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无疾办公室的门庭刚刚热闹了几天,就很快冷落下来,除了办公室主任经常进出之外,很少有人的找他汇报或请示工作。科长干事不找他了,局长的位子就虚了。他们都去找古长书。作副局长的古长书反而比局长还局长了,他的威信因为人们对何无疾的失望而提高了。因为正副局长们还没分工,所以,古长书也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那些科长们来请示或汇报工作,古长书就说:“这事儿,你们找何局长去。”他们也不找何无疾,就在古长书办公室聊天。
这些日子陈局长也不来上班了,当调研员了,其实就是退休的代名词,只是没有彻底离岗而已。不上班反而没人说什么,要是天天到单位看看,人家还说他恋权呢,权力移交给别人了,就不关他的事了。所以他成天呆在家里看官场小说,看看作家笔下的官场与他所经历的官场有什么不同。真正着急的还是何无疾,门庭冷落了,盼不到陈局长来,自己心里又没有主张,麻烦大了。他又不能让别人小看他,不能轻易向陈局长请教,还硬撑着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心里很不好受。再无能,反正局长他当着,下面总是有一些言听计从和巴结他的人。只是有一点不好,他太清静,感觉就象孤家寡人一样,完全不象他当初想像的那样趋之若骛,人人见他都满面微笑。现在下属们见他大都冷冰冰的,点头笑笑,那也只是一种涵养和礼节。你是一把手,谁也不愿意得罪你。但何无疾心里是不踏实的,捏着一把权力,却没有支配权力的良好感觉,底气就有些不足了。
眼睁睁地看着古长书人气骤增,何无疾也只好放下局长的架子,以研究工作为名,来到他办公室坐坐。古长书也依然故我的一副老样子,姿态放得很低,亲亲热热地叫他何局长,然后给他倒茶递水。古长书就是有这功夫,他要让何无疾在别处感受不到的领导滋味,能够在他古长书这里感受到。别人冷落他的时候,他对他特别热情。他要让何无疾觉得,在古长书面前,他何无疾是尊贵的,高大的,令人敬重的。茶杯递到手上后,古长书又递上一支烟,然后又把打火机递过去点燃。何无疾一激动,竟然把烟拿反了,烧焦了过滤嘴。古长书又给他换一支,重新点上。这回没有拿反。但何无疾那满脸的笑容,简直要从脸上溢出来了。好象总理亲自给他点烟一样,受宠若惊了。
两人不是一个档次的,虽说共事多年,又都是副局长,可从来就没什么共同语言,当然也没有认真交流过。此刻,古长书正襟危坐,气质逼人,何无疾坐在他对面手脚都伸展不开,古长书更有些可怜他了。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之后,突然来了一个电话,找古长书。电话市委组织部打来的,让他马上去一下。古长书跟何无疾打个招呼,正好脱身了。


第四部分第29节 调职(1)

古长书赶到组织部已快下班了。刘部长和市委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李修明在那里等他。古长书很少与这两人见面,甚至有些陌生,但名字大家都知道的。他们找他,就有些意外了。更为意外的是,这天竟然是组织给他谈话。组织部刘部长开门见山地说,组织决定把他调到市委办公室当副主任。
这让古长书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古长书清楚,市委办公室是市委的核心机关,也是一个杂务机关,上管市委书记的出行起居,下管车马房屋卫生。总之,市委其他部门不管的事,办公室都得管。但李修明说了,你来给我当助手,主要分管文秘工作。以后市委的大小材料,还有书记们的秘书,就由你来负责管了。
古长书哦哦地回答着,只能听从组织安排。在工业局他是副职,现在调到市委办还是副职,属于平级调动,没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但不管怎么说,他离开了何无疾,这也是好事。让一个远远不如他的人管着他,他心里难受。
古长书一直把这个消息封锁在自己的脑子里,没有对任何人讲,包括对顾晓你和左小莉,以及对陈局长。直到他得知组织部已经发了对他的任免通知后,他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局长和何无疾。这个何无疾也怪,听说古长书要调走,一下子就拉住了古长书的手,很动情地说:“古局长,你千万别走啊!平级调动,又没提拔你,市委办公室事情多杂,在领导眼皮底下工作,既要受累又要受气,待遇也没有工业局好。我要去找汪书记!”
