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病倒的第二日,徐念安奉殷夫人之命,过去探望四太太。
自她嫁进来后,四太太为了拍五房马屁没少刁难她,如今四房被五房当面捅刀,四太太哪有脸见她?便让赵姝彤招待她,只说自己喝了药睡着了。
赵姝彤面对徐念安也很羞愧,屏退丫鬟后亲自给她斟了杯茶,道:“堂嫂,以前是我母亲糊涂,得罪你和大伯母,不敢奢求原谅,只请你回去告诉大伯母一声,我母亲以后再不会犯以前的糊涂了。”
徐念安是个恩怨分明的,对四太太她自是喜欢不起来,但四房这个堂妹一向老实本分,虽与赵姝娴交好,却也从不跟着她上蹿下跳地作妖,她对赵姝彤观感还不错。
如今见她被赵姝娴抢了未婚夫婿也不气不怨,只一心照顾母亲,对她又高看两分,微微笑道:“堂妹不必介怀,四婶婶也就是心直口快了些罢了,谁还真能跟她计较呢。你也劝劝四婶婶,那何夫人我见过,可厉害着呢,何公子又对何夫人言听计从,这样的人家,嫁去做媳妇未必是好事。堂妹如此知礼懂事,福气在后头呢。”
赵姝彤红了脸,羞涩地点了点头。
徐念安回到嘉祥居,将四房的情况与殷夫人一说,殷夫人叹气道:“五房母女人品之低劣,真是世所罕见。这回老四家的看清了她们的真面目,以后断不会帮着她们上蹿下跳了。也好,府里能消停些。”
徐念安倒了杯香气扑鼻的桂花茶给她,道:“倒是四房的姝彤,我瞧着挺好的,希望她能有个好姻缘吧。”
殷夫人点头:“那孩子是四太太养大,又一直和赵姝娴一块处着,能忍住不作妖,心算是正的了。”
徐念安:“……”
“这回五房吃相属实难看了,想必国公爷也失望透了吧。如不出所料,国公爷应当会为姝彤寻一门不错的亲事,以作补偿。”殷夫人道。
婆媳俩正聊着呢,忽锦茵匆匆回来,对殷夫人道:“太太,不好了,定国公府裴夫人好像察觉了什么,将三姑奶奶扣在府里了。奴婢此番前去,连人都没见着,定国公府只说三姑奶奶病了,不便见人,就将奴婢打发回来了。”
第108章
殷夫人一听急了,从床上直起身子道:“这还了得?我亲自去找她。”
徐念安忙按住她道:“母亲稍安勿躁。如今事情尚未放到明面上,您现在过去与裴夫人撕破脸,旁的不怕,就怕他们破罐子破摔,死活不肯与三姐姐和离就不好了。这样,今日待祖父下值回来,您先去跟他说三姐姐和离之事,征得他同意。过两日三郎放旬假,我和三郎一道去定国公府将三姐姐接回来。”
殷夫人犹豫:“你和三郎去?”
徐念安点头,“您是长辈,如果您亲自去,必要有个结果,万一谈崩了不好收场。我们做小辈的过去,就算有个意外,还有长辈去补救的机会。您放心,我们定将三姐姐接回来的。”
晚上赵桓熙回来,徐念安就对他说了此事。小夫妻俩把托钱明收集的李梓良看脏病,与人私通等证据好生整理一番。
赵桓熙抱怨:“表哥怎么说话不算话?说好回去十天半个月就回来的。”
徐念安道:“来去不要时间啊?你这么盼他回来做什么?”
“若是他在,去定国公府打架不是多个人多分胜算吗?”
徐念安失笑,伸手指戳他额头一下,道:“谁说要去打架了?还能打人家门上去啊?你能耐得不行了!”
赵桓熙指着那堆证据道:“你看看这堆脏东西,若是杀人不犯法,我能打死他!”
