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人啊,我是来解救你们的,”他温声下来道:“从尘世无知的泥沼中,从凡间一层又一层的枷锁中。”

  “抛开那些日复一日的无用工作吧!”他大声道:“我来带你们向前,向着螺旋往上的真理之门,向着真正纯白的未来。上升,上升,去体会生命本身的意义,去找到世间的真谛,到那时,安宁与福祉就会主动来到你们身边,你的心灵将会触碰到永恒,你将与我同在,今在,昔在,永在!”

  人群沸腾了,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双手伸了出来,他们疯狂地往前涌动,似乎唯恐自己被那只手抛下。他们面上的一切悲苦都消失不见,只余对着未来……最美好的畅想。

第89章 我并非圣人

  但仅仅这些是并不可怕的。这世界上问题那么多,聪明有眼界的人也不少,他们会看不到这些困苦吗?不,他们都知道。这位演讲之人,充其量只是将他们遭受到的苦难重复一遍罢了,这有很多人都能做到,所以在他之前,许多奇怪的教派都被剿灭了。

  而那时的他还只以为,这也不过是一个夸夸其谈的演说者,他需要的是他们身上的“利益”,这“利益”有可能是金钱,也有可能是虚无缥缈的“情绪”的力量。

  但后来他知道他错了。这个人是真的有去做事的。那位无缘无故被“体验”破产的人,他的对头也同样将他所承受的体会了一遍,哪怕他的家族是纽克市中最上层中的一位;那位虐待妻子的,他的真面目被人在网上揭露了出来,没有给他留下一点隐私,致其在大众之下,被人追逐暴打,差点死在车轮之下……

  而在那一刻,之前对这种“夸夸其谈”式演说格外不屑的他,心情立时就复杂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用一种单纯的态度来评论它。

  “当你处在深渊的时候,”台上人对着众人说:“可有人为你撕开一缕光明?”

  “没有吗?”他悲悯道:“那好,你可愿随我而去?”

  他伸出手:“我来此,不是为了拯救你,而是为了让你有能力也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我给你的,也从来不仅仅是救赎,而是之后无限可能的未来。我追寻的,是最靠近真理的境界。我真切地希望你们能够体会到这一点,我渴望看到你们在思考,见到你们踏上与我一样的路,永远要记住,我会在尽头处等着你们,并始终在注视着你们。”

  这场演讲持续了六个小时,台上的人没有将氛围一直拉满在汹涌澎湃的地步。相反,到了后面,他更多的是在叙述自己对众人的期望。作为一位外来者,他起先还没看到,可后面他还是察觉到了,对方正在将某条道路向着诸人展开。

  “为什么要为此感到恐惧呢?”另一边的人发来消息道:“我想要的,不是盲从的追逐,而是真正的、经历过思考过后的追随。”

  “就像是哲人的语录里说过的,”他道:“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思想是可以流传下来的。我想要的,不是任我摆弄的人偶,而是能够有自己思想的同伴。正如你所说,我想要的东西很多,或许需要的就是你们的帮助,才能窥得更高处的间隙。”

  咖啡上有白烟冒出,刚刚洗漱过的男人端起它,又抿了一口,感到温度已经不如方才温热了,他想了很久,才道:“你可真是个矛盾的人啊。”

  “一方面,”他发过去消息:“心中知晓大众都是愚昧的、不思考的,所以用大量蛊惑的用词来让他们围绕在你的身边,而当他们真的靠近你了,你又希望他们中能够诞生出几个能理解你的……你的贪婪在这一点上也有体现,莫非,在思想上,也会有孤独一说?”

  对面也不生气,沉默了一会,才道:“或许正如你所说的,因为想要的太多,所以才会对积蓄力量如此热衷。思想也是一种基石,我想要站得更高,得有更多的填充才行。”

  男人摇了摇头:“也是因此,你才不会如同其它宗教那般,用虚无缥缈的画饼来让他们如食下罂粟一样追着你,而是将这一部分筛选出去,得到那些即使没有了困苦,也依旧愿意追随在你身后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是真正有可能认同你思想的。”

  “你不是在迷惑且欺骗他们,”他一针见血道:“你是在选拔他们。你可以事无巨细地去拯救他们,如圣人如神人,做到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事。有些能做到的也不愿意做。”

  “到了我这个层次,那些并不难做到,”那人回复他:“异化给了我力量与底气,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哪些人是真的需要救赎。我会对他们伸出手,不会对他们道一句谎言。”

  “但你会漠视那些被你挑选下的人,”山外的空气很冷,外面的杉树还没有褪去潮气,它们一个个沉默地站立着,就如同守卫在外面的威武卫士,“我听说过你们真知会的名声,”他道:“主流的官方将你们归到暗类,你们从来不会在乎常规的律法,对那些既得利益者们的规则也不怎么在乎,明里暗里你们都得罪了,所以他们都不会为你们说话。”

  “你们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木屋中的人眼神很淡,像是那种冷冷的、光色最为皎洁时的月色,“那些曾被救赎过,却渐渐偏离了你,脱离出去了的;那些从一开始就没有加入过你们的;恐惧着,畏惧着你们的……你不会去找他们麻烦,但也不会对他们再网开一面。”

  “我记得,你们真知会是有着十多位的领柱的吧?”他问道:“他们之中,又有几位可以被称为广义上的好人?”

