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隽惊得话都说不出了,骆秋迟在她旁边幽幽道:“我好像知道……这家伙是谁了。”
那张漂亮的面孔隔着跪了一地的人,深深望着闻人隽,又轻轻发出了一个音节:“瑕。”
折腾了一宿,天已蒙蒙亮起,从驿馆出来时,骆秋迟吸了口冷风,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干他个兔崽子,长那样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自己也不吭声,就那样骗你抱了一路,他奶奶的还不是个小娃娃,居然都十四岁了,十四了呀!”
闻人隽走在冷风中,恍恍惚惚的,满脑子都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有那一对雪白赤裸的足……她现在只想挖个地洞,一脑袋扎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呢?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山里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居然会是扶桑国的小天皇,他随学府代表团一起来到大梁,半夜却从驿馆中偷偷跑了出去,他身边的护卫和代表团的人都在找他。
那些戴着黑色面罩的人就是皇室的护卫,好不容易在山里找到了自家小主子,却发现主子不仅受了伤,身边还有两个陌生的大梁人,他们第一反应就是主子被人“挟持”了,又加上扶桑与大梁语言不通,而小天皇在闻人隽怀里也一句话都不吭,那群护卫急了,这才动手“抢人”了。
事实证明,根本就是千岚天君不想跟他们回去。
这个有着一双琥珀色眼睛的“小娃娃”,之所以怀有一身骇人的功力,外表与年龄相差巨大,诡异无比,全是因为他在四岁时,教习他武功的师父就在弥留前,将毕生功力传给了他,他虽是平白得了近百年的内力,却也因此身体发生了奇诡的变化,此后十年都不再“长大”,一直保持着幼童的模样。
“瑕是跟在天君身边的死士,曾在皇室的斗争中,为了保护天君,牺牲了自己,她就死在天君的眼前,那一年天君还很小,受了不小的刺激,后来就总是会做出一些古怪的举动……”
学府代表团中有一位明本先生,是扶桑皇室的首席太师,也是千岚天君最贴身的一位老师,他送骆秋迟与闻人隽离开驿馆时,还满怀歉意:“这一次实在对不住二位,也多谢二位救下了天君,还好一切都有惊无险,二位是我扶桑国上下的大恩人……”
虽然他的大梁话说得有些生硬,但字字句句真挚无比,闻人隽离去时,正看见那道小小身影站在门边,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盯着她,嘴中又轻轻发出了一声:“瑕。”
她心头一酸,赶紧低下头,跟着骆秋迟离开了驿馆。
如今走在晨风中,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还萦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闻人隽忍不住叹了一声:“其实这小天皇也挺可怜的……”
“那你再去给他暖脚呀,他不是很喜欢被你抱着吗?”骆秋迟冷不丁冒出一句,闻人隽的脸瞬间羞红了:“老大,你不要再提这茬了!”
骆秋迟哼了声,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不好,竹筒里的冰都快化了,我得赶紧去一趟摘星居,不然这秋萤草可就白摘了!”
他摸向怀里的两个竹筒,对闻人隽道:“你先回书院吧,我去摘星居找那季师傅,秋萤草都给他弄来了,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脾气硬到不行的季师傅,曾松过一丝口,说倘若他们能弄来秋萤草,才足以证明他们的决心,他才有可能会教他们“秋夜萤心”这道菜。
如今这秋萤草已经拿到手,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成功在望了!
闻人隽点点头:“老大你先去摘星居送秋萤草,我晚点就来找你。”
清晨的风还带着飒爽的凉意,闻人隽回到书院,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打起精神后,正要去找骆秋迟,却没想到会在宫学门前,见到一身熟悉无比的银袍——
杭如雪站在树下,手里抱着一本书,抬头见到闻人隽,一张冰山似的脸难得露出笑颜:“阿隽姑娘,早啊,我,我有些问题想向你请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山海经》?”