陈局长向何无疾摆摆手,说:“算了,找也白找。组织决定的事情,你能劝说?”
何无疾看了看陈局长,稳住了情绪。他对古长书说:“我需要你,我可是真心留你呀。”
古长书注视着何无疾,看见了他深邃的眸子。古长书不明白,何无疾的眼睛从来都是苍白的,目光象散了神一样,什么时候变得深邃起来了?古长书觉得温暖,也很难受。他对何无疾说:“谢谢你的好意。我能感觉到你是真心的。”
何无疾是个情绪化的人。他在古长书要离开的时候感到了他的重要。他原来的算盘是,他当一把手,下面有古长书出主意做实事,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干出了成绩是他局长的荣耀,干不出成绩是大家的责任。把古长书调走了,他对如意算盘就打碎了。所以在第二天,何无疾还真的到了市政府,要找分管工业的市长。谁知遇到了正在开会的汪书记,他就跟汪书记说了,请求市政府重要考虑古长书的调动问题。汪书记问原因,何无疾说,工业系统目前还少不得他,他可是台柱子啊。汪书记笑笑,说,这是组织的安排,不由我一人说了算。至于工业局的副局长人选,我们会尽快给你补充人力的。你先顶着,坚持一段时间。何无疾不好再说什么,点头哈腰地哦了几声就回去了。
当天晚上,何无疾来到古长书家里,拎着好酒好烟,去看望古长书。这让古长书也感到非常意外。共事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来到古长书家里。何无疾进门就说:“古局长,你要走了。我们长期在一起工作,你连我一条烟都没吃过,今天专门登门拜访。我反正是个俗人,你就把我当俗人看吧。”
但古长书也看出来,何无疾前段时间那种趾高气扬的得意劲没有了,好象精气神比以前也差多了。古长书觉得好笑,何无疾苦心积虑地想当局长,官捞到手了,却又不会做官,那不是糟蹋权力的问题,而是在误事。眼下人家放低姿态来拜访你,也没必要拒绝人家的好意,烟呀酒呀只好照单全收。古长书脸色红润,非常开心地说:“何局长,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以前我们是同事,一直合作得是很愉快的。今后,我们还是朋友。工业系统,需要我出力的,你打个招呼,我能出多大力出多大力。反正在哪儿都是工作。”
何无疾说:“我今天去找市里了。遇到汪书记,我请求他别让你走,他说不行。”
这让古长书感到吃惊,没想到他真的去找市领导了。干部调动的时候,有人挽留总是好事。怕的就是恨不得一脚把你踢出去,好给他人腾位子。古长书非常清楚这种挽留的政治效果,它会给领导一个良好的印象,表明你人缘不错,团结同志,群众基础好。有些时候,只要有人说你好,无论出自于当权者口中,还是出自于普通老百姓口中,他们的效果都是一样的,至少是对你某一方面的肯定。古长书说:“难得你有这么用心。其实我调到市委办,并非我的专长,我最熟悉的还是工业。”
何无疾挪了一下位子,说:“后来我也想通了,调走对于你确实是好事。在领导眼皮底下工作,你更容易出成绩,更容易显示你的才华,也更容易升迁。以后你得志了,别忘了提携提携老兄。”
这话一出口,古长书这才明白他的真正来意,原来是为以后做打算的。何无疾是看到他调市委办,成天要跟市委领导打交道了,所以他就不敢马虎,要为以后奠定基础。这就是官场的放长线钓大鱼,是前期的情感投资。古长书哈哈一笑说:“你看我象得志的人吗?官是一张纸,哪天说免就免了。”
何无疾说:“你接触的都是些头面人物,以后在书记市长面前,多多美言我几句。我这人是知道情份的,知恩必报。”
古长书含糊其词地笑了笑,说:“你老兄别说客气话。咱们谁跟谁啊!”
