如果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又何必急着要走呢!
华雨知道,这件事跟川上加代子是不可能用一两句话说清楚的,于是只说了一句,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详细说吧,然后就将电话挂断了。华雨忽然感到有些饿,她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只顾看书,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于是就起身穿上衣服下楼来,想到街对面的一家肠粉店吃点东西。她一走出门口,立刻愣住了,只见金花正坐在路边,两眼直盯盯地朝这边看着。显然,她已在这里坐了很久。
华雨连忙走过去,问她怎么会坐在这里。
金花仍然不说话,只是瞪着华雨。
华雨立刻感觉有些不自然了,自从上一次她带着程玉成医生去金花那里看她,后来就再也没跟金花联系过。但让华雨感到奇怪的是,金花也始终没再给她打过电话,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金花平时有事没事,每天至少要给华雨打一个电话,用她自己的话说,如果一天没有听到华雨的声音心里就会觉得不踏实。这时,华雨看着她又问,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只有……半天吧。
金花坐在那里,仍然面无表情地说。
华雨知道,金花一定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金花很聪明,自己用的这点小手段当然不会瞒过她的。但她表面却故意装作不知,只是问,你既然来这样久了,怎么不上楼去?
我倒要看一看,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下来。
华雨这时才恍然意识到,金花是把自己也想得和她一样了,她一定以为自己在楼上的窗子里早已看到她来了,是故意躲着才不肯下来。所以,她就这样坐在这里,存心要跟自己赌气。
华雨忍着笑说,好了好了,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是啊,我要不像小孩子,又怎么能让人家耍弄呢?
金花并不像平时大嚷大叫,声音里似乎有些伤感。
华雨又想了一下说,好吧,我们去吃宵夜,今天我好好请你一次。
不用了。金花说。
华雨有些奇怪,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来,是想请你去我那里。
去你那里……干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
可是……
我知道,你现在很忙,已经不想再去我那里了。
不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好吧,走吧。
第五章 荷叶薄饼(1)
华雨直到走在去金花那里的路上,心里还在猜测,金花这样晚了让自己去她那里究竟有什么事呢?于是,忍不住对走在自己身边的金花说,她这两天一直闷在家里看书。
是啊,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很忙。金花头也不回地说。
不,我……我是想说……
你不用说了,我让你去我那里,只是想请你吃饭,吃完了立刻就可以回来。
你要请我……去你那里吃饭?
是啊,我自己亲手做的。
你也会……做饭?
华雨忍不住笑了。
我请你吃荷叶饼。
金花回头看一眼华雨,正色说。
华雨立刻不笑了。她从金花的眼里看到了泪光。
华雨在这个晚上和金花一起来到她的家里。华雨第一次发现,金花并不总是马马虎虎,在生活中竟然也有很细致的一面。她显然为这顿晚饭做了充分的准备,电菜锅和电饼铛都是特意新买的,另外还买了一只专门用来熬粥的电饭煲。金花打开电菜锅,将焐在里面的菜和荷叶饼一样一样地端出来。她并不说话,拿起一张荷叶饼,轻轻一揭就变成了薄薄的两张。华雨发现,这种饼确实很薄,看上去几乎是透明的。金花将一些菜夹在里面,然后卷起来递给华雨。华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了一下才小心地接到手里。金花看着她将这卷荷叶饼吃下去,才说,这些荷叶饼,都是我亲手烙的。
华雨点点头,由衷地说,嗯,很好吃。
金花又问,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请你吃荷叶饼吗?
华雨看看金花,说不知道。
金花淡淡一笑,告诉华雨,这种荷叶饼是粘在一起的两层,吃的时候要先揭开,所以在她的山东老家就有一个风俗,如果是谁请谁吃这种荷叶薄饼,也就是要跟他绝交的意思。金花说到这里就停下来,用两眼静静地看着华雨。华雨稍稍一愣,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金花问,你真的不懂吗?
华雨说,我……真的不懂。
你是故意装不懂!金花突然冲她嚷起来,你不用再装了,我都已经知道了,那天是你让人给程玉成打的电话,才把他叫走的,你为什么这样做,你为什么存心坏我的事?
华雨慢慢放下手里的荷叶饼,并没有解释,只是看着金花。
金花又问,你……你是不是也看上他了?!
华雨立刻摇摇头,说不,你真的想错了。
我想错了?你不承认也没用,我看得出来!