树下,闻人隽翻了翻手中的书,见有几处折了角,做了记号,旁边写满了细小的笔迹,字里行间带着独到的思考与疑问,她不由有些意外:“杭将军,没想到你喜欢看这个,还看得如此认真……”
杭如雪腼腆一笑,不露神色道:“不只《山海经》,还有许多诗词歌赋,天文地理的书,我平日都会看一些,上了战场也不忘随身带着,毕竟人可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书。”
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杭如雪脸尽力平复着呼吸,努力做到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
闻人隽果然抬头,眸含赞许地望向他:“杭将军有此境界,实在难得。”
“只可惜我现在有点急事,那两国学府比试在即,我要去酒楼学一道菜,可能没时间向杭将军细细解说了,不如这样吧,杭将军将这本书留在我这里,那些疑惑的地方,我都会在旁边做上详细的注释,到时送到将军府去,你看好不好?”
杭如雪一愣,薄薄的双唇动了动:“这,这,阿隽姑娘,我……”
闻人隽不等他说完,已歉意地笑道:“我当真赶时间,先走一步了……杭将军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标得清清楚楚!”
等那道纤秀身影消失在了风中时,杭如雪仍旧站在树下,一动未动,久久的,他失落地叹了口气。
摘星居里,季师傅见到那微光闪烁的秋萤草,总算松了口,骆秋迟与闻人隽忙到了黄昏,那“秋夜萤心”终于完成了大半,只需小火再熬上片刻就可。
骆秋迟长吁一口气,在桌旁坐了下来,正要为自己倒杯茶喝时,眼睛一瞥,却发现桌上有本书。
他拿起来一瞧,神情一怔:“《山海经》?”
轻轻呢喃出这三个字,他看向了炉灶旁,正守着火候的闻人隽,目光若有所思。
风掠长空,晚霞满天,千辛万苦制作的一道“秋夜萤心”总算出炉。
闻人隽激动不已,正要招骆秋迟一同过来时,骆秋迟却是慢悠悠地走到她身后,一拍她肩头,递给了她一物。
“小猴子,书还给你,我懂你的意思,我仍然是那句话……不如惜取眼前人。”
他意味深长地道,末了,还冲她眨了眨眼,闻人隽不明所以,傻愣愣地接过书,低头一看,陡然明白过来,整个人哭笑不得,正要开口解释时,骆秋迟已经扑至灶台边,招手道:
“好了,别多想了,小猴子,快来看看咱们的‘杰作’……”
闻人隽随手翻了下书,发现里面的几处疑惑都已经做了注释,那字迹龙飞凤舞的,自然知道出自何人之手,她又想到方才骆秋迟对她说的那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忽然笑了起来,心里甜丝丝的,将书合上,回头道:“老大,我来了,这秋夜萤心总算大功告成了……”
外头风掠长空,万丈霞光照入屋内,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了一起,温柔无匹。
隔天,杭如雪就收到了一本注释满满的《山海经》,闻人隽给他时,虽然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但眼里噙满了笑容,整个人和平时都不大一样,带着一股少女的欣喜与娇羞。
杭如雪心中微微一动,脸上也跟着一红,她是否……察觉出了什么?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宝贝般地翻开了那本书,看着上面的一处处注释,心底柔软了一片。
他没有想过,她的字迹倒是飘逸不羁,很有几分疏狂的味道,不像她的人那样清婉秀丽,可是却带着普通女孩子没有的英气,叫他越看越喜欢。
更不用说那些字里行间的讲解,生动详实,妙趣横生,又让他对她更多了一层仰慕,她果然是个灵气四溢,聪慧过人的小才女。
捧着那本《山海经》,杭如雪将那些注释的地方看了一遍又一遍,眼角眉梢都挂着掩不住的笑意。
明月皎皎,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两国比试
第七十九章:两国比试
