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杯酒下肚之后,王宜帆的话多了:“王书记,不,步凡兄,你今天的举动很让人感动,给边市长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正是你的机智果断,使边市长免了一顿打,也是你的机智果断保住了你的乌纱帽。你知道在中国领导的话就是法律,就是圣旨,天北县牛街乡那个党委书记就是前车之鉴,只怕那个县长也要跟着倒霉。通过这件事我敢料定老兄必然不是池中之物,将来还有高升的可能。”
王步凡有些激动,又倒了点酒举起杯说:“谢谢老弟的吉言,王步凡大难不死,全仗恩人搭救,来干一杯。”
王宜帆陪王步凡喝了酒又说:“边市长是在城里长大的,先在天野手表厂工作,一九八四年当了厂党委书记,后来又升任抓工业的副市长,再升任市长,于是就有人说他不懂农业,他很想到下边搞个试点。后来听说你们孔庙农业搞得好,就想去搞一下调研,没想到遇上那样不愉快的事情。你们要把工作做好,如果能让边市长抓了孔庙这个典型,那么老兄的高升就不成问题了。”说罢觉得不妥,看一眼小刘说:“我酒后失言,丧失原则了,不过小刘不是外人,不然领导知道了又该骂我王宜帆嘴臭。”
王步凡明白王宜帆的意思,也能体谅在领导身边当秘书的优势和难处,就不再说这方面的话,催促大家吃饭。
吃完饭王宜帆和小刘起身要告辞,王步凡让小李先送他们,走到酒店门口,王步凡拉住王宜帆的手俯在他耳朵上小声说:“在边市长那里一定要美言几句,促成他抓孔庙农业典型的事。”王宜帆点点头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王步凡这事包在他身上了。

 

第五章 飞鸣镝·惊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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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王宜帆和小刘,王步凡觉得心情出奇的好。他叹了口气,对乐思蜀说:“大头,我这一次可是死里逃生啊!想想真有些后怕。官场饭碗还真有点儿不好端,一不小心可能就把碗摔碎了。”
乐思蜀也开玩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毕竟还是比较会玩事,比较幸运的嘛!”
“这样的幸运还是少来一些吧,快他妈的让人吓崩溃了。”
“哦,跟你说个事,米达文是东南人,南瑰妍也是东南人,现在不知怎么就攀上亲戚了,南瑰妍现在他妈的跟米达文搞上了,米达文派秘书小吴去见我,说让我把南瑰妍安排个职务,还说最好让她当个所长助理。我才刚刚弄了个副科级,我能给她提拔个啥?助理也没有级别啊!”
王步凡听后吃了一惊,稳过神之后说:“善待!大头,南瑰妍的事一定要善待。助理就助理吧,可能只是个过渡,要不了多久人家肯定提拔副科,以后你可不要得罪她,一切听她的,就当你是她的助理。”
“听她的?她会干啥呀!有这么严重吗?”
“她就是一个猪你也得听她的,谁让人家是县委书记家的猪呢。”
“她是老母猪还差不多。”
“大头,你可不要小看这个事情。我可提醒你啊大头,以后可不能和米书记在一个战壕里战斗了,女人吃醋是骂娘,男人吃醋可是要动刀的,那可是犯大忌讳的事情。天下女人多的是,狗就改改吃屎的毛病吧。再也不要和那个南瑰妍乱搞了,记住没有?”