金花一边说着,索性就趴在被子上呜呜地哭起来。
华雨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金花放声痛哭。直到她哭累了,声音渐渐低下去,她才拿过一条毛巾递给她,然后说,其实这件事,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金花不再哭了,慢慢抬起头。华雨说,我早就对你说过,程玉成医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男人,更不会随随便便就和哪个女人在一起,虽然他到现在还是独身,可你没看出来吗?他过去一定有过什么经历,其实……你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金花又沉默了一阵,就起身去拿过一瓶白酒。
她说,咱们……喝酒吧。
华雨知道,金花平时的习惯就是这样,每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或是想向谁表示歉意,惟一的方式就是喝酒。不过这一晚,华雨也确实很想喝酒。
于是,她点点头,说好吧。
接着她又对金花说,以后……你真的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金花看她一眼,就将倒在杯子里的白酒一口喝下去。华雨知道金花的酒量并不大,平时喝一点酒就会醉倒,于是连忙拦住她说,你可不准喝醉,要不我就不跟你喝了。
金花哼一声说,我才不会喝醉呢,再说为了他,我也不值得!
华雨立刻哼一声说,算了吧,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两人相视一下,就扑哧一下都笑起来。
金花直到这时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对华雨说,华晴又来电话了。
第五章 荷叶薄饼(2)
华晴?华雨听了立刻一愣,连忙问,她是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
就是这几天,好像有什么事,一连来过几次电话。
金花告诉华雨,华晴第一次来电话是在几天前,当时只是询问了一下华雨现在的情况,后来又打过来几次,还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说让金花转告华雨,有时间给她打过去。
金花说到这里问华雨,你知道她留的是哪里的号码吗?
华雨问,哪里?
东莞,就是这里的号码。
她……也来东莞了?
看来是这样。
她来干什么?
没说。
华雨点点头,没再说话。她没想到华晴竟然会给金花打电话询问自己的情况,更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也来到这个城市。她在心里想了一下,如果华晴已经考取研究生,现在应该还没有毕业或者刚刚毕业,那么她来这里又会干什么呢?是不是找自己有什么事?
她想到这里就自言自语地说,好吧,我方便时……给她打个电话。
金花却立刻说,你没必要给她打电话!
为什么?
这种没良心的人,还理她干什么!
第六章 红太阳酒楼(1)
华雨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暂时不给华晴打电话。
华雨觉得,事到如今已跟华晴没什么话可说了。
让华雨感到奇怪的是,华晴这次既然已经来到东莞,如果想找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而是绕一个弯子打到金花那里。金花曾经说过,她当初最后一次跟华晴通电话很不愉快,甚至在电话里指责她没有良心,忘恩负义,如果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按一般情理,华晴是不应该再跟金花联系的。不过华雨已经不愿再去想跟华晴之间的恩恩怨怨。她觉得这几年已经对得起她,这就足够了。
华雨想,自己现在惟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读完手里的这本书。
华雨用了将近一个月时间,终于将这本《临床护理学知识一百问》读完了,同时还做了厚厚的一本笔记。她发现自己学起这方面的知识来真的不太费力,而且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对临床护理方面的知识也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她发现临床护理最重要也最困难的其实并不像书上所说的外科防止感染和内科注意危重病人,这些通过细心和努力都可以做好,更重要同时也是更不容易做的,是与被护理对象的心理沟通,只有和病人有了这样的沟通,才会有默契,对方也才会跟护理者配合,而如此一来护理工作也就可以由被动变为主动。华雨在一次和刘佳龙通电话时,把这个想法对他讲出来。刘佳龙听了非常惊讶,一再问她,这个想法是从哪里看来的还是她自己在看书时悟到的。华雨不知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说当然是自己悟到的,她在读这本书时,还悟到了很多东西。刘佳龙似乎仍不相信,又问,你在悟到这些之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启发?华雨笑笑说,我还能受什么启发,这一阵看书看得头都抬不起来,连电视也很少看,收音机更顾不上听,已经快成书呆子了。刘佳龙沉吟了一下,才说,如果这个想法真是你自己悟到的,那就太了不起了,你所说的这种心理沟通,其实也正是今天临床护理学的最新理念,你看的那本《临床护理知识一百问》尽管从医学的意义上仍有价值,但观念却早已过时,传统意义的临床护理学注重的是给予,也就是说,只研究护理者如何做得更好,但今天的临床护理观念却已不是这样,它更重视接受者,也就是被护理对象的心理感受,而这种积极的心理感受也恰恰来自于护理者与被护理者之间的心理沟通。刘佳龙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赞叹道,看来你真的很适合干这一行。华雨被刘佳龙夸奖得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刘佳龙对她在这方面能力的肯定,也更加坚定了她继续努力的信心。
