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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乔维民提出的问题,黄一平略作思量,心想,别的事情还好说,“鲲鹏馆”项目选址却是一件大事,不要说自己做不了这么大的主,就是廖市长恐怕也难独自敲定哩。不过,真人面前虽然说不得假话,却又不能完全实话实说,否则人家会以为你寻托词不肯帮忙,从而视你为忘恩负义之人。
“这样啊乔大哥,你说的这个事情确实不是小事,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帮你说得上话,但是有一条我可以做到,就是我会在短期内帮你和廖市长接上关系,让他很快了解熟悉你,我也会努力帮你美言。至于底下的事情,你自己再看着办,如何?”黄一平问。
乔维民大手在黄一平肩上重重一拍,说:“行!老弟,够意思!”
“想!盼来!”
章娅雯主动约黄一平,这在他们两人短短数月的交往史上并不多见。
生性内敛的章娅雯虽然内心世界非常丰富,情感需要强烈,甚至*望也超过一般女人,却很少外露,更不轻易以语言直接表达。她与黄一平相处大半年了,性关系保持了也有小半年,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已经达到交融和谐的程度,可是有一点黄一平非常清楚:她从不主动提出要求。
接到章娅雯的短信,黄一平不禁心头一动,掐指一算,距离上一次约会快十天了,这同初识时几乎每天都粘在一起,确乎差别太大。于是,他马上短信回应:“行!稍晚。”
也难怪,最近一段时间,黄一平委实太忙了。这种忙碌,除了廖市长身边的那些日常事务外,主要就是应付各色人等的私下请托。像孙健、姜如明、徐晓凡、乔维民之流,固然希望凭借与黄一平的旧交,假其之手曲径通幽,能够在“鲲鹏馆”项目中分得一杯羹,或者借机接近新任市长。除此之外,也还有些官场外人,譬如规划、设计、施工、装修以及设备采购方面的商家,也似闻到腥气的馋猫一般,纷纷通过各种渠道找上门来,无非也是看上“鲲鹏馆”中的利益。有人甚至许诺,光是土建一项,只要黄一平帮忙促成了,回扣开价将高达百万元以上。
在诸多上门的商人中,最令黄一平感觉意外者,当数明达集团总裁邝明达。
邝明达作为冯开岭密友,多年来不惜投入巨资,帮助冯氏打造官途晋升阶梯,并因此与黄一平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年前换届风波,邝明达为保冯开岭,同时亦为自保,力压黄一平姐夫王大海顶包替罪。事后,邝明达曾经拿出一笔不小款项想要补偿王大海,遭到后者拒绝。黄一平落难党校初期,也多次婉拒邝明达的约请,主动淡化了彼此关系。这次邝明达找上门来,说是其集团旗下的建筑公司,从土建到装潢一应资质俱备,又是国内几个着名品牌塑钢、塑铝代理商,幕墙工程更是他们的强项,希望“鲲鹏馆”能照顾本地企业。
邝明达其人说来好笑,他表面宣称是来求助,嘴里却高调公开招标、公平竞争之类,实质上话里有话、软中带硬,甚至言中带刺。个中原因,黄一平分析,主要是廖志国上任后,邝明达曾多次邀请他前去视察,甚至专门组织了公司周年庆典、办公大楼搬迁,试图以此为由迫领导就范。可是,廖志国态度一直很冷淡,上任以来竟从未踏入这个阳城最大企业一步,庆典、搬迁也只送了花篮表示祝贺。
黄一平自然听出了邝明达的话外音。说实话,他本不想和邝明达翻脸,毕竟当初并肩作战有些情谊。然而,邝明达仗着自己是阳城赫赫有名的纳税大户,又与历任市领导关系密切,还是放不下阳城商界老大的架子,这就有些明显不识时务了。要知道,你邝明达是有前科之人,当年那些肮脏事虽然包包扎扎暂时掩盖,却没有从根子上消除,哪个官员还敢再和你来往。知道轻重的角色,应该放低姿态,悄悄在私底下活动,多磕头说软话,否则,你一堆臭狗屎再故作强硬,就真成茅坑里的石头了。