  对面叹息了起来,男人似乎可以看到他赞赏又失望的眼神,他看到他嘴唇开阖吐出一句话:“我并非圣人。”

  屏幕上出现一行字:“看来我对你的邀请失败了。不过,没关系,我依旧会在这里等着你,不论是在何种时候、何种境况,只要你愿意,我都会在身边给你留下位置。只要你过来,我都可以做出让步,一些你看不惯的,也同样可以修改。”

  他没有再说话了。山中的人深深吸了口气,他感到滚入肺部的空气很冷,就像是他此刻的心情一般。他知道能够做出大事业的,必定是有着他成功因由的。但他发觉自己还是小瞧了那个人,能够在如今异化界中,在几方不约而同针对下,依旧能够维持住组织的稳定,身上又怎么会没有独属于他的魅力呢?

  真知会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能随便被击败的所谓的“邪教”,它是有真正凝聚力的,那些真切愿意为了它奉献牺牲的,也不是那群被糊弄到可以将一手家财交付出的愚蠢之辈,他们是有自己信念、有自己坚持、有自己理想的群体。也正是因此,它才会更加难以被打败。

  它不会缺少最顶尖的人才,因为它的首领对人才求贤若渴,愿意对他们无限放开尺度;而越是有目标的人,就越是会对那人伸出的橄榄枝难以抵抗——因为他们都能在他的道途中看到自己的夙愿。

  他们的目标都是可以实现的,因为他已经向他们展示了那一幕。

  而他,对跟随在其身后的人,从不说谎。

  他站起身来,想要去再续上一杯咖啡。他今晚还有一本书要看,是一部很有哲学意义的文学著作,他已经看了接近一半,预备要再看一小节,就上床去睡觉。

  他已经在林中勘测了很久,得到的结果并不多。

  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两者从不矛盾。他不会为了其中任何一样,去牺牲另外一种的时间。睡眠是必不可少的,他喜欢那种一切都沉寂下去的安然,这让他得到了从内到外的放松。

  爱丽丝这几天都在带着小熊在外乱跑,也许是第一次可以飞行,小熊这几日少有地脱离了爱丽丝的怀抱,在天上飘飘荡荡地看着下方。有人见到了,还以为爱丽丝是在放着一个熊状的风筝,并对其在风筝上系一个气球的新奇举动感到有趣。

  小熊也很喜欢在斯维尔小镇上飘荡,它可以在小镇中的任何一处俯视下面的人。它见到有四处巡逻的大群狗狗,在诊所中将不知名的液体混合填入注射器的修女怨魂,还有被购置来的数台电子设备,里面总是会有一个大大的眼珠子在盯着自己瞧。

  它知道,这是电子幽灵幻出的一个形态。在爱丽丝面前它似乎很乖的样子,但小熊知道,若是真的没有了她的限制,它一定会闹出很大的阵仗来。

  哼,小熊想到,一个个的,都是“奸臣”!

  格兰特近几日不在这镇中。他去到了外面,带着他那群逝去战友们的尸骨。那些战士们的信息都是电子幽灵帮他查询到的,入侵了官方军部的资料,刻录下来后,再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不得不说,这让格兰特的事简单了太多。

  杰斐特似乎找到了新的“浇灌”愿望果树的办法,近几日都在不断尝试,他像是对这些上了瘾,哪怕没有挖矿的威胁,也愿意将心力放在上面。在他的努力下,那棵只“吃”陨石的树也好似更茁壮了点,连叶片也多了几片,真是令人欣喜。

  爱丽丝会在空闲的时候来看他给树浇水,在十三岁的生日过后,她的身高好像也长高了些,有时会将金色的长发给扎起来,露出小巧的耳朵和红润的脸颊,她的眼瞳是淡淡的蓝色,比一望无云的晴空要更浅淡。而当注视到她眼中的时候,那些沉重的心绪与负担,也一下子犹如被风吹走了,内心轻松无比,仿佛是要即将展翅飞翔。

  “只有涉及到了‘愿望’的遗物才有用吗?”她问杰斐特:“不管何种等级?”

  杰斐特道:“是的,虽然遗物的诞生都是与人类的情绪有关,但,只有真正有‘许下心愿’这一举动的遗物,才会对这棵树的生长有着促进的作用。”

  爱丽丝叹道:“要求这么严苛吗?”

