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当然不愿意跟她说,别说宋朝夕不受宠,就算受宠,她在孙妈妈眼里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姐儿,还做不了家里的主,这事只需要跟沈氏说便行了。
“这事老奴会禀告夫人,由夫人决断。”
宋朝夕闻言笑了笑:“看来我这姓宋的是做不了孙妈妈的主了,主家问你话不回答就罢了,还拿母亲出来压我?孙妈妈的架子比我这侯府的嫡长女还要大呢。”
这么多丫鬟妈妈看着,孙妈妈有些下不来台,也摸不准宋朝夕的性子,但这宋朝夕扣给她的罪责有点大,她只能说:“今日,夫人养的狗在后园假山旁的发现一个刚成型的死胎,这侯府内院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不可小看,我查探一番,得知冬儿这次的月事已经来了二十余日,往常她也就四五日的功夫,这次为何这么久?小姐还未出嫁,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女人生产完或是没了孩子,才会这般。”
说话间沈氏带着一众丫鬟进来了,宋朝夕给她行了礼,沈氏听了事情经过,瞪了宋朝夕一眼:“你怎么来了?”
宋朝夕难得温顺地笑笑:“女儿正好路过,看到孙妈妈在问话就听了几句,按理说女儿尚未出阁,听这种事总是不好的,可想到将来女儿也免不了嫁人替丈夫管理内宅,就想留在这,看看孙妈妈和母亲怎么处理这事,也好在边上学一学。”
孙妈妈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明明才给过自己不痛快呢。
这话说得好听,让沈氏有种身为人师的错觉,沈氏脸色稍霁,“既然这样,你留下来看着吧。”
宋朝夕便站到一边看着,沈氏听了孙妈妈的话,也怒道:“好你个下贱的丫头,真是个贱胚子!这侯府大院是你能乱来的地方?竟然敢秽乱内宅,你且说,跟你通奸的人是谁?是哪个小厮?”
冬儿哭得眼都肿了,头发糊了一脸,“夫人冤枉啊,我这个月小月子是久了点,但我真不是因为那样的事,孙妈妈这是公报私仇,她原想让我嫁给她痴傻的侄子,我不愿意,她才故意陷害我。”
沈氏蹙了眉头,孙妈妈一慌,赶紧道:“夫人,万万没有的事,我进后院一番打听,其他人都好好的,只有她月事带连洗了二十余日,其他丫鬟都可以作证,我这是有凭有据啊!”
冬儿哭着摇头:“夫人你要明察啊!冬儿一贯有月事拖延的毛病,看过大夫也吃过药,夫人一查便知道。”
孙妈妈眼神躲闪,连忙跪下,“夫人,老奴陪了您那么多年,老奴是什么样的人您是知道的,这丫头在污蔑我!她房里的青环可以作证,老奴绝对没有冤枉她!”
青环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夫人,冬儿这段时间经常肚子疼,面色苍白,一下值就卧床休息,每日都要洗也月事带,跟我们寻常女子来月事不一样。”
冬儿哭着喊:“青环,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青环眼神躲闪:“我只是实话实说。”
宋朝夕挑眉,好一个实话实说,这青环虽然擦了粉,却不难看出面色发白,皮肤暗淡,精神不振,说话中气不足,发丝干枯,是气血两虚的症状。
“夫人,冬儿是清白的!孙妈妈就是想借机打压我,让我妥协嫁给她的傻侄子。”冬儿哭着给沈氏磕头。
沈氏蹙眉,她知道冬儿说的这事是真的,孙妈妈确实有个痴傻的侄子,但孙妈妈是她面前的老人了,男人儿女都给她看庄子,她总要给几分体面。
宋朝夕知道沈氏未必不知道该怎么管,但冬儿就是个丫鬟而已,她肯定要给孙氏个体面,她要是将错就错,冬儿就完了。宋朝夕上前一步,敛袂道:“母亲,我和妹妹都已及笄,尤其是妹妹,一直待在这京城,想必未来夫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要是传出去有哪个不长眼的污了妹妹的名声就不好了,且这事说难也不难,只要找个大夫来把个脉就行了。”
沈氏原本不想认真管这事,左右就是个丫鬟,主子就是主子,惩罚区区一个下等丫鬟根本不需要理由。但内宅出事,难免连累女儿的名声,女儿是要做世子夫人的,要是因为这点事被人议论,得不偿失,再说如今蓝氏管家,这事要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免不了要被老太太责怪,她思来想去,便找人去叫了大夫,结果不出宋朝夕所料,冬儿只是小月子淋漓不尽,真正流了的人是和冬儿住一起的,这个叫青环的丫鬟。
孙妈妈冷汗直流,跪着说:“老奴找错了人,但老奴的心是好的,请夫人责罚。”
沈氏蹙眉:“行了,你也是我面前的老人了,事情闹成这样像什么话?”
