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吓得面色煞白,急急地带着赵姝彤和两个媳妇回了四房。
将小辈赶回各自的房间,四太太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老太太都被国公爷给关起来了,五房不会要倒吧?
昨晚娴姐儿投缳不成,国公爷难道不应该更心疼五房吗?怎倒反而把老太太给关起来了?
还指望万一以后国公爷有个不测,老太太能主持大局呢,现在看来,老太太能不能坚持到那时候都未必。而且看这情况,国公爷显然不待见老太太,必不能将偌大的公府交给老太太去安排,说不得早已写好了遗嘱也不一定。
难不成这爵位,最终还是会落到长房手里?
那她这些年讨好五房,不是白费功夫了吗?
不,没有白费功夫,至少姝彤的婚事还着落在五太太身上呢。
四太太沉住一口气,整理好情绪之后,出门去五房安慰五太太并打听消息去了。
慎徽院,徐念安一如既往给赵桓熙整理穿戴。
今日他不去寂园旁听,毕竟盐梅先生昨日刚邀请,没有隔日就急吼吼赶过去的道理,总要做些准备。
“钱明那些人可靠吗?”徐念安一边帮他挂玉佩一边问。
赵桓熙一脸怨念地看着她,答非所问:“冬姐姐你负心薄幸,只喜欢我两天就不喜欢我了。”
徐念安抬头看他,见他眼下一圈淡淡青黑,一脸怨念,忍不住一笑,抬手勾住他肩膀踮起脚来,本想亲他脸颊一下,谁知他学精了,她凑上来时他不动,待她快要亲到他脸颊了,他忽的将脸轻轻一偏,就亲上了嘴。
徐念安羞恼地打他一下,就被他箍着腰抱起来转身放在桌上。
第102章
“会被……”徐念安刚挣扎着说出两个字,他头一侧,又封住了她的嘴。
“冬姐姐,你嘴唇好软。”一番唇齿缠绵后,赵桓熙面如桃花眸横春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喘微微地动情道:“就像我第一次见你时想的那样软。”
徐念安被他这副样子迷得心头乱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第一次见我,还想我嘴唇软不软了?”
赵桓熙羞涩地笑了,稍稍与她拉开一些距离,看她也是满面飞霞,他又有了些勇气,说:“后来想想,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只是那时候好傻,不知道那种感觉其实是喜欢。”
徐念安瞪他:“你那是喜欢吗?你那明明是见色起意。”
赵桓熙握着她的手,嫣红的嘴唇抵在她玉白的手指上,睫毛浓长的丹凤眼波光潋滟地睇着她,一脸纯洁:“冬姐姐,什么叫见色起意?”
徐念安见他明知故问,羞红着脸伸手捂住了他那双会勾魂的眼睛。
小夫妻俩腻歪半晌,赵桓熙终于想起了正事:“你方才问我钱明他们可不可靠?要做什么?”