秋风拂过书院,在众人紧张的准备下,两国学府比试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朝中文武百官俱到场,梁帝与扶桑国的天皇位列首席,只是那天皇比较特殊,整个人罩在一把黄罗伞盖下,边沿垂下白色的轻纱,将人遮掩在了其中,看不分明身形,旁边还陪坐着一位扶桑国的太师。
那太师正是明本先生,他隔着轻纱,不时与千岚天君侧身交流,评点场中的比试情况。
天高云淡,阳光下棋盘一字摆开,炉中点着清雅的檀香,两国学子俱是神情认真,每一步都下得深思谨慎。
第一场比试的是棋术,大梁派出的一组是骆秋迟与闻人隽,他们坐在长空下,分别对弈的是扶桑国最厉害的两位少年棋手。
杭如雪在席间遥遥望着那道清丽身影,见她沉着冷静,下的每一子都不慌不忙,更难得的是,滴水不漏的布局中,她还行了几招“险棋”,引敌深入,表面自绝后路,实则包抄围剿,早在棋盘上设下了连环陷阱,棋路风云逆转,精彩不已,颇有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过人胆识。
杭如雪点点头,眸露赞许,这番棋路暗含兵家之术,对极了他这种武将的口味。
场上,玉铃敲响,闻人隽起身致意,满场抚掌喝彩,她率先夺下一局。
耳边却是响起了上场前,骆秋迟对她那几句至关重要的点拨:“小猴子,你的下棋风格其实对不上你本该有的实力,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棋风太过于小心翼翼了,永远都是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还记得你在青州时,为什么总是输给我吗?不是因为你真的与我相距甚远,而是因为你太放不开自己了,你想得太多,太害怕输,你的棋路太常规了,或者说太‘乖’了,总是要把每一步都想得很透彻才敢落子,将自己局限在一个方框里,丝毫不敢越界,但你可知有句话叫‘兵行险招’,适当的时候放开手脚,往前冲一下,你可能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小猴子,相信你自己的实力,做一个杀伐果决的将军,而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小兵。”
最后那句话还久久回荡在耳畔,闻人隽深深吸了口气,在满场的掌声中,看向对面那道正在对弈的白衣。
他恰好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笑了。
骆秋迟不再拖延战局,干脆利落地放下一子,站起身来,笑如春风拂面:“承让了。”
玉铃再度敲响,大梁又夺一局,棋术一项上,大获全胜!
满场欢呼,梁帝抚掌而笑,龙颜大悦。
长阳下,两人站在了一起,接受封赏,闻人隽悄悄对旁边的骆秋迟道:“老大,你明明早就可以赢了,为什么要拖到这个时候啊?”
骆秋迟在阳光中微眯了眸,懒洋洋地道:“傻啊你,两国比试的第一局,这样重要的开门红,老大难道不留给你吗?”
闻人隽一怔,骆秋迟却已经在她耳边接着笑道:“小猴子,看到你父亲了吗?你看他站在席中笑得多开心啊,他一定以你为豪,回去跟你娘好一番夸赞,奉国公府上下都会倍感荣耀的,我都能想见你娘那副眉开眼笑的样子了。”
微风拂过闻人隽的衣袂发梢,她听着这番话愣住了,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眼眶不知怎么忽然一涩,她心中温热难言,双唇翕动着:“老大,你,你真是……”
世上最好的老大,最好最好的……骆秋迟。
首席上,千岚天君坐在黄罗伞盖下,隔着白色的轻纱,目光始终追随着场中那道清隽的身影,旁边的明本先生低声道:“竟是他们二人,果真少年英才,尤其那位女公子,竟率先夺下了第一局,连雅子都败在了她手上,实在是令人叹服……”
千岚天君长睫微颤,琥珀色的双眸望着风中那张笑颜,目光深深,更添了几分异色,若有所思。
第二场比的是算术,除却珠算与心算外,还有一份长卷,上面列着十道大题——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平地秋千未起,踏板一尺离地,送行二步与人齐,五尺人高曾记;仕女佳人争蹴,终朝笑话欢嬉,良工高师素好奇,算出索长有几?”