咱们谁跟谁啊,这话听起来就亲切多了。何无疾笑得鼻子眼睛都挤到一块儿去了,好象两瓶好酒两条好烟就拉结了一个“自己人”。古长书可不是这样容易买通的角色,他交友看档次,为人看品质,吃饭看地方,那些出于歪心接触他的人,他能够从容应对的。既不直截了当的拒绝,也不会轻易承诺别人。在这一点上,他会因人而模糊,因人而敷衍,因人而出力。可何无疾就不一样了,想的是个人的政治企图。古长书向来有一个观点:想当官不是坏事,问题是要有那个能力。有能力的想当官属于发挥个人聪明才智,没能力的想当官纯粹属于搅浑水。何无疾大抵就属于这种不自量力的人。
古长书的任命通知正式下达后,何无疾为古长书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会。在会上,有个平时寡言少语的干部来跟古长书敬酒,拉住古长书的手半天不说话。大家都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这人最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古局长,你不走多好啊!”大家都看出来,这是真正的挽留和留恋。谁知在这时候,何无疾接过话题,站起来大声说:“大家别挽留他。组织上对古局长另有重用,是好事。哪天他当了市长,当了书记,不仅是我们工业局的光彩,再说也好照顾一下兄弟们啊!你们的三亲六戚要调个油水足的部门,跟他打个招呼就行了,你们说是不是?”
有人高声附和,闹哄哄的。古长书的脸色却有点挂不住了,他不喜欢在这种场合听到这些话。不管是奉承也好,玩笑也好,都有点出格。还是陈局长稳重,对何无疾说:“咱们喝酒就喝酒,不说别的事。”


第四部分第30节 调职(2)

古长书到新单位马上任,是李修明来接他的。李修明提前给工业局长何无疾打了电话,让古长书在局里等着,他来接。何无疾这时才意识到,人家来接了,咱们还得送送。于是何无疾就和新的领导班子一道,坐在后面自家的车子里,李修明和古长书坐在前面市委的车子里,两辆车都停在工业局大院。工业局的干部职工听说古长书要被李修明接到市委办上任了,大家一齐从机关里拥出来跟古长书告别,本来车子要启动了,古长书只好让车停下,从车上跳出来,跟每一双伸出来的手相握。那是六十多双手,黑压压的一片啊!许多手上都蓄积着温情,也充满了留恋。古长书就一双一双地握过去。有个干部拉着古长书就不松开,紧紧地紧紧地握着。后面一个女同志急了,伸着手老是握不到,对前面的提意见说,你也让我们也握他一下吧。古长书赶紧跨了一步,就抓住了那个女同志的手。古长书说:“跟你共事两三年,连你手都没摸过。”女同志说:“趁大家都在这,你就好好摸摸吧。”古长书就真的摸了摸。遇到下一个同志,古长书知道,他的家属下岗两年了,还没找到工作,古长书答应过,可一直没落实下来。古长书看出了他的忧虑,说:你放心,你的事我记着,一定会办好的。那个同志说: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你还经常回来看看啊!古长书觉得第一次跟这么多人握手。握完最后一双手,古长书就带着一堆送别的目光上车了。他心里一酸,有点想哭。在工业局干了两年多,能够赢得这么多目光,他知足了。他想,当官是体面的,可官当得好不好,可以从你离开时反映出来。车子启动的时候,他突然有种出嫁的感觉。
李修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李修明说:“长书,你人缘不错啊!”
古长书说:“人走了,茶还是热的。”
李修明说:“看得出来他们对你有感情的。”
古长书说:“我刚才就在想啊,好象我出嫁了。这回嫁是给你家了,你是婆婆,我是媳妇,希望你这当婆婆的多管教啊!”
