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焦娇眉头紧锁,遥遥地看着养心殿的方向。
五皇子作为铁板钉钉的新帝,此时应该已经住了进去。
他到底能不能阻止殷策?
不,很难阻止了。
父亲入狱,驻扎在城外的两万兵马暂时归副将带领,副将又是殷策的人。
两万兵马,足够碾压五皇子的八千禁卫军!
殷策又比五皇子阴狠,他若是杀进宫中,说不定会立马斩杀五皇子。
到时,哪怕手段不光彩,最终称帝的人还是殷策!
外面的喊杀一声比一声高,甚至已经逼近了三皇子宫。
有一批带刀侍卫直接闯了进来!
“三皇子有令,抓住罪人焦氏!”
“给我把她搜出来!”
果然是殷策的人!
绝对不能被他抓到!
她是害他受伤至昏死、丢失皇位的罪魁祸首,若是被抓到,恐怕小命不保。
焦娇提起裙摆就往偏僻的地方躲藏。
她还要等妖蟒回来,等它救回父亲,再一同寻处青山绿水之地,过上平静无纷争的生活。
绝对不能在这之前,就落入三皇子的手里。
焦娇躲得很费力,但进来的百来个带刀侍卫是地毯式搜索,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她的躲藏范围越缩越小,危险越来越近。
到最后,领头的侍卫将她从柴房的柴垛后拽了出来。
“找到了!”
“放开我!”
眼看着逃不过,焦娇发了狠,左手摸到手腕上的黑蛇。
也不知它能否咬死这批人。
她的念头刚起,下一秒,就看到这批侍卫身后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差点害死妖蟒的白眉道长!
焦娇的手指一哆嗦,动作比脑子更快,当即拽下黑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丢到柴垛后面。
——快跑!
玄阳子见抓到了人,缓慢地从侍卫后方走出,目光落在焦娇的身上。
他还记得这个撕毁黄符的女子。
明明与妖厮混在一起,得知真相后依旧不知悔改。
玄阳子只是扫了一眼,便知三皇子为何叫他过来抓住此人。
“你身上有妖气。”
焦娇刚扔出黑蛇,此刻生怕它蠢头蠢脑地再冒出来,紧张得双手都在颤抖。
她绝对不能再让这个道士得知妖蟒还没有死!
“有什么稀奇的吗?”焦娇佯装镇定,冷笑一声,“我与那妖蟒关系匪浅,哪怕被迫生死相别,身上沾染些妖气也正常吧?”
玄阳子摇摇头:“若只是亲近,不会残留如此浓厚的妖气,你身上还有古怪。”
眼看着瞒不过去,焦娇捂紧了被她用红绳串起、戴在身前的蛇鳞,试图转移焦点。
“这是它留下来的唯一纪念,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
玄阳子果然被迷惑,他看到焦娇手里的蛇鳞,终于明白为何那妖蟒已死,这女子身上还带着如此浓郁的妖气。
“这鳞片乃是妖物所留,你拿它来肆意伤人,本就不对!”
焦娇气笑了。
“我拿它来伤人?你这道士根本就是颠倒黑白!”
“殷策图谋父亲手里的兵力,派遣山匪来毁我清白,若不是妖蟒出现,我早就被山匪得逞!”
“事后他追来南府监视我,意图谋害我的性命。妖蟒为了护我,杀的哪个不是该死之人?”
“你若是心中真有道义,就应该在殷策糊弄天下、编造妖蟒为祸江河之际站出来,告诉所有人,他在撒谎!”
“你若是真的仁爱苍生,就该睁眼看看!我父亲为大夕朝出生入死,却被殷策诬陷通敌叛国;我九死一生活下来,最终落得个入府为妾的下场,甚至还要被殷策肆意欺凌!”
“你装瞎做聋,根本配不上满嘴的道义!”
她的指责句句在理,哪怕是玄阳子听了,也沉默半晌。
许久后,这道士才找回自己的信念。
“焦家与三皇子的关系,乃世俗恩怨、红尘是非。那蟒蛇是妖,不该掺和人间世事。”
“贫道不管人间,只管妖物,解决它才是贫道的修行。”
焦娇嗤笑:“没想到长生观的道士如此会推卸责任!”
