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梦中,姜若皎梦见那天她在学堂与人聊得欢畅,又与妹妹手挽手回到家,结果家中冷冷清清,没看见父母的身影。
没过多久,就有差役上门来说,山塌了,有人远远看到她们父母被压在底下,如今大伙正在营救,怕是凶多吉少。
她不信,亲自跟着去挖到夜深,挖出双目紧闭、通身冰冷的父母。
意外来得太快了,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找上门来要分遗产的族中“亲人”。
那些明媚快活的好时光,似乎一夕之间就远去了。
她敛起所有骄傲与锋芒,活成了他们嘴里那凶悍的母老虎。
若是那天她们父母能活着回来就好了。她们姐妹俩也会和别家姐妹一样快快活活长大,到了适合的年纪就择一个寻寻常常、门当户对的人家成亲,也许一辈子都没法大富大贵,却也未必不能琴瑟和鸣恩爱到白头……
“阿皎,阿皎!”
一把熟悉的声音突然来到姜若皎梦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着急。
姜若皎睁开眼。
太子殿下焦急的脸庞映入眼帘。
“你可算醒了。”太子殿下凑近一下一下地亲她脸颊,亲走她脸上的泪珠,只觉嘴里又咸又涩的。
他上一回看见姜若皎哭还是在西南的时候,那会儿他心都纠在一起了,恨不能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哄她开心。
太子殿下亲完她脸上的泪,把人紧紧拥入怀里:“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睡在这儿哪里能舒服,等会我就让人把这张坐榻搬走!”
姜若皎本来想笑他迁怒坐榻这种死物,眼泪却又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冷静理智地权衡利弊,该争取时便争取,该抽身时便抽身,可事到临头却开始犹豫不定,不知应当是去是留。
她分明一无所有,却仍想抱着心里的那丝骄傲到老到死,在许多人看来兴许是很不识抬举的——
你一个没依没靠的商户女,能得太子青眼不是应该感恩戴德吗?
他自己愿意守着你一个也就罢了,他自己要是不愿意了,你又能如何?
难道还真想堂堂太子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不成?
姜若皎伸手环抱住太子殿下的脖子,整个人埋入他怀中。
若他仍是平西王世子,她兴许可以哄他一辈子,也有把握可以教导他好好把西南治理好。
可他现在是太子,将来也许会登基为皇。
天下太大了,一个决策便能决定许多人的生死。
权势利禄太诱人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被它迷了眼。
她过去也曾与人指点江山,想着自己若能为政一方该如何大展拳脚,只是那时候谁都没想过他们能一脚踏上最高的地方。
她以为自己有能力应对一切,却错估了自己的心志。
只一想到自己能轻易哄着他,旁人未必就不能,她便开始裹足不前。
事到临头,她并不能真正如预想中那样洒脱应对、痛快放手。
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她竟也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定。
她到底也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女子,一开始想得再周全,身陷其中也渐渐变得不再冷静、不再理智、不再像自己。
姜若皎靠在太子殿下怀里,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胸口都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太子殿下哪曾见过姜若皎这般依赖自己的模样,也不想着叫人来挪走坐榻了,拥着姜若皎安慰道:“梦都是假的,你别在意!”
姜若皎环紧他脖子,仰起头亲他的唇。
太子殿下见她眼底仿佛还漾着盈盈水光,眼角还泛着哭来的红,竟是生出股别样的感觉来。
他想起姜若皎很抗拒在别处做那事儿,一把抱起姜若皎回到榻上,整个人覆上去凶巴巴地借题发挥:“以后不许哭了,要哭只能在床上哭!”
姜若皎轻轻环着太子殿下的腰,笑着说道:“听起来还挺难的。”
太子殿下顿时更凶了:“你什么意思?”他张口往姜若皎颈边用力咬了一口,咬得姜若皎呼痛才松嘴,恶狠狠地道,“等着,我这就让你哭着求饶!”