“波平如镜一湖面,三尺高处出红莲。亭亭多姿湖中立,突逢狂风吹一边。离开原地六尺远,花贴湖面像睡莲,求湖水在此深若干尺?”
“行人街上走,提壶去买酒。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遇到店加一倍酒,遇花喝一斗酒;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借问此壶中,原有酒几斗?”
“今有方池一丈,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适与岸齐。问:水深,葭长各几何?”
“有善行者行一百步,不善行者行六十步。今不善行者先行一百步,善行者追之。问几何步及之?”
“今有共买牛,七家共出一百九十,不足三百三十;九家共出二百七十,盈三十。问家数、牛价各几何?”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
“今有客马日行三百里。客去忘持衣,日已三分之一,主人乃觉。持衣追及与之而还,至家视日四分之三。问主人马不休,日行几何?”
“远看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
这长卷题目量极多,比试所给的时间又很短,需要好几人共同完成。
大梁这边却只派出了一组,付远之携闻人姝上了场。
台下,欧阳少傅坐在宣少傅旁边,有些担心道:“阿宣,你会不会有些托大了?你看扶桑国那边,可是足足派了六个人出来呢!”
宣少傅淡淡一笑,看着台上面目沉静的付远之,轻声道:“事实上,只需派出远之一人即可,多上一人,还是为了顾及扶桑国的面子,不至于显得我们这边过于猖狂,不信,你便看着好了。”
宣少傅向来稳重自持,从不随意夸大,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对付远之有着多么大的信心。
果然,场上,付远之独自比完珠算与心算后,接过那长卷,一人埋头就飞速做了起来,闻人姝在旁边有些无所适从,全然插不上手,倍显多余,只得帮付远之研墨润笔,倒像个随侍一旁的小丫鬟似的,站在场上顶着众人的目光,一时尴尬不已。
当扶桑国那边才算到第三题时,付远之已经放下了手中笔,率先敲响那玉铃,平静地站起身来,淡淡道:“学生已完成了,监师可验卷。”
十题答案,无一有错,付远之的神算能力艳惊四座,全场都沸腾了,无论是大梁的人,还是扶桑的代表团,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惊叹连连。
台上,付远之却站在风中,一派淡然,整个人不骄不躁,气度从容。
六王爷遥望着场上那袭飞扬的青衫,眸中露出赏识的笑意,他身边的一位谋士贴在他耳边一阵低语,他点点头,笑道:“本王知道,的确是天之骄子,智算无双,放心,本王自有思量。”
短短一日,大梁拿下了两场的胜利,尽显国威,朝野民间都欢喜不胜。
好运似乎接连眷顾着大梁,第二天的几轮比试,无论文武,也都捷报频传,姬文景的画作,赵清禾的舞姿,孙家兄妹的几项武技,俱是场场大胜,力压扶桑代表团,为大梁争足了面子,宫学上下士气高昂,陈院首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在琴棋书画比了个遍后,最特殊的一项,终于上场了——
美食烹饪。
这是扶桑国最有可能扳回一城的强项,作为出战的主力军,骆秋迟与闻人隽肩头重担可想而知。
他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为对决做着最后的准备,却没有发现,角落里一道怨毒的目光。
闻人姝一双美眸中尽是不甘,染着蔻丹的长指甲深深陷入手心之中。
这几日的比试里,她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而闻人隽却大放异彩,同为一族姐妹,难免被拿来比较,她的优异出众,将她衬得灰头土脸的。
奉国公府中,闻人靖更是破天荒的,对闻人隽赞不绝口,简直快要夸上了天,却一个眼神也没有给闻人姝,眉娘高兴得像年轻了好几岁,还特意穿了身新衣裳在大夫人眼前晃悠,将大夫人气得脸都绿了!