玄阳子不再过多争辩,随手结下符火,隔空烧断了绑住蛇鳞的红绳。
红绳刚断,掉落的蛇鳞就被他挥手收走。
“贫道的事情已了,诸位请便。”
玄阳子转身离开。
等候多时的侍卫瞬间走上前,将焦娇压着带了出去。
三皇子有令,要活捉了焦氏去见他。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已经“绝望”的焦娇始终低着头,没有任何反抗。
只是在离开柴房的最后一秒,她不经意间扭头扫了一眼柴垛。
它果真聪明了一次,知道藏好自己的妖气,也知道躲在暗处不出来。
玄阳子并没有跟随众人去养心殿。
他的事情已了,王朝更迭乃世间常事,他不能利用自己的本事掺和这些红尘是非。
今夜的皇宫四处都有砍杀的侍卫,三皇子带进来的兵力正全力和五皇子的人火拼。
玄阳子穿着一身道袍,如入无人之境。
大夕朝道观多,道士地位高,没人会对一位看起来仙气飘飘的道长下手。
直到一个陌生的男子与他擦肩而过。
玄阳子潜意识察觉到不对,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男子看了半晌。
没有任何异样。
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也罢也罢,或许是先前与那妖蟒斗法,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才产生了错觉。
他摇摇头,转身欲走。
“等等。”
刚才擦肩而过的男子没有离开,反而又转了回来。
玄阳子再次止住脚步,与他正面相对。
男子长着一副寻常的面容,只是身形过于挺拔壮硕,但更让玄阳子心惊的是他的眼神——充满了冰冷的杀机。
但这种眼神出现在宫变的现场,似乎又十分正常。
“不知有何要事……”
男子打断了他:“你手里拿着什么?”
玄阳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细观男子的面容,怪诞又奇异;
再听他说的话,带着一股诡谲的音调。
他不似人类。
玄阳子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右手已经摸向腰间的黄符。
“你是谁?”
男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死死地盯着他的左手,吐出来的气息比井水还要阴湿。
“你拿了我的东西。”
他的东西?
玄阳子不明白,他拿的明明只是一片蛇鳞……等等,蛇鳞!
白眉白须的老头猛地大惊,黄符迅速拍打到男子的胸膛,自己则瞬间后退十几米。
“你到底是谁?!”
那妖蟒明明已死……玄阳子的疑惑在下一秒就变成了惊惧。
只见那怪异男子的黑瞳,在火把的照耀下,变成了黑金色的竖瞳,古铜色的皮肤上浮现出大片的蛇鳞。
他一张口,猩红色的蛇信隔着十几米缠住了玄阳子的脖颈。
“呃!”
玄阳子被蛇信缠得说不出话,他的黄符和术法对“男子”都不起作用,师父留下的血脉黄符也早在运河一战中用了个干净!
谁能想到那妖蟒竟然没有死!还化作人形混进了皇宫里!
“啊啊啊!!!”
又一声惨叫,玄阳子的左手被蛇尾拍成骨折,攥在手心的蛇鳞也掉了出来。
“这是我的东西。”
刚才的男子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条半人半蟒的怪物。
它接住了那片蛇鳞。
“你拿了我给娇娇的东西。”
杀意逐渐蔓延,半人半蟒的蛇信逐渐绞紧。
“你该死!”
“呃!呃!”
玄阳子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他的法力只剩十分之二三,如今根本不是妖蟒的对手。
祸害,这祸害不该留在人间啊!
他若是死了,这世上还有谁能阻止妖蟒为祸苍生?
玄阳子不甘心,临到死前也不甘心!
咔嚓。
他听到了骨骼挪位的响声。
意识残存的最后几秒,脑海像跑马灯一样掠过许多画面,最终却定格在十岁时。
师父躺在藤椅上,慢悠悠地摇着蒲扇。
——“世间万物自有制衡。”
——“它虽强悍,却再也找不到第二条同类,等它寿命到头,这一脉就要彻底灭绝喽!”
他错了吗?
这妖孽天生恶种,迟早会为祸人间,他没错!
咔哒。
玄阳子的头颅彻底垂了下去。
半人半蛇的怒气未消,它盯着玄阳子的尸首,脑袋瞬间变成狰狞的蛇头。
蛇嘴大张。
将尸首彻底吞进腹中。
作者有话说:
——上辈子——
等到结蜘蛛网的蛇蛇下山找老婆,从南逛到北、从东荡到西,一无所获。
不仅老婆没找到,还遇到一个喊打喊杀的道士。
蛇蛇: 毁灭吧!(阴暗地爬行)
第68章 香酥可颂蛋挞
焦娇被侍卫们带到养心殿。
这一路上, 四处都是打斗和逃亡,她亲眼目睹了三皇子带来的兵力将五皇子的禁卫军杀得片甲不留。
一颗心也直直地往下坠落。
果然,殷策还是成功了,不管他的手段如何, 最终登上皇位的人是他。
“殿下, 人已经带到了!”