“最近锦茵去定国公府送药,说三姐姐恢复良好。我和娘打算待三姐养好了身子,就以母亲生病为由,让三姐回来探病,然后就不回去了,着手与李梓良和离一事。母亲担心定国公夫人不会轻易点头让李梓良与三姐和离,所以,我们得抓些李梓良的短处在手里。我瞧着钱明那些人似乎很会挖人阴私,此事,可以请他们帮忙吗?”徐念安问。
赵桓熙想了想,点头:“他们与那李梓良也没什么交情,我瞧能行。”
“今日正好无事,不如你就去拜托他们此事,明日再和表哥去寂园听盐梅先生讲课去。”徐念安道。
赵桓熙应了。
小夫妻俩收拾妥了就手牵手一起去了嘉祥居,结果到那儿一看,秦氏和韦氏站在院子里,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徐念安和赵桓熙进了房里向殷夫人行礼,不等赵桓熙发问徐念安便抢在前头道:“娘,三郎有事要出门。”
殷夫人道:“哦,什么事?要不要叫上洛宸一起?这孩子,也不知道酒醒了没有。”
赵桓熙被岔开了注意力,忙道:“不用叫上表哥,我自己去就行了,就去钱明那儿。”
殷夫人闻言,点头:“那行,你去吧,带上知一知二。”
赵桓熙出了门看到秦氏韦氏才想起来方才忘了问母亲为何让两人站在这里,不过忘便忘了,他倒也没折返回去问,反正冬姐姐还在那儿呢。
“母亲,之前公爹在家,我也没问,我瞧着佳慧和佳容都到年纪了,不知公爹在家时,有无为两位庶妹说好亲事?”徐念安伺候殷夫人喝完药,一边从芊荷手中拿水给她漱口一边问道。
殷夫人用帕子揶了揶嘴角,不屑道:“你那黑心的公爹,一早给佳容选好了人家,一个二十八岁丧妻家里还有原配留下的嫡子的武夫。听说那武夫还好跟家里人动手,前头那个原配说不得就是被他打死的。作孽,无非也是为了给赵桓朝铺路罢了。倒是赵佳慧,你公爹一心想要她高嫁,可是他想,也得人家愿意要才行。有几个正经人家儿女婚事是不需要嫡母出面,光靠他们男人嘴上说说就行的?这下倒好,他包袱款款走了,留下个赵佳慧过了年就十六了,还没有人家。”
徐念安道:“公爹这一走,这两个庶妹的婚事免不了都着落在母亲身上。自我进府以来瞧着,她们倒是没什么错处的。”尤其是赵佳容母女,一直鹌鹑一般缩在嘉祥居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讨生活,赵佳容今年才十四岁,配给那样一个人也太可惜了。
殷夫人本是心善之人,想到这些糟心事也是烦恼,皱眉道:“谁说不是呢?唉,且有的烦呢,待把你三姐接回来了再说吧。”说到这里,殷夫人忽表情一变,一脸八卦之色的低声对徐念安道:“昨晚五房的娴姐儿投缳了。”
徐念安一惊,不等她发问殷夫人便道:“别急,就是吓吓人而已,救下来了。她若真的想死,何不等夜深人静再投缳?大家还没睡呢,就急吼吼地往房梁上挂,不是等着人去救呢么。”
徐念安垂下眼睫。若说赵姝娴只是为了吓人博同情,她认为也不尽然。陆丰有才有貌又有家世,难得的是品性也端正。赵姝娴丢了他这样一个未婚夫婿,再找什么样的人都会觉得是低嫁了,心里一时想不开也是有可能的。
殷夫人瞧她这样,以为她心中自责,便道:“你别多想,跟你没什么关系,这完全是他们五房的自作自受。昨晚国公爷过去了,你道怎的,回头就把老太太关在令德堂了。看这架势,你妹妹那事,备不住真是老太太策划的。不过想想也是,五太太一贯是习惯缩在后头看别人冲锋陷阵的,若说她有胆子谋划施行此事,莫说旁人,我都不信。”
徐念安道:“我没自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自然也没有任人鱼肉的道理。母亲放心,您儿媳可不是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烂好人。”
殷夫人欣慰道:“正是要如此呢,我年轻时若是能有你这样的心性和城府,我的佳臻佳贤还有桓熙,说不得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了。嗨,跟你说说话心情好多了,芊荷,去叫院里那两个回去吧,没的戳在那儿碍人眼。”
芊荷答应一声出去了。
婆媳俩继续说起明日桓熙和殷洛宸去寂园听课之事。
永安侯府,赵桓熙生无可恋地坐在镜前,由着钱明为他上妆。
为着三姐,他可算是让钱明得逞了,同意扮一次男旦给他看。
钱明熟练地给他化好妆,贴好发片戴上头套,拉远些一看,目眩神迷手舞足蹈,啧啧称赞道:“绝代佳人!绝代佳人!我这眼光真是绝了!”
赵桓熙看着镜中那个女人,一时有些惊悚,伸手摸脸,担心地问:“这玩意儿洗得掉吗?”