这让闻人姝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她一个嫡女,美貌无双,众星捧月,原本处处压在闻人隽那下贱的庶女头上,却因为一场两国比试,叫她头一回输给了她,还是当着那么多文武百官的面,她怎能甘心!
带着这样强烈的嫉妒与恨意,闻人姝在美食比试的前一刻钟,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摸进了书院的厨房,做了一件任谁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竹筒里盛满了冰,里面的秋萤草散发着清寒的微光,芬芳扑鼻,闻人姝冷笑地望着这“制胜法宝”,目光怨毒:“闻人隽,我不会让你再大出风头的,想赢下这场比试,做梦吧!”
手中的热水汩汩灌入竹筒中,那冰块迅速融化,白雾缭绕间,那些闪烁的微光一点点灭掉,秋萤草瞬间枯萎,浓烈的异香飘入风中。
付远之无意经过时,鼻尖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他循着香气踏入厨房时,脸色一变:“你在做什么?”
闻人姝措手不及,端着的热水一洒,差点烫到了自己的手背。
付远之一个跨步上前,一眼看见那竹筒中枯萎的秋萤草,瞬间明白过来:“你疯了吗?!”
他劈手夺过那几个竹筒,却还是为时晚矣,里面所有冰封的秋萤草都已经尽数枯萎,一株不剩!
闻人姝被撞个正着,吓得花容失色,浑身直哆嗦:“付师兄,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出去,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可就完了……”
“你何止是完了,两国比试在即,输赢关乎大梁的荣辱,你这行径无异于上阵交战时,通敌卖国,你懂不懂?!”
闻人姝被喝得身子一颤,面无人色,泪水夺眶而出:“我,我知道,我只是一时糊涂罢了,我不是有心的,求求你了,付师兄,求求你不要说出去……”
付远之呼吸急促,死死瞪着闻人姝,她上前抓住他衣袖,苦苦哀求,他心头烦乱不已,将她一把甩开:“快想办法补救吧!”
外头却是大风猎猎,远处古钟敲响,最后一场学府对决,开始了。
付远之瞳孔骤缩,呢喃着:“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挺身而出
第八十章:挺身而出
竹筒里冰块彻底融化,变成了摇曳的清水,水中微光尽灭,秋萤草全部枯萎,骆秋迟与闻人隽打开竹筒时,脸色大变,不敢置信:“这是怎么回事?”
场上的对决即将正式开始,他们在台下最后检查一遍原料时,却没有想到,竟会出现这样匪夷所思的变故!
闻人隽瞬间脸色煞白,急得双手都在颤抖,骆秋迟握紧那残有余温的竹筒,眸光几个变幻,咬牙道:“妈的,有人动了手脚!”
闻人隽霍然抬头,骆秋迟恨声道:“这竹筒边上还冒着热气,显然是有人灌了热水进去,不然冰块绝不可能这么快融化掉!”
闻人隽的一张脸更白了:“是,是谁这么蓄意破坏?老大,比试马上开始了,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慌乱的神情引起来周遭的注意,姬文景、赵清禾、孙左扬几人眼见情形不对,齐齐围了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一见那竹筒便陡然明白过来,闻人隽将利害一说,孙左扬最先骂了出来:“这他娘的是谁干的?”
孙梦吟也气愤不过:“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动手脚,居心实在歹毒,可别让我揪出来!”
她旁边挽住她的闻人姝身子一颤,胆战心惊地低下了头,掩饰自己紧张害怕的情绪。
付远之余光瞥了她一眼,袖中的手紧紧一握,却到底薄唇紧抿,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上了前,沉声道:“现在没时间追究是谁动的手脚了,当务之急是想补救的办法。”
他看向闻人隽,冷静道:“阿隽,你们的应战之菜中一定要用上这道原料吗?有没有可以用作替代的?现在迅速派人进宫,去御膳房里调用其他的原料,应该还来得及,有可能吗?”
