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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独自在山里,又冷又怕,踉跄着走了很久也看不见一点火光。好不容易走到一处被山泥冲垮的茶棚,玲珑便蜷缩在一匹低矮的土墙下。直到天亮。

八.

第二天,行至半山的驿站,玲珑的身上已有多处擦伤,面目污浊,衣衫不整,像落魄的乞丐。但总算在这里碰见了滞留的商队。

郁生惊愕地看着玲珑,满眼闪着泪光,他的愤怒便敌不过疼惜,统统都软化了。他将玲珑藏在房间里,生怕同行的人看见了,会有些不利的传言散播出来。他指责玲珑不该如此任性,他说:“我知道你这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但又是何苦呢。我们之间的缘分早已经尽了。”

玲珑凄然的笑。她这样做,的确就像是一种炫耀。向郁生炫耀,看,我仍然如此爱你,我可以坚守彼此的盟誓,而你,卑鄙的小人,你只会沉迷女色,背叛爱情,如今看我弄到这步田地,你是否还有一丝怜爱,一丝悔疚?

玲珑说:“我便是要你良心不安。”

郁生扇了玲珑一个耳光。他说:“我大哥很爱你!”

玲珑瞪着郁生,烧红的眼睛里快要冒出火来。沉默一会儿,玲珑突然冲上去抱住郁生,狠狠的咬着他的嘴唇。

郁生暴躁地推开了她。

掠夺式的吻,短暂如流星划过。

九.

郁生派人送玲珑回封丘。她和他,远得彼此都看不见的时候,郁生才敢发出一阵轻微的叹息,暗地里湿了眼眶。

而郁同正为玲珑的失踪心急如焚,看她回来,问她这三天去了哪里,玲珑说,去城外的菩提寺进香,被大雨困在山里了。郁同没有怀疑。

几天过后郁生从洛阳回来,送给媚娘一块绣牡丹的手帕,还有一只翡翠的头钗,媚娘笑逐颜开,成日都戴在身上。

玲珑纵然嫉妒,也只觉得疲惫。

十.

腊月,老夫人寿诞,祁家派出请贴,邀远近的乡邻一同来饮寿酒,整个封丘都是喜庆祥和的气氛。筵席摆了两天,第三天清晨,伺候的丫鬟去叫老夫人起身,却赫然看见她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已然气绝身亡。

祁家的喜事变丧事,轰动了整个封丘。官府派出的仵作经过查验,发现祁老夫人是中砒霜毒而死,丫鬟们的嫌疑最大,接连数天,逐一被传去衙门问话。

但毫无所获。

郁同和郁生将母亲风光大葬了,面色都十分憔悴。谁也想不透,如此亲切的老人,究竟是什么原因招来了杀身之祸。

更没有想到,丧事才刚刚办完,竟然有官府的捕快到祁家搜出了一包未用完的砒霜。

是在郁同的房间,玲珑的梳妆台的匣子里。

据捕快说,有人暗中送了一封信给知府大人,说曾经看见二少夫人玲珑在药店鬼祟地买了一包砒霜。尽管是这样,也未必就能够证明老夫人所中的砒霜毒是玲珑所下,官府多次传玲珑到公堂问话,却始终定不了她的罪。

十一.

这样的事实,让郁同难以接受。他见玲珑愁眉不展的模样,安慰她说:“我一定将真相找出来,还你清白。”

竟然没有流露出半点怀疑和怨恨。

玲珑看着他那笃定的眼神,心头一酸,忍不住哭起来。她说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心里知道,自己欠郁同的,实在太多。

但郁生似乎并不相信,真的将玲珑当成疑犯对待,看见她,比以前还要冷漠三分。玲珑心里难过,却不能表露出来,每天日头升起来,便要伪装得淡定从容,夜里卸了妆,背对着郁同,才能够无声地叹息一阵。

十二.

接连的事端,让玲珑终日都神思恍惚。丫鬟陪着她到庙里祈福,经过青陵台,玲珑忽然就想起郁同在这里对她讲的那个传说,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很深的感伤。到庙里,求两道平安符。一道留给自己,一道是为郁同而求。攥在手心的时候,猛然觉得惊栗。

仿佛心上的弦有一根松动了,原本死死系着的,只一个祁郁生,却不知道何时开始,那股力气正在缓慢地消退。

将平安符交给郁同的时候,玲珑的心里,兵荒马乱。

后来的某天,玲珑在大堂里忽然晕倒,大夫给她切脉,眉头逐渐舒展开,最后笑盈盈地说,二少夫人有喜了。郁同开心得打翻了案上的墨砚。

玲珑看着郁同,又看看自己的肚子,终于从心里笑了出来。

十三.