“邝老板的意思我完全理解,也非常支持。不过哩,邝总刚才这些话,最好直接和廖市长说。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个小秘书,人微言轻,芝麻大的主都做不了,你和我说也白说。”黄一平故作无奈地笑笑,轻松将邝明达打发了。
想来确乎好笑,一个尚在襁褓中的“鲲鹏馆”,就是因为在新闻媒体上炒作一番,又请了些专家学者摇唇鼓舌,更由于廖志国的亲自倡议与重视,便引发了阳城官场众多人的追逐。到这时,黄一平终于有点明白,廖市长当初所说的“搅局”以及“形而上”的意义了。不过,越是找上门来的人多,他也越是冷静、清醒。回想当初,跟随冯开岭时的种种教训,至今仍有切肤之痛。因此,他还是抱定自己立下的“三不”原则,不该插手的事绝对不插手,或者即便不得不染指了,也绝不深度介入。
但是,也有一个现实难题摆在黄一平面前——现在自己是廖市长的秘书,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了,生硬拒绝肯定不是办法。否则,将来廖市长提拔或调走了,凭他黄一平这百十来斤,肯定得罪不起这么多人。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万全之策,既保全了自身的安稳,又不把路走绝。因此,黄一平利用几次往返阳江的机会,也把上述有关人的情况说给苏婧婧听了。
苏婧婧听了很高兴,将这些人的情况详细问了,说:“这些同志希望为阳城的发展多做点事,这是天大的好事,也是对你姐夫工作的支持。这样吧,有机会你带他们来家里,我先帮助把把关。这么些年,你姐也算阅人不少,能不能交、堪不堪用姐一看就知道。”
有她这话,黄一平顿感轻松多了……深夜,黄一平处理完手头事务,又将在外应酬的廖志国送到宿舍,终于抽身来到春晨花苑,悄悄打开章娅雯的房门。
几乎没有过渡,匆匆进入了章娅雯的身体,黄一平才发现竟不是原先猜测的那样,也不是平日熟悉的境况。他想,倒奇怪了,小女子又不是生理周期性反应,缘何会急急召唤前来呢?当然啦,作为还算身体健壮的中年男人,一旦进至剑拔弩张状态,黄一平也就不作细想了。不过,翻云覆雨之间,虽然章娅雯也百般配合,且不时以低吟浅唱之声呼应,可黄一平眼前却总是出现另一个脸庞,似乎身子底下是另一个女人。而且,随着状态渐入佳境,这种感觉越发明显、强烈,那个女人的形象也更加清晰与生动,以至黄一平在炮弹出膛的瞬间,竟然不由自主低吼一声:马婵!
幸好章娅雯没有留意黄一平含混的吼叫,倒是黄一平本人,连兴奋带惊吓,身上顿时浸满了汗水。
平心而论,马婵以这样的方式不期而至,突然介入他与章娅雯的*之中,令黄一平感觉措手不及。此后很长时间,黄一平每每追忆这个场景,总觉得,男女之情或许皆是苍天的安排,有时并不完全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也因此,当他日后和马婵有了肌肤之亲,思量起是否愧对章娅雯的时候,也会以此为自己解脱。
做完爱的章娅雯,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入睡,也没有让黄一平入睡。她轻轻坐起,竖起靠背,将黄一平揽在光洁柔润的胸前,一边用手梳理着他的头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黄一平是何等聪明之人,马上就觉察出章娅雯有话要说、欲说还休。
“好啦,你也不是那种八面玲珑之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样吞吞吐吐的我不习惯。”黄一平嗔道。
“唉!什么都瞒不了你。说实话,在决定是否发给你短信的时候,我犹豫了不知多少回,写好的信息前后删除了不下二十次。不过,如果我说了,你一是不要生气,二是能办就办,不能办绝对不要勉强,全当一阵风吹过。好吗?”章娅雯确是不善于掩饰之人,她也很少有什么事麻烦黄一平。
黄一平郑重点点头。
章娅雯所求之事,竟然跟于海东有关。