第90章 造访

  遗物与诡物的诞生本就是毫无规律的,能激起人类情绪的事有很多,但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有可能产生异化,更不要说,再从里面挑选出涉及到“许愿”的特例了。如果说遗物的需求与陨石的重量等同,那他们还不如去全世界将所有陨石搜集起来。

  爱丽丝思考了一下道:“我们可以先去寻找陨石,至于‘许愿’,我们另外再想办法。”

  杰斐特道:“也许我们可以去找一下那个人?种子是从他那里得来的,后续的浇灌的方法也多赖他帮助,那些古老的文献也同样是他解读的,若是有他的帮助,我们大概能少走些弯路?”

  爱丽丝站了起来,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向杰斐特,对方一脸茫然,像是不明白她为何会忽然沉默下来。爱丽丝略一歪头:“总感觉你是在打什么算盘。”

  “怎么会?”杰斐特连忙叫屈:“我只是认为他是一个非常值得结交的人。至于之后你要做什么决定,又不是我能影响到的。”

  爱丽丝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杰斐特,在他一脸无辜的表情下,还是决定去看望一下。说实话,她也挺好奇对方与噩梦谷的关系,当初他发布了解决无头骑士事件的悬赏,这是否说明了,他与“安德鲁”之间,很有可能存在着某种联系?

  爱丽丝的假期总是那么多,更重要的是,她有着能够将人当定位使用的“小镇传送术”。为了表达礼貌,她选择从杰斐特到达的山脚下开始往上攀登,但她没走多久,就有车辆从上面下来迎接他们了。

  开车的是一个非常随和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深棕色的外衣,头发是短短的黑色,他的眼眸温润沉静,似是有淡淡的流光浸润其中,五官的比例没什么特色,但组合起来时,又给人十分舒服的感觉。

  当他看到爱丽丝时,面上没有掩饰地表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犹豫了下,他试探着问道:“你就是……三月兔小姐?”

  爱丽丝背着一个包,包里带着并不愿意离开她的小熊。爱丽丝同样将钥匙给了它,小熊也可以自由地出入镇中,但因为出来时只能出现在原本进入的地方,所以小熊一般不怎么使用它。

  此地处在北方的群山下,天气有些冷,在来这里之前,爱丽丝就给自己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登山装,是一件淡蓝色的冲锋衣。一头金发被高高地竖起,手上也戴上了保暖的手套,足上踏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脸部红润又有光泽,这让她看起来有了区别于平日的利落帅气感。

  爱丽丝也有些惊讶:“你就是‘不具名人士’?”

  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从车上走下,为爱丽丝拉开了车门,口中轻松道:“我就是‘那位不具名人士’,你也可以叫我‘奈尔森’。”

  “让你失望了,”他眨眨眼:“今天你恐怕爬不了山了。”

  爱丽丝没有犹疑,她坐进了温暖的车厢。车厢内很干净,铺有柔软的椅布,在车子的前方,两个雪人的装饰互相倚靠在一起,在上面,有一束绳结从车顶垂下,中有一小片圆形的表盘,内置一张照片,爱丽丝辨别了下,见到里面是一对笑得很灿烂的夫妇,和他们中间还没长大的儿子。

  车子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奈尔森是一位行事风格很温和的人,他手中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中看向爱丽丝:“我有想过你是怎样的人,但没想到,你会这样……年轻,如果我知道你的年岁,恐怕当时,我是不会把事情交给你的。”

  爱丽丝透过车窗看窗外,外面的色彩一点点地减少,从山下小镇的多彩转变为岩石的灰白,她不在意道:“很多人也都这样说过。”

  “但他们最后都承认自己错了是吗?”奈尔森转了下方向盘,车子驶过一个弯道,有点点的绿意取代了之前的灰色,“因为你总是会将事情完成得很好。”

  爱丽丝收回了目光,她看向奈尔森:“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那些人,即使后来结果是好的,可若是事情再次发生了,他们还是同样不希望我被搅入其中。”

  “他们都是爱你的好人,”奈尔森并没有顺着爱丽丝的话去吐出一些锋利的言语,他轻声说道:“正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不希望他人再去经历。这样的人,哪怕是哪里不足,有这份心,也是好的。”

  他和缓地说道,语声如柔软的雨丝,不会让人生出被触犯的怒火,反倒是会让人生出深思,开始考虑他话中的意义。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这位奈尔森就现在的表现来看,是一位待人处事挑不出来毛病的人,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面目。

  更多的绿色从很高的地方扑朔而来,空气中也带上了松针的气息,四面透出极为干净的冷意,爱丽丝还见到了一处弯弯的溪流,从山壁的上方流淌而来。

  连阳光投射到这里,也犹如被添上了一抹白,变得清新淡泊起来。爱丽丝听到了淅索的声音,仔细一看,是一只动物被打扰到了,躲到了茂密的草间,正小心地看着他们。

  汽车到了山腰的部位,这里已经尽是泼墨的绿意了,山路变得细窄,乱石铺洒,尽显一派自然的风光。再绕了几弯,就见到一座清雅的木屋正立在尽头处,它的屋顶是三角的,屋身与屋顶一样,都是纯粹的木色,窗户被打开,露出内里壁炉的轮廓。

  车停在了屋前的空地上。奈尔森熄了火,又率先下车给爱丽丝打开了车门。爱丽丝打量着这里,只感到自己似是来到了一处世外之所,她耳边一片寂静,仿佛高声一语,都会惊扰到天地。她闭上眼睛,感到自己与世界本身,从未如此接近过。

  “咔嚓。”是枯枝从枝干上掉落的声音,爱丽丝睁开了眼,见到奈尔森正在旁边微笑着等待着他,他没有任何不耐,对爱丽丝的沉浸也丝毫不惊奇。

  爱丽丝歉意地点头道:“这就是你的住所吗?”