乐思蜀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没敢笑而是很严肃地点了点头,欷歔不已。
嗣后王步凡让张沉妥善处理了马岭事件,且建起了水塘,他还亲自给市长边关写了份汇报材料。寄出去很多天了,可边关那边没有任何回音。他心里就有些不安,只好打电话问王宜帆,王宜帆说边市长收到了,很满意。
王步凡原以为边关说给马岭村拨打井款的事是政治谎言,没想到市长还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过了一个月,打井扶贫款就拨下来了。
县长安智耀看市里把打井扶贫款拨下来了,觉得天南县不落实边关的指示也不行,就下令天南县水利局要想尽一切办法到省里去跑水利扶贫款。没有想到水利局还真当回事,通过什么关系打通省水利厅厅长的关节,省水利厅厅长对天南县孔庙镇马岭村吃水困难事情很重视,一下子拨了四十万元打井款。
六十万元水利扶贫款到账后,王步凡下决心要彻底解决马岭村的吃水难问题。他先到马岭村去见张德,想请张德出山继续带领乡亲们打井找水源。
一个北风怒吼、天寒地冻的早晨,王步凡叫上张沉到马岭村去。进了马岭村,王步凡一看手机上的时间还不到八点钟,有很多乡亲已经用毛驴去驮水回来了。他正好碰上那次向他反映马二虎情况的那位大爷,就很热情地打招呼:“大爷,起得早啊。”
那位大爷头发银白,铜红色的脸上爬满皱纹,笑的时候让人发现他的牙齿全掉了。“不起早不行啊,取水要排队呢,我清晨两点就起床了。唉,吃水难啊,祖祖辈辈都没有像现在吃水这么难,你说过去挺大的一个龙泉沟,现在说没水就没水了。”
王步凡听了大爷的话有些心酸,说到底群众有这么大的困难,政府不能帮助及时解决也是失职,他身为乡党委书记愧对马岭村的父老。
那大爷又说:“王书记,你怎么也得想想办法啊,你们天天高唱为人民服务,可千万别总挂在嘴上啊,要有行动哩!再这样下去村里不渴死人也得渴死牲口。”
“大爷,我这次就是来解决群众吃水难问题的,请问老支书张德住在哪里?我这次来就是想找他商量商量这个事。”
那大爷一听王步凡说是来解决吃水难问题的,脸上马上绽开了笑容。他一笑脸上的皱纹更多了,整个脸盘就像一张揉皱了的牛皮纸。大爷急忙把毛驴拴到村口的树上,然后拉了王步凡的手说:“走,我引你们找德娃去,他可是个大好人,是真共产党哩,别看他打了几十年井都没有打出水,乡亲们心里有杆秤,知道他尽心了,是为俺们大伙好,为公不为私哩。”
王步凡道:“我知道张德同志威信高,想请张德同志继续担任马岭村的支部书记,带领乡亲们打井,我就不信咱马岭村打不出水来。”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哩!我看王书记也是真共产党哩。”老大爷说着话带着王步凡来到张德家门口。还未进大门,大爷就嚷开了:“德娃,你看谁来了,嘿呀,这回我看是有盼头了哩,王书记亲自来解决咱村的吃水难问题了,说明党和政府没有忘了咱们马岭人啊。”
张德看样子像刚起床不久,正在院中用缸里存的雨水洗脸。王步凡环视一下院子,院内总共放了十口大缸,有的缸还封着口,那里面一定存的也是雨水。张德五十多岁,背有点儿驼,门牙掉了两颗,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也没说客套话,只说:“走,王书记,张书记,咱们坐上屋吧。”
王步凡和张德往上屋里去,见那个大爷转身走了,张德急忙说:“来水叔,你不坐一会儿?”
来水说:“不啦,毛驴还在村头拴着哩,那畜生不安分,我怕他把水袋弄破。”
王步凡坐下后,隔着门望见张德的婆娘出来用张德洗剩下的水洗了脸,又把几条手巾放在水中洗了洗,才端给树上拴着的那头牛。牛好像也渴得不行了,把水喝完还用舌头在舔那个瓷盆。眼前的情景,使王步凡能够想象到马岭村缺水的现状,心里沉甸甸的。
过了一会儿,张德给王步凡和张沉倒了杯水,王步凡喝了一口,有些盐碱味,也有些泥腥味。他把水杯放下来,开门见山地说:“老张,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出山继续带领马岭村群众打井解决吃水难问题的,村里总是这么缺水可不行啊!”