徐念安握住他的手指,温声道:“没必要,我们的目的是将三姐姐顺利地从定国公府接出来,让她与李梓良和离。只要她与李梓良和离了,李梓良烂成什么样都和我们没关系,没必要为了这种人让自己手上沾血。”
赵桓熙低下头去,道:“我知道,怪他不过是迁怒,最应该怪的是我爹,要不是我爹,我三姐又怎会嫁给这种人。”
“好在三姐姐很快就能解脱了。”
“嗯!”
徐念安问:“钱明他们这次帮我们这么大忙,过段时间等有空了也要备些礼物去好生谢谢人家才是。”
赵桓熙道:“不用,我都答应他给他扮男旦了,还送什么礼物?”
徐念安惊讶地瞧着他:“扮男旦?唱戏?”
赵桓熙点点头,“他就是个戏迷,之前讨好我,也是见我长得好看,想让我扮男旦给他看。这次为了三姐的事可算让他得偿所愿了。我都想好了,我也不能白给他扮,我叫他给我排《藕连关》,待明年二月里我母亲生日,我就亲自上阵演给你看。我负责打戏,钱明负责唱戏,让你看一出打戏好唱戏也好的《藕连关》。”
徐念安笑得不行,“你还亲自上阵,不怕母亲打死你?”
“你别管母亲作何反应,我自有办法应对,你只说你想不想看。”赵桓熙期待地看着她问道。
徐念安抿嘴忍笑,双眸波光粼粼的,道:“想看。”
赵桓熙高兴起来,“到时候我演给你看。”
次日,徐念安送走赵桓熙来到殷夫人房里,见她正着苏妈妈准备礼单。
“十一月初七,凌阁老七十寿辰,礼物一早就备好了,眼下不过查点一番,以免疏漏。”殷夫人对徐念安道。
“七十尚未致仕,在本朝倒也少见。”徐念安轻声道。
殷夫人道:“听闻凌阁老六十就开始向圣上递折子请求致仕了,圣上倚重他,一直不准。说起来,这位凌阁老还是我同乡。他致仕了便可回金陵了,我何时才能回金陵呢?”
徐念安听说这凌阁老竟是金陵人,心思一下活泛起来,问殷夫人:“娘,给凌阁老的寿礼中可以再添一样东西么?”
两日后,赵桓熙放旬假。
小夫妻俩一大早就振作精神地来到嘉祥居,向殷夫人禀告一声,然后出门去定国公府接人。
到了定国公府,递了帖子,裴夫人命人将两人领进去。
到了裴夫人的院中,赵桓熙与徐念安向裴夫人行了礼,徐念安便温婉开口道:“裴夫人,我婆母她近日卧病在床,十分想念我三姑姐,特命三郎与我来接我三姑姐回去与她瞧瞧。”
裴夫人笑得歉意又自然,道:“那可真是不凑巧,你三姑姐也病了,怕是不能成行。”
“啊?这样严重?不知得的什么病?夫人可曾为她请过御医了?”徐念安担心地问。
“倒也不是需要劳动御医的病,只是需得慢慢调理罢了。”裴夫人侧过身端起茶杯。
赵桓熙握拳,想开口,徐念安扫了他一眼,他又闭上嘴。
徐念安从袖中抽出一张药方,离座走到裴夫人面前,亲手递给她,道:“裴夫人请过目,我三姑姐,得的是这种病么?”
裴夫人接了那张药方,莫名其妙:“这是什么?”
徐念安道:“这是前段时间三姐夫偷偷找坊间大夫开的方子啊。”
裴夫人面色一变,屏退房中下人,望着徐念安问道:“你什么意思?”
徐念安与她对视着,道:“裴夫人将我三姑姐拘在院中,应当一早就知道我们赵家是什么意思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裴夫人冷笑:“你们赵家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但佳臻是我李家的儿媳,一日是,一辈子都是。”
徐念安道:“夫人刚才得知方子是三姐夫配的之后就屏退了下人,想必心里知道那是什么方子。既然知道,夫人便该清楚我婆母是为何而病。三姑姐回不去,我婆母的病好不了。有这张方子在,为性命考虑,我三姑姐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和三姐夫行夫妻之事,一个永远不会为您生下嫡孙的儿媳,裴夫人确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地留下来吗?”