  奈尔森走上前去,为她打开屋门道:“算是我的一个家吧,如果情势不发生变化,一年中,绝大多数时间,我都会待在这里。”

  令爱丽丝感到惊讶的是,尽管是自然风的装修,但屋中并不缺少现代化的家具,客厅中有音箱与电脑,室内有沙发和窗帘,有一个很大的书架占据了一面墙,只在另一边,有一个往外延伸的窗台,上面放置着一个圆形的木桌,桌上散漫地打开着一本书。

  “有客人!有客人!”忽然,一个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爱丽丝循声望去,见到是一个虎皮的鹦鹉在木子架上跳来跳去,“客人来啦!客人来啦!”没有鸟笼,它振翅飞了几下,又叫了几声后,它突然道:“欢迎!欢迎!奈尔森!快倒茶!”

  但奈尔森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将一杯棕色的花茶送到爱丽丝面前,等到爱丽丝端起,饮了一口后,才缓缓问道:“你是来询问我关于那颗种子的事吗?”

  爱丽丝端着茶杯,杯子很温暖,她呼出口气,白色的水蒸气就飘荡了出去,她道:“我希望能知道它结出果子更具体的条件,此外,是否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

  奈尔森靠坐在沙发上,将一边柜子上的一叠资料拿出,将之送到了爱丽丝身前:“这是我对那个遗迹中可能有用的文献的解读。在那个时期,有着一个‘灵光之种’的传说,据说在更往前的时间,有一位国王曾种下了一棵‘有应必答’的璀璨的神树,它是以天星为壤,人愿为食的树木,国王种下了它,通过它掌握了数百倍于自身的土地。”

  爱丽丝静静地听着。

  “这与你们写给我的信相符,陨石能令其复苏,与愿望有关的遗物也能使其生长,”他露出思索的神色,十指交叉道:“但,在那个传说中,国王的结局并不是很好。”

  爱丽丝面上浮现出好奇。

  奈尔森朗念道:“灵光之神护佑着盘陀王的土地,它令他有智慧、有力量、有簇拥着他的人。”

  “它遍开自己的灵光,为善人行祷、为恶人行惩,是悲愿的拯救者,是天上降下的种,是为众人普度的神。”

  爱丽丝道:“这有些像是东边文化的祷词。”

  “是啊,”奈尔森道:“这是我在另一个国度中发掘出来的种子。当然,它最初的来历已不可考,是随着河流从另一方流来的。但我想告诉你的是,那位国王的后果可不怎么好。”

  “哦?”爱丽丝不由面色严肃了些。

  “王的索求无度,人日日夜夜乞伏在神树之下,用鲜血和怨恨来祈愿,他们诅咒这贪婪的王!这残酷的王!这用他们的骨血来享受的王!愿他的身躯被敌人分尸,他的眼睛被马蹄践踏,他的魂魄被敌人的英灵侮辱,他所爱的人,永远也无法到达他所在的彼岸!”

  爱丽丝睁大了眼:“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奈尔森摇摇头:“这些都只是我前天解读出来的。这样大的转变,很有可能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但这些暂且不重要,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想要浇灌它,最好不要选择那些漆黑的‘愿望’。”

  “因为它们很有可能,会使这棵树发生不好的变化。”他沉声道。

第91章 人的奇迹

  奈尔森的告诫不无道理,爱丽丝没有将之忽略过去,她表示自己会将这一点记住,并在后面有所警戒。

  而在这个话题后,他们又聊起了噩梦谷的事件。爱丽丝本该早以那次的事来询问此人,因为真知会的参与,使得事件的危险等级提高了好几个度,如果她思虑得更深一点,怀疑发布任务的人心怀叵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说到这里,奈尔森的面上就显出了歉意,他微微弯腰,给爱丽丝的杯中又倒了一杯茶水,语气低沉:“这确实是我的失误。”

  他道:“朱诺镇其实是一个拥有很久远历史的镇子。我知道那里面有危险,但危险不应该是在那个时期爆发。”

  他目光深邃悠远:“我的曾祖父一家,当时就是定居在那里的,而更往上,他的先辈们,也是同样生活在镇中。镇子里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隐秘,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了。”

  “哦?”爱丽丝感兴趣起来:“也就是说,你们其实也是听说过‘无头骑士’传说的?”