李修明说:“你是个好媳妇呀!“
古长书虽说是分管文秘工作的副主任,也没有他在工业局有实权,可他心情还是不错的。毕竟在工业局呆久了,所遇到的永远是解决不完的问题。现在来到这里,都是些琐碎的事务性工作,大多时间是跟领导和文字打交道,基本是换了一种工作方式,也换了一种思维方式。他的文字水平也能在这里得到更好的发挥。许多领导虽说平时都认识,或者有过一面之交,可以前各处一方,现在是在一起共事,这在性质上完全不同于以前了。上上下下若干双眼睛盯着你,你的言行,你的能耐,你的做人,都处在众多目光的包围之中。他所面对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他甚至感觉到,他进入了一个半真实半虚拟的政治考场。
那些夜晚古长书根本睡不着,要琢磨许多问题。他告诫自己,必须保持一贯的谦虚谨慎的态度。所以,他专门约了李修明,他在电话中说:“李主任,请你给我点时间,我要请教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初来乍到,不管你是否答应,我都拜你为师了。”古长书把“请教”二字说得很重。李修明听后哈哈大笑,快活不已。
第二天,李修明跟古长书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长谈,主要谈办公室工作的特殊性。李修明恢复高考制度后的第一代大学毕业生,在市里多个部门工作过,在市委办公室呆了近十年时间了,一直从科长干到主任的职位。他侍候过的几任领导都是起起落落的。他开始当秘书时的副书记已经是副省长了,还当过一位领导的秘书,那位领导已经进监狱了。但李修明还是李修明,他没有因为哪位领导的升迁而得志,也没有因为哪位领导的垮台而倒霉。原因只有一点,把握自己的做人标准和做事标准。他几乎从不相信什么“跟对人”的鬼话,只要是市委领导,他都一视同仁,既不特别亲近某人,也不特别疏远某人。因为他害怕自己成为官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他拒绝当任何领导的心腹,也拒绝当任何领导的异己。只要认真负责地完全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管你那些领导将来是上天堂也好,下地狱也好,都牵扯不到他身上。所以,李修明在市委威望很高,都说他稳如盘石。仅此一点,就让人佩服得不行。以前,在领导编制的设置中,市委办公室主任与秘书长是分设的,从李修明起,他就两个职务一肩挑了。说起来,作秘书长的李修明本人算不上市委领导,可市委领导却常常听他的建议。他丰富的政治经验在那儿摆着,没多少人能象他那样,在各种政治漩涡中四平八稳,一直走直线的。
古长书就是想从李修明身上挖经验教训,变成自己的人生财富,这是一条捷径,可以避免自己走一些别人走过的弯路。天下当官的人,他们所犯的错误都是大同小异的,既然错误可以归类,那就是可以避免的了。他们的血和泪,他们的挫败和挫折,就是最好的标本。重复别人犯过的错误,这是仕途最大的失败。所以这段时间古长书看书都是在研究在仕途上失败的人,他觉得比研究成功的政治家更有价值。他要让别人所有的失败都为他的政治教材,他可以从中吸取最精华的经验和教训。因为他相信,一个政治家的成功经验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但一个政治家的失败教训却是人人都可以吸取的。这是古长书的与众不同之处。
古长书用他的虔诚营造着两人的谈话氛围。他很明白,李修明这种久经沙场的人,什么人都见得多了,跟他谈话,过分尖锐他不适应,过分恭维他会反感,但你在他面前藏点锋芒,谦虚一些,他会喜欢的。古长书说:“你算是老革命了,还有什么需要交待的事,最好能给我多多指教一些。”
李修明点支烟,摆摆手,说:“许多事情是悟出来的,不是教出来的。再说,你聪明过人,还要我教吗?”