太子殿下卯足劲要给姜若皎显显真本事,结果就是姜若皎被他像狗儿一样到处乱咬,闹到最后还真有点想哭了。
等到抱着姜若皎去洗澡,太子殿下才懊恼地发现自己逞凶太过,弄得姜若皎身上多了不少痕迹。
太子殿下边心疼地帮她擦身边嘀咕道:“瞧你平时力气不小,身上却一碰就青紫,留了这么多咬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
姜若皎听他还敢说这种话,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自己干的好事。”
太子殿下非常有自知之明:“你别配合我闹腾就是了,你这样惯着我,我会越来越过分!”
两人洗过澡,又回到了榻上。
太子殿下和平时一样搂着姜若皎入睡。
姜若皎早前睡过一觉,虽然睡得不怎么安稳,这会儿却没了睡意。
她睁着眼睛靠在太子殿下怀里很久,才挣开那温暖的怀抱望着头顶的纱帐出神。
第93章
接下来几日, 东宫无事,只邀蒋玉泉和高驰他们过来小聚过一次。
卢家兄妹二人也来了,他们在宫外与高驰他们见过几次面, 没有那些世家子弟的臭架子,与他们往来从来不会看低他们。
高驰他们是最早认识太子殿下的,见太子殿下与这双表哥表妹还算亲近,也愿意带他们玩。
倒是蒋玉泉看着言笑晏晏的卢家表妹,私底下拉着太子殿下说起了悄悄话:“这表哥表妹的, 瓜田李下可得避嫌。你整天带这卢家表妹玩, 嫂嫂心里高兴吗?”
太子殿下一愣,他还没想过这一点。
姜若皎在他心里一向聪慧又明理, 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很难想象她也会和他一样在意这种事。
就是因为姜若皎态度总是平静冷淡, 似乎从不会跟他一样生气发怒,他才会总担心她一和别人好就把他这个正经丈夫给扔一边。
太子殿下不甘不愿地道:“她不会在意的, 她要是在意的话我早就乐坏了。”
蒋玉泉见太子殿下一副笃定无比的模样, 也没有再多劝, 只说道:“殿下可要注意点,咱都知道嫂嫂性格多刚烈, 以前她无依无靠还敢追着我们打。嫂嫂本就不是个寻常女子,她不说不等于不在意, 等她在意到说出口的时候说不准就直接不当这太子妃了。”
太子殿下杯里的酒一下子就不香了。
他想到这段时间姜若皎好几次突然的冷淡,他生气的时候她也不哄着他,那天甚至还在梦里哭红了眼。
太子殿下控制不住地想,那天姜若皎背着他约见樊延, 是不是想和樊延商量什么事?
要是那天让他们商量好了, 姜若皎是不是就直接告诉他不当他的太子妃了?
太子殿下越想越慌, 且越想越气。
她怎么可以这样一声不吭就准备离开他?
太子殿下没了聚会的想法,摆摆手让他们散了,自己径直回了寝宫。
他想到姜若皎手里还拿着自己亲手签下的契书,越想越觉得姜若皎会拿来做文章,顿时开始对着姜若皎的东西翻箱倒柜起来。
太子殿下一通翻找,没找着那份契书,倒是找着了姜若皎与旁人往来的信件。
太子殿下本没打算拆姜若皎的信,看到其中几封信上的字迹时目光却凝住了。
他过去特别讨厌裴徵,就是因为裴徵样样出挑,老被拿出来当“别人家的孩子”夸,连他那手好字都被吹过无数遍。
太子殿下自觉书画还成,对此很不服气,找人寻摸裴徵的字回去看过。
裴徵的字,他认得。
看着那几封信上的字迹,太子殿下心里怒火直烧。
为什么裴徵会给姜若皎写信?
世上哪有妹夫给妻子姐姐写信的道理?
