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话说莫北收到方竹的结婚请柬那天,莫非正趴在他的床上看漫画。

他问莫非:“要不要跟爸爸喝喜酒去?”

莫非问:“妈妈去不去啊?”

“你妈要上班。”

他怎么会带莫非妈妈去?婚礼上会有他的前任相亲对象,这是不合适的。他想。

其后,在方竹的婚礼上,他对新娘和伴娘介绍莫非:“这是我儿子。”

莫非乖乖叫阿姨。

方竹尚可,只是震惊,只有杨筱光惊得呆了,过了好一会,才叫:“莫北你脑子有毛病啊,你儿子这么大了还来跟我相亲?”

潘以伦扯一扯她的手,示意她在他人婚礼上镇静为先。但杨筱光镇静不了,对潘以伦说:“有没有搞错啊?我差点做了人家后妈。”

莫非对杨筱光说:“阿姨,我有妈妈的,所以你不会当我的后妈的。那么我认你做干妈吧?你别生气了。”

杨筱光看着眼前这孩子伶俐可爱,不好发作,想想干妈就干妈,结果莫非对着她叫了一声“干妈妈”,转个头看见了潘以伦。

他可对潘以伦有印象,最近的电视剧里有这个帅哥哥呢!他们班的女生都把他当作白马王子。于是他对潘以伦叫了一声“哥哥好”。

杨筱光顿时僵化,她指着潘以伦对莫北说:“你怎么可以在不该当爹的年龄当了爹,这是不道德的。你要在能当爹的年龄生一个孩子,生一个能叫他叔叔的。”

这个问题让莫北在婚礼宴席上思索了很久,散客时,他对杨筱光诚恳地说:“你的意见相当不错,组织上会考虑的。”

回到家里,莫向晚正在给他们父子俩洗衣服。昨天他同莫非去踢球,把父子运动衫弄得跟奥妙广告上的一样肮脏。但莫向晚在用奇强,奇强那是相当强,能把膏药旗洗成漂白的创可贴。

莫北坐在沙发上,同莫向晚商量:“你应该算独生子女吧?”

莫向晚说:“应该不算吧!”

“怎么不算?你爸是离婚后再生二胎的。”

“哦,那就算吧!你问这个干嘛?”

莫北自她身后抱住她,说:“莫非妈妈,你老是当莫非妈妈单调不单调?”

“不单调,别人都说我有两个儿子。”

莫北一下小激动:“难道你——”小激动差一点变成大激动,他想他们一向保护措施做的好,但也会有意外,如果是意外,他就不用再动歪脑筋。

莫向晚把洗衣机里滤干的衣服塞到他手里。

“大儿子,你把小儿子的衣服一起晾干吧!”

于是莫北手上挂着两件运动衫开始干活。

第62章

莫北吻就是一道火热印迹,将莫向晚的脑中陈年往事中仅有的美好经验勾引出来。

她分明又回忆起他的温柔,从容不迫,彬彬有礼。在最亲密结合的那一个瞬间,他还是克制而体贴的。

莫北是怎样一个人?少女时期的莫向晚从没有想过,成年以后的莫向晚也没有想过,与莫北相遇后的莫向晚还是不曾想过。

但就在这一个吻之后,好像一把钥匙,慢慢拧开这个魔盒。

莫向晚会害怕,一念及此,简直就要麻痹。

他的唇,把他的体温留在她的额头;他的手,把他的体温留在她的掌心。他这样渗入到她的生活之中,她是惶恐的。

可是就在刚才,他明明醉着,吻她一下,又是一下,却始终没有再逾越。还给她开门,送她回到她的家。

“咔嗒”一声,是门阖上,也似打开。她的眼竟会一热。有一种亲切的温暖,从遥远的历史深处回笼,是她所未曾体验的。

莫向晚在莫非的房里坐了大半夜,看着莫非的脸,竟是百感交集。

第二天一早,莫非老早爬起来,给她挤好牙膏,放好水杯,还倒了洗脸水,才拉她起床。

莫向晚问:“爸爸送早饭来了?”

莫非答:“是啊是啊。爸爸买了早饭去南京路拿车子了,叫我们等他一下。”

莫向晚亲一亲莫非,莫非拼命躲避母亲的吻,嚷:“妈妈,我是大小孩,你不要老是亲我。”说完又被母亲亲了一下。

莫向晚看着儿子的面庞,他的鼻子似莫北,耳朵的轮廓也似莫北,眉宇之间的友善和温润都是他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

莫向晚洗漱完毕,把莫北送来的艇仔粥吃了一个干净。携着儿子下楼。

莫北早就等在下面了,车里还有另一个小客人于雷。莫向晚只好往驾驶位旁边坐。

两个孩子一碰头就交流近况。

“我今天还要去少年宫,你去不去啊?老师说我有几个音唱不准,要多练练,不然会丢脸的。”

莫非问莫北:“我今天可以去哇?”