  “是的,”奈尔森叹息道:“那是个非常久远的故事。它传出的年代,人们还被允许拥有自己的奴隶,法律是领主的意志,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将鞭子和烙铁用在与自己种族相同的另一部分人身上。”

  “他们的索取无穷无尽,‘贪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他看向自己身前的桌面,语气不急不缓道:“说是‘应运而生’,但也更像是从沉寂之中苏醒过来。它表现在世上的一部分,就是一个无底的大洞,将无数的施虐者与受害者们,无有差别地吞噬进去。”

  爱丽丝若有所思:“那种东西,你确实不能奢望它会挑选自己的‘食物’。”

  “就像是一个漩涡,”奈尔森道:“站在旁边,也会被卷进去。人们不知道它是因何而来,只以为这是地狱的门扉,因为受到了黑巫师的召唤,所以才显露于人间。”

  “有些时候,人们总是会给一件自己不理解的事,套上一个自圆其说的说法。”爱丽丝想起了自己之前在杰斐特那里听到的:“可也有些事,是一些人故意隐藏在其中的。这就需要我们自己去辨别了。”

  奈尔森微微一笑:“这确实,但我要说的是,所谓的‘地狱的门扉’是假的,可‘无头骑士’的传闻,却是真的。”

  爱丽丝挺直了身体,她预感到,自己很有可能要听到“安德鲁”真正的来历了。

  果然,只听奈尔森道:“‘贪婪之洞’没有节制地扩大起来,它仿佛无穷无尽地吸取着周围的一切,这种没有掩饰的动作很快就吸引到了当时异化界人的注意。”

  “当时的人们,”他语气复杂道:“可没有‘行动局’这样规范的组织来维护治安。他们甚至连自己也保护不了,城镇中永远流传着鬼怪与失踪的传闻,夜晚是死亡的天堂,白日也不安全,谁也不知道自己将会遇到什么,他们浑浑噩噩地活着,也浑浑噩噩地死。”

  爱丽丝沉默下来,她早就知晓,在这样的世界,这样充满了异化的世界,人类绝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拥有现在的文明。他们能够拥有如今的和平,很有可能是踏在无数人的骨与血上得来的。

  “那个时候最顶尖的五个人聚集到了一起,”奈尔森忽然提高了声音:“他们分别是,来自沼泽的藤蔓缠绕在身的绿眸的女巫!游荡在荒野中,与一切野蛮怪物为敌的敏锐的猎人泰勒!侍奉在教堂中,却认为神明无救的亵渎的修女薇薇安!还有劳作在农田中,与啄食腐肉的乌鸦为伴的老农约翰,和最后的,贵族出生的……古斯塔弗斯。”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他们决定要将那一次的‘异变’消除。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各自对其他人有警戒,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单凭他们中任何一人之力,都是无法将那个洞口灭除的。”

  爱丽丝对后面的发展已经有所想象了。

  “他们只能联合起来,也必须联合起来,”奈尔森道:“尽管他们联合起来后,发现那个洞口已经到了无法压制的地步,它好似有了新的变化,在它的下面,有一个东西在生成。这种变化……令他们感到了恐惧。”

  爱丽丝想起了自己在故事中见到的那个吐火的怪物,它的头上有着弯曲的角,皮肤如岩浆般流淌,火焰遍布全身燃烧,眼睛是恶魔般的暗黄。

  “他们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将之尽力压制下去,”奈尔森好似对当初的那段历史无比了解:“在最后一场即将溃败的战斗中,绿眸的女巫下定了决心,她微微一笑,摘去了自己的眼睛,将其抛到火焰的最中心处,然后道:‘我的力量尽皆在此,就用它们来作为奠定一切胜利的引子吧!’”

  爱丽丝抿紧了唇,她知晓这些都不是故事,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历史都没有记录的过去,有些人做出的选择。

  “然后身为猎人的泰勒沉默地砍下左臂,因为他的异化都是集中在这一只手臂上,是他与一位荒野的巨人搏斗得来。”奈尔森眼神柔和起来,话语犹如在叙说着史诗:“修女薇薇安则是哭着道:‘姐姐,等等我……神啊,我早已决定了不再向你祷告,但此时,还请原谅我必须要借用你的力量,我会在之后为自己赎罪的!’”