只是玲珑没有想到,这背后,原来一直都有一个算计她的人。

媚娘。

玲珑经过厨房,灶上褒着的,是她的安胎药。玲珑却刚好看见媚娘将一包黑色的粉末撒进药罐里。她喝斥她:“你在做什么?”媚娘的手一抖,但很快镇定下来,转过脸的时候,表情可谓狰狞。

玲珑又问了一次:“你在做什么!”

媚娘冷笑,轻飘飘地说:“你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我便要向你讨回来。”

玲珑心里发虚,问她:“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媚娘仍是缓和而淡定地说着:“是你将松脂涂在地上,是你杀了我跟郁生的孩子。”

玲珑倒退两步:“你竟然早就知道了。”

媚娘讪笑:“你那天为我揩汗,还一直握着我的手,你却忘记了将自己手上残留的松脂擦掉,那种粘腻的感觉和气味,我这一世都不会忘记。只可惜,我没有足够的证据拆穿你。”

玲珑怔了怔,问她:“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媚娘说:“知道。因为郁生。你恨我抢走了郁生。”

玲珑愕然:“你如何会知道我跟郁生的事?”

媚娘说:“是郁生自己告诉我的,他还说,他的确跟你有过一段誓约,他曾经以为那就是爱情,直到他遇上我,他才发现,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说完,狂笑不止。那失常的模样让玲珑心惊胆战。

十四.

媚娘死了。玲珑被官府扣押。

因为祁家的下人听见争吵,赶到厨房的时候,只见媚娘怒睁着眼靠在墙角,后脑因为铁钉的刺入,血水汹涌溢出。而玲珑跪在她面前,手里还捏着一块碎布,是从媚娘的襟上扯下来的。

这一次,杀人的罪责玲珑再也推卸不掉。

尽管她一再地解释,媚娘是自己滑倒了撞在墙上,她甚至连推也没有推过她。但没有人相信。

除了郁同。

玲珑在阴暗潮湿的大牢看见他,消瘦了,眼窝深陷。十指交扣的时候,掌心冰凉。

十五.

三年前,郁生出外经商,在北邙山脚遇上劫匪。是媚娘的家人救了他。然而图家也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

幸存的,只有郁生和媚娘。

郁生心中有愧,看媚娘孤苦无依,便答应照顾她。

后来,他们成亲。没有人知道郁生心里的苦。

媚娘也是心思缜密的女子,玲珑和郁生之间的不寻常让她起疑,多番追问,郁生将往事告诉她,虽然是为了让她安心,告诉她,与玲珑已成过去,但她却赫然看穿了郁生的自欺欺人。

祁老夫人中的毒是媚娘下的。半包用剩的砒霜是媚娘放在玲珑的首饰盒里。官府的告密信,也是媚娘写的。

只为了报复玲珑让她失去孩子。

让她从未得到过郁生的心。

但玲珑侥幸,她并未能如愿。

十六.

一个月后,封丘有传言,玲珑在狱中小产,胎儿没了,自己的命也丢了。

这当然是郁同疏通了官府,以死尸将玲珑替换出来。马车泊在城外,黎明漆黑如墨,马车里的两个人,闪闪的泪光却皎洁如天上的明月。

郁同说:“我带你去洛阳看牡丹。”

玲珑便虚弱的笑了。

而城楼上,一直都有一个悲凄的身影,目送着他们远去

倾城·红颜笑

1

七岁那年,义父的车驾经过渔村。娇尘软雾,初晴嫩霁。他见我之时,我正在试图探取树上高高的一丛荔枝,脚尖点地,身子晃动得厉害。义父说,他那时见我,眼内有七彩的云霞,绚烂背后,又似乎自倔强的目色中透出天下的命理玄机。动荡与安宁芜杂衍生。