“洗得掉洗得掉,你别乱摸。等我一下,待我也扮上,咱俩来一出。”钱明急不可待地将他从镜前赶开,自己坐过去开始化妆。
“来一出?我不会。”赵桓熙道。
“你不用会,站那儿就行了。”
赵桓熙:“……”
钱明化妆要一会儿,赵桓熙闲极无聊,就从房里走了出去。
这里是永安侯府花园西北角,旁边有个戏台子,刚才他出来的那几间厢房就是给戏子们休息化妆用的。
赵桓熙提了一根花枪,在戏台上耍花枪玩,一个不慎将花枪踢了出去,正落在迎面走来的一群女子面前。
“好你个小贱人,竟敢对大奶奶不敬,你给我下来!”一个丫鬟拾起那根花枪,伸手指着戏台上的赵桓熙泼辣地骂道。
赵桓熙定睛一看,走在最前头的年轻妇人生了张清秀佳绝的脸,此刻正绞着帕子一脸妒恨地盯着他。
他觉得有些不妙,便回身向戏台旁边不远的厢房走去。
“小贱人你往哪儿跑呢?”那丫鬟举着花枪就来追打他。
赵桓熙吓一跳,一边绕着戏台子跑一边道:“你们是谁?是不是认错人了?”
“竟然还是个男子。”钱明的夫人林氏一个绷不住,哭倒在身边丫鬟身上。
身后的丫鬟见状,个个义愤填膺,叫嚷着:“拦住他拦住他!狐媚子竟敢到府里来招摇过市,简直没把大奶奶放在眼里!”
赵桓熙一看,自己居然被一群丫鬟给围追堵截了,这动手也不是,不动手怕不是要被她们把脸都抓花,顿时急了,大叫:“钱兄!钱兄!你快出来!救命啊!”
钱明听到他的叫声,跑出来一看,戏台旁边乱糟糟的一团,赵桓熙被一群丫鬟围着撕打,头套都被拽下来了。
他气得不行,大喝一声:“都住手!干什么呢?”
丫鬟们都停下手,退到一旁。
赵桓熙急忙捂着头套跑到钱明身边。
“你答应过我什么?如今这又算什么?”林氏红着眼眶指着赵桓熙质问钱明。
“什么什么什么,这是我好兄弟,靖国公府嫡长孙赵桓熙,你说他是什么?”钱明愠怒。
林氏表情一呆,周围的丫鬟亦如是。
“脸都被你丢尽了,真是成何体统?还不快回去!”钱明不耐烦地斥道。
林氏双颊飞红,赧然地上来向赵桓熙赔了罪,带着丫鬟走了。
赵桓熙扶着头套,瞪着钱明问:“这是你夫人?你怎么这样恶声恶气地与她说话?”
“你瞧她干的好事?你没受伤吧?”钱明小心地帮他将头套摘下来。
“右边耳根后头有些痛,你帮我瞧瞧。”赵桓熙扭过头去。
钱明一瞧,暗骂一声,道:“抓破了。算了,今天先不演了,走,我帮你卸妆,待会儿去上药。但是你得答应我,下次定要陪我演一场。”
赵桓熙也觉得有点闹心,随口答应:“行吧行吧。”
钱明用湿帕子帮赵桓熙卸妆时,赵桓熙道:“你夫人她们好像把我当成了其他人。”
钱明道:“我在外头包了个戏子,她知道,我答应她不会带回府里来的。女人真是心眼小。”
“明明是你拈花惹草,反倒怪你夫人心眼小。”赵桓熙指责道。
钱明给他擦脸的动作一顿,问:“你怎么帮她说话?男子拈花惹草不是很正常?你敢说昨天在画舫上看着妙音娘子跳舞,你心里就一点波动都没有?”
赵桓熙好奇:“什么波动?你们看她跳舞心里还有波动?是怎么波动的?”