张德面有难色,沉默了好长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见王步凡还盯着他的脸在看,就说:“王书记,我已经五十八岁了,还是让年轻人干吧,我打了一辈子井,也没有打出水,不成功臣,反成罪人,很惭愧啊。”张德说着这话竟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面对张德的委婉拒绝,王步凡能理解张德的心情和难处。大道理他一句也不想讲,就说:“老张,别人打井没有经验,我也不放心。我知道你心中有气,有委屈,可是只要干工作谁都会有委屈的,你以为我就没有委屈了?这次咱们筹集了打井款,县里非常支持,连米书记都非常关注,我决心是非要打出水不可的,我就不信有六十万还打不出水来,如果真是那样我也无法面对马岭村的父老乡亲啊。”
张德听王步凡这么一说,眼睛突然亮了许多,接下来就慢慢又暗了。“王书记,我请专家来马岭看过,人家说这里也不是没有水,只是水太深了,井要打一百米以下才能见水,这么深的井还得安水泵,人家算了一下,少不了八十万呢。如果用人工打井要省一些,可是弄个鼓风机吹着也最多能打五十米,再往下单靠人工就不行了。过去为了打井村里已经有两个人献出了生命,我不能再拿群众的生命做赌注啊!”
王步凡道:“老张,只要你肯出山,钱的事我想办法,这次非把井打好不可,五十米以上咱们自己干,五十米以下让打井队干,行不行?”
张德这时才有了笑容:“王书记,说句心里话,不打出水来我死不瞑目啊,打井是我一辈子的心愿,有你王书记这句话我就是拼上老命也接下这个军令状,完不成任务我再辞职一回。”
王步凡也为张德的真诚所感动:“老张,你放心,打井的事我会一抓到底,马岭村如果不打成深水井我绝不离开孔庙。”
张德忽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握住王步凡的手说:“王书记,你是个好干部,党没有白培养你啊,为党争光,为群众办实事,也就得靠王书记你这种人了。”
王步凡也很激动:“老张,你不也是个好党员吗,像你我这样的党员全国何止千万?是党员就要起模范带头作用啊!”
张德不说话,两只手与王步凡的手握得更紧了。
离开马岭村时,王步凡满脑子想的都是钱的事,孔庙经济现在还很困难,只有靠外援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同学夏侯知,第二个想到的是让全镇干部职工给马岭村捐款。
捐款的事先行一步,镇干部今年的工资还没有发放,捐了一星期才捐了八千块钱,其中王步凡、时运成、张沉、夏淑柏和叶知秋每人捐了一千元,其他镇干部总共才捐了三千元。王步凡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夏侯知身上了,他给夏侯知打了电话,说让他回家乡看看,夏侯知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夏侯知回孔庙那天,王步凡专门陪他到马岭村去看了看,然后连讽刺带挖苦地说:“猴老板,别光顾在外赚钱,自己肥得流油,乡亲们的死活就不管了,我不是马岭人,都为他们吃水困难感到伤心,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恻隐之心?”
夏侯知还算是个开明的私企老板,听王步凡这么一说笑道:“王大侠,你小子别卖关子了,不就是想让我掏腰包吗?我听说省市县已经给弄了六十万打井款,估计差不了多少,缺的数目我补上不就得啦,何必挖苦我呢?你以为我真是个冷血动物啊?我是怕打不出水。”
王步凡听夏侯知这么一说,觉得夏侯知的形象忽然高大起来,并不像其他那些奸商,于是很感激地说:“猴子,你是马岭人,你如果为马岭村做出功德无量的事,这里的祖祖辈辈都不会忘记你的恩德,我先替马岭人谢你了。”说罢给夏侯知作了个揖。
夏侯知笑着摆手说:“甩子,我可受不起你作的这个揖,要谢我得谢你,孔庙的书记镇长多少任了,有谁这么牵挂马岭人?马岭人吃水难我早就知道,老百姓用一盆水一家人洗脸,洗完脸再洗衣服、洗脚,然后再让牲畜喝,简直到了滴水贵如油的地步。我曾经想帮助他们,可是以前的干部是什么东西你也知道,他们不但不支持,还从中吃利,他们是人吗?简直就是血吸虫。现在就冲你王步凡的这份真诚,我也不能装熊啊!”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马岭村打井开始了,开工那天,王步凡和镇干部赶到马岭村时,张德带领乡亲们已经先期挖了十米深,有人向井下喊话,然后把井下的人拉了上来,原来在井下的人竟是张德和来水,他们一脸土,一身泥。来水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要亲自下井去挖土,可见他们盼水之心多么迫切。
十二点整,王步凡主持着在马岭村头举行了简短的开工仪式,马岭村的打井工程正式启动。
清明节前夕,马岭村的井用人工已经挖了五十米深,这其中王步凡给他们弄来了炸药,还跑到县里通过关系借来了大型鼓风机和皮管子,县电业局的局长林君听说马岭人吃水困难的事,免费给马岭村装了一台变压器,又架设了高压线路。也就在打井队进驻马岭村那天,井下塌方了,老来水为了救张德被砸死在井下。因此打井队开始施工那天,没有放鞭炮,而是先到井下把来水的尸体弄了上来。
来水的尸体从井下弄上来的时候,全村人没有掉泪,而是齐刷刷地跪下高喊:“感谢共产党,感谢王书记!”