“是老奴办事不力给夫人添麻烦了。”
自始至终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可笑的是沈氏训斥了几句,做做样子,却也没怎么追究。
宋朝夕心里摇头,沈氏这样治理后宅只会助长孙妈妈的气焰。
沈氏又让房里一个妈妈继续逼问,竟得知青环肚子里的孩子是宋嘉良的!
宋朝夕心情复杂,宋嘉良才多大?就把人肚子搞大了?过了一会,宋嘉良被人带过来,宋朝夕第一次见到这位有自己三个胖的弟弟,胖弟弟走路时身上的肉都在抖。
他不愧是沈氏惯出来的儿子,一来就说是青环勾引自己的,主动往自己床上钻。
青环哭得不能自已,明明是宋嘉良强要的她,她知道沈氏在这事上不容沙子,怀了以后不敢跟人说,想等月份大点再告诉沈氏,这样一来也能凭子嗣抬个姨娘,但她身子不好,这孩子还是没保住,流了之后害怕,又出不去,就偷偷把孩子埋在假山后僻静的地儿,谁知还是暴露了。
沈氏大怒,沈氏虽然疼爱儿子,但在这事上一向管得紧,她认定宋嘉良是旷世奇才,将来是要封侯拜相的,只要给宋嘉良机会让宋嘉良参加科举,宋嘉良就会崭露头角。她因此放出话,凡是宋嘉良身边服侍的人都不许有歪心思勾引主子,否则一律杖毙。
宋朝夕对青环毫无同情,方才青环推波助澜,若是孙妈妈成功了,冬儿必然会被卖给人牙子,如今青环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她挑眉笑道:“母亲就别气了,这怎么能怪弟弟呢?我看弟弟一表人才,聪明机灵,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一定是这丫鬟做的孽。”
既然沈氏想宠,那宋朝夕就推一把,干脆宠坏得了。毕竟书中宋嘉良这个弟弟可是一直嚷嚷着只有宋朝颜一个姐姐,让沈氏一定要把宋朝颜救回来,还说什么宋朝夕死了就死了,反正没有感情,算什么姐弟!
宋朝夕对这个便宜弟弟没什么特别感情。
沈氏一向不喜欢宋朝夕,却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宋朝夕很有眼光,平时就连宋朝颜都要说她宠爱幼子,没想到刚回来的宋朝夕却看出儿子是个不一般的。
她满意地点头:“你说的没错,你弟弟本性是好的!”
宋朝夕继续吹捧:“弟弟将来不可小觑!”
“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
宋朝夕低眉顺首,眼都不眨:“弟弟骨骼清奇,有经世之才!将来一定能撑起侯府,成为侯府的顶梁柱,我以后也要靠弟弟照应的。”
孙妈妈觉得奇怪,她怎么觉得宋朝夕在说反话呢。
奈何沈氏高兴:“你这孩子倒是会看人,你弟弟确实如你说的那般,将来必有大出息!”