太子殿下越想越气,嗤啦一声撕开信封取出里头的信翻看起来。
姜若皎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太子殿下把寝宫翻得满地狼藉的一幕。
等看见太子殿下撕开信偷看,姜若皎也生气了:“你在做什么?!”
太子殿下把信往地上一扔,怒红了眼:“你问我在做什么?我还要问你是什么时候和裴徵那家伙通的信!”
姜若皎没想到太子殿下把那么久以前的信给翻了出来。
“那都是我在女子学堂念书时的事了。”姜若皎解释道,“我们当时只是和其他人一样笔谈而已,从来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这家伙都在信里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你了,你那么聪明一个人能不知道他是谁?你肯定心知肚明!”太子殿下生气得不得了,上前抓住姜若皎的手腕说道,“你把那份契书藏哪了?你是不是想拿卢家表妹做文章,想找机会离开我!”
姜若皎这才知道他在翻找什么。
姜若皎道:“你难道想把那份契书找出来撕掉不成?”
太子殿下语塞。
他刚才正在气头上,确实想要那么做。
姜若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她猜对了。
果然感情浓时的保证永远做不得真,即便他亲自签下了契书,想反悔也能眼也不眨地反悔。
所以只有天真不知世故的小姑娘才会把一切都寄托在男人的浓情蜜意里。
姜若皎仰头望着太子殿下说道:“是,我是曾和裴徵通过几次信,曾觉得与他志趣相投,曾在信中相互试探过彼此的家世。后来我家中出了变故,又考虑到他家中复杂的情况,便与他断了往来,再也没给他回过信。我就是这样事事考虑得失、权衡利弊的一个人,感情对我来说永远没有利益重要,你若是看不上眼,大可以给我一纸休书!”
太子殿下见姜若皎脸上有两行泪潸然落下,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他心疼得不得了,伸手紧紧抱住姜若皎。
她看不看重利益,他还不知道吗?
旁人要是当了太子妃,不知得多高兴,只她反而越来越不开心。
蒋玉泉说得没错,她果然就是心里很在意,在意到一旦说出口就是要离开。
“不给,就不给,死都不给。”太子殿下把人扣在怀里,耍无赖般说道,“等我们死了,都要躺在同一个棺材里。最好是我先死,你后面才来,不然你要是没了,我一个人独活也没什么意思。”
姜若皎本来一口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心底正有些彷徨,听了太子殿下的话后又好气又好笑:“没事说什么死不死的?”
太子殿下说道:“那你没事说什么休书不休书的?”
太子殿下是气她和裴徵有过往来,可那既然都是过去的事了,裴徵又成了他们的妹夫,他也就刚开始发现这事儿时气炸了而已,哪里就到了写休书的程度。
姜若皎安静下来。
太子殿下抓住姜若皎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嘴里说道:“你是不是吃醋了?你是不是在吃卢家表妹的醋?”他说着说着,语气还有些得意起来,嗓儿都带飘的,“你也是在意的对不对?你和我一样,也在意我身边有没有出现别的女人,也在意我会不会移情别恋和别人好!”
姜若皎矢口否认:“我没有。”
太子殿下不服气了,凑过去啾她脸颊一下:“你明明就是在意!你在意的话和我说就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看不出旁人在想什么,你总一个人生闷气不是白白气坏自己吗?”
姜若皎不吭声了。
太子殿下道:“你要是不高兴了,就跟以前一样抄起扫帚或者擀面杖打我一顿。”
姜若皎辩驳道:“你跑得那么快,我哪次真打到你了?”