裴夫人态度强硬:“既做了我李家的儿媳,生不生嫡孙,可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赵桓熙大怒,再也忍不住地开口道:“裴夫人,你现在放我三姐与你儿子和离,咱们两家还是世交。若你执意要将我三姐困死在你定国公府的后院中,那咱们两家便是世仇。你也是有女儿的人,真到那一步,我母亲和三姐今日所受之苦痛,我必叫你和你女儿也一一尝遍!”
裴夫人一惊,她对殷夫人这个独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徒有其表不声不响的模样上,虽然也有耳闻说他娶了媳妇之后与以前不大相同了,但也没料到竟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瞧他现在长身玉立器宇轩昂,说这番话时那斩钉截铁的气势,让人不由得相信真到了那一天,他真的会不择手段地进行报复。
“三郎,不可对裴夫人无礼。”徐念安轻轻说了赵桓熙一句,又对裴夫人赔罪道:“裴夫人,我家三郎年轻气盛,心中又着实牵挂三姐,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原本婚姻大事,结的是通家之好,若非实在过不下去,也没人愿意走到这一步。”
徐念安说着,看了眼桌上那张方子,继续道:“我三姑姐原本也是想尽为人妻为人媳的职责,为李家添丁进口,谁承想差点害得自己性命不保。我婆母心痛难忍病倒在床,这才下定决心要三姑姐和三姐夫和离,不为旁的,只为保她一条性命。如今此事已在祖父面前过了明路了,我们两人,也是得了祖父的首肯才来的。总而言之,我们赵家阖家上下是铁了心要让三姑姐回家的,裴夫人若是肯,自是最好,若是不肯,我们也有不肯的法子。只是若真的要走那一步,旁的不说,裴夫人下半辈子指定是不会再有儿媳了,国公爷还会被参治家不严,教子无方。”
裴夫人烦心道:“我叫我儿改不就是了,何必和离呢?”
徐念安道:“裴夫人,话说到这一步,咱们也都不必藏着掖着了,若是您真的能叫三姐夫洗心革面,又何至于到今天这一步?况且,”她从袖中抽出一叠纸,迎着裴夫人惊疑的目光缓缓翻了一遍,复又塞回袖中,抬眸看着裴夫人道:“就我们知道的三姐夫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来看,只怕三姐夫要改,也只能去京兆府的大牢里改了。”
“你、你那是……”裴夫人紧盯着她的袖子,神情间已不复方才的从容。
徐念安温文尔雅道:“裴夫人放心,这一叠不过是誊写的,至于它到底是什么,有多大用处,全在您一念之间。”
裴夫人眼中出现颓色,但面上仍强撑着,道:“此事关系重大,我做不得主,需得与国公爷商量。”
徐念安道:“裴夫人与国公爷不妨慢慢商量,让我与三郎先将三姑姐带回家去。若不能让我婆母看到三姑姐好好的,她老人家会着急的。她一着急,病情便会加重,我们做小辈的定力不够,到时候怕是会病急乱投医。”
裴夫人明白,对方拿捏着她儿子的把柄,又得了靖国公的首肯,这和离怕是已经势在必行,此时强行扣下赵佳臻除了让两家结仇外并无什么作用。
“你们带她回去吧。”裴夫人说出这句话后,一时间疲态毕露,侧倚在桌上伸手撑住了额头。
“多谢夫人,夫人保重。”徐念安拉着赵桓熙向裴夫人行过礼,便欢欢喜喜去赵佳臻的院子里接人。
赵佳臻果然被关在院中,见自己弟弟弟媳来接她回家,一时又惊又喜。因恐裴夫人反悔,三人也也没多说,带着赵佳臻的陪嫁丫鬟婆子就往定国公府外去。
一行刚刚走到府外,恰遇到不知在何处过了夜刚回来的李梓良。
李梓良知道赵佳臻最近被母亲关在院中,如今见她居然出来了,还带着所有的丫鬟婆子,明白她这是要回赵家,当即指着她大声质问:“赵佳臻,你往哪里去?”