原来,章娅雯有个妹妹三年前大学毕业,被规划局下属的规划设计院录用,却一直没有进入正式编制。当然啦,那时她要是认识黄一平,这个问题早就解决了。这三年,章娅雯姐妹俩花费很多心思,也耗费了不少钱物,就是为了早日搞到那个编制,无奈总是未能如愿。不想,日前好事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于海东亲自找到章娅雯妹妹,说是马上就可以帮她解决编制,但是有一个不算条件的条件、不是前提的前提——请她在黄一平面前帮助说说,能否在廖市长那儿美言美言,他也希望在那个“鲲鹏馆”项目里做点贡献。妹妹一听黄一平的名字,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就回来与姐姐章娅雯说了。
章娅雯家里就姐妹两个,从小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妹妹的人生大事到了关键时刻,岂能坐视不管?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与黄一平的关系从开始到现在,丝毫没有世俗利益掺杂其中,唯其纯洁方才弥足珍贵。何况,黄一平回到市府之后处处小心谨慎,生怕招惹是非、重蹈覆辙,这样的事情肯定令他为难。更让她惴惴不安的是,那个于海东如何知道了她与黄一平的关系?黄一平固然不会说,自己的亲妹妹也不会在外边乱说,那么,会是谁说的呢?
正是在这种左右为难的心境中,她硬着头皮发了那条要求见面的短信,而且好不容易把话说出了口。
“卑鄙!无耻!”要不是怕吓着章娅雯,黄一平差点跳起来。
黄一平能够想象,自从回到市府之后,于海东是多么希望与自己重修旧好,借此得到新任市长的青睐。可是,上次廖志国的微服私访,以及视察过程中的种种言行,又让于海东敏锐感觉出,黄一平已经不是冯开岭时代的黄一平了,不可能再和他称兄道弟、意气相投了。因此,这个肮脏小人就另辟蹊径,通过某种卑鄙伎俩跟踪、监视自己的私生活,得到自己与章娅雯私通的信息,甚至掌握了某些实质性证据也未可知。于海东讹诈章娅雯姐妹的举动,实际上是在警告乃至敲诈自己。说实话,想想当年为了冯开岭,自己伙同于海东、邝明达之流合谋,曾经设计坑害过省报记者黄光明,也挤压打击过张大龙、秦众之类的竞争对手,坏事委实做得不少。现在,人家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某种意义上讲也谈不上有多卑鄙与无耻。
如此一想,黄一平又觉坦然。
“这样吧,你让小妹转告于海东,一个月之内解决了她的编制问题,他的事情自然好商量,但是先后顺序不能颠倒。否则,一个月之后,我把她调出规划局,或者我从人事局直接要编制,他的事我就不管了。”黄一平吩咐章娅雯。他相信,这段话里的硬度,于海东应该能够揣摩得出。
“吁——,太好啦!这件事都快把我愁死了。” 章娅雯长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也立即放松下来,接着便在黄一平脸上狂吻。
吻着吻着,章娅雯的全身竟然慢慢热起来,渐至滚烫。黄一平知道,这回她真是*上来了,此时做起来才真正够味。可是,他从心理到生理,却忽然兴趣毫无,甚至产生了立即离开的念头。
失望之情,重重地写在章娅雯清秀的脸上。
见此情景,黄一平内心里感觉到某种莫名的悲凉。回想起同章娅雯相识、相爱种种,这个纯真女子给予过自己那么多关爱与慰藉,尤其在他情绪低落、走投无路之际,是她敞开了母亲般温暖宽阔的胸怀,才使得自己渡过了那段难关。他也知道,眼前这件事错不在章娅雯,她只是出于正常同胞之情,做了一位姐姐应该做的平常之事。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一晚,失去了些什么,而且,那失去的东西非常宝贵,又似难复得。
此外,刚才与章娅雯亲热时,眼前晃动着的马婵那张脸,也让他感觉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难道,这是某种不妙的预兆?