我不明,他何以能从我稚嫩的眼中采撷到天下,但他说,我必定信,起码在我七岁的小小骨骼的年华,我会觉得那是一种赞许。

义父是朝中的权贵,侍奉平遥王。但他丝毫不避讳将自己独吞天下的野心暴露在我面前。他用高价将我从亲生父母的手上买回来,赐我锦衣华服,海味珍馐,他时常拿着我的生辰八字帖兀自沉思,良久,再看我一眼,说,亦柔,你要同清扬一起,辅佐我,攻占天下。

我似懂非懂。

清扬姓魏,是义父的独子。我初见他时,不过十余岁。转眼,竟已是弱冠之年,而我亦及笄,渐渐起了青涩的少女心事。

这些年我虽初初想念着渔村的父母,亦曾埋怨过他们的势利和薄凉,但时间一长,我学会了忘记。当我发现我的一门心思只系于清扬身上时,我开始每天都盼着能见到他出落得越发俊朗的眉眼。他的气宇轩昂。连他的一个微笑,我都视若上宝。

2

义父在我十七岁那年辞世,他的野心他的抱负,一并落在了清扬单薄瘦削的肩膀上。

为此,心悄悄的疼。

我曾问清扬,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有何能耐帮助你们完成大业。清扬说,因为你是七杀星托世。而我,是贪狼。

我于是明白了义父当初买我回来的原因。

杀破狼,最早见于易经,属紫薇斗数。七杀为搅乱世界之贼,破军为纵横天下之将,贪狼为奸险诡诈之士,此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

那么,破军星呢?

清扬抬起我的脸,他说亦柔,你莫怪我狠心。

3

我后来才明白清扬所谓的狠心,原来就是将我送去褒国,送给褒国的大将军。那男子和清扬一般大小,面目冰冷,我看他的第一眼便觉得畏惧。

清扬说,他就是破军。而你,就是我与他合作最大的诚意。

我爱的男子,他无视我炽烈而紊乱的芳心,将我当作礼物送给了别人。当我惆怅的踏上远行的马车,他亦看不见我自心底涌出的那一泓清泉。

清如我心。清如泪。

和明夜相处得久了,才发现他其实颇为细心,虽然言语不多,但他的深沉令我对他字字信服。我曾经试探着问他,为什么要与清扬合作。他告诉我,早在义父还在世,他们之间便达成了协议,魏家要的是平遥王的天下,而他要的则是褒国昏君的天下。他说,一旦清扬登位,他应承过,会派兵助我逼国主让位。

明夜说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他手中掌握的兵权,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能推翻昏君,而且出师无名,他不想令百姓置疑他是一个觊觎皇位的奸险小人,失却民心。至于清扬,他们其实都有相同的顾虑,毕竟一个王朝的颠覆,须慎之又慎。

我说在你们的眼里,除了王位江山,难道就没有其他?

明夜但笑不语。

我其实更想问他,你真的就此相信了清扬?以我同他数十年的相处,他并非一诺千金之人,他心中的城府,甚至会令我生畏。但他是清扬,我爱的清扬,就算他在前路埋下刀山火海,我亦只是跟随并怂恿明夜慷慨而行。一个字不曾说。

平遥国的军队时时挑衅,看得出,褒国的国君已成了惊弓之鸟。明夜上朝回来,眉头皱得松不开,他说这昏君又在想着割地进贡了,他这样一味地妥协,只能让褒国成为案上的鱼肉,任凭宰割。

我亦皱眉,战事一日挑不起,清扬便不能收取渔人之利。他在那端,焦躁而孤单,我却不能和他一起,不能为他分担。我对明夜说,这件事情交给我。明夜很紧张地抓着我的手,他说你不能卤莽。我淡然地笑,为了让我能够帮助魏家早日完成大业,自小我便通习六艺,剑法更是精湛,明夜,你让我为你们做点事,可好?

明夜默许。

没多久,先是褒国的百姓不断受到平遥国军队的滋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稍后褒国国君遇刺,伤势非轻,再过了没多久,当平遥王的寝宫出现黑衣蒙面的刺客,他最心爱的妃子死于寒铁剑下,他彻底怒了。割了那个被捕的刺客的舌头,送还褒国,而那个可怜的使者,亦未能逃出褒国国君的怒火,双方彻底撕破了脸皮,战事一触即发。

我的布局虽不免烂俗驽钝,总算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