赵佳臻不理他,只和徐念安互相扶持着往马车那儿走。
李梓良赶过去,被落在后头的赵桓熙一把揪住了衣襟。
赵桓熙看着眼前这个双眼无神眼眶浮肿,一脸纵情酒色之相的男人,厌恶道:“休得纠缠!我三姐要与你和离!”
李梓良闻言,破口大骂:“赵佳臻你个烂货,你休想!你生是我……”一句话还没骂完,就被暴怒的赵桓熙当面一拳,揍得鼻梁断裂,鼻腔里喷出血来。
不远处李梓良的小厮惊叫着跑过来。
赵桓熙犹不解恨,放开他衣襟拉开架势照着他脸颊左右又是两拳,直打得他口吐鲜血碎牙,跌倒在地。
“李梓良我警告你,以后见着我三姐避着些走,但凡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一字半句污言秽语,我叫你下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发烂发臭!”赵桓熙骂完,狠踹了他一脚,这才气哼哼地转身上马,带着自家马车离开了定国公府门前。
马车上,赵佳臻放下车窗帘,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痕。
徐念安安抚地挽住她的胳膊。
赵佳臻扭头看她,眼睫湿润地笑道:“桓熙刚出生那会儿,娘喜不自胜,对我们姐妹几个说,以后有弟弟给我们撑腰了。当时我很不以为意,想着这么个白胖团子,能给谁撑腰啊?没想到,今时今日,桓熙他真的给我撑腰了。”
第109章
靖国公府,殷夫人早就在嘉祥居翘首以盼了。
没一会儿,在前头盯着的锦茵欢天喜地地跑回来,道:“太太,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
正说着,赵佳臻已经和赵桓熙徐念安一道进了院子。
殷夫人见心爱的三女儿终于脱离苦海,忍不住心绪翻腾,噙着眼泪迎上去道:“我的儿。”
赵佳臻也是悲从中来,喊了一声娘与殷夫人抱在一起哭。
以往被那不幸的婚姻束缚着,回来都是笑着回来,而今终于挣脱了束缚,倒哭了。可见以往的笑,不过是怕家人担心的强颜欢笑罢了。
接下来无甚可说的,国公爷和定国公一起喝了顿酒,李梓良和赵佳臻就和离了。
赵佳贤和赵佳善得到消息,都回家来恭喜赵佳臻终于摆脱了李梓良这个烂人。
殷夫人特意摆了桌酒。
几个姐姐包括徐念安都说这次赵佳臻能回家,赵桓熙居功至伟,都向他敬酒。赵桓熙傻乎乎地来者不拒,两圈下来,姐姐们和徐念安都清醒着呢,他早醉了。
殷夫人遂命人将他扶回慎徽院去休息。
他不在,几个女人说话还自在些。
赵佳臻的事已经告一段落,赵佳善四个儿子傍身,婆母和殷夫人关系又好,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大家都八卦起赵佳贤的家事来。
赵佳贤如今肚子已很大了,人也丰腴不少,气色红润看起来最近一段日子过得不错。
“上回邬诚在文俊书院门口大骂赵桓旭,赵桓旭自是斯文扫地,邬诚也丢了好大的脸。我公爹气坏了,这两个月都严厉管束他,要他书院下学了立刻回家,晚上也不许出去鬼混,月例都直接给了我,他要花销得问我拿。
“他苦闷得不行,日常到我这里来寻宽慰。自作自受,谁乐意软语宽慰他?每次他一来我便装作腰酸背痛,叫他给我捏腰捶背。他便一边抱怨一边与我捏腰捶背。而今倒似养成了习惯,有事没事地跑来与我捏捏捶捶,我就把他当个丫鬟使。”
殷夫人与赵佳善赵佳臻听她说完,都乐得不行。
几人笑过一回,殷夫人红光满面地喟叹道:“瞧着你们几个都过得好,我这病不吃药都好了。现在就是不知你大姐在宣州怎么样了?”