闻人隽摇摇头,急得眼泪都快冒出:“不行啊,秋萤草独一无二,不可取代,它是我们千辛万苦才找来的宝贝,是今天这场对决制胜的关键,绝不能缺了这一道原料啊!”
骆秋迟道:“对,秋夜萤心是五道应战菜中最重要的一道,是摘星居季师傅的祖传之菜,我们费了好大工夫才拿到手,可以说是今日的‘独门武器’了,缺了这些秋萤草,这道菜根本做不出来!”
这点变故几乎是致命的打击,事态的严重程度超乎想像!
付远之呼吸一紧,袖中的手握得更加用力了,他看向心急如焚的闻人隽,几乎忍不住就要将真相脱口而出。
两国大赛在即,万众瞩目下,却出了这样大的岔子,事后定会追责,首当其冲的就是骆秋迟与闻人隽两人,他们之前赢的那些荣誉顷刻化为浮云,功过根本无法相抵,梁帝若是盛怒之下,说不定还会降罪下来,事情非同小可!
付远之深吸口气,不再犹豫,上前一步正要开口时,一个清冽的少年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阿隽姑娘,你们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席上的杭如雪,遥遥望见他们一堆人聚在一起,气氛异常,他敏锐地察出不对,这才起身离席,过来一探究竟。
闻人隽颤抖地握着那竹筒,语无伦次地将事情一说,杭如雪的脸色也陡然变了:“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扶桑国的人干的?”
他常年在外作战,身边各种细作层出不穷,第一反应就是“敌国”所为。
姬文景站在众人之间,皱眉摇头道:“不会是的,这也太明显了,他们没那么傻,况且扶桑国的学子也个个心高气傲,我虽与他们接触不多,但管中窥豹可知一二,恐怕他们宁愿光明正大地输了比赛,也不会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
同他比试画技的那位佐藤雄一,为人就十分孤傲,人如其画,输了比赛也是自认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未有丝毫怨怼,君子气度十足。
当下杭如雪也不再去追究是何人所为,只是看向闻人隽,当机立断道:“阿隽姑娘,这秋萤草哪里能弄到?最快需要多久?”
闻人隽目视他直直道:“只有晏山才有,来去百余里,就算骑上皇宫最好的良驹,走山道近路,快马加鞭,恐怕也得花上三个时辰左右,根本来不及!”
“不,或许来得及。”杭如雪眸光一紧,意味深长地开口,他扫过众人惊诧的面孔,一字一句道:“我有一匹汗血良驹,随我征战多年,它比宫中御马都还要快上数倍,在我营中有着‘千里闪电’的诨号,若是骑上它,来回半个时辰足矣。”
“真的吗?”众人眼神一亮,激动不已,同时看见了希望,杭如雪点点头:“一共五道应战之菜,你们先做前面四道,为采秋萤草多争取一些时间,只要路上不出意外,应该来得及!”
闻人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杭如雪:“太好了,杭将军,你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大救星啊!”
杭如雪脸上微微一红,忙咳嗽了声:“应该的,事关大梁胜负荣辱,我不能坐视不管……事不宜迟,阿隽姑娘,我载你一行,现在就出发吧,去那晏山取秋萤草!”
闻人隽忙点头:“好!”
她看向骆秋迟:“老……骆师弟,你先做那前四道菜吧,我跟杭将军去取秋萤草,你等我们回来!”
骆秋迟望了眼杭如雪,忽然道:“杭将军,不如我跟你去取那秋萤草呗?”
杭如雪冷着一张俊脸,想也未想道:“不好,还是阿隽姑娘去比较好,两个大男人同骑一匹马,负重增加,势必影响速度,时间有限,不能冒险了,你说呢?”
“是啊,骆师弟,别磨唧了,还是我去吧,我们现在就出发!”闻人隽急得不行。
骆秋迟望着杭如雪,眸光定定,终是扬唇一笑,仿佛看穿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