但就在这时,华雨生活上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也开始显现出来。
华雨早已不去烧金窝酒吧上班,又整天埋头读书,生活也就渐渐捉襟见肘。华雨这几年一直有一个习惯,把手头的钱分为两笔,一笔是专门用来吃饭和日常必需的花销,另一笔则是用来应付意外情况,比如生病等等。一个人每天吃饭喝水,行走坐卧,谁又能保证不会突然生病呢?所以这笔钱她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从来不动的。但是现在,华雨手头的第一笔已经不知不觉快花光了,这让她立刻感到拮据起来。她又一次想到刘佳龙曾说过的那间童车厂。她不知道刘佳龙为什么一直不再提及此事。但华雨又想,这样大的事情刘佳龙自然是不会忘记的,他不提一定是有不提的原因。因此,她也就不好再催问他。她听刘佳龙说,莲心医院的那起医疗纠纷最近又有了新的进展,死者家属已经起诉到法院,但法院因诉求理由不够充分而没有受理,这一来也就更加激怒了死者家属,他们最近频频来医院吵闹,而且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华雨估计,程玉成医生是刘佳龙的老师,而且这一次,又是他出面将老师请来莲心医院的,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一定为这起医疗纠纷忙得不可开交。大概也正因如此,他才一直没顾上这件事。
华雨又坚持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先想一想办法。
她来到附近的一家酒楼。这是一个湘菜酒楼,取的名号也很响亮,叫“红太阳”。其实华雨几天前从这里经过时,就看到了在酒楼门口张贴的招聘服务员启事,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华雨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她曾听金花说过,虽然现在的年轻女孩都不愿做服务员,因此酒楼饭店很难招上人来,但月薪八百元管吃管住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倘若要求再高,人家宁肯不用也不会答应。不过薪水高低华雨倒不是很在意,终归只是权宜之计,只要够吃饭也就可以了。但让华雨大感意外的是,她来这家“红太阳”酒楼应聘时,这里的经理竟然为她开出每月一千二百元薪水的高价。华雨的心里立刻明白了,这显然与自己的相貌有关,虽说酒楼只是吃饭的地方,但客人看了相貌姣好的女服务员总会感觉愉快一些。此外,华雨曾在烧金窝酒吧做过,来这里当服务员自然也就更不在话下,这一点,酒楼老板的心里肯定也是有数的,所以为她开出这样的条件也就不足为怪了。
第六章 红太阳酒楼(2)
华雨没再向酒楼老板提别的要求,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华雨想了一下,还是没把这件事告诉刘佳龙。她觉得没必要告诉他。但刘佳龙几天后给华雨打来电话,问她怎么回事,为什么给她的手机打电话总是关机。华雨一时无法解释。酒楼有着严格的规定,员工在工作时间一律不准开手机。华雨想了一下只好对他说,自己这几天在一心看书,所以不想被电话打扰。但刘佳龙很敏感,似乎听出电话里的背景声有些不对头,立刻问她,你现在,在哪里?
华雨这时正在酒楼打扫店堂,于是只好对他说,我……正在外面吃饭。
刘佳龙想了一下说不对吧,现在才下午四点,你吃的是午饭还是晚饭?
华雨一下被问住了。她知道刘佳龙很认真,所以在他面前很难撒谎。
刘佳龙又问,究竟怎么回事?
没,没有怎么回事。
不对,你一定要告诉我。
华雨轻轻叹息一声,只好说,等有时间再详细说吧。
她这样说罢不等刘佳龙再说什么,就赶紧将电话收线了。
华雨没想到在酒楼里做会这样辛苦。主要是时间,在这里上班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这家酒楼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每天早晨有早茶,中午有午饭,晚上有晚饭,然后还有宵夜,这样完了事就要到凌晨四点。华雨是上早晚两班,早班是凌晨四点到下午四点,晚班是上午九点到晚上九点,而且隔天还要加一次夜班,这就要跟第二天上午连起来。尽管酒楼老板还算公道,每次加夜班都如数给加班费,但华雨并不在乎这点加班费,她想要的是时间。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还是来这里吃饭的客人。虽然这里的客人不像烧金窝酒吧那样杂,但男人喝了酒,也说不定会有什么举动,甚至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借着酒劲在华雨的身上摸一下或捏一把,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华雨每遇到这种情况宁愿息事宁人。她不想多惹事。一次华雨去为一个单间里的客人端菜,坐在埋单位置的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喝得红头涨脸,他趁华雨探身将菜盘放到桌上的一瞬,迅速在她的腰下捏了一下,华雨没有防备,立刻叫出声来,手里的菜盘也随之脱手当啷一声掉到了桌上,又将另一只菜盘里的汤汁溅出来。