莫北说:“我下班后去接你们。”

于雷欢呼:“莫非,莫叔叔人真好。”

莫非没有纠正他的伙伴,他对他最亲近的伙伴留着这一份坦荡,亦是小小襟怀。也或因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一位被他拼命认做是爸爸的人,根本就是他的亲身父亲。

因此莫向晚突如其来就内疚了,她朝莫北抱歉地笑一笑。莫北看见了,也一笑,是不萦于怀的。

于雷又对莫非说:“何老师说你很讨人欢喜的,老是有人送零食给你吃。”

莫非烦恼地说:“是她女儿何晶晶老是跟着我,跟人家奶奶讨吃的东西,就拿我当冲头。”

莫向晚把眉一锁:“小小孩子,不要老是说什么‘冲头’不‘冲头’的!”

莫非就凑到莫向晚旁边讲:“有个奶奶老来少年宫活动等他孙子下课的,就是上次我碰到的那个,我就跟老奶奶说了几句话,何晶晶就在旁边说要吃这个那个,奶奶就帮我们买了。妈妈,我什么都没有要啊!”他说完把手一摊,以示无辜。

莫北听了,问:“你有没有谢谢奶奶?”

莫非马上说:“谢啦谢啦!”又对莫向晚说:“妈妈,要么我下次拿零用钱买一点东西给那个奶奶吃好了,我们不能白占人家便宜的对吧?”

莫向晚点头,说:“那是应该的。那位奶奶对你好,你也不可以老是吃人家买吃的东西是不是?下次要是再碰见老奶奶,要好好道一个谢,但是要婉言谢绝人家。”

莫非问:“什么叫‘婉言谢绝’?”

莫向晚又多做了一番解释,莫北只是在一边听着,并没有插话。

把孩子送到学校以后,莫北才开口:“别人或许是好意,你也不用太紧张了。”

莫向晚说:“如果是好意,那才更加不好意思。平白的无功不受禄,让孩子知道能用什么方法吃到白食,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如果——”她停一停,才说,“陌生人总归是不了解的。”

莫北微笑:“你就是太谨慎了。”

但莫向晚在腹内嘀咕,莫非这种自来熟的性情好是好,可孩子毕竟小,对陌生人毫无防备并不是好事。但以前的莫非并不如此,虽然为人友善,可还有单亲家庭出身的孩子的敏感和谨慎。

莫北遗传下来的东西,未必样样都好。莫向晚看一看身边的人,莫北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一触,是莫向晚先要躲闪。

她清晰地听见他闷闷笑了一声,一阵意乱,勉定心神,才发觉他们早过了地铁口。

莫北说:“我送你去公司。”

“不用了。”

“你瞧,你总这样,对别人的好意这么紧张。”

他说完,忽就放下右手,伸过来就握住她的手,迫她手指慢慢张开,他能握得更牢。

她的掌心都是汗,是坐在他身边就开始攥着拳憋出来的。被他握住,她才发现原来都出了这么多汗。

这样更不好,是不能被他发现的。她要挣脱,但挣脱不掉。只能用刻板的声音讲:“注意开车。”

莫北说:“我一向注意,从没被开过抄保单。”

她还在挣着手:“你别——这样。”

莫北忽然说:“向晚,你能不能接受我?”

前方正巧有红灯,他停下了车,便以转头正眼看牢她。

莫向晚别过头,心烦意乱说:“接受什么?我不是已经同意非非叫你爸爸了?”

“向晚,你知道我指什么。”

莫向晚又转头过来,说:“莫——”

他接口:“莫北。”

她只得再说:“莫北,如果只是给予非非一个完整的家庭,硬把我们俩凑在一起,这是不合适的。我们可以用友好的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

莫北的眼神前所未有变得犀利,直钉牢她,能钉住她的内心深处。

他说:“拉倒吧!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

莫向晚不作声不表态度,也不知道该怎么表态度,心跳太乱太快,她的思维混乱,她一向无法在思考尚未透彻时,作出重大决定。

但莫北又说:“那一定是我表现上有缺漏,没关系,我可以再接再厉。”

莫向晚无法应承他用这么认真的态度,说出这样的话。他还死死握牢她的手,让她呼吸都要艰难了。

她摇下车窗,前方红灯变作绿灯,又是一个启程时刻。身边这个人应该小心驾驶,他就放开了手,果然小心驾驶。

车上了高速公路,今天公路意外畅通,什么阻滞都没有。他把车开一个飞快,风呼呼刮过她的面庞。

她又要胡思乱想,在这样疾风之下,毫无庇荫的赤条条的一个人站在高速公路的一端,经年累月被风吹至东倒西歪,还要强自不倒。忽而有辆车过来,愿意给予诚挚的呵护,也许,还有爱恋。

她——该不该就此进了那辆车?