钱明:“……”
“行行行,你新婚燕尔,眼里心里只有你那新婚夫人,我不与你争执。待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钱明道。
“待有了孩子我更不会做对不起我夫人的事了,我才不要像我父亲一样混账呢。”赵桓熙斩钉截铁地说。
钱明:“……”
第103章
是日夜间,国公爷送走最后一批慕名来欣赏璩公那幅《妙音赋》的同僚,心情正好,赵桓旭来了。
“祖父。”他进了书房就向国公爷跪下了,“祖父,孙儿是来向您认错的。”
国公爷望着他,不说话。
赵桓旭低着头道:“孙儿不孝,直到身边发生了这许多事,才明白一直以来孙儿都想错了。父亲保家卫国战死沙场,那是他身为赵家儿郎的使命和荣耀,没有人亏欠我和妹妹。相反,我们应该以父亲为荣,更坦荡磊落地做人才是。祖父,我错了,以后孙儿会一心读书,友好兄弟,管教妹妹,再不会做以前那些糊涂事了。”说完一个头磕在地砖上。
国公爷见他迷途知返,心下宽慰,温声道:“你能想明白,自是最好不过。你爹就剩你这一点血脉在世上了,你不要叫他失望。”
“是。”赵桓旭答应着,起身和国公爷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告退。出了书房来到院中,刚好碰上来练刀的赵桓熙。
赵桓旭微侧头,眼角余光看到祖父走到书房门口了,不动声色地移了下步伐,挡住赵桓熙的视线,道:“桓熙,上次你来邀我游湖,故意不告诉我璩公盐梅先生等前辈也在,只说邀了钱明等人,是不是担心我去了会抢你风头?以前都是我不好,你如此提防我也没错,但是以后我不会犯浑了,希望你也能不计前嫌。”
赵桓熙一脸莫名:“我没有提防你啊。我去邀你的时候确实只邀了钱明他们,过了两天钱明才来告诉我说还有一些长辈要去。我想着你之前说要做文章没空去,就没再去打扰你。”
“可若是我知道璩公盐梅先生等前辈也会去,便是不做文章又如何?能向他们讨教一回,胜过做百篇文章啊。”
赵桓熙皱眉:“你的意思是你去了还想向他们讨教学问?那幸好你没去。人家前辈就是来游湖玩耍的,凭什么还要被你拉着讨教学问啊?岂不是扫兴得很?”
赵桓旭羞恼:“难道你全程都没有跟这些前辈说过话?”
赵桓熙道:“说过啊,但是我没向他们讨教学问。讨教学问这样严肃的事情,怎么可以在我邀请他们游玩的时候进行,这不成了挟恩图报了吗?”
赵桓旭咬牙:“你说得对,是我想差了。祖父就在书房,你去吧。”
赵桓熙高高兴兴来到书房,向国公爷行了礼,抬头道:“祖父,刚才我在院中遇见桓旭堂兄,他对我客气许多。”
国公爷点头:“他是懂事许多,但是你更懂事。”
赵桓熙当面被夸,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国公爷过来拍他一下,道:“走,小校场。”
戌时末,赵桓熙回到慎徽院,到房里一看,徐念安坐在灯前看书。他从背后悄悄走近,忽的往她肩上一趴,一只手递到她面前。
徐念安早听到他进房的脚步声了,也未被他吓着,往他递来的手上一看,却是一支嫩黄色香味醇厚的兰花,品名:金丝马尾。
“你怎么连兰花都掐?”她惊讶。
赵桓熙探头看她:“兰花为何不能掐?”
徐念安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问道:“哪来的?”
“祖父院里的。”
徐念安嗔怪地瞧他一眼:“是祖父盆里的吧?”伸手接过兰花,放在鼻子下仔细嗅了嗅。
赵桓熙调皮一笑,在她身边坐下,道:“我在祖父院里遇到赵桓旭了,他好像与以前不大一样。他说以后不会针对我了。”
“哦?是吗?他是怎么说的?”徐念安问。
赵桓熙就把他和赵桓旭的对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给徐念安听。
徐念安问他:“你觉着他说的是真心话吗?”