太子殿下嘿笑一声:“那是,我跑得可快了,你凶起来也打不着我。”他连姜若皎脸上还挂着泪痕,又凑近把它给舔了个一干二净。
姜若皎感觉脸上被他舔得湿漉漉,无比嫌弃地把他给推远。
太子殿下一点不恼,乐滋滋地一把将她给抱了起来,带她去泡个澡洗洗干净。
姜若皎见他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白白生了那么久的气。
太子殿下见姜若皎乖乖环着自己的脖子,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
两人一路亲到浴池边上,他衣裳也不脱,抱着姜若皎径直跳了下去,两个人的分量砸得浴池水花四溅,满屋子都给弄湿了。
姜若皎也一下子被闹得浑身湿透,忍不住张嘴咬了太子殿下一口,不知他到底在乐什么。
太子殿下把姜若皎抵在浴池边上说道:“我这人一直就这么混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高兴了不开心了,都得给我讲讲,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我错在哪,自然就没办法改进。你不能在心里偷偷和我绝交,不跟我说我做错了什么就决定再也不搭理我或者直接离开我。回头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媳妇就没了,那我不得发疯?”
姜若皎被温热的水汽和太子殿下灼热的气息包围着,一颗心仿佛也渐渐被热意浸润。
太子殿下接着说道:“你现在可是东宫的女主人了,理应比以前活得更骄傲更放肆更嚣张才是,我就喜欢看你扬眉灿笑的样子!你是不知道,你一笑起来整个人都熠熠发亮,以前我每次都恨不得画下来天天欣赏。”他抱着姜若皎眉飞色舞地说,“后来知晓要娶你,我老高兴了,想着要是能天天哄你开心,我就能天天看你笑了。”
姜若皎道:“照你这么说,我忍着不打你不骂你还不对了?”
太子殿下道:“那是自然,夫妻之间不得坦诚些,你与我说了我才能改,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错在哪?你别忍着,想打我骂我就打我骂我,你要是打错了骂错了,我难道不会躲开不会还嘴?”
姜若皎道:“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可不能去找父皇母后他们哭鼻子告状。”
太子殿下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会是那种去找爹娘告状的人吗?”
姜若皎想想还真不是,她正要说点什么,就感觉太子殿下贴得更近了,即便隔着温热的池水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体有了什么变化。
姜若皎推开他。
推不动。
姜若皎恼道:“现在大白天的,你别闹。”
太子殿下道:“不行,我也生气了,你生气了可以打我骂我,我生气了也要罚你。”
姜若皎道:“你生什么气?”
“我生的气可多了。”
太子殿下亲她一口。
“气你以前有那么多夫婿人选可以挑。”
又亲她一口。
“气你把自己弄哭了让我心疼得不得了。”
再亲她一口。
“气你吃醋了却闷在心里不早点让我高兴高兴。”
太子殿下钳住她的腰,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才说道:“你要是一个人生闷气把自己气坏了,上哪赔我一个媳妇?你说我气不气?你说我该不该气?”
姜若皎没声了。
太子殿下第一次把姜若皎辨倒,心里特别有成就感,兴致顿时就更高昂了,拉着姜若皎研究起如何在水中寻找别样乐趣这一重要课题来。
第94章
姜若皎陪着太子殿下闹腾了大半个时辰, 穿上衣裳后也没让人进来收拾,而是在旁让太子殿下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一归位。
太子殿下本来有点不乐意,对上姜若皎凶凶的眼神, 又耷拉着脑袋去收拾。
等收拾到裴徵那几封信,太子殿下心里又很不得劲,归拢起来跑姜若皎面前一脸不乐意地说道:“既然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些就不要留了,趁今天翻出来了把它烧了吧。”
姜若皎倒也不是非留着不可, 见太子殿下一脸郁闷, 点了点头搬出目前还没什么用处的火炉,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把那几封信一封接一封地投入火中, 没有半分留恋。
太子殿下还在旁边给自己脸上贴金:“这就对了嘛,不是谁都和我这么心胸宽广的, 如今裴徵都是咱妹夫了,回头咱妹妹要是知晓了这事儿, 夫妻俩还不得生出嫌隙来?这些没用的信早就该烧掉的!”