赵佳善道:“说起大姐,前段时间我倒是与大姐通过一回信,她在信中说萱姐儿在边关跟着她父兄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的实在不像样。她有意将萱姐儿送回京来给您管教,并请您为她相一门亲,问我您最近身体如何,弟妹有没有身孕呢。”
殷夫人闻言,道:“算起来,萱姐儿过了年也有十四了,是该收收心学些礼仪,预备着相看人家了。我身子没事,至于念安……”
三个女人都将目光投向徐念安。
徐念安羞涩地垂下眼睑,轻轻摇了摇头。
赵佳臻低声问道:“该不是我那个傻弟弟少不更事,竟日就知道读书练武,冷落了弟妹吧?”
“没有,三郎他待我挺好的。”徐念安双颊微红。
殷夫人知道她和赵桓熙圆房并没有多少时日,便道:“怀孩子也是要看机缘的,急不得。如今你们爹也被祖父给发配出去了,咱们院子里太平得很,萱姐儿尽可回来的。”
赵佳善遂道:“那我写信与大姐说。”
殷夫人点头。
酒席散后,徐念安也有些微醺了,这葡萄酒的后劲好像比梅子酒更足些。
回到慎徽院后,她眼一抬发现书房的灯亮着,走过去一看,见早就被扶回来的赵桓熙居然趴在书桌上睡觉。
“怎不服侍三爷去床上睡?”徐念安问松韵。
“刚回来那会儿三爷非说他没醉,要去书房练字,没一会儿就在书房睡着了。奴婢们去叫,他就发脾气,奴婢们只好等奶奶回来拿主意。”松韵道。
徐念安无奈,只得进了书房,亲自去推他,口中唤道:“三郎,三郎?起来,回房睡了。”
赵桓熙迷迷糊糊地醒来,抬起惺忪睡眼一看是徐念安,顿时笑得像个孩子:“冬姐姐,你回来了。”边说边伸出双臂箍住她的腰。
徐念安一看,这是真醉了,就摸摸他的头:“咱们回房洗漱睡觉吧。”
“嗯。”赵桓熙乖乖站起身,被徐念安像牵小狗一样牵回了正房。
先让他洗漱上床,然后徐念安自己才去洗漱,洗好到房里一看,赵桓熙居然还没睡着。
他原本趴在被子上,听到徐念安进来的动静,猛的翻身坐起来,朝徐念安双手一伸,眉眼如月地傻笑:“抱抱!”
他长得好看,露出这副纯洁无害的模样,实是让人难以拒绝。
徐念安爬上床,与他面对面跪着,探身过去抱住他。
赵桓熙抱着她笑着往床上一倒,抬头就吧唧亲了她额头一下,道:“冬姐姐,我喜欢你。”
徐念安微醺的状态,感觉这样躺下来挺舒服的,乐得配合他,便道:“我也喜欢你。”
“你还没亲我。”赵桓熙不满地哼哼。
徐念安遂仰起脸来,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道:“我喜欢你。”
赵桓熙这才满意了,抱着她继续道:“我昨天喜欢你,今天喜欢你,明天还喜欢你。”
徐念安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想揉眼睛。
赵桓熙催她:“你快说呀。”
徐念安:“我昨天喜欢你,今天喜欢你,明天还喜欢你。”
“我后天喜欢你,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后天还喜欢你。”
“我后天喜欢你,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后天还喜欢你。”
“我大大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大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大大大后天还喜欢你。”赵桓熙又道。
一串大字听得徐念安头晕,她使了性子,不肯说了。
赵桓熙催她:“你快说快说。”
徐念安:“你抱得太紧了我喘不过气来,放开我再说。”
赵桓熙虽是醉了,倒还会权衡利弊,不想撒手,道:“那你不说吧。”
他自己继续在那儿“大大大大大大”的,大了一会儿他自己也迷糊了,于是改口道:“冬姐姐,我十六岁喜欢你,十七岁喜欢你,十八岁喜欢你……”
徐念安眯缝着眼睛听着耳边似乎永不停歇的碎碎念,想不通一个喝醉的人哪来这么好的精神?听到六十七岁也喜欢她时,她终于扛不住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赵桓熙练完武回来,神情别扭。
饭桌上,徐念安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你怎么了?”