王步凡感动得掉泪了:“乡亲们,要感谢就感谢党,不要感谢我,是省市县各级政府为我们解决了困难,民营企业家夏侯知同志不忘故土,精神可嘉,你们也要感谢他,最应该敬仰的就是那些为了打井献出宝贵生命的乡亲。”
张德此时握住王步凡的手说:“王书记你放心,有党和政府的支持,这次再打不出水,我就不活着去见你!”
王步凡急忙说:“张德同志,你不光要把马岭村的井打出水,还要带领乡亲们致富呢,责任重大啊!再不能因为打井死人了。”张德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打井队开始施工后,马岭人才抬着来水的尸体走了,那情景就像是去埋葬一位民族英雄……
一九九七年孔庙的葡萄和烟草又一次喜获丰收,镇里的经济大为好转,去年年底各单位的工资都兑现了,每人还发了二百元奖金。人们都夸王步凡是个好领导,天南县还把孔庙镇树为全县学习的典型,要求各乡镇推广孔庙振兴经济的先进经验。边市长于一九九七年将孔庙定为他抓的农业试点,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带着王宜帆来视察一次,边关对孔庙取得的成绩很高兴。
人们说新闻记者像苍蝇,嗅觉特别灵敏,哪里有政治气息他们就往哪里飞。现在焦佩从乡党委书记调到宣传部当了常务副部长,听说边关将孔庙定为自己抓的农业试点,且经常到孔庙视察,就带了新闻中心的赵稳芝来孔庙镇采访,准备搞一篇有分量的报道。王步凡知道焦佩和赵稳芝都不能得罪,就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还让叶知秋的堂妹叶爱春陪同和协助他们在孔庙的新闻采访。
焦佩这次带记者下乡,是为了宣传孔庙,王步凡当然高兴。但等到稿子写好后,焦佩却说《天野日报》社要两万元组版费,另外还得让孔庙镇再买一万份报纸,最终还是落到了钱的问题上。王步凡有些不解地问道:“焦部长,上边不是三令五申不准搞有偿新闻吗?怎么一下子就得花两万多?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傻兄弟,上级是上级,下边是下边,不出钱谁肯宣传你?报社现在日子也不好过,适当收点组版费,可是市委宣传部长井右序的意思,还给咱们部长打招呼了,部长也是市委常委,你将来就不升了,就准备在孔庙扎老坟?常委可是得罪不得的,啊!”焦佩似乎完全是为了王步凡好。但他说的常委也不知是指天野市的常委还是指天南县的常委。据传言井右序是个很廉洁的干部,不一定会让人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弄不好又是宣传部长打着上级领导的招牌为自己敛财。但这种事情又没法去问井右序,只好把假话当真话听了。
王步凡见焦佩把话说到这份上只好答应了。多亏今年孔庙经济形势好,如果放在过去是根本不可能的。焦佩平时也就爱宣传有钱的单位和私营企业,没钱的地方他根本就不肯搭理。
过了几天,题为《孔庙经济的振兴说明了什么》的文章在《天野日报》头版二条刊出,其中提到了市长边关的关心支持,提到了王步凡的开拓进取精神,肯定了王步凡打破传统农业结构的新思路,就连边关支持孔庙镇马岭村打井的事也提及了。这篇署名为“天南县新闻中心”的文章,得到了天野市委宣传部长井右序的关注,他还特意写了推广孔庙经验的文章。
《孔庙经济的振兴说明了什么》在《天野日报》上真的发表了,这样一来王步凡更弄不清收钱的事是否是井右序的意图,但报上宣传他总不是件坏事,他王步凡和孔庙镇一时成为天野市各县议论的焦点,还有几个县的乡镇专门派人来参观了孔庙镇的农业经济模式。王步凡一时间成了天野市的名人,甚至有人开玩笑给他封了个“天野第一乡镇党委书记”的头衔。
最让王步凡困惑的是焦佩仅仅来孔庙几天,不知怎么就和个性轻浮的叶爱春勾搭上了,又通过堂堂正正的渠道,把叶爱春调到县委宣传部上班去了,还当了个宣传部的办公室副主任……