  爱丽丝摇头道:“她并没有罪。”

  奈尔森笑着道:“是的,我们都知道,没有谁有资格审判她。”

  “而之后,老农约翰则是抽了口旱烟,嘟囔道:‘该死,连两个女娃都去了,我怎么能落在后面?’他没有犹豫,就这样直接冲了过去,”奈尔森叹息一声:“连最后的古斯塔弗斯也重新站了起来,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因为战斗失去了身体,脑袋也是断在了颈部,但他还是站了起来。”

  爱丽丝张了张口:“他这是……”

  “我不知道,”奈尔森道:“谁也不知道他那时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人与异化的关系很复杂,他们有可能借用和窃取它们的力量,或是在死后成为它。但在这二者之间,人常常不是其中的主导者,他们就像是一个容器、一个道具,被诡物们拿来施展自己的力量,相处得好的,可以称其为合作,不好的,就是奴役与逼迫了。”

  “而至于人成为诡物……”奈尔森摇摇头:“这种概率不是没有。但,他们并不能保住自己的理智多久,他们会为自己死前那一刻的情绪影响,在之后,彻彻底底地成为一个怪物。就算还有残留,也不过是从前的万一。”

  爱丽丝想要反驳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实例。她唯一能说出的,就是海豚“蒂尼”对于老费恩的感情,纵使是变成了怪物,它也还是在最后一刻止住了攻击。但,她不知道它具体的情况为何,并且,它也并非人类。

  不知为何,爱丽丝又想起了自己曾见到过的那位真知会中的“圣母”,她似乎是同某种诡物结合在了一起……就是不知道她的状态又是怎样的。

  奈尔森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给爱丽丝讲解这些异化界中的隐秘知识,他思维清晰,语言流畅,态度也是从容而自然,他回忆道:“古斯塔弗斯也冲了上去……他们用出了所有的力量,要将那个‘贪婪之洞’压在这里。他们没办法消除它,因为它的来源是源自于人类本身,只要有贪婪,它就有生存的土壤。而当贪婪在人类中又占据了上风,将其它好的情感给压下的时候,那个洞口就会再一次出现。它已经成了自然的一部分,就像潮水起落,你不知该如何消灭它。”

  “那后来呢?”爱丽斯被这段过去给吸引住了,就算她知道后续的结果可能是好的,她也仍然想听到更好的消息,譬如说,少一点牺牲。

  奈尔森也看出了她的期盼,但他还是有些伤感道:“对于这种存在,他们选择的,唯有战斗。而这战斗,还不是指一朝一夕的战斗。女巫在失去力量后,从天上飘落到火中,被灼烧至死;修女净化了火焰中能使人堕落的力量,并将扩张限制在了一定的范围内,让它无法再变得更强;老农一锄头下去,将那即将要生出的怪物打散,它想要再出来,或许还要再等上个百年千年;而那位古斯塔弗斯,他投入了那个洞口,成为了一位战士,在过去了很久以后,还有人能见到他仍在不休止与什么东西交战的身影……”

  爱丽丝已经隐约明白了“安德鲁”的来处,“安德鲁”这个名字是由真知会的那个黑衣的青年赐予的,但他本身,绝非是没有来历的。

  他失去了自己的一切,在黑暗中永无止境地战斗,他是孤独的,因为没有谁能陪伴在他身边,但他又不是孤独的,因为早就有故友的祝愿遗落在此。他因孤独而骄傲,也因祝愿而执著。他所得来的奇迹不是毫无缘由的,那朵交织有他灵魂和诡物力量的火焰,是他千万次战斗后的成果,他才是以人之身压住诡物的第一人——这才是真知会不惜一切也要追求的,所谓人的奇迹。

  毫无疑问,他是一位真正的、值得赞颂的英雄之灵。

第92章 所有的牺牲都不止是为了当下的存活

  战到连灵魂也破碎了,也要与异化之物纠缠在一起,这才是人类中勇气者的赞歌。由此看来,当初那个故事,只写出了人“贪婪”的一面,却没有写到他们后面反抗的一幕。

  或者说,那些不是那人想要的。

  但,既然要力求真实,那里面也不是没有闪光点的。譬如说,在最后,那位导致了一切的父亲,还是主动选择落入了裂缝中,为的只是让自己的孩子不要继续坚持在这里。在那一刻,她甚至认为,他也不再是那个简单扁平的角色了。

  爱丽丝遥想了一下当初几人的风采,不由叹道:“这就是‘无头骑士’传闻的来由吗?一直持续到了后面新时代的降临?”

  “是啊,”奈尔森毫不掩饰自己的敬佩,他称颂道:“我没办法想象他的信念是何等的坚韧,但我会一直记住他,并将这个故事记录下去。”

  爱丽丝道:“你还少说了一个人。那几位英杰都在与异化交手的战斗中逝去了,但你后面却没有提起那位猎人,他断掉了手臂,莫非就没有对那个洞口造成影响吗?”

  听见爱丽丝的质问,奈尔森立刻就笑了出来,他语气轻快道:“当然造成影响了,他的手臂拥有‘巨人’之力,在几度蓬发后,化作了一座小的山丘,将之掩埋了下去。随着时光的流逝,再也没有人能知道,在后来的那个山谷中,曾有一个毁灭级别的洞口,想要吞噬一切,却被人类中的英雄给镇压了……”

  “我之所以没有提及他,是因为……”他唇角微弯:“你认为,这个故事是怎么流传下来的?”

  爱丽丝睁大了眼:“啊,你是说!他活下来了?”