宋朝夕瞥了眼宋嘉良满身的赘肉,点头如捣蒜,“弟弟这模样身形,将来必然是个大人物!”
孙妈妈眼皮直跳,这不就是在讥讽宋嘉良又丑又胖吗?太太且不可被她蒙蔽了!
奈何沈氏跟天下所有父母一样,只要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就认定那是真话。她笑得更欢喜了,她虽然偏疼次女,却更加宠爱幼子,宋朝夕这话说到她心坎上了。
第9章
可惜她这么好的儿子却被这贱丫头带坏了,沈氏怒从中来,“这丫鬟真是胆大包天,竟想爬上主子的床,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想得美!来人,把人带下去卖给人牙子!”
青环哭着扑倒宋嘉良脚边:“少爷,是您说有什么事您担着的,是您说要向夫人求情收了我的,是您说青环跟了您谁也不能欺负青环的,您一定要救救青环啊。”
宋嘉良自身难保,瘪瘪嘴推开她,在沈氏的怒视下,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可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明明是你勾引我,没人在的时候总给我抛媚眼,往我身上靠,我是被你勾的没办法了,才要了你的。”
宋朝夕听笑了,宋嘉良和宋朝颜不愧是被沈氏宠到大的,一样的懦弱自私,出事了就把责任推给别人,她就不信那丫鬟是自己脱了宋嘉良的衣服,自己把着宋嘉良的鸡儿同房的?
沈氏却信了,大怒:“我家良哥儿那么乖,他好好一孩子被你勾上了床,你个贱东西!”
青环最终哭着被拉走了。
周围的丫鬟们头压的低低的,大气不敢喘。
宋朝夕挑眉,“母亲,这冬儿是个乖巧的,我刚回来手里没什么伺候的人,想问母亲讨了她。”
沈氏虽然刚气过一场,但宋朝夕说话让人舒坦,乖巧的时候跟宋朝颜很像,沈氏也就应了。
青竹看着脸被打肿的冬儿也是一愣,宋朝夕把人带进屋,让青竹端了盆干净的水来了。
冬儿很是惶恐,孙妈妈逼迫了她很多次,她抵死不从后,孙妈妈一直找机会收拾她,她原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没想到最后被大小姐救了,她甚至都没见过大小姐的面,只是听说大小姐刚从扬州回来。
“小姐,您不嫌弃的话,冬儿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宋朝夕哼了一声:“我家有牛有马,我让你做牛做马干什么?你跑的又没有牛马快。”
冬儿有点发愣,看着傻乎乎的。
宋朝夕捏着她肉乎乎的小圆脸,登徒子一样,勾着唇:“你就给我做个贴身丫鬟吧?以后和青竹一起照顾我的起居。”
冬儿脸都红了,她就是个粗使丫鬟,如此一来便升了好几等,一下子就从厨房调到小姐身边来了?原以为今天要被卖给人牙子,谁知竟然因祸得福了,冬儿感激涕零,要给宋朝夕跪下了,被宋朝夕拦住。
宋朝夕拉过她的手臂,手指虚搭在她手腕上,给冬儿把脉,过了会才道:“你先天肾气不足,近日忧思过度,饮食劳倦,损伤脾气,两方原因导致你有崩漏的迹象,不过无妨,我开个方子给你,你找人去拿几副药,吃一段时间就能好。”
冬儿愣愣的,有些回不过神,这位貌美心善的大小姐怎么还看上病了呢?