中国式秘书中国式秘书3 第一章(1)“呯”地一声,杯子被使劲砸向地板,裂成无数碎片四处飞溅,碰到墙壁、桌角、椅脚之类的硬物,发出叮叮咣咣的声响格外刺耳。碧清的茶汁漫了一地,在本色进口木地板上肆意流淌。那些原本嫩绿的叶芽,刚刚还在杯子里惬意舒张,眼下就像离开了水的鱼儿,很快蜷缩成丑陋一团。空气瞬间凝结了一般,有令人窒息、随时爆燃的感觉。
市委书记廖志国双手掐腰,大口吐着粗气,满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更是近乎喷得出火来。
“他妈的那个于树奎,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要市委向他低头,要我廖志国向他认输?我倒是要看看,他于树奎头上的角到底有多硬!”廖志国点烟的手有些哆嗦。
市委副秘书长黄一平努力屏住呼吸,一时惊得大气不敢出。
所幸,此时正是星期天的傍晚,整幢市委大楼里没有什么人,廖志国所在的这一层更是空空荡荡。刚才这一幕,除了黄一平这个贴身秘书,别无他人与闻。
跟随廖志国做秘书四年,黄一平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火。以前,也有遇到不顺心的时候,也拍桌子也骂娘,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摔东西。黄一平知道,假如不是愤怒到极点,廖书记绝不会有如此失控的举动。
趁着廖志国站到窗口吸烟,黄一平悄悄溜出门,找来条帚、畚箕、拖把,很快将地板上的残碎物品收拾干净。而后,从里间休息室拿出一只崭新的保温杯,用开水反复烫过,抹布揩擦干净,重新泡好一杯碧螺春,小心端到廖志国面前。
“我这个火,发错了?唔?”廖志国凝视窗外,怒气依然很盛。
“没有错。海北县委书记于树奎这个做法,确实过分了,换了任何人处在您的位置,都免不了发火。”黄一平回答。
的确,难怪廖志国要发这么大的火。对于他而言,这个阴冷潮湿的冬日下午,接二连三传来全是令人烦心的信息,尤其于树奎在海北搞的那个检察长选举,更是令人不能忍受!
下午三点,廖志国本来约了黄一平到办公室,商量一下省委全委会上的表态发言。会议就在下周召开。这个发言,是廖志国就任市委书记半年来,第一次在省委全会上的亮相,也是对来年整个阳城市经济社会发展全局的谋划与展望,分量之重不言而喻。况且,省委办公厅通知要求,每位市委书记发言时间限定在十分钟。发言的全文,不仅会印发到全体与会人员,而且将在省报择要刊登。此一来,无论对各个城市整体风貌,还是每位书记个人形象,这个发言就有点打擂台、比高低的意思。
廖志国生性要强,又是就任才半年的新书记,加上当前处境特殊,对这个发言的重视可想而知。此前,他已经与黄一平多次关起门来,就发言的角度切入、材料选择、标题拟定、语言特色等等,进行过反复精心的研究、推敲,甚至细及每一个词句。今天下午过来,是对来年工作思路一段,准备再作一番斟酌与润色。
两人刚刚铺开材料,廖志国的手机响了。
廖志国盯着显示屏看了半天,可能看着号码有些奇怪,示意黄一平接了。
摁下接听键,那边传来熟悉的女低音,是苏婧婧抑制不住的哭泣。
这个时候,大洋彼岸的美利坚正是后半夜。苏婧婧从美国打来长途,显然又是大半夜未眠。
黄一平不敢多言,赶紧将电话递与廖志国。
廖志国接过电话,眉头立即纠结成两颗小核桃。听得出,电话那边的哭声更响亮了。过了好一阵,廖志国才长长叹息一声,劝慰道:“知道你在那边日子不好过,我在这边也不得安心哪。再忍忍吧,等到一年后市委党代会开了,一切都安定下来了,你就回来。这段时间,有再大困难也只好先克服一下嘛。唔?”
