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清清对洪钟华的指示非常重视,一边连连点头一边手忙脚乱地在笔记本上记录。她跟万鲁生的关系洪钟华虽然没有目睹却也有所耳闻,心里不由得对汪清清的为人很是不以为然,趁机又对汪清清敲打了几句:“你们接待处接触的领导多,不要见得多了就无所谓了,千万不能患上接触领导麻木症、接待领导疲劳症。上一次王省长到我们铜州来参加北方商品交易会,你们是怎么搞的?马桶盖的那个圈圈裂了也不及时更换,把王省长的屁股都给夹破了,把屁股夹一下倒还好说,万一夹的不是屁股而是……我们怎么交代?”洪钟华想说“万一夹的不是屁股而是小便”,猛然想到汪清清还有别的几位女性在场,这么说太直露、太不雅,就及时刹车把代表男人生殖器官的委婉说法“小便”换成了省略号。
洪钟华接着吓唬汪清清:“如果不是王省长替你们开脱说好话,就凭这一件事你们接待处就要彻底整顿,做得好就做,做不好就换个人来做,台湾的行政院长都三天两头换人,别说铜州市一个小小的接待处处长了。接待省委张书记如果有任何疏漏,我都唯你汪清清是问。”
其实洪钟华这么说有点不讲道理,汪清清虽然是接待处处长,主要职责还是对外公关和重大接待工作的协调、部署、监督,并不直接干预人家宾馆的日常管理业务,宾馆马桶盖的圈圈坏了没有及时更换,夹破王省长屁股的主要肇事者是宾馆,汪清清充其量只能有点间接责任,他拿这件事情训斥汪清清其实就是给市长万鲁生嘴里填苍蝇,腻歪他。汪清清让洪钟华训得眼圈发红,美目含露,活像刚刚化了妆,反而更好看了。万鲁生当然知道洪钟华这是隔山打牛,打狗欺主,明着骂汪清清,实际上损自己,但是做贼心虚,偷人气短,跟汪清清的关系不清不楚,他反而不好出面替汪清清说话,只好把那张老脸拉成一张夹生的高粱面大饼一声不吭,悄悄生闷气。
书记和市长暗中斗法,会场上人人自危,噤若寒蝉,气氛紧张、凝滞。正在这个时候,洪钟华和万鲁生的手机同时响了,接听电话的过程,他们好像双胞胎同时踩到了臭狗屎,表情同时变得极为难看,甚至说出来的话都一个腔调:“是吗?确定了吗?资金来源查到了没有?”
原来他们同时接到了噩耗:一向清廉勤政的魏奎杨家里居然隐藏了大笔现金,数额高达六百多万。放下电话,洪钟华对万鲁生说:“知人知面难知心啊,老万啊,看样子得立刻开一个常委会了。”

  官方车祸 第三章(5)