宋朝夕看她怯怯的,像一只受伤的幼兽,胆子也忒小了点,便没再说话,直接把药方扔给她,让她去抓药了。
她梳洗好,青竹替她放下头发,拿了把梳子替她通发,宋朝夕闭着眼,倦倦地唔了一声。
“冬儿刚来,你且让她休息几天,她有什么不懂的你教教她。”
青竹见大小姐不像信不过自己,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了。
她刚梳到一半,宋朝夕忽而手腕一灼,等青竹退下,她才看向手腕上上的镯子。
原本普通的玉镯,竟忽然散发出阵阵雾气,雾气缭绕在宋朝夕周围,视线所及山峦叠起,雾气袅袅,琪花瑶草连绵不绝,宛若仙境。
只是绝大部分仙草都呈现灰黑色,只有一株拇指长大小的仙草是绿色的,看似很有生气。
朝夕愣了愣,伸手把仙草摘下来了,她经常跟在父亲后面尝药,没见过的药草她会是想辨别一下药草是否有毒,对那些没毒又不认识的药草,她便想弄清那药草的药性,看看能治什么病。
这药草她并没见过,但普通药草尚且有药性,这蓬莱仙草自然不会毫无用处吧?前世宋朝颜有了这手镯后竟然越变越美,想来这药草没有毒。
她捏了一片放入口中嚼了,味道略酸,比杏子的味道淡一些,并不难吃。
剩下一片朝夕没有碰它,还是放在这里。
过了会她想从仙境中退出来,眼前的一切陡然不见,难道这手镯是凭着自己的神识控制的?可为什么从前她没有打开这手镯的机关?而她今天是凭什么打开的机关?为什么只有这株药草是绿色,其他都是黑灰色?
宋朝夕满心疑惑,她想了一会,没想出个理所然来,便收好手镯,休息了。
次日一早,青竹进来伺候宋朝夕更衣,光亮从槅扇透进来,宋朝夕穿一件鹅黄色杭绸肚兜,青丝半垂,正坐在床边打哈欠。青竹看得一愣,她一直知道宋朝夕是美,长相明媚却大气,眸光潋滟,也有让人怜爱的姿态,可今天的宋朝夕似乎有些不一样,这皮肤和面色好似比昨日更好了,就好像浑身都被笼罩在珠光之下。
“小姐,您今日气色很好。”
宋朝夕一愣,“是吗?”
“可不是,我们在室内皮肤会显得暗淡,但您的皮肤好到能掐出水来了。”
宋朝夕前世一直女扮男装,她对这些是并不在意的,这一世怕被宋朝颜压下去,才有意调理,但她昨夜刚吃了仙草,难免敏感些,听了青竹这话,便仔细观察自己,确实肤如凝脂,哪怕从前也白,却没有白嫩成这样。
从前她是普通人的白,天气冷了,天色暗了,这皮肤都会受影响,可正如青竹所说,如今她明明深处暗处,青竹的脸色都比平常要暗不少,她不仅没有暗,反而愈发剔透了。
不用胭脂水粉,也有好气色。
难道那仙草果真有美容的功效?
青竹进来时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宋嘉良不知为何被沈氏关了禁闭,送去祠堂抄经反省。
“她真的舍得罚?”
桌上摆着一盆清水,几罐香粉,妆奁也是打开的。
青竹笑笑地给宋朝夕递毛巾:“以前也罚过,不出一天就会派人送吃食进去,三少爷的体格您是知道的,每天都要吃五顿,吃少了就要发脾气,二夫人哪里会委屈了他?”
宋朝夕似笑非笑,她这位弟弟可真是个人物,沈氏是她见过最会护短的,只是这偏疼护短把宋嘉良和宋朝颜养成那般自私的性子。
门口传来熟悉的药味,宋朝夕闻了闻,顺着药味找到冬儿熬药的地方,这院子里没有小厨房,平常吃饭都是青竹去大厨房拎来的,冬儿便在偏僻地方搭了个简单的青砖炉子熬药。
宋朝夕方才已经把手镯中仅剩的那片药草撵成粉末,她心里有猜测,总要试试才会知道,见四下无人,便等药放凉一些,把粉末倒进去。
两天后,宋朝夕起床时,冬儿正坐在床边伺候,她微愣片刻,“你崩漏的毛病好了?”