第63章

莫向晚一直到出了那辆车,都没有能想好是不是要进这辆车。

这辆车的司机将她安然送到办公大楼前面,他还说:“其他别想了,好好工作。”

他让她的心这样的乱,还要说这样的话。莫向晚反驳说:“当然,你也一样。”

但车里这位意兴正浓的柴可夫如此答她:“恐怕我不行,吾日三省吾身,一定是我没做好。”

莫向晚面对这样的莫北,软硬都施不出,只好硬板板讲一声:“谢谢,再会。”走人再说。

反倒莫北在驾驶座上伸一个懒腰,目送她走入办公楼。后头有人摁喇叭,也是要送人在此地下车的,他应该让开。缓缓驶离此地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头的车里下来一名男士,为一名女士开了门,他们在车门前旁若无人地亲吻告别。

莫北拉下遮阳板,太阳也热烈了,与他一同见证此番美好情景。他想,昨晚他吻她,她没有回避,这可真好。想完就开始吹口哨,还是“太阳天空照”。

在大楼内的莫向晚则是一路疾步,连电梯的速度都开始嫌弃。她只愿快快坐入自己的格子间,这样就能被保护。

也许一路走太急,进了公司遇到的第一个人史晶问:“你脸怎么这么红?”进到格子间遇到的第一个人邹南也问:“老大,你气色真好,脸色红润有光泽。”

莫向晚打开电脑拿镜子过来照自己,镜子里的女人明明有一颗动荡的心,才心潮起伏到面色都不定。

她吸两口气,决定先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一杯金银花降火。

许淮敏同林湘正在茶水间闲聊,莫向晚向两人道一声好,林湘说:“Merry早,今天来签剧集约。”

林湘在朱迪晨的策划下,决定演而优则唱,加上一把火烧一烧曝光率。但是莫向晚并不赞同,因为林湘至年底前的通告几乎要排满了,此季正是各大奖项和演出的扎堆时节,此刻不多拿奖镀金更待何时?朱迪晨签的剧虽然也是最近炒翻了天引来各方关注的偶像剧,但对歌手来讲,总归是旁业,且就在近期开拍。

莫向晚问林湘:“你应付得过来?”

林湘古怪地笑了一笑,说:“我演女一号,罗风是万年男二。他再有后门接到好剧本,也摆脱不了男二的命。不能拔头筹就是不能拔,他在剧里对女一痴心不改死心塌地,最后还死于非命。就像《天桥风云》里的远钧哥。Merry,这个剧情好不好?”

原来如此。

林湘笑过以后,睫毛一闪,掩饰住的还有难以抑制的落寞。莫向晚看了一个清楚。

女人非得用事业来替自己争口气,假设最后得胜,虽能扬眉吐气,心底那一份凄惶又是谁能得知?

莫向晚怜惜道:“你好好注意身体,这样一来,你可一天睡不了三个小时。”

许淮敏也说道:“男人嘛,还不是那回事。湘湘你叫太想不开了,你还记得以前和你一起选秀的赵露吗?人在北京傍一个低干子弟,都能得三环内公寓房一套,月花过万,老家的堂兄堂妹在北京谋一个好工作。这才叫豁的出去,有脑子。你这样拼死拼活,争这一口气做什么?累死的还不是自己?”

林湘低头不语。莫向晚不太中意这样的话,便说:“湘湘有事业可忙,并不赖。个人有个人的生活方式。”

林湘也接口:“那些高干低干子弟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花女人身上的钱,真是白白花?我还不如自己投资自己来一个干干净净。”

许淮敏讪讪地,自己的意见被冷落,只得勉强做一个挽回面子的争辩:“别人家是有这个资本玩,银货两讫的事情。不过真别把那种圈子里的男人都当坏心肠。就拿上一次给我们做合同的莫北说吧,三十出头了都没女朋友呢!他以前高中的时候就和世交家里的千金谈朋友,结果家里的大老爷出了点事儿,从上边退下来了,得,两人立马从金玉良缘变成梁山伯和祝英台,当年他可是跑人家门口去求人姑娘不要绝情来着。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又恋上谁,把他爸妈可急得要命,到处找人介绍女朋友。他这条件哪用的着别人介绍啊?你们看看,长情够得上张歌神了吧?”

莫向晚已经把茶倒好了,喝一口,又烫又涩又苦。她对许淮敏讲一声:“麻烦让一下。”

许淮敏还要把她拉住,把这话茬接着问一句:“莫经理,你也看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