  万鲁生说:“是啊,知人知面难知心啊,看样子是得立刻开一个常委会了。”
与会人员莫名其妙,面面相觑,虽然谁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大家都知道,出大事了,而且一定是让人高兴不起来的大事。万鲁生是山东人,这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表面上看性格直率,实际上肠子的弯弯不比任何人少,他抓住机会替自己和汪清清解套,顺便小小地晾了洪钟华一晾:“散了散了,该干吗干吗去,我只要两条:全力以赴,万无一失,谁管的那摊出了问题我就收拾谁。”说完了假装才想起洪钟华的存在,扭过脸问洪钟华:“书记还有什么事没有?”
洪钟华又憋了一肚子气,这个万鲁生说他不是东西吧,迄今为止还不能定性为坏人;说他是东西吧,他经常干这种目中无人的事儿。召开让书记参加的会议事先不跟书记商量,书记参加的会议宣布散会也不事先跟书记商量,现在不太讲究了,如果放在过去,就凭他这种表现,完全可以定性为否定党的领导。洪钟华拉长脸说:“该说的不该说的市长都说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散会吧。”刚刚接到魏奎杨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案子,如果此事传了出去,对铜州市党政领导班子的声誉会造成大大的损害,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想办法把这件事情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所以洪钟华既没心思跟万鲁生认真,也没办法跟他认真,只好顺水推舟散了会,但是话音和表情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是不爽。
4
车轱辘一场车祸发掘出一个巨贪,让铜州市委、市政府、纪委、检察院晕头转向、手忙脚乱。隐藏在魏奎杨褥子里、床垫下的那些钱他到底是靠什么手段聚敛起来的,根本无法查证落实,只能稀里糊涂地算作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上报市委常委。市委常委会的意见很明确:人已经死了,事情到此为止,巨额资金收缴市财政。此外,常委会定了一条组织纪律:此事不见报、不上广播电视,严禁新闻媒体报道。市委、市政府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暧昧,企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市委、市政府的决议能管得住新闻媒体、各级组织,却管不住老百姓的嘴。市府车队的司机们一个个都是嘴上挂着麦克风的小间谍,没有这些司机不知道、不敢传的事情,这件事情自然而然成了车队司机们谈论的热门话题。司机们最关心的还是魏奎杨这些钱是怎么来的。有的人猜测是盖市政管理局大楼的时候,魏奎杨分管基建,盖一座大楼光是回扣就能拿几十上百万。于是便有人开始下断语:难怪现在市里大楼越盖越多,很多政府机关和部门纷纷起楼,原来是起一座楼就能造就几个百万富翁。也有人说他的钱是市里改革城市停车年费贪污的。征收停车年费这件事情最让人迷惑不解的是,政府下文件收钱,钱却不交到政府,而是由一个叫宏发建设开发总公司的企业代收。此事让铜州市有车户愤慨极了,怨声载道,骂声一片,好在现在的官员脸皮厚,用不着关心老百姓说什么骂什么,只要上面不说不骂日子就好过。所以,这项千人骂、万人恨的政策市政府硬是强行推动下来。当时代表市政府、市政管理局在电视上解释城市停车收费改革举措的正是魏奎杨,现在又在他的家里发现了那么多来源不明的人民币,所以司机们分析他之所以那么卖劲推动收停车年费,就是因为里头有天大的好处,他才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做那种千夫所指的缺德事。
毛毛雨说:“魏肉酱这家伙也真白活了,有那么多钱还装孙子,日子过得连农民工都不如,花一毛钱都像抽他的肋条骨,现在钱再多还不都成了别人的。”自从在现场看到魏奎杨死亡的惨状之后,他就改口把魏奎杨称为“魏肉酱”。老百姓不是没有同情心的残忍分子,而是官员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把老百姓的心磨成了一疙瘩死肉,现在的官员不论遭遇了什么大祸,都很难博得老百姓的同情。毛毛雨发明了“豪华车祸”这个词,又发明了“魏肉酱”这个词,很快这两个词就不胫而走,成了铜州市老百姓的热门词,如果在铜州市的网上查一下,这两个词点击率名列前茅。

  官方车祸 第三章(6)

  惊叹号说了一句:“我靠!你说这个人有那么多钱怎么还那么会装熊,一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下岗工人呢。”接着他的话茬,司机们的话题又转移到了对魏奎杨本人的分析研究上,有的人估计魏奎杨有心理疾病,理由是人挣钱就是为了有生存保障,不断提高生活质量,而魏奎杨捏着那么多钱,过的却是那么穷嗖嗖的日子,据他的司机说,魏奎杨出差在外吃一碗面条都得开发票回来报销,绝对是一个偏执型守财奴患者。也有人分析说,魏奎杨并不是守财奴,而是怕露富,怕抓腐败抓到他头上,故意装穷,装清廉。惊叹号引起了话头却不参加深入讨论,光听不说,嘴里不时发出“我靠!”的惊叹声。这时候惊叹号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接听,来电话的是他的连襟车轱辘。

  官方车祸 第四章(1)