赵桓熙抬眸看她,问:“冬姐姐,昨晚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徐念安:“为什么这么问?”
赵桓熙不好意思道:“上次喝醉还是在十三岁时,我娘说我当时坐在床上,非说自己是棵笋,要找自己的竹爹竹娘,吵着不肯睡觉。我娘没法子,让人砍了两根竹子来支在我床前,我才睡了。”
“噗——”徐念安喷了,乐不可支。
赵桓熙俊脸羞红,小声嚷嚷:“你竟笑我,以后我不跟你说了!”
徐念安忙忍住笑道:“我不笑你了。”
“我昨夜到底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赵桓熙着急问道。
徐念安起了逗弄之心,道:“没做什么奇怪的事。”
赵桓熙刚松了半口气,便听她接着道:“就是说自己是个结巴,一直在那‘大大大大大’的。”
赵桓熙神情僵硬,他就是隐约记得自己一直在“大大大大”的才问的,没想到……不活了,丢死人了!
他扭头就要跑,被强行忍笑的徐念安一把扯住,道:“去哪里?快把早饭吃了,待会儿该上学了。”
赵桓熙红着脸磨磨蹭蹭地吃完饭,徐念安照例给他整理穿戴。
伸手抚平他衣襟,徐念安两只手攀上他肩膀,踮起脚来就在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容明艳地看着他道:“桓熙,我喜欢你。昨天喜欢你,今天喜欢你,明天喜欢你,后天喜欢你,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大后天喜欢你,大大大大后天还喜欢你。”
赵桓熙愣在那儿。
“这就是你昨晚喝醉后大大大大的由来。”徐念安道。
赵桓熙明白过来,笑着展臂抱住徐念安。两人温馨地相拥了一会儿,才一起手牵手地出门去。
没过几天,朝廷书院放旬假,凌阁老过七十大寿。
靖国公府国公爷带了赵桓熙和赵桓旭去赴宴。女眷这边就殷夫人和徐念安,还有宁夫人带了她的两个嫡媳和未出嫁的小女儿承珂。
阁老过寿,凌府自是高朋满座冠盖云集。赵桓熙跟在国公爷身后,单凭靖国公府嫡长孙的身份和他那张冠绝京师的脸就为他赢得了不少人的关注。
赵桓旭气恨又无可奈何,待去拜见了凌阁老,有了说话的机会后,他终是扳回一局,靠着精心准备的说辞让国公爷的旧识夸了他好几句。
而赵桓熙呢?赵桓熙行过礼就被葛敬轩勾走,到年轻人堆里玩去了。
顺顺利利热热闹闹地吃过午饭,殷夫人就带着赵桓熙和徐念安回家了。
“祖父今日可高兴了,赵桓旭在堂上给凌阁老作了首祝寿词,赢得满堂彩呢。”回到慎徽院,赵桓熙一边洗手一边对徐念安说。
“你倒是心无芥蒂。”徐念安笑着递了块帕子给他。
赵桓熙道:“我芥蒂什么?他受人赏识,能让祖父高兴,不来害我,我也替他高兴,毕竟都姓赵。”
徐念安道:“文林本来今天要来找你的,知道咱们要去凌府赴宴,才没过来。”
“找我?那现在没事了,我去找他。”赵桓熙道。
“不必了,没有旁的事,就是明年三月苍澜书院会招收一批新生入学,他想叫你好好读书,到时候也去试试。”徐念安道。
“去苍澜书院?我……我行吗?”赵桓熙有点激动,又有点迟疑。
“去试试而已,成不成的都不要紧。流程是这样的,二月里,递一篇自己写的文章到书院,书院的先生看过之后,若是觉着还不错,就会通知你去参加书院的入学考试,考过就可以去读书了,考不过明年还可以再考。还有好几个月呢,不着急。”徐念安自己也洗过手,和赵桓熙坐在房里的桌旁倒茶喝。
赵桓熙有些感动地问:“文林为此事来找我,难不成他觉着我有希望能进苍澜书院?”