中国式秘书3 第一章(2)说罢,廖志国将话筒交到黄一平手上,说:“你来劝劝你婧姐。”
“婧姐,我是一平。”黄一平赶紧招呼。那边闻言,哭泣也渐渐止住了。
“一平弟弟,你也不是外人,我在这边的日子,简直比坐牢还要难熬啊!”苏婧婧诉苦道。“住在这个人迹稀少的郊区,语言不通,行动不便,孤独寂寞,整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电视节目除了中央四套别的全看不懂。还有,我们这个宝贝儿子正处在青春叛逆期,既不好好学习也不听话,接受了美国自由独立这一套,我一个人根本就管不住。”
黄一平也不是第一次接这样的电话了,不便对廖公子之事妄加评论,只有好言安慰,说:“婧姐刚到那儿时间不长,肯定需要有个适应过程,往后慢慢就会好了。你到美国治病,实际上是对廖书记工作的最大支持,也是对阳城六百万人民做出了牺牲。你放心,阳城这边只要有人到美洲,我一定安排他们去看你!”
其实,在她出国半年时间内,黄一平已经利用出差机会,专程与文化局长徐晓凡前去探望过。同时,经过黄一平的精心安排,阳城市级机关和下边县区官员出访,但凡路线、人色合适,大多安排捎带过东西,或是绕道拜访。还有些阳城在美国的关系人,也都悉数请托给予关照。当然啦,黄一平也清楚,像苏婧婧这样的女子,从小在国内的官宦之家长大,又嫁的是官员丈夫廖志国,长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哪里受过半点孤独与艰苦?如今,不远万里去往异国他乡,孤身一人饱受寂寞,难免太多委屈与抱怨。何况,美国社会不同于中国,金钱至上、人情淡漠,一切唯利益之马首是瞻,人家才不管你什么市长、书记夫人哩。
如此闲拉慢扯近一个小时,苏婧婧那边总算安静下来,挂了电话。
这边电话才放,黄一平的手机又响。
看到廖志国脸色阴沉,黄一平本想掐了来电,关掉手机,却不料上边那个号码止住了他。
“是省委办公厅马处长。”黄一平说。
“唔!”廖志国示意黄一平赶紧接。
马处长是省委梁副书记的秘书,兼任省委办公厅三处处长。因为廖志国与梁副书记的亲密关系,马处长与黄一平之间也建立了热线联系,相互之间时常有事托办,沟通些内部信息。尤其半年前,廖志国由市长转任书记的关键时刻,若非马处长及时通报情况、指点迷津,遇到的麻烦肯定会更大,说不定最终遭到失败也未可知。因此,对于这个马处长,不仅黄一平要敬他三分,就是廖志国也不敢怠慢。
马处长传来的消息,依然不妙。
“最近几天,又有一批匿名信由北京转下来,从中央领导到组织、纪检、监察等要害部门,几乎悉数覆盖。另外,同样内容的信,省领导和相关部门也收到不少。主要还是控告廖书记贪腐弄权,同时还顺带点了梁副书记的纵容包庇。这些情况,省里虽然已经有过初步结论,可老是这样下去,影响还是很坏,我们这边也感觉有些压力。幸亏办公厅一帮兄弟还算够意思,好多信都没呈送领导,而是直接存档或作一般来信处理了。”马处长语气神秘且严肃。
“谢谢马处长的关心和提醒,也多亏有您帮助挡着。您也知道,阳城这边就是有这么股子歪风邪气,多少年都没能根除。我们这边也在加强教育引导,希望尽快刹住这股歪风,但这需要一个过程。”黄一平尽量将客套控制在一个适当的度上。
中国式秘书3 第一章(3)面前站着廖书记,话筒那边是马处长,恭维过度了会伤及前者自尊,不及又会令后者觉得不过瘾。这种对话,最好是一对一,话说过头些无所谓。当然,这个电话事涉匿名举报信,又不能让廖志国接听,甚至也不便明示马处长当事人就在旁边。官场中人与事,敏感、微妙之处多多。黄一平做了多年领导秘书,这点分寸还拿捏得住。
“哦,对了,最近廖书记几次说起,我们这边的阳西区有家丝绸企业,出了一款新品床上用品,以纯天然榨蚕丝做原料,是专门出口到欧美国家,据说已经被北欧某国王室列入特供,什么时候带几件请马处长和厅里的领导试用一下,以便提些批评改进意见。”黄一平赶紧转换了话题。