  1
豪华车祸的制造者车轱辘这段时间度日如年,坐惯了专车,猛然间没专车可坐,更没车可飙,就像酒鬼突然断了酒,烟鬼突然断了烟,心里空荡荡没着没落的。车祸对于他来说已经过去了,据葫芦说,交警队认定这是一起超速导致的追尾事故,他们对于魏奎杨的死亡只负有间接责任,根本没有怀疑到车是谁开的。
“车局长,什么时候进新车呀?”葫芦问的问题正是车轱辘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他没专车坐,葫芦没车开,两个人同样急于得到一部车。
车轱辘过去最希望局长何茂泰出差,那样他就可以在局里尽享一把手的乐趣,现在却迫不及待地希望局长何茂泰赶紧回来,因为要买车,首先就得过局务会这一关,过这一关应该没什么问题,车辆报废了更新一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问题是其他局领导都不在,无法召开局务会。按照程序,应该先由局办公室向局务会提出报告,经过局务会讨论之后,再向市财政局打报告,如果要快,就再向分管的副市长通气沟通,由分管的副市长给市财政局打招呼,财政局发文批复,然后民政局就可以根据财政局的批文买新车。新车买来之后,由政府采购办公室统一支付货款。财政局的批文只管资金数额,具体买什么车,就是民政局自己的事了。
葫芦给车轱辘出主意:“车局长,局务会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车报废了,更新一台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也说不出什么。关键是市财政局,批不批,批得快还是慢,都由财政局说了算,所以你看是不是应该先给财政局做做工作。”
车轱辘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难题:他和财政局的刘副局长很熟,但是更新车辆是分管政府采购的张副局长管,张副局长他却不熟。
葫芦提示他:“是不是找个熟人穿一下?”
车轱辘便打电话找财政局刘副局长:“刘副局长,好多日子没见了,最近在忙什么呀?”
刘副局长先是慰问:“车局长啊,实在对不起,听说你出了车祸,本来想去看看你,一直没抽出空来,最近太忙了。你还好吧?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好好坐坐。”
车轱辘知道他说的“坐坐”指的是什么,“坐坐”就是聚到一起吃喝玩乐,当然,这都不需要他们花钱,开销有两种方式,一是拽那些渴望结交他们的单位或者个人来埋单,或者消费过了把发票拿给他们报销。还有一种办法不太常用,直接拿着娱乐发票回去报销,科目是“接待费”,但是这种费用太多了容易招非议,所以政府官员们尽量不用这种方式。
车轱辘说:“还是我请你吧,等过了这段时间。”
刘副局长说:“算了吧,说实话,今天怎么想起我了?”
车轱辘说:“财政局谁管政府采购?”
刘副局长说:“这是热门,轮不着我管,你干吗?刚刚毁了一辆车,又急着要车啊?”
车轱辘说:“毁车又不怪我,即便怪我该配也得配啊。”
刘副局长语气冷了:“那我就爱莫能助了,你得找张副局长,这件事归他管。”
车轱辘说:“不管谁管,你都是权力圈内的人,能不能约他出来坐坐?”
刘副局长嘿嘿冷笑:“别的忙能帮,这个忙可能不行,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情我不搀和可能还好办一些,我一搀和进去,能办的可能也办不成了。”
车轱辘明白了,刘副局长和张副局长关系不和谐,这也是正常现象,民政局也一样,副手之间的竞争关系是天然的,要想让竞争者之间保持和谐友好,如同想让发情期的雄性哺乳动物和平共处一样艰难。刘副局长说得恳切,他也不好再麻烦人家,只好说声谢谢挂了电话另谋出路。车轱辘想起了在政府车队当队长的连襟惊叹号,这人路路通,管着各位领导的车夫,说不定和那位张副局长能说得上话。于是车轱辘拨通了惊叹号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惊叹号一听是车轱辘,先慰问以示关怀:“我靠,听说你的车出事了,你没事吧?我正想晚上约你坐坐,给你压惊呢。”车轱辘的老婆是惊叹号老婆的姐姐,两个人经常同时到老岳父家混吃混喝,关系倒也混得不错。按道理惊叹号应该跟着他老婆把车轱辘叫姐夫,大概因为俩人年龄差不多,惊叹号从来不叫他姐夫,就叫“我靠”。

  官方车祸 第四章(2)