徐念安捧着茶杯点头:“他说盐梅先生爱美人。”
赵桓熙:“……”
徐念安笑了起来。
赵桓熙反应过来,又羞又恼,侧过身去:“哼!不理你了!”
这一侧身他发现床头那盏大花灯不见了,怪道他今天早上醒来就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灯呢?”他指着床头的空地问徐念安。
第110章
徐念安纤指摩挲一下茶杯,望着他道:“当寿礼送给凌阁老了。”
赵桓熙呆滞,少顷回过神来,问道:“为何?”
徐念安瞧他像是不高兴的模样,斟酌着说道:“母亲说凌阁老也是金陵人,屡次致仕圣上都不准,我就想着,许是金陵八景图能聊慰他的思乡之苦,所以自作主张作寿礼送给他了。”
“你是为了让他注意到我,就好像赵桓旭在凌府做的事一样。不同只在于,赵桓旭他能靠自己吸引到凌阁老的注意,而你知道我不能,所以你才替我做这件事。”赵桓熙眼眶发红,又气又伤心,“可是我画金陵八景图,我做花灯是为了让你高兴,不是为了去讨好什么阁老的!”
“你不是想入仕吗?我只是觉着,若是能与凌阁老交好,哪怕只是得他一字半句指点,你也会受益匪浅。只要于你有利,我也是会高兴的。”看他那模样,徐念安开始意识到这件事自己可能做错了。
“比你收到我送你的花灯更高兴吗?”赵桓熙眼底泛起泪光,问她。
徐念安怔怔地望着他,失了言语。
赵桓熙转身就跑了出去。
他直接冲到马房,牵马出府,打马过街,一气跑到汴河边上才停下来。
当日和钱明他们来时,绿树成荫杨柳堆烟,而今他自己来时,却是落木萧萧秋意肃杀,仿佛正对应了他的心情。
他垂头将缰绳系在柳树上,自己在靠着树根在厚厚的枯叶上坐了下来。
抬眸看着汴河里来往的趸船,他感觉眼角被风吹得干干的,不由自嘲一笑。还是有长进的不是吗?至少没哭出来。
可是一想到冬姐姐把大花灯送给了凌阁老,他就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桓熙,桓熙!”耳边忽然传来葛敬轩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果然是葛敬轩正从马车上下来。
“葛兄?你怎么来了?”他惊讶。
葛敬轩走过来,理一下锦袍下摆,在他身边坐下,道:“方才被他们拉着手谈了两局,刚要回去,就在街上看到你打马而过。我见你孤身一人,脸色又不大对劲,便跟过来瞧瞧。发生何事了?方才在凌府分手时不还好好的吗?”
赵桓熙低头不语,捡了片枯黄的柳叶在指间翻折。
“不好说?”葛敬轩低声问他。
赵桓熙抬眸看着他,葛敬轩算是钱明他们几个之中最靠谱的了,而且和自己夫人感情也好,也许……真的可以作为倾诉对象。
“你知道中秋节遇仙楼灯王之事吗?”赵桓熙问葛敬轩。
葛敬轩点头:“钱明跟我们说过,说是陆丰赢了灯王,送给了你内弟,你内弟又送给了你夫人。”
“我夫人后来把灯王送给了小妹。我回去后,画了金陵八景图,托工匠做了一盏大花灯送给她。她很喜欢,我也很高兴。可是她今天居然把那盏花灯当做寿礼送给了凌阁老,事先也没跟我商量。”赵桓熙说完便回过头去,看手里那片已经被他翻折得快要断裂的枯叶。
“所以你生气了?那你是气你夫人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还是气她巴结阁老,趋炎附势呢?”葛敬轩问。
赵桓熙道:“生气肯定是有一点生气的。但是比起生气,我倒是更难过。她也不是趋炎附势之人,我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不希望她为了我委屈她自己,舍出自己喜欢的东西,巴结别人,这都是委屈。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她必然也觉得我没用,如若不然,她又为何要瞒着我替我去巴结别人呢?”