王步凡和叶知秋谈论起叶爱春时,就不好意思说什么。叶知秋却说:“她走了也好,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怎么说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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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庙镇连续两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经济增长势头,王步凡也成为天南县颇有功绩的乡镇党委书记。他平时一有空就到马岭村去,有时候陪同上级领导来视察,县里边的电业局、水利局和教育局都有领导来过,包括万励耘和傅正奇也恬不知耻地带人来学习孔庙经验。官场上的事情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万励耘和傅正奇都是在孔庙犯过错误受过处分的干部,现在都又得到重用还当了乡长,他们说是来孔庙参观学习,而在王步凡看来他们就是来炫耀自己的,好像通过参观学习告诉王步凡:我们又站起来了,现在也是正科级干部,一点儿也不比你王步凡差……
王步凡曾几次陪同局委领导到井下去察看,马岭村的地下岩层很复杂,打井的进度很慢,半年多时间井打了一百多米还没有见水,下边的岩层越来越复杂,王步凡叮嘱打井队一定要注意安全。张德说他打了几十年井,有点儿经验,看样子这口井一定能够打出水。
人们说干什么事情都要凭个势,王步凡凭着班子团结的优势树起了正气,树起了形象。经过两年多的努力,孔庙镇的经济彻底翻了身。用米达文的话说是经济第一,班子团结第一,开拓进取第一,又是“三个第一”,不过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并不带讽刺意味。边关市长又来调研过几次,每次都只带着王宜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好几次连饭都没有吃。有一次倒是住下了,边关执意要吃农家饭,住农家院,很有点儿务实精神,让王步凡非常敬佩。每次来,边关都特意嘱咐王步凡不要告诉米达文和安智耀,更不要惊动媒体。直到那篇经王宜帆润色的调查报告《农业种植结构调整的调查与思考》在《天野日报》上发了头版头条之后,各县才又一次引起轰动,再也没人敢说边关不懂农业了。
市委书记李直倒是从县里一步步升上去的,至今也没见他写过关于农业方面的一个字,如果这时有人再说天野市的领导不懂农业,恐怕不是说边关而是要说他李直了。针对边关发表的关于农业方面的调查报告,据王宜帆说李直暗地里对此很有些想法,但表面上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边关的文章中大赞孔庙农业模式,大赞王步凡的农村工作新思路,简直把王步凡夸成了乡镇党委书记的榜样。
为了回应边关对孔庙农业的重视,王步凡写了一篇《发展农村经济作物的几点认识》作为汇报材料寄给王宜帆,让他转给边关市长。没想到边关写了按语,让《天野日报》社的人修改了一下发了个头条,这一回王步凡可真是红得发紫了。
政治上的事总是很微妙的,边关和王步凡一唱一和地在《天野日报》上卖弄文采,市委书记李直忍不住就站出来说话了。在他的授意下,米达文把王步凡叫去狠狠地训了一顿:“步凡啊,你知道什么叫出头的椽子先烂吗?一再劝你不要宣传,好好干实事,你就是沉不住气,天天宣传,现在市委李书记不高兴了,你还能有好果子吃?啊?这就叫做思想上的幼稚和政治上的不成熟,你认为宣传真的是好事吗?有些时候会因为宣传坏了大事的,你懂吗?”