古长书说:“那好,反正天天在一起共事,来日方长,你无声地教,我无声地学。”
李修明又突然补充了一句:“你虽说分管秘书工作,市委办的全盘工作你也要了解才行。不能光顾单方面。”
古长书说:“全盘工作是你的事,我力争把我分管的事管好。”
李修明说:“那可是不行的。”
古长书是个带着脑袋听话的人。他觉得奇怪,李修明突然把话题转到全盘工作上来,让他一个副职掌握全盘工作是什么意思?市委办设立的科室可多了,分工很细,副主任三个,职权范围都是划分好了的,各管各的事,谁也不涉及其他科室。如果伸手太长,就算越权了,否则就会产生矛盾。古长书只分管秘书和行政二科。可为什么让他了解全盘工作?古长书就觉得李修明的话没说完,也觉得给他透露一个信号,他有接替他修明的可能性。
古长书走出李修明办公室之后,一直在琢磨那些话。古长书注意到了,他自始至终没有谈“人”的问题,没有谈如何处理人际关系问题,显然他是有意回避了。古长书想,到底是精明人啊,沉着老练,他没有指导他如何周旋在各位领导之间,那样就陷入了庸俗政治。他们只谈工作,象钻石一样纯粹的工作。
古长书开始慢慢熟悉办公室工作,集中精力看了几天材料,很快也就适应了。自己能写一手好文章,就不怕行政公文难写。掌握了套路,就可以随意挥动拳脚了。一般材料不用古长书亲自写的,有秘书班子专门负责。他只写大材料,这也难不倒他。


第四部分第31节 秘密会谈(1)

贺建军突然来金安市了,他没带司机和秘书,也没用自己的专车,是独自一人乘坐火车来的。下榻后,就给古长书去电话,约他进行一次秘密会谈。贺建军提出,不要在家里,也不要在单位,就在我下榻的宾馆里。古长书笑他,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啊?贺建军说,外面不方便,宾馆里清静一些。
原来贺建军是要请古长书帮他出个点子。贺建军说,大明县城关镇镇长唐山,就是金安市公安局长唐浩的弟弟。这个人,群众对他意见非常大,每月不足千元工资,他老婆又没上班,还有个上中学的儿子,却在金安市和大明县买了三套房产,价值近六十万元,不少群众举报过他,去年纪委立案调查过,可只查出收受他人贿赂一万多元,仗着他哥哥唐浩的势力和他本人是镇长的地位,大多知情人不敢说实话。让他退还了一万多元,写了一份检讨,这事就不了了之了。贺建军说:“长书,今天找你,就是要你给我出个主意:我要坚决把这个蛀虫从干部队伍驱逐出去,你看怎样才能干得很漂亮?”
古长书听后一笑,说:“贺书记,你是县委书记,他又有受贿实据,把他免了就不就行了?哪怕他受贿一百万,只落实了一万多,按照中纪委的有关文件精神,参照外地做法,也足以把他这个镇长免掉了!”
贺建军说:“这不就便宜他了吗?好多贪官污吏之所以能够生存下来,就因为这个。你查出来的只是他贪污受贿的若干分之一,你把他免职了,他还是干部,还要拿国家工资,他就很划算了,就等于当初没有提拔他。本来就够判他十年牢狱,却只落得个免职的处分。他所受贿的收入,也足足够他受用一辈子了!”
古长书说:“重新让纪委立案,加大查处力度,把他受贿的全部情况都查出来。怎么样?”
贺建军直摇头:“不行。案子已经了结了,已经弄得不痛不痒的。如果重新立案,会造成许多矛盾,如果不能掌握新的证据,还会影响党委和政府的威信。”
古长书想了想说:“要把唐山这种人清除出党,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通过量的积累使他彻底达到质变——这就是积恶。你可以把他放到一个最容易发生腐败现象的岗位上去工作,先让他疯狂敛财,然后就让他一枪下马。大明县交通局不是有公路建设项目吗?让他到交通局当局长去,而且就让他当公路建设总指挥,他这种人是耐不住寂寞的,那里金钱诱惑多。”
贺建军说:“这是一个办法,但有风险。我不能拿国家项目作为代价。”
古长书说:“不会有损失的。唐山这人,他会认为刚刚经过纪委的调查,你把他放到交通局这样重要的岗位上,他会认为你在重用他,以前的事也就一了百了了。如果他明智,他会把这个公路建设项目做得很好。说明这人还不是太贪。反过来看,如果他确实是个个贪官,放在新的岗位上他会更加为所欲为,狐狸尾巴很快会露出来的,那么他末日也就到了,新帐旧帐一次算!如果他看不清真相,看不清前面就是火坑,这也就推了他一把,让他尽早‘进去’。公路建设的腐败环节往往出在前期的招标投标上,所以他要暴露就很快,这也不会给公路建设的质量和进度造成损失,如果以此抓出一个贪官,也是一个很大的收获。”
贺建军反复琢磨一番,觉得古长书的思路不错。他拍了拍古长书的肩膀,说:“好,就这么办!但我猜想,他会走第二条路。”
古长书说:“在用人问题,反腐问题,我们应当去做一些大胆的试验。即使失败了,也有探索的价值。可我们为什么缺乏必要的勇气?原因就是怕乌纱帽丢了!”