  都是自己人,车轱辘也不跟他客气,直截了当地问他:“财政局那个张副局长你熟不熟?”
惊叹号说:“熟啊,我靠,找他干吗?”
车轱辘说:“车报废了,不是得更新一台车吗,这件事情得过他的手。”
惊叹号说:“我靠,明白了,你说怎么办,我约他?”
车轱辘说:“你能约出来吗?”
惊叹号说:“我靠,他就是黄书记提起来的,想当初他可没少往黄书记家里跑,我跟他熟着呢,约他他敢不给面子。”
黄书记就是原来的市委书记,现在还在省城当着省委副书记,惊叹号在上面有这么一张大伞罩着,车队队长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很多现任的领导对他也像高素质的司机上马路——礼让三先。
车轱辘说:“那就好,你帮我约约他,今天或者明天在大纽约娱乐城坐坐。”
惊叹号:“我靠!到大纽约娱乐城?你真豪华啊。”
车轱辘说:“没事,反正不让你埋单你怕什么,就这样吧,到时候你一起来啊。”
惊叹号说:“我靠,不花钱白吃白喝白玩谁不干,你等我的信吧。”
放下电话车轱辘叫来了葫芦问他:“你说如果再进新车,什么牌子比较好?”
葫芦说:“德国车安全系数比较高,日本车比较省油……”
车轱辘让这次车祸吓怕了,马上说:“还是德国车吧,你没看那天,我们坐的是最新版的广本,让那台老普桑追得直冒烟,人家一脚刹车下去稳稳当当,我们一脚刹车下去就连滚带爬,还是德国车好。耗不耗油没关系,关键是要性能好安全。”
其实那天的车祸跟车好不好没关系,那台普桑人家是点了点刹车吓唬他,他是紧急避险一脚踩死了,又打轮,结果当然不同。反正也不是召开事故分析会,葫芦也不跟他认真研究这个问题,马上说:“那就进一台帕萨特、别克或者奥迪系列的。”
车轱辘担心超标:“好车多得是,就怕超标人家不批,超标准配车纪委要查呢。”
葫芦说:“查归查,我们又不懂配车标准,那是由财政局控制的,只要财政局那一关过了,车局长您就只管坐,只管开,怕什么。”
车轱辘心想,这倒也是个理,只要不是原装进口的,排量不要太夸张,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即便纪委找事,那也是财政局批的。再说了,现在配车有几个不超标的?局长、副局长配专车不管什么档次的本身就是超标,实际上还不都配了专车?想到这些,越发急于跟那个张副局长“坐坐”。
惊叹号的电话很快就来了:“我靠,约好了,晚上六点半,大纽约娱乐城。”
车轱辘说:“你还得过来接我一下,我现在狼狈了,连车都没得坐了。”
惊叹号:“我靠!你们局就你那一台车啊?你的车没了,别的车你还不能坐吗?”
车轱辘:“这年头哪有领导坐别人车的?即便是集体行动也是各坐各的车,坐别人的车别扭,也不方便?”
惊叹号:“我靠!你们现在这些头头脑脑毛病真多。像我们这样天天给别人开车还怎么活?”
车轱辘:“你们就是干这个的嘛,跟我们的感觉不一样,行了,就这样定了,我等你啊。”
惊叹号:“我靠!那你给我请个假。”
车轱辘放下电话就给小姨子打电话,说晚上要跟惊叹号一起会个客人。小姨子听惊叹号晚上跟车轱辘在一起,估计他们在一起不会搞黄赌毒,嘱咐了一句:“你们晚上别喝多了。”
2
下班后惊叹号开了一台桑塔纳2000过来接他,车轱辘问他:“怎么开了这么一辆破车?”
惊叹号说:“我靠!正是因为它破才轮得到我开,好车都给领导排定了,这种车也就是当个值班车啥的,没人坐,又没到报废时间,正好归我用。”
两个人驱车来到了大纽约娱乐城。这座娱乐城的背景谁也说不清楚,有的人说是本地大富豪开的,也有人说是港台商人开的,还有人说是本地商人和公安局的人合开的,不过也没有人去认真研究这种问题,反正现在全国各地到处都是这种娱乐城,吃喝玩乐一条龙,兼着偷偷摸摸搞点黄赌毒,据说现如今只有这个买卖一本万利最挣钱。财政局的张副局长还没到,车轱辘也不知道这家全城最大的娱乐城的真正老板是谁,不过在这儿张罗事的主管他倒挺熟,原因莫名其妙:开这种买卖工商登记、年审的时候还得民政局盖个章,谁也说不清民政局为什么要插一腿。跑民政局盖章的是这位主管,盖章的主管领导是车轱辘,于是车轱辘就认识了这位大纽约娱乐城的现场主管。