赵桓熙认真想了想:“我不知道。但是他今天说的那些话有些奇怪,好像我知道璩老他们要去,去叫他的时候故意不说,瞒着他似的。可是明明是我先去叫他,他说没空的。”
徐念安道:“你想的没错,他其实根本没变,还是只会把你往坏处踩。他之所以如此作态,不过是看祖母被祖父关起来了,他五房没了依靠,所以想在祖父面前好好表现罢了。”
赵桓熙惊讶:“祖母被祖父关起来了?为何?什么时候的事?”
徐念安:“……”
“这是他们长辈之间的事,你做小辈的不要打听,快去沐浴吧。”徐念安推他。
赵桓熙又开始耍起赖来:“亲一下才去。”
徐念安羞恼:“以前罚写的字都写完了?”
赵桓熙道:“写完了。”
“我不信,你拿来给我看。”
赵桓熙遂出门去书房拿字,过了一会儿拿来厚厚一叠纸。
徐念安检查他写的字时,他就从身后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
前面三十几张纸上倒确实是端端正正写的好字,可到了后面,就成了“一万字”,“一万五千字”,“两万字”。
“你……”徐念安愠怒,想质问他,谁知一转头他就凑上来在她唇上亲一下,亲完还笑。
“你……”
她还想说,他就亲住不放了。
徐念安扭得脖子酸,伸手推他。
他将她转过身来,双手捧着她的脸,一连在她额上眼眉上鼻梁上亲了好几下,眉眼生光地欢喜道:“冬姐姐,我好喜欢亲你。”
徐念安双颊又开始火烧火燎起来,这人根本不懂何为含蓄,什么话都张口就来。
“你好了没?还不放开我?”她眼睛瞧着别处说。
“冬姐姐,为何我觉着每次我亲你你都有些抗拒,你不喜欢被我亲吗?”赵桓熙脸上笑意微敛,睁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还要问这种问题!
徐念安伸手捶了他两下,头一扭从他掌中挣扎出来,脸埋在他肩上。
赵桓熙正发愣,便听她低声道:“喜欢。”
赵桓熙低头看到她粉粉的耳朵,这才反应过来她抗拒,是因为她害羞。
冬姐姐竟然会因为他而害羞?!
心里涌起无法言喻的甜蜜,他展臂抱住怀中人,就想这般抱上一辈子,永远都不撒手。
次日一早,小夫妻俩来到殷夫人房里。
“什么?表哥要回去?为什么?”听说殷洛宸要回金陵,赵桓熙讶异地向他投去目光。
殷洛宸表情有些沉重,道:“我外祖家那边的表哥,和我关系一直很好,前阵子他夫人难产亡故了,我昨晚才收到母亲的信件。我得回去看看他。”
“啊!”赵桓熙没想到会是这种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过了半晌才道:“那我今日也不去寂园了,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常来常往的,哪用你送呢?此番我也就是回去个十天半个月的,后头还要来的。”殷洛宸道。
殷夫人也道:“你去你的寂园,这机会来之不易。阿宸我自会派人送他回去的。”
赵桓熙点头,又叮嘱殷洛宸:“那你路上小心。”
殷洛宸一胳膊搭在赵桓熙肩上,对殷夫人笑道:“都说表弟性格软,性格软有什么不好?瞧瞧,多会关心人啊!”
“去去去!你赶紧走吧!走了我耳根还清静些。”赵桓熙羞恼道。
房里几人见状都笑了起来。
用过早饭,赵桓熙骑马,知一知二驾着马车带着瓜果点心酒水等物去了寂园。
殷洛宸收拾好了,过来向殷夫人和徐念安辞行。
两人都离开后,殷夫人对徐念安道:“今日我有个很久没有见面的手帕交要来,前些年她夫婿办错了差事被贬地方,半个月前刚调任回京,任太常寺寺丞。她最小的儿子今年十七岁,也会跟她一道来,待会儿你留下来一道看看。”
徐念安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头应是,又道:“多谢母亲。”
辰时末,董夫人带着她的小儿子余铭学来了。
殷夫人带着徐念安在嘉祥居的小花厅里招待两人。
董夫人看起来比殷夫人要年长两岁,长相不如殷夫人貌美,却也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徐念安向她见过礼后,她便递来一只锦盒,亲热地道:“我与你婆母是多年的好姐妹,若不是前些日子一直在外地,这见面礼也不会拖到此刻才送。”
徐念安回头看殷夫人,殷夫人笑着颔首道:“你便收着吧,与她不用客气。”
“谢董夫人。”徐念安收了礼,回到殷夫人身边。
殷夫人看着董夫人身边的余铭学,十七岁的少年,大约也受了些其父被贬的苦,看上去不算轩昂,但胜在内敛文静,相貌也不错,五官端正清秀白皙。
“几年不见,铭学都长这么大了,这若是在街上遇到,我还不敢认呢。”殷夫人笑道。
董夫人附和道:“男孩子还不是一蹿就蹿起来。你们赵家的男人个子都高大,熙哥儿个头也不小吧,他人呢?”