贺建军说:“在治吏反腐的事情上,我还真是佩服雍正皇帝。雍正的政策是:死了也不放过他!雍正四年,广东道员李滨、福建道员陶范,均因贪污、受贿、亏空案被参而畏罪自杀。可贪官死了,钱还留着,便下令找他们的家人算账!雍正指出,这些家伙自知罪大恶极自身难保,就想一死抵赖,牺牲性命保住财产,让子孙后代享用。别以可以一死了之,雍正就抓住这种侥幸心理,绝不让你以死保财。”
古长书说:“雍正是靠人治。可是,从人治到法治是有个过程的。特殊情况下,必要的人治是需要的。任何法律都是人制定的,人治形成经验,法治形成规则,没有一定程度的人治,哪有法治?”
贺建军说:“是啊。可我们又不能靠人治,只能靠法治。所以需要智慧,需要更高明的办法,既要使我们的改革措施具有探索性和独创性,又不要轻易把官帽子丢掉。我想,只要我们站在为了绝大多数老百姓的立场上办事,一般说来还是不会有大问题的。如果出发点不对,那么改革便成了幌子。”
这天晚上古长书没有回家,跟贺建军在宾馆里聊天。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左小莉专门带着孩子来看望贺建军,以前同住一幢楼,她跟赵琴又是同事和朋友,听说贺建军来了就要看看,还拎了一些吃的东西。贺建军说:“小莉,今晚古长书就呆我这儿了,你没意见吧。”左小莉说:“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有那么多的知心话说不完?”贺建军说:“工作啊。要不是有事,我就到你家吃你做的饭了。”左小莉说:“那你明天去,我给你做好吃的。”贺建军说:“明天我就回去了。”坐了一会儿,左小莉说:“你们聊吧,我不耽误你们。”说完就拉着儿子要走,古长书和贺建军把他们母子俩送到电梯口。
贺建军进屋就钻进了洗澡间。他说这几天好忙,每天晚上回家,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了,真是没时间好好洗澡。古长书说,“那我给你擦擦背吧?”贺建军说:“你会吗?这要技术的。”古长书说,“我经常给父亲擦背的,从小就练过。”贺建军就放了满池的水,将身子在里面浸泡了几分钟。古长书就进去给他擦背。贺建军越发胖了,古长书擦起来就象对着儿子的气球。古长书很感慨地说:“贺书记,你看你,满山遍野都是肥沃的土地啊!”贺建军嘿嘿一笑,说,“你也真是的,既要说我胖,又要说我脏,明说不就行了吗,这么婉转干什么?你都含蓄得酸溜溜的了!”古长书认真地给他擦着背,说:“要说当领导,胖一点才更加威风凛凛。”贺建军说:“不敢再胖了。我还真羡慕你,光吃不长肉。”古长书说:“我一直是一百四多。想胖也胖不起来。”贺建军说:“你就象有一类隐蔽的贪官一样,一直在贪,一直在潜伏期,始终人模狗样地在台上,直到死了也不犯事。”古长书说:“不过也是极个别。”贺建军说:“当然只能是个别,多了不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