当时华雨转过身来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真想给他一个嘴巴。但这中年男人却若无其事,一边用餐巾纸擦着溅到身上的汤汁笑嘻嘻地说,没关系,今天我高兴,一会儿埋单时再给你一些小费。他一边这样说着,又用两腿夹住华雨不停地蹭来蹭去。华雨终于忍无可忍了,不过她在这时还是有些理智,她本想将那只汤菜盆端起来,但就在伸出手的一瞬又改变了主意,于是抄起身后的粥盆扣在了这个男人的头上。这一来就热闹了,这个男人留的是一个光头,而且刮得很亮,这时这样一只粥盆扣上去,就像是戴了一顶款式很奇怪的帽子,盆里的皮蛋瘦肉粥也随之汹涌地流下来,从他五官坑坑洼洼的地方倾泻而下,一直流进了脖子里。在这一刻,桌上所有的客人立刻都安静下来,他们用惊愕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华雨,一个年轻人大张着嘴,嘴里还塞了许多食物。华雨从桌上拿起一张餐巾纸,一边擦着手,对这个白花花的中年男人说,以后记住,这里不是夜总会。
这一次事后酒楼老板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扣了华雨三天的薪水。
第六章 火焚事件(1)
华雨不想再在这个酒楼干下去了。她觉得如果再干下去自己说不定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几次想给刘佳龙打电话,问他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去那间童车厂,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也就在这时,金花突然给她打来电话。金花打电话是在一个下午,当时华雨刚刚忙完酒楼里的事情,正准备吃饭。她一听金花在电话里的声音就知道出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于是连忙来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压低声音问她有什么事。金花在电话里急火火地说,她已打过几次电话,为什么一直关机。华雨早已告诉过金花自己来酒楼做服务员的事,这时也不想再多解释,于是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金花这才说,是莲心医院那边,可能出大事了。
华雨听了心里一惊,连忙问,出了什么大事?
现在还说不好,金花说,从咖啡屋这边可以看到,对面医院的门口有人弄来很多花圈,还在医院的大门上挂了许多白纸串花,又贴了用白纸写的对联,现在已经更热闹了,好像还雇来一班吹鼓手,正堵在医院的门口奏哀乐,引得许多过路人都围在那里看,连街上的交通都堵塞了。
华雨一听就明白了,一定又是那伙死者家属在闹事。
她问,医院里的人,出来阻止了吗?
金花说门口全是人,看不清楚。
你怎么不过去看一看?
阿芬不让我去。
为什么?
她说,这种事跟咖啡屋没关系。
华雨迅速想了一下,说,我马上过来。
华雨没顾上吃饭,去酒楼老板那里请了假就匆匆地跑出来。其实她的心里很清楚,这件事跟她同样没有关系,就算她去了也不会起任何作用。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看一看。她在路上想,程玉成医生一向很珍惜自己的名声,又是莲心医院请来的一位专家,这件事如果再这样闹下去,他也许就要离开这里了。华雨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她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希望程玉成医生走。
华雨赶来莲心医院时,果然看到门口围了很多人。她朝人群的里面望去,只见医院大门的两边贴了一副用白纸写的对联,上联是:“还我人命,一命抵一命!”下联是:“医院赔偿,血债血来偿!”字迹横七竖八非常潦草,看得出写字的人情绪很激动。在这副对联的前面还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式样的花圈和花篮。一群不知从哪里请来的鼓乐班正围坐在那里,有板有眼地吹奏着一首乐曲,听上去既悠扬又有些凄凉。几个胳膊上戴着青纱的男男女女都面无表情地默默坐在旁边,其中一个男人的手里还捧着一只巨大的黑边镜框,上面是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华雨发现,这个女人长得并不好看,鼻子和嘴都有些向前突起,不过眼睛还算漂亮,看上去烱烱有神。她想,这应该就是那个死去的孕妇了。这时那班吹鼓手已经结束了刚才的乐曲,突然情绪一转,又吹起一首激越高亢的曲子。几个坐在那里的女人似乎受了感染,终于控制不住悲痛都放声大哭起来。尖利的嚎啕声被鼓乐伴奏着听起来就像一首风格怪异的歌曲。
华雨看了一阵,就挤出人群来到街对面的思诺咖啡屋。
咖啡屋里很清静,人们都跑去对面看热闹了,也就无心再来喝咖啡。金花正扒着窗子朝街对面看着,回头一见华雨进来,立刻说,这回莲心医院可热闹了。
华雨看她一眼说,怎么,人家有热闹你这样高兴?
金花脸一红说,我有什么高兴的,跟我又没关系。
金花虽然这样说,华雨也很清楚,金花的心里还是没有忘记和程玉成医生在海边的那件事。尽管金花后来说,她自己慢慢也想通了,程玉成说到底是一个知识分子,而这种知识分子跟企业老板当然是不可能一样的,所以,她跟程玉成的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她想错了,就算她能跟他在一起,他也不可能像她以往的那些男人那样。但是,华雨知道,金花仍不会立刻忘掉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