说到赵桓熙殷夫人就忍不住脸上笑开了花,“他去听苍澜书院的先生授课去了,不在府中,改日我带他去府上向你见礼。”
董夫人惊讶:“哟,熙哥儿都这么长进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殷夫人笑道:“这些个孩子,还真应了那句娶妻娶贤,你给他娶个好媳妇,不怕他不上进。”
“说得是呢。”董夫人边笑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徐念安,眸底颇有几分筹谋。
小半个时辰后,董夫人母子离开了,徐念安扶着殷夫人回房休息。
“这余家公子,你瞧着如何?”殷夫人靠坐在床上,问徐念安。
徐念安斟酌道:“看着还行,文静不死板,像个内秀之人。”
“董夫人是我在金陵时的手帕交,几十年的交情了,她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以你五妹的人才,嫁入她家,婆媳之间是断不会有什么矛盾的。只看这余小公子,你们合意不合意了。”殷夫人道。
“董夫人也有意聘我小妹么?”徐念安问。
“她有甚不愿?这备不住的,将来她小儿子就是靖国公的连襟了。”殷夫人道。
第104章
寂园授课不像在苍澜书院那般一板一眼,大家甚至都没有书桌,先生带着,走到哪儿就在哪儿席地而坐,就一个论题各抒己见。
下学也很早,刚过未时,先生来一句“今日就到此吧”,大家就散了。
赵桓熙回到靖国公府,一头往书房里一扎。
徐念安闻讯过来看他,只见他蹙着眉头在书架前蹙摸,手里拿着两本兵书。
“三郎,回来怎的不去母亲院里说一声?”她进了书房,温声问道。
赵桓熙回头看她,垂眉耷眼无精打采的,道:“今日苍澜书院的学子们说起辽东战事,有人说应该在边境开设榷场促进贸易缓和我朝和铁勒的关系,有人说应该发兵打过去将他们收服才是永绝后患。他们相持不下,有人就说我们赵家世代镇守辽东,最有发言权,于是问我的看法。我什么都不知道,多亏了文林为我解围,好丢人。”
徐念安走过去,仰起头对他道:“你比他们所有人都小,知道得比他们少也没什么丢人的。况且你现在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并有心弥补,待你到他们那个年纪时,备不住你已经懂得比他们所有人都多了。”
她从他手里将兵书拿走,塞回书架上,“你想知道与战事有关的事,看兵书哪及直接去问祖父呢?须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祖父是那个已经躬行过的人,他能教给你的,必然比你自己从书上汲取到的更具体也更有用。”
赵桓熙展臂抱住她,脸颊贴在她额角上,声音糯糯地道:“冬姐姐,你怎么这么好,从来都不嫌弃我。”
徐念安也抱住他,道:“因为我知道你是愿意学好的,而且终有一天,你会成你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赵桓熙从她这里得到了安慰,心情又好了起来,与她一起去了殷夫人那儿。
殷夫人问起他去寂园听课的情况。
“苍澜书院的学子和国子监的果然不一样。钱兄他们在课间聊吃喝玩乐,文林和陆兄秋兄他们在课间聊社稷民生。他们都满腹才华心怀天下,想到将来便是他们这样的人入仕做官,我都替百姓们感到高兴。”赵桓熙神采飞扬道。
殷夫人和徐念安在一旁听得直想笑。
笑过之后,殷夫人又问他:“那你觉着,你是喜欢和钱明等人在一起,还是喜欢和文林陆丰他们在一起?”