冬儿垂眸,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十分红润,嘴唇也比从前有血色了,她长得乖巧,脸圆眼睛也圆,不像朝夕梦中看到的那般沉稳,倒像个半大的孩子,“自从吃了大小姐开的药就全都好了。”
“这么快?”宋朝夕自己开的药自己心里有数,像冬儿这样的崩漏要先止血,止完血再治病,至少也得每月十贴药吃几月才会好,可冬儿才吃了三四贴,就全好了?这也太快了点。
冬儿和小姐讨论这种事,有些张不开口。她这毛病已经很久了,也偷偷找过大夫,可她每月那点银钱也只能找个不太出名的,吃了许多药却一直不见好,为了省钱能拖就拖,谁知这次病情严重惹出大祸,还好被大小姐救下了,大小姐不仅长得漂亮,医术也好,比外面那些大夫好多了。
“昨天喝完药以后腹痛就止住了,也没再出血,今早起床精神特别好,就来伺候大小姐了。”
宋朝夕靠在窗棂上,望向院中融融暖光,对面石墙上边的几株花开得正旺,正是春日好颜色。
手镯开启那日她唯一做的事就是救了冬儿,冬儿对她感激涕零,没多久她的镯子就有了反应,如此一来,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之所以触发了镯子的机关,便是因为她做了善事,得到别人的感谢。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书中提到原身死后,宋朝颜抢走手镯,便开始给慈幼局和育婴堂捐献银钱和衣物,还经常去城外施粥,宋朝颜为什么会忽然这么好心?如果是为了开启手镯,得到更多药草,那就完全说得通了。
宋朝夕想得到更多药草,也要多做善事,得到别人的感激?
这倒不难,左右她是大夫,举手之劳就可以变美,何乐而不为?
冬儿站在一旁,默默打量大小姐,看了二小姐这么多年,她却觉得二小姐比大小姐差远了,大小姐的皮肤真好,身段也无可挑剔,简直哪哪都好,她一定要记住大小姐的恩情,以后努力报答大小姐。
手镯一热,宋朝夕脑中出现蓬莱仙境,里面有颗灰色的药草竟然慢慢摇动,她什么事都没做,怎么药草却忽然有了反应?忽而,一滴露珠落在仙草上,顷刻间,灰色的仙草竟变得绿油油的,迎风晃动。这露珠是哪来的?莫非感激恩泽可转化为露水,滋润仙草?所以刚才是谁感激她了?是谁?宋朝夕移开视线,表情复杂地看向一旁的冬儿。
“冬儿?”
冬儿被大小姐叫道,慌忙回神。
宋朝夕挑眉:“你刚才是不是在感谢我?是不是发誓要为我做牛做马,记住我对你的恩情?”
冬儿:“……”
冬儿脸蹭的一下红了,有种偷看被抓到的感觉。
宋朝夕咬咬唇:“冬儿,以后给你布置个功课。”
冬儿:??
“每日都要感谢我几句,饭前饭后,睡前睡后,吃饭出恭……要当成功课一样,记住了吗?”
冬儿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这般奇怪,但就算大小姐不说,她也打算这么做的,只是出恭什么的……冬儿耳朵尖都红了。
她脸圆乎乎,眼睛纯净,努力想藏起自己红掉的耳朵尖,瑟缩地像某种幼兽,实在逗趣。
宋朝夕心情不错,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有了这手镯的帮助,她必然如有神助。
第10章
宋踪明站在不远处的凉亭中,等容恒过来,聊了几句,便心照不宣地自顾自喝茶了。
容恒径自往假山走,跟在丫鬟后面匆匆而来的宋朝颜面色苍白,走到没人的地方,才把头靠在容恒肩膀上,“恒哥哥。”
多日不见,容恒憔悴了许多,眼中也多了许多从前没有的复杂情绪,宋朝颜没想到他会来看自己,欣喜之余,软声道:“恒哥哥,国公爷他有所好转了吗?”