  “是啊,”奈尔森感慨道:“他活下来了。但这也给他带去了强烈的负担。他回到了洞口旁边的聚集地,那个地方在后来发展成了一个城镇,他便定居在那里,一直到百年后都没有离开。”

  爱丽丝皱起眉:“为什么要有负担呢?是因为仅有自己活了下来?不,他死去才是悲哀,活着,是一件我们都要感谢上天的事。”

  “哈哈,”奈尔森笑道:“我们可不信上天……我知道你是想说,活着是一件好事,他不应为自己的存活感到愧疚。可惜那个时候,他的后辈并不理解他,只觉得他性情古怪,且有着莫名其妙的坚持,是一个越老就越难以相处的怪老头。”

  爱丽丝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只能道:“后来呢?后面这个故事流传了下来,说明还是有人能理解他的对吧!”

  望着她期盼的眼神,奈尔森道:“是的,他有一个孙子,对他口中讲述的故事极为感兴趣,他继承了老人留给他的东西,也接下了他留下的遗愿,之后的数十代,都一直扎根在那里。”

  爱丽丝若有所思道:“你好像说过,你的先辈们,也是生活在那个镇中的,而当初你对‘无头骑士’的传闻也是极为关注,难道说……”

  奈尔森笑了起来,他眉目温和,口中却没有正面应答:“谁知道呢?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爱丽丝看着他,想了一会后,点了点头道:“是啊,他既然已经离开了,那些就都不重要了。只是,那个洞口……”

  奈尔森轻描淡写道:“我会继续关注着它的。而且,现在也不是那个时候了,如今厉害的人这么多,我相信,他们能做得更好。”

  “想当初,”他语气平缓,其中却蕴藏着莫名的力量:“他们之所以会选择牺牲自己,不就是为了如今这个时代吗?”

  爱丽丝被震慑到了,她瞬间明悟:“是啊,所有的牺牲都不止是为了当下的存活,也是为了未来的美好。若是后来者在这样的基础上都不能将一切做好,那才是真正地辜负了他们,辜负了他们在那一刻无悔的决意。”

  故事和记忆可能会模糊,但唯有这份对于未来的希冀与期盼,是穿透了时光,也依旧能闪闪发亮的珍物。保护好它们,便是对先辈们那一分企盼的回报。

  爱丽丝道:“行动局应该已经将那个地方重点监测起来了吧?被真知会那样一搞,他们不可能再放过一个疑点。”

  奈尔森道:“一个国家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我相信他们能够做好。就是真知会,我听说,应该是有两位领柱参与了其中……”

  他微微眯起眼睛,似有不悦。可很快,他就叹道:“我本来是想要去找一下他们麻烦的,可谁知,却不幸碰到了他们的首领……”他摇了摇头。

  爱丽丝却是好奇起来,她和真知会打了很多次的交道,但对他们的首领,唯一的印象,还只是当初“圣母”的讲述,她不禁问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奈尔森看了看她,想了下道:“很难用简单的言语来描述。他深谙人性,也懂得要如何利用人性。他对更高的境界有着无与伦比的追求,为此到了魔化的地步。对能够理解他,并有可能与其同行的人宽容无比,对那些被放弃的人极度漠视。”奈尔森道:“这不是他没有同理心,而是他的欲望太多,只能选择对他有所帮助的人。”

  “你……”爱丽丝思索道:“你似乎很了解他?”

  奈尔森怔了一下,他低下头,略略检索了一下自己,后答道:“我没办法不承认他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有时候人们总是会对有追求有理想的人有所好感,”奈尔森细细剖析道:“更不要说他的追求也是你曾憧憬过的。而人们也会对手中没有亲自染上罪恶的人多一份宽容,哪怕知道他是站在那些人身后的人。”

  爱丽丝道:“我好像能想出他的一点样子。”

  奈尔森道:“你还是不要在他的面前出现为好。若是他知道了你,一定会对你产生强烈的‘企图’心的。”

  他用了一个不怎么样的比喻。

  爱丽丝不由抱紧了从后面背包中跑出来的小熊,她紧盯着他道:“那他的力量是怎么样的呢?”

  奈尔森笑了起来:“他所掌握的异化之力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若是落在了有些人手中,或许是连最低级的遗物都不如,可落到了他的手里,就是到达了禁忌的地步。”

  “哦?”爱丽丝没办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会在不同人的手中,有这样天差地别的区别。

  “杰斐特没和你说吗?”而这个时候,奈尔森却是一转话题,颇有些诧异道:“他应该与那人有过一次照面。”

  爱丽丝神情不变,但她怀里的小熊却感到了一阵危险的气息,它抬头瞅了瞅没有笑的爱丽丝,顿了顿,自己身上的气势也随之一变。

  “他只是说自己窥得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爱丽丝道:“为了避开那人的追杀,他不得不躲进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他还告诉我,白天他可以出去,晚上却是决不能离开那个隐蔽之地的,因为那会让他被人从人群中揪出来,然后扔进一个可怕的地方。”

  奈尔森皱起了眉:“他像是知道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爱丽丝不禁有些疑惑。难道不是你知道的更多,而那人却将之隐瞒了下来吗?