赵桓熙仔细想想,道:“我觉得我对于文林陆兄他们来说,可能就像钱兄他们在我眼里是一样的,有各种缺点和不足,但胜在待人真诚,没什么坏心眼。我认为与人相交有这样一颗真心就足够了。我仰慕陆兄文林他们,但也不会因为身边有他们的存在,就嫌弃钱兄他们。若是对朋友都分出个一二三等来,我又成什么人了?还配别人真心相待吗?”
徐念安夸赞道:“三郎说得很对,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只要他们不是人品恶劣道德败坏,便该一视同仁。”
殷夫人见徐念安夸了他,虽然自己心里还没琢磨明白,却也跟着一道夸了他。
赵桓熙心情大好,到了晚间,估摸着祖父吃过饭了,便又去了敦义堂向他讨教辽东战事。
国公爷戎马数十年,自是有一肚子的经验和故事可讲,平时没人听罢了。如今见自己看重的嫡长孙对此感兴趣,哪有不肯讲的?祖孙俩在书房一说就说到夜半三更,后来还是向忠提醒国公爷没两个时辰要去上朝了,才作罢。
赵桓熙去寂园旁听了几天,他年龄小生得好家世好,心地赤诚,性格也很温和谦逊,没有一丝纨绔之气。故虽是学问不如,但苍澜书院从学子到先生,大多数人倒都还挺喜欢他的,只要他提问,都很愿意指点他。
徐念安托四妹夫乔年打听了几日,得知这余家确是个清白人家,余铭学读书一般,但人没什么毛病。她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虽然她有托阿秀在苍澜书院帮小妹寻摸人选,但合适的少。苍澜书院学子普遍年龄偏大,好多都已成婚了,像陆丰何绪宁这样的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了。也有那二十出头尚未成亲的,但这样的人家境一般都比较贫寒,徐念安舍不得妹妹嫁过去受苦。
余铭学看着在仕途上怕不会有什么作为,但毕竟是官宦子弟,家底是有的。而且有殷夫人和董夫人这层关系在,也不用担心董夫人会刻薄小妹。最差不过是将来让余铭学依附着靖国公府生活,做个体面殷实小门小户,只要妹妹不受委屈,似乎……也还行。
徐念安心里有了计较,便同殷夫人打了招呼,回徐家去想和母亲妹妹说道此事,谁知到家却发现小妹不在。
“陆老夫人病了,阿秀带着珺珺去陆府探病去了。”郑夫人道,“你在家等一等吧,他们去了有一会儿了,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徐念安道:“阿秀去也就是了,为何连小妹都带去?”
郑夫人道:“你不知,这陆老夫人自上次在昭化寺见了珺珺之后,便十分喜欢她,认她做了干孙女,还时常派人送吃的穿的来给她。如今陆老夫人生病,你妹妹又怎能不去探病呢?”
徐念安不知还有此事,一时想得不免就多了些。
过了小半个时辰,徐墨秀回来了,却不见徐惠安。
“珺珺呢?”郑夫人问他。
徐墨秀道:“陆侍郎没有夫人,如今老夫人生病,陆兄想告假在家照顾。老夫人见了小妹,十分高兴,我便让小妹代替陆兄留在陆府照顾陆老夫人,小妹也同意了。”
“这成何体统?”徐念安看住徐墨秀,“难不成你想让小妹嫁给陆丰?”
“不行吗?”徐墨秀反问。
“你觉得能行?陆侍郎三品大员,陆丰眼见着又是个前程似锦的,虽说与靖国公府五房退了婚,但要再找,什么样的找不着?你现在凭着自己与陆丰的交情和陆老夫人对小妹的喜爱让她高嫁进去,陆府又没有主母,小妹过去就得撑起整个陆家,但凡她力有不逮有个行差踏错的,你可有想过她要承受何种压力和舆论?”