  官方车祸 第四章(3)

  车轱辘大大咧咧地吩咐迎宾小姐:“安排个单间,叫你们冯主管过来一下,就说民政局车局长请他。”
迎宾小姐见他认识主管,又是政府官员,格外殷勤热情,满脸堆笑:“请问先生有几位?你们先坐下我马上去请冯主管好吗?”
车轱辘说:“我们就三个人,你安排个宽敞点的房间。”
迎宾小姐穿着旗袍,两边的分衩一直扯到了腰间,稍一迈步便露出两条光溜溜的白腿,连小小的亵衣都暴露无遗,惊叹号两颗眼球变成了滚珠,小姐旗袍下时隐时现的春光就是磁石,光顾了盯着人家的下半身看,不留神踢皱了脚下的地毯,被绊了个趔趄,一下扑到了小姐的身上,拿小姐的小蛮腰当成了支撑物。
小姐惊叫一声:“妈呀……”
惊叹号一半是亢奋冲动,一半是不好意思,脸红得活像憋了一个蛋下不出来的老母鸡,一个劲道歉:“对不起,我靠!绊了一下。”
小姐惊魂未定,夸张地以手抚胸:“没、没、没关系。”然后转身继续领着他们朝包间走。
车轱辘捅了惊叹号一杵子:“镇定点,至于那么激动吗?”
惊叹号凑近他的耳朵悄声说:“我靠,就这样半遮半露、时隐时现最诱人。”
车轱辘悄声说:“别胡来,小心我告诉我小姨子。”
惊叹号嘿嘿一笑:“我靠!那我也告诉我大姨子。”
车轱辘问:“我有什么怕你告的?”
惊叹号说:“我靠!你带着我喝花酒、泡花妞、洗花脚、唱花曲,教我学坏,罪过大了。”惊叹号多年给领导当司机,这一套也见得多了,知道今天晚上不管干什么肯定要有小姐三陪,所以才闹出来这一整套花花说道。
车轱辘这一类的官员娱乐消费没有自己花钱的,真要花也花不起,都是花别人的钱,所以也就根本不在乎项目价格,怎么痛快怎么来,偶尔出出小格,沾点荤腥也是难免。但是,像今天晚上这种活动,在一起混的毕竟都是官场上的同僚,不是那种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的破铜烂铁关系,所以不敢来真的。可是又不能离了小姐,没有小姐作陪,光吃吃喝喝没劲,唱歌洗脚更没劲,于是便吃饭、唱歌、洗澡按摩都要有小姐陪着。玩这一类准嫖项目,打打擦边球,对那些三陪小姐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够不上嫖娼,也没人追究性骚扰罪过,刺激有了,却安全得多,也不会给别人留下把柄。
车轱辘呲儿他:“你现在还真的成精了,高智商了,没你不明白的事儿,你还用得着我教着学坏?你比我坏多了。什么叫洗花脚?你的脚丫子是花的?”
惊叹号振振有词地辩白:“我靠!旧社会让小姐陪酒不就是喝花酒吗?为啥这么叫?小姐就是花呀。现在干吗都要小姐陪,凡是有小姐陪的不就是带花的吗?”
两个人唠唠叨叨跟着迎宾小姐来到了一个挂着“春风苑”的包厢,迎宾小姐把他们让进去:“先生看看这间行吗?”
这种包间也无所谓行不行,格局大体上都差不多,摆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贴几张名画的印刷品冒充高雅,然后再配备上电视、音响、话筒,让客人既可以吃,又可以吼,边吃边吼而已。车轱辘大致数了数桌边摆的椅子,一共八把,他们是三个人,再挑三个小姐,六个人,富富有余。便说:“挺好,谢谢你了,我们在这等人,一会儿有位姓张的先生到了,麻烦你给领过来。”
迎宾小姐向他们请示:“两位先生要不要小姐陪?”
惊叹号抢先回答:“我靠,不要小姐谁到你这吃?”
车轱辘到底是领导,比较能稳得住劲儿,对迎宾小姐说:“再等等,等朋友来了再说。”
于是迎宾小姐告辞,服务员开始上茶摆台。不久张副局长也来了,车轱辘跟他不熟,但是同在铜州市为官,相互之间却也认识,三个人呼呼啦啦握手寒暄,坐定之后张副局长问惊叹号:“你今天怎么有心情叫我出来?是不是又想换车?”