容恒摇摇头,“太医们束手无策,我父亲依旧昏迷不醒,圣上经常去府中探望父亲,却还是那般。”
宋朝颜的心思都放在‘圣上去府中探望这几个字’上,皇上日理万机,一次两次就算了,却经常出宫探望,传言果然不假,皇上和国公爷交情匪浅。
“恒哥哥,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呀,朝颜很担心你。”宋朝颜神色柔弱,声音如莺,满心依赖的样子让容恒内心柔软了几分。
“我这次来是有事告诉你,薛神医的徒弟已经进京了。”
宋朝颜难掩欣喜地攥紧手帕,她出生就体弱,宋朝夕在外面跑时,她只能待在屋子里傻傻地看着,如果薛神医的徒弟能带来治她身体的法子,她就再也不用像从前一样,被困在院子里,整日看向头顶四方的天了。
“那他怎么说?我的病还有得治吗?”
容恒就是为这事来的,他莫名觉得薛神医的法子太荒谬,用双生姐妹的心头血治病,如果是从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如今他脑中却不禁浮现出那张和宋朝颜一模一样的脸。
“恒哥哥?”宋朝颜有些不解,拉着他的手,满眼祈求,“恒哥哥,你就实话告诉我吧?难道对方也没什么好法子?”
“有是有的。”
“那……”
容恒看了看她,“他说要用双生姐妹的心头血做药引。”
“双生姐妹?”那不就是宋朝夕吗?宋朝颜眼中闪过狂热的光,她从未觉得有个双生姐姐是如此好的一件事,她需要药引,宋朝夕刚好存在,看,连老天都在帮她。只需要一点心头血而已,只需要一点血而已,取个血有什么难?治好后她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她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被困在小小的院子里,每日了无生气,“我这就去找宋朝夕,这就去取血!”
容恒蹙了蹙眉头,“朝颜你听我说,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就是一点血吗?拿根针戳进去取一点就是了。”
容恒看着她,“没有你想的简单,你的身体只有薛神医才能治,这血需要连取十二次,且次次都要足量才行,宋朝夕已经及笄,即将嫁人,一旦取血必定会惊动夫家,她也会因此没法伺候自己夫君,这一年内更没法怀有身孕。”
“那让她不嫁人就是了,不怀孩子就是了,”宋朝颜说的理所当然,这算什么难事吗?要不是宋朝夕,她怎么会胎里不足,活成这副模样?“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虚弱一年又能怎么样?都是姐妹,这是她该做的。”
容恒叹了口气,他以为觉得朝颜不谙世事是好事,如今却觉得这性子是双刃剑,如果父亲真的去了,他势必要撑起国公府,朝颜这般性子哪里能做当家主母?又怎么替他管理好内宅,管理国公府一两百号人?
“我听说,老太太已经托人给她说亲了,她也不可能同意耗费一两年时间供血给你。”
宋朝颜没觉得哪里困难,她不同意?绑了就是,反正没几个人知道侯府还有个大小姐,只要把宋朝夕绑在家中就好了,但是父母老太太会同意她这样做吗?一定会的,他们最疼爱自己了,尤其是母亲父亲,只要能救自己的命,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宋朝颜魔怔一般,恨不得立刻扑去宋朝夕房中,把她绑起来取血。
容恒从假山后面出来神色恍惚,他总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太妥当,朝颜是他的心上人,他一定会帮她,只是如此一来……
眼前闪过一抹鹅黄色身影,紧接着是那张过分明媚的脸,特别的香味传来,容恒微微回神。
他垂着眸,莫名不敢正视她。
宋朝夕没打算向他行礼,事实上这人她看都不想再看一眼,她是跟着宋朝颜来的,远远看到他们躲进假山后。这俩人私会除了搞点不正经的事,便是商量要事,按照书中剧情,容恒一定是来告诉宋朝夕取血治病的法子。
她真是被这对狗男女气坏了!宋朝颜的命是命,她的命就活该比人贱吗?一命换一命,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好笑的事,她嗤笑一声:“世子爷真是好孝顺的!自己父亲病重,不在病床前伺候着,还有心思跑来我们侯府私会,敢情你的亲生父亲在你心中一钱不值,敢情你这世家子弟的孝道喂了狗!”