  奈尔森又想了想,想不出什么,他无奈放弃道:“或许那就是他窥得的秘密吧。我手中掌握的异化遗物,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加持。我最擅长的是逃跑,虽然在护身和进攻上也有优势,但在观察这方面,并不超出常人许多。”

  “你是在哪里遇见他的?”爱丽丝发现自己不管怎样高估,都还是小瞧了杰斐特的能力。在他体内的六翼黄金天使沉寂下去以后,他仍是能在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下逃离,当然,一开始能混进去也是一种本事。他的这种特质,令爱丽丝想起了一些话本与电影中的主角。

  反英雄式的。

  这样一来的话,爱丽丝忽而想到,她或许能利用他的这种“特性”,去做到一些之前没准备做的事……从前是她太仁慈了,那样的人是作不死的,她应该对他更有信心才是。

  “是在一次演讲中,”奈尔森摇了摇头,他苦笑道:“谁也不知道真知会的首领为何会在那里。我本来是想要找其他的两位领柱,但他将我阻拦在那里了。”

  他的一件遗物是一双鞋子,能让他去到这世上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是一些禁地与异化之域也不例外。就是靠着它,他才在与那人的几次交手后顺利逃走。而杰斐特也是趁此机会,从下面信徒群中悄悄溜走,尽管他也因此暴露了身形。

  在一群跪拜下来的人当中,苟苟缩缩试图挪出去的人是真的很显眼。

  而就在那个时候,他听见的那人颇为诧异的声音:“咦,这种力量……”

  “早该死去,却被扭转了现实吗?”他的面上现出了惊喜与好奇:“真是奇妙啊,作为素体,能让寄生体沉寂,身体溃败,却被另一股力量拉了回来。只是一次简单的演讲,却让我见到这么多有趣的人。”

  他看向了奈尔森,奈尔森手中持着登山样式的杖,奈尔森也看到了杰斐特,但他暂且无暇理会。用杖在空中画了个圆,他道:“你们在朱诺镇中的‘贪婪之洞’中做了什么?”

  那人愣了一下,很快,他便笑了起来:“你是在说‘羊首’做的事吗?”

第93章 生活本就是一件很私密的事

  是叫“羊首”吗?奈尔森想起了自己查到的资料。

  他之一脉尽管还在关注着朱诺镇,但后面却是没有死守在那里了。从他的曾祖父时期,他们就开始向外发展,到了他这里,一家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不如当初那般防护缜密。

  只听这个人继续说道:“他们要去做什么,我一般都不会详细去询问。‘羊首’那时要追逐的是人与诡物之间结合的问题,我觉着那还算一个不错的命题,就没有去打扰他。”

  奈尔森皱起眉道:“你说你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其他的领柱,你也不管他们吗?”

  这位真知会的首领就笑了起来,他现在的容貌看上去竟有些慈和,他宽容道:“我只用知道他们大方向上是没有错的就行。至于他们各自的方法,我会给予他们最高度的自由。”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奈尔森,忽然道:“如果你对他们有所不满,为何不亲自进来纠正他们呢?”

  奈尔森先是茫然了一瞬,很快,他就难以置信道:“你,这是在招揽我?”

  “是的,”这位领袖温和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来找我们麻烦的,但没关系,我从你身上看出了一种特质,它正是我们所需要的。若是你选择了加入我们,这一些,都可以为之改变。”

  奈尔森稍稍沉默了下,接着,他道:“我们连交手都没有,便这样对我伸出橄榄枝,你的决意还真是让人读不懂。可是,我是不会与你们这种人为伍的。”

  首领极为可惜道:“为何不尝试一下呢……”

  奈尔森想离开这里,他从这人身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团虚无,他并非像是人类,而像是某种自然而然存在的东西,与周边的一切别无二致。

  他的鞋子是一种能跨越空间的极高等级遗物,和行动局的镜子不同,它的落脚点没有限制,哪怕要去的地方是在外太空中的某处,它也可以随心而往。这种超规格的位移,便是它作为“禁忌之物”能力的一部分。

  但还没等他去到另一个地方,他就发现,自己已是身处一团若有若无的灰色的雾气中了,他本来是想要立即离开的,可眼前出现的一幕,却让他迟迟无法挪动脚步……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口。爱丽丝有些好奇,她犹豫了下,还是问道:“见到的东西……是不能说的吗?”

  奈尔森闻言失笑,他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说才是。我想,每个人在那里,见到的东西大概都不一样吧!”

  爱丽丝思索道:“为什么……是因为每个人心念都不相同吗?”

  奈尔森夸赞道:“你想的大致没错。我猜测,那份雾气,或许有可能会将每个人最想要的东西带到他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