“这个产品倒是听说了,在省城名声也很大。不过,好象东西挺贵,而且产量也很有限,据说紧俏得哩。”马处长说。
“对马处长您这样的领导,还有什么贵不贵、紧不紧的呢。省里领导能看得上,就是对我们阳城的最大支持,也是等于给产品做广告嘛。怎么样,十件够不够?”黄一平问。
“嗯,这样——”马处长那边沉吟片刻,道:“既然是廖书记和你黄兄的美意,那就再加五六件吧,正好厅里帮忙的几个弟兄都照顾到。不过,成本费要付的哟。”
“嗨,什么成本费不费的,交给我来处理吧。您放心,最近我让司机专门送过去。”黄一平满应承的同时,像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道:“能不能请马处长帮个忙,将这批匿名信的不同版本,分别复印一套带过来,让我们好好学习一下,也便于检查对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小事一桩,一言为定!”马处长回应说。
对于黄一平的现场发挥,站在一旁的廖志国投来赞许的目光。事实上,阳西区生产的这种蚕丝被,因为使用的是全天然榨蚕丝,质量上乘不说,确实也相当稀少、珍贵,每套售价接近两千欧元。黄一平说了十件,原本已经下了狠心,没想到马处长出手还狠。
说话间,天就有些暗淡下来了。一看表,已经接近五点。
恰在此时,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贾大雄打来内线电话,语调急促:“正在召开的海北县人代会出了麻烦。三十几位人大代表联合提名新的检察长人选,有可能挤掉市委确定的候选人。海北县委书记于树奎表示,很难说服那些代表收回提案。按照议程,明天下午会议就要进入选举程序。”
短短两个多小时内,连续传来三个令人不安、沮丧的消息,而且三者之间又有着极为密切的内在联系,能不让廖志国动怒?
最后这个消息,自然充当着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触动了廖志国神经的底线,引发其情绪的总爆发。于是,那只精美的茶杯充当了牺牲品与替罪羊。
确实,海北县委书记于树奎做得太过咄咄逼人了。他来这一手,下手既准、狠、阴,又有些出人意料。
然而,作为一名旁观者,黄一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于树奎此举绝非偶然,更非一时心血来潮。正如廖志国所言,于树奎这是在借题发挥,向他这个堂堂市委书记发起挑战。此举不仅是半年前那场市委书记之争的继续,而且也是下届党代会召开之前,未来一年更大规模血战的前奏。
说起来,廖志国的这个市委书记职位,坐得既不容易,也不那么十分稳当。怎么说哩?不用说那些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反对派,就连他本人都感觉不踏实,或者说不太心安理得,更别说高枕无忧了。
中国式秘书3 第一章(5)廖志国所用之人,给自己造成副作用最大者,当属城北新区工委书记乔维民。
乔维民原任海北县长,是海北土生土长的干部,几乎与于树奎同时起步。当年,两人分处不同乡镇、委局时,关系还算不错。等到分别担任副县长、副书记,彼此就形成了竞争关系,相互提防多于友好。及至后来担任书记、县长相互搭档,矛盾便日渐激烈,乃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比较而言,无论个性还是能力方面,于树奎都要占先、强势一些。廖志国来阳城任职前一年,于、乔矛盾激化到不能共事的程度,乔维民主动提出离开海北。市委考虑到情况确实严重,就将乔维民安排到城北新区,多少算是有些亏待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