焦娇被粗鲁地推进养心殿,看到的便是殷策与五皇子对峙的一幕。
前者坐在木椅上, 几度受伤的腰竟然还能直起来, 只是面色比鬼还要死白。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五皇子,或许这几天他已经认定皇位是自己的,所以高枕无忧、意气风发, 脸色养得无比红润。
乍然遭受今晚的意外,又看到了本该瘫痪在禁闭宫殿里的兄长,他望过来的目光简直要喷火。
“三哥,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造反吗!”
殷策脸色苍白, 唇色也苍白,唯独一双黑眸中含着冷漠和讥讽的光芒。
“造反?本宫只是来清剿害死父皇、捏造圣旨的罪人。”
“胡说八道!”五皇子愤怒极了,他猛地从皇位上站起来, 指着殷策大骂, “父皇年岁已高,体虚暴毙, 朕只不过是提前入宫,接收了传位的圣旨。”
“倒是你, 夜里带兵逼进皇位,到底是何用意?难道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韪, 逼死朕吗!”
若是放在以前, 殷策还会与他虚与委蛇地多说几句。
但他的腰伤太严重了, 能够坐起来也全是因为吃下了止痛散,才能坚持带兵杀进宫里。
被疼痛疯狂折磨的神经已经压抑到极致,他的真实性情再也无法掩饰。
“是又如何?”殷策冷笑,“你该不会以为趁着我病重,就能彻底坐稳这个皇位?”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下一秒,殿外就又传来浑厚的禀报声。
“回禀三殿下,叛军已经全部就地斩杀!”
是赵副将的声音,他拿下了整个皇宫!
五皇子的面色瞬间变得灰败,无力地瘫坐在皇位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早知如此,他就该在逼宫的那一晚,直接命人杀掉殷策!
谁能料到短短几日,局势就发生了如此大的逆转。
殷策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他动了动手指,围在身边的士兵立马涌上前,将皇位上瘫成烂泥的五皇子拖到了主子的面前。
“五弟,不要怪皇兄残忍,实在是你太心急了。”
本想对皇位徐徐图之,谁料一个蠢货破坏了他的全盘打算。
殷策接过身边侍卫递过来的大刀,缓缓地举了起来。
“不!三哥!”
“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我们是亲兄弟啊,你杀了我,难道不怕被天下人骂死吗!”
五皇子被两个侍卫压得跪在地上,脑袋被迫垂下,摆出引颈就戮的姿态,实则脸上已经吓得涕泗横流。
殷策根本没听进他的求饶。
他远远要比这个蠢货弟弟要心狠手辣得多。
“本宫现在不杀你,难道要等到你也来造反吗?”
锋利的钢刀猛地斩下。
噗嗤。
这是刀刃陷入血肉的声音。
咚!
这是脑袋砸落地面的响声。
旁观这一幕的焦娇猛地闭上眼。
她的心跳已经飙升到了最高点,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五皇子那颗孤零零砸在地上的头颅。
……这也会是她的结局吗?
“把她带过来。”
殷策没回头,手里的钢刀更是擦都没擦。
看押焦娇的侍卫立马将她推到了三皇子的木椅旁。
“本宫原本是想给你留出一条生路。”
殷策空出一只手,强制地捏起焦娇的脸颊,迫使她仰起头与自己对视。
他打量着这副俏丽的面貌。
顾盼生姿的眉眼,明艳的鹅蛋脸颊,还有吐气如兰的朱唇,被他捏住的香腮更是点缀着层层红晕。
是长在他心尖上的美貌。
如果她不是焦家老匹夫的女儿,他或许会许她一个侧妃位置。
可就是这么一个女子,不知廉耻地与一条妖蟒厮混,三番四次地害他受到重创。
后腰的伤势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这是一个蛇蝎妇人。
“是你自己没有珍惜。”
殷策高高在上地看着她,手指越捏越紧,心头的怒火也越来越盛。
他给了她多少次机会?
他甚至不计前嫌,将她带回宫里,让一个罪臣之女有容身之地,避免了成为达官显贵的玩物。
可她却害得他差点继承不了皇位,甚至落得了一身的重伤。
想起那些庸医的叹息声,以及至今无法从木椅上站立的憋屈,殷策就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子直接掐死。
他的手逐渐落到钢刀手柄上。
焦娇绝望地闭上眼。
妖蟒还没有回来,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它若是成功地从牢狱里救出父亲,那么她就算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死亡来临的最后几秒间,焦娇的脑海里划过许多想象中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