郑夫人一见长女动气,忙道:“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阿秀也是觉着那陆丰好,他难道还能害自己的亲妹妹吗?”
徐墨秀低头不语。
徐念安看着弟弟那样,放缓语气道:“你觉得陆丰好,那是因为你们是朋友。你们男人之间相交,与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过日子是两回事。我告诉你陆家这样的怎样才能嫁,需得陆丰自己很喜欢小妹,能从心底容忍她的不周到不完美,在家里人外人挑剔她时一心维护她,这才能嫁。而不是看在你的面上,看在陆老夫人的面上。”
郑夫人看看徐念安,再看看徐墨秀,小心翼翼道:“那……要不找个借口把珺珺接回来?”
“那倒也不必。答应了留在那儿又出尔反尔,没事也显得有事了。左右得派人去给小妹送换洗衣裳,叮嘱小妹但凡陆丰回府她就回家来,不要与他接触,免得到时候风言风语的传出来。”徐念安道。
说定之后,徐墨秀送徐念安出门。
“姐,陆兄曾说,他对未来妻室的期许就两样,一,孝顺,二,知礼。我觉着小妹虽是年幼,但完全符合他的要求。而且我了解他,只要他肯娶,哪怕不是真正喜欢,也定能好好待她。你如此反对,难不成就敢保证,你为小妹寻摸的那人,一定能比陆兄待小妹更好吗?”临出门,徐墨秀问徐念安。
徐念安回身望着他,道:“方才当着娘的面我才没有明说,小妹回来没和你说她在靖国公府遭遇的事?”
提起这事徐墨秀就气不打一处来,握着拳头道:“说了。”
“所以你这般上赶着,是想替小妹出口气?你有没有想过这要落在国公爷眼中,倒印证了五房的那些胡言乱语,说咱们家一早就存着勾搭陆丰破坏他与五房婚事之心。五房固然是咎由自取,但咱们在国公爷眼中,也没有了清白。”徐念安道。
徐墨秀不说话了,他再怨靖国公府五房,他也没办法对国公爷生出半点不敬之心。毕竟若不是他,以当时的情况,自己的右臂很可能就废了。
“陆丰很好,但这门亲事,咱们不攀。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咱们徐家仗着父亲与国公爷的情分高攀一个赵家已是足够了,再多,倒显得咱家人有多趋炎附势一般,对你将来的仕途也不利。我婆母已经为小妹相看了一户人家,待小妹从陆家回来,我就带她去见人。”徐念安说完,见徐墨秀没再言语,便转身登上马车回去了。
陆老夫人原本身子就不强健,入秋后受了点凉着了风寒,这才病一场,并非什么大症候。
徐惠安是个孝顺孩子,陆老夫人待她好,她便也一心一意照顾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多天后,陆老夫人渐渐好起来了。
她在家照顾久病的娘亲有经验,伺候起病人来很有一套,又有耐心陪长辈说笑,把个陆老夫人哄得开心得不行。
十天时间一晃而过,眼看陆老夫人恢复得差不多,寂园那边讲课也结束了,在苍澜书院正式开学之前,陆丰能在家休息几天。
徐惠安便向陆老夫人提出辞行。
“好孩子,这些天辛苦你了,待下午丰儿回来后,叫他送你回去。”陆老夫人不舍地握着徐惠安的手道。
徐惠安坚辞不肯,陆老夫人拗不过她,最后只好派了辆马车送她回家。
“唉,这孩子是不是不喜欢我丰儿啊?你瞧她每天估摸着丰儿要回来了,便先自回房了。如今丰儿要放假,又迫不及待地辞行回家去,连她哥哥都不等了。”陆老夫人唉声叹气。
张妈妈道:“徐家小娘子这是在避嫌呢,如此知礼,老夫人您还不高兴么?咱们丰哥儿那般人品相貌,哪有人不喜欢的?小姑娘家家的教养好,又害羞罢了。”
陆老夫人道:“过了年丰儿就二十一了,这婚事委实不能再拖了。待会儿他回来,我先问问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