“那你觉着,她为什么要为了你委屈她自己呢?仅仅是希望你有用吗?”葛敬轩又问。
赵桓熙一时答不上来。
“你愿意为了她委屈你自己吗?”
这回赵桓熙倒是答得飞快:“愿意。”
“为何?”
“因为我喜欢她,只要能让她高兴,我做什么都愿意。”
葛敬轩摊手,“这不就得了吗?你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愿意为了她委屈你自己。那她为了你委屈她自己,你为何要理解成她觉着你无用呢?她就不能和你一样,也是因为喜欢你吗?”
赵桓熙给他绕糊涂了,张口结舌了一会,才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就因为她巴结了凌阁老?咱们都是读书的,以凌阁老在朝中和圣上心中的威望,若是能成为他的门生,你知道会对将来的仕途有多大的助益吗?你瞧瞧今日在寿宴上,凡是有资格有机会说两句的,哪个不是铆足了劲的表现?你夫人有此一举,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究根溯源,希望你好罢了。
“而且你说她必然也觉着你无用,这我可不敢认同。她若真觉着你无用,能把你画的灯送给凌阁老?那可是凌阁老,一般二般的东西,能入他的眼吗?你的画在你夫人眼中若不是好到极致,她能想着用你的画去吸引凌阁老的注意?你啊,自己钻了牛角尖。这件事在我看来,分明是你夫人既看好你又爱你,忍痛割爱为你前程铺路反倒落你埋怨,这会儿也不知该多伤心呢!”葛敬轩道。
赵桓熙一听这话急了,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葛敬轩站起身来,拍了拍锦袍上粘上的枯叶,笑道:“你夫人,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回去了。”
他走了,留下赵桓熙一人傻呆呆地坐在柳堤上。
直到傍晚,赵桓熙才磨磨蹭蹭地回到靖国公府,直接去了嘉祥居。
徐念安和赵佳臻都在殷夫人房里,见他回来,赵佳臻笑问:“去哪儿了?倒知道踩着点回来吃饭。”
赵桓熙偷觑徐念安一眼,低着头道:“没去哪儿,就去街上随便逛了逛。”
殷夫人瞧出他和徐念安之间气氛有异,也没多嘴去问。小两口不会有什么大矛盾,犯不着插手干涉。
四个人吃完饭,赵桓熙借口看书先溜了。
殷夫人赵佳臻和徐念安说了一会儿话,也各自散去。
徐念安回到慎徽院,发现宜苏松韵等大丫头都站在院子里头,她问:“又赶出来了?”
松韵点点头。
徐念安遂不叫丫头跟着,自己进了正房,将房门关上。
来到梢间,不见赵桓熙,她刚要去找,身后响起脚步声。
她未来得及回身,便叫他从后头一把拥住了。
“冬姐姐,对不起,我错了。”赵桓熙没找借口,上来便是道歉,“你是为了我,我还埋怨你,都是我不好。”
徐念安分开他搂着的自己的双臂,回过身来仰头看着他,诚恳道:“我也不好,我自作主张,其实就是预想到了你可能会生气,可我还是按照我自己的心意去做了,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也辜负了你一片心意。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不会犯这样的错,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你气,我只是难过,为你舍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为我铺路而难过。”赵桓熙从怀里拿出一只长扁的锦盒,道:“我在京里各大金店寻摸了一下午,就看中了这支步摇,送给你,你也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徐念安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头躺着一支用黄金和珍珠制成的梅花步摇,梅枝横斜绮丽,梅花栩栩如生,充作蕊心的珍珠虽然不大,却颗颗滚圆,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泽,流苏的形状也是别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