听了米达文的话王步凡吓了一身冷汗,心想以后再也不写什么狗屁文章了,过去写文章得罪了天南的县长安智耀,现在写文章连市委书记李直也得罪了,看来古来文章误文人的说法一点儿也不假。王步凡再往深层次想一想,自己并没有错,无非是李直跟边关思想上有过节,没办法对付边关,就拿他王步凡出气罢了。
有了一次教训,王步凡只干工作不宣传了,他不但重视葡萄栽培和烟草种植,而且又发展了蔬菜大棚,镇里还成立了蔬菜销售公司,让时运成兼任经理。孔庙的蔬菜,不仅占领了天野市场,还远销省城天首市。群众种葡萄、种烟叶、搞蔬菜大棚的热情空前高涨。镇里经济发展了,所有的外债还清了。王步凡在大抓农业的同时还把精力投入到改善中小学校舍的工作中去。两年时间,孔庙镇的中小学彻底消灭了危房,孔庙人提起王步凡没有一个不夸他是好官,夸他是真正的共产党员,是党的好干部,王步凡还被评为河东省尊师重教先进个人,他的事迹还被那个赵稳芝写成新闻登在《河东日报》上。
在王步凡任镇党委书记的第二年,舒袖和时运成结了婚,现在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加上时运成前妻生的一个女儿,也算是儿女双全,称心如意。
县里的领导也有小范围的变动,白无尘调天北县任县长,天北县那个冒犯市长边关的县长到底还是倒了霉。白无尘到天北县去上任的时候王步凡和时运成专门去送行,白无尘表现出一脸的感激。组织部长秦时月升任副书记,抓组织工作。据小道消息说她是天野市委组织部长雷佑胤的情人。这年头无风不起浪,小道消息有时候还不得不信。雷佑谦是市委组织部长雷佑胤的弟弟,原在天北县当乡党委书记,现在调任天南县委组织部任部长。东南县的一个同志调到天南来任副县长抓农业,对王步凡很有利。
米达文本想升任天野市的副市长,不知什么原因没弄成,市里又没有合适的位置,就迟迟没走。他不走,占着县委书记的位置安智耀就上不去。因此安智耀恨透了他,骂米达文占住茅坑不拉屎。而其他想提升正处级的干部只好另攀高枝,走曲线晋升的路子。
现在官场上经常强调“一高一低一稳定”,孔庙的经济提高了,政治稳定了,人口仍然没有降下来。一九九七年年终的评比,孔庙的计划生育工作没有排在前三名。傅正奇和万励耘现在都升了乡党委书记,他们在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建树,在计划生育方面却颇有成绩,经常得到县长安智耀的表扬,而王步凡因为计划生育工作没有搞好多次受到安智耀的批评。
因为孔庙的计划生育工作比较落后,王步凡想找叶知秋谈谈这个事情,顺便也想问一下知秋的身体情况。王步凡有几次在镇政府大院里与叶知秋碰着面,都见她无意间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王步凡怀疑她是有病了。但找了几个地方也没有找到,他只好叫来计生办主任,和他谈了降低孔庙人口出生率的问题。
王步凡询问了孔庙镇在计划生育方面存在的问题之后说:“我们应该建立健全计划生育利益导向机制,缓解实行计划生育家庭的特殊困难,引导农民自觉实行计划生育才行,一味采取强硬措施看来效果不好啊!”
“现在各乡镇都是采取强硬措施,没有什么好办法啊!”计生办主任说。
“推行奖励扶助制度怎么样?”
“推行奖励扶助制度?”
“对,推行农村部分计划生育家庭奖励扶助制度,是在现行计划生育奖励优惠政策基础上,针对农村只有一个子女或两个女孩的部分计划生育家庭,夫妻年满六十周岁后,由镇政府安排专项资金,每人每年给予三百元的奖励扶助,直至亡故为止。年轻夫妇发给独生子女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