  官方车祸 第四章(4)

  惊叹号嘻嘻哈哈地说:“我靠!我换什么车?再换也是别人坐,我的角色我明白,相当于过去官府里的马夫,马养得再肥自己既没那个福气骑马也没那个福气坐车。今天是这位,”说着用手点点车轱辘,“车副局长,我的一担挑请你。”
张副局长掏出烟来,车轱辘不抽烟,所以忘了要烟,见状马上吩咐服务员:“拿两盒烟过来。”
服务员请示:“请问先生要什么烟?”
车轱辘转而请示张副局长:“张副局长喜欢抽什么烟?”
张副局长分管财政大权,又掌管政府采购,虽然跟车轱辘同级,可是实权、分量都是车轱辘没法比的,求他办事的人各种花招他没有没见过的,心里明白车轱辘要干什么,更明白这种消费车轱辘肯定不会自掏腰包,所以也不客气:“来一条红中华,要软包的。”
车轱辘连忙吩咐服务员:“就拿一条红中华,赶紧去吧。”
服务员兴冲冲地去拿红中华了,客人的高档消费服务员是有提成的。很快烟就拿来了,张副局长内行地查验一遍,满意地点点头:“还行。”然后打开包装掏出一盒打开,旁边的小姐眼疾手快凑过来吧嗒一声打燃火机,给张副局长把烟点上了。张副局长深深吸入一口红中华,又憋了片刻,让烟跟所有肺泡都亲密接触一遍才缓缓吐出:“这世界真小,怎么也没想到你们二位还是连襟啊。车局长,你也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怎么都好说,咱们之间何必破费呢。”
车轱辘连忙说:“这有什么?早就听说张副局长是财政局里掌盘子的,一直想跟您联络联络,没有机会,今后我们局里的事还要请张副局长格外关照啊。”
张副局长打哈哈:“都是铜州市的干部,抬头不见低头见,能办的事情谁也不会为难谁,别这么客气嘛。”
这时候冯主管过来伺候,经营娱乐场所的人好像都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个个西装革履装备,头发梳理得油光水滑,脑袋上落只苍蝇都会滑个跟头,脸上抹了厚厚的增白粉蜜,活像下了戏台没来得及卸装的奸臣。这一类人现如今还纷纷装雅士,不管学问怎么样,眼睛有没有毛病,统统戴上一副眼镜装文明。冯主管知道在座的几位都是禁得起宰的官员,花的都是别人的钱,只要高兴,根本不在乎钱,所以对他们格外客气周到,堆了一脸的笑,点头哈腰恭敬到了极点,让人担心他脸上的增白粉蜜变成雪花飘洒下来:“几位领导驾临我们不胜荣幸啊,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车轱辘跟他常来常往,他们每年办工商登记、工商年审都得经过车轱辘批条子盖章子,不盖那枚章子工商就不给登记,心里存了几分别人有求于他的盛气,也不跟他客气,大大咧咧地吩咐:“别让我们干吃干喝啊,知道这位是谁吗?财政局张局长,专门替市长管钱包的,市长花钱都得他拉拉链,他的手紧一紧,你们这种地方就没生意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