这指责已经很严重了,圣上推崇以德治国,推崇孝道,如果他在朝为官时被人弹劾,严重了是要丢官的,若这事被放大,以后他想入仕可就难了。
容恒眉头紧蹙,“宋姑娘你说话注意点!”
“我说的难道不对?国公爷为国出战,得百姓爱戴,听说近日寺庙香火旺盛,百姓们自发为国公爷祈福,世子爷不在家衣不解带地伺候就算了,竟然有心思花前月下,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国公爷那般正直无双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她的嫌弃很是明显。
容恒面色一白,他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父亲昏迷,可国公府上百号人,自然不需要他衣不解带,他只需要白日关心几次即可,宋朝夕的指责实在让人一头雾水,可他却一点挑不出错,毕竟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生死难测的人是他的父亲。她这指责是为了替他父亲打抱不平,还是别的?她好像很崇拜他的父亲。
纵然容恒从小到大听惯了别人拿他和父亲对比,可这次更让他不舒坦。
“这好像跟宋姑娘无关。”
“是无关,谁又能管的了世子爷你啊,”宋朝夕嗤笑一声,很看不上他的样子,“我只是觉得世子爷整日读着圣贤书,满嘴仁义道德,却做出这样不堪的事,实在虚伪的很。”
“宋姑娘!你慎言!”
宋朝夕蔑他一眼,鄙夷的目光看得容恒青筋直跳,双手紧攥,他满心不平,可他却一句话说不出口,莫名的他有种错觉,好像宋朝夕知道了取血的事,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多想了,薛神医的徒弟刚到京城,从头到尾都是他亲自接触的,旁人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而他有什么错?他只是希望自己的人活下来,这有错吗?
宋朝颜为了避人耳目,故意比容恒迟出来,因得知自己身体有救染了红晕的脸,在看到站在一起的宋朝夕和容恒时,却陡然煞白,松枝扶着她,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宋朝夕和宋朝颜本就长得一样,从前宋朝颜跟容恒站在一起,一个柔弱一个英俊,倒也相配,可换成了宋朝夕她才发现,这种般配和旗鼓相当,一下子就把宋朝颜压了下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一对呢。
原来女人不柔弱地依附男人,也有另一番风采。
宋朝颜勉强笑了笑,走上前拿着侯府嫡女的款儿,柔声问:“姐姐跟世子爷聊什么呢?”
宋朝颜眼中的防备显而易见,宋朝夕同为女子,太明白这防备的含义了。她挑眉笑了,原来宋朝颜也会害怕,怕自己仅有的这些东西被她一点点抢走,既然如此,她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人家。
她眸光潋滟,抿唇轻笑:“聊什么?当然是聊一些不能让妹妹知道的话题,我不得不说,妹妹眼光不错,世子爷真的是一表人才呢。”
容恒面露震惊,他什么时候跟她聊过不能让朝颜知道的话题?这女人变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点,他过来的时间太长了,不适合再待下去,为了避嫌便看了宋朝夕一眼,转身跟宋踪明一起走了。
他走之前竟然没看自己。
宋朝颜手攥紧,要笑不笑,等他走,眸色才凉了几分,“姐姐过奖了,我和世子爷从小便认识,关系自然不一样,如姐姐所言,世子爷一表人才,是空中皎月,不是谁都可以肖想的。”
宋朝夕嗤笑一声,搞得跟容恒是个香饽饽似的,那种货色送她都嫌辣眼睛,肖想?宋朝颜真以为谁都跟她一样没见识?
“那我肖想了又怎样?”
“宋朝夕!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该碰!别人的东西就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