姜若皎看了眼太子殿下, 眼神里仿佛在说“就你也好意思说自己心胸宽广”。
他怕是全然忘了自己一开始是怎么发脾气的。
好在姜若皎一开始就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德性, 倒不至于与他计较这些。
她这些日子也不过是思虑太多,有些犹豫不定而已。
姜若皎道:“行了, 信烧完了,你接着收拾。”
太子殿下得意洋洋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去, 蔫了吧唧地继续收拾自己弄乱的寝殿来,只觉姜若皎真是铁石心肠,他哪里叠过这么多衣裳!
姜若皎一点都没有伸手帮一把的意思。
这家伙生起气来就乱来,不让他自己动手他肯定不长记性, 下次还敢这么乱翻。
太子殿下乖乖在姜若皎监督下把寝宫收拾齐整。
他又和姜若皎嘀咕起来:“我再不让他们兄妹俩到东宫来了。”
姜若皎放下手里的茶盏, 说道:“表哥他们又没做错什么, 都是与你真心往来,不让他们来岂不是显得我心胸狭窄?”
太子殿下一听姜若皎喊什么表哥,心里顿时又警惕起来。
偏偏他们夫妻一体,姜若皎喊这么一声表哥又没什么错。
太子殿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他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的,常往东宫跑不大好。若是我们都在也就罢了,要是回头我们只一个人在东宫,来个瓜田李下孤男寡女的,不得落人口实。何况我这般英俊出众,要是表妹看多了对我芳心暗许,岂不是耽误她嫁人?”
姜若皎道:“这确实是个问题,没想到你还能想到这一点。”
太子殿下道:“也不是我想到的,是蒋玉泉给我提了个醒。”
姜若皎这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突然聪明了一回。她笑着说道:“我看他明年春闱倒是挺有希望榜上有名,你看他努力几个月就能和高驰一起考进鹤庆书院,现在还考过了秋闱,说不准他会是你们之中第一个干上正经事的。”
太子殿下不服气地道:“我也有干正经事!”
姜若皎没搭理他。
太子殿下一把搂紧姜若皎,非要她承认自己也很能干不可。
姜若皎只得亲他一口让他撒手。
太子殿下哼哼唧唧地放了手。
姜若皎道:“我瞧着卢家表哥倒是个才学出众的,出身世家、交游广阔且谈吐不凡,你可以多与他往来。”
太子殿下听她一直夸别的男人,心里更加不爽,开始给姜若皎挑卢家表哥的错处:“我看他实在不怎么样,看似对我十分恭敬,私底下肯定没把我看在眼里。那天我回头去找你,就瞧见他直直地看着你,一点礼数都没有,就算是与我们交情极好的柳师兄他们也不会这样盯着你看。他若是真心敬重我这个太子,哪里敢这样做?”
姜若皎眼神微讶,没想到太子殿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子殿下怒道:“你那眼神什么意思?难道我真是傻子不成?”
但凡有人觊觎姜若皎,他都记得可牢了。
别说一个眼神算不得什么,卢家表哥若是真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恭敬,就绝不可能那样盯着姜若皎看。
姜若皎笑着替卢家表哥说起话来:“我们平日里和同辈又不讲究那么多,他只是一时没来得及挪开眼罢了。你难道还是那种别人看我一眼,就要把人发配去服苦役的霸道太子爷不成?”
太子殿下一听姜若皎还维护卢家表哥,更不乐意了。他思路空前清晰,麻溜地辩驳起姜若皎来:“他们家话说得好听,跑来母后面前说他们和本家没什么关系,要母后把他们家和本家分开看。可我瞧着他们以前也没惦记过我们母子俩啊,以前送好东西来给我们的只有舅舅,他们连封信都没来过,现在嘴皮子一碰说他们心里记挂我们母子俩,说得可真好听!我看他们都没安好心!”
太子殿下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愣住了。
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他还真当卢家兄妹俩真心和他好来着。
这么一琢磨,他们也不过是看他们母子俩成了皇后和太子,想来个鸡犬升天罢了!
太子殿下越琢磨越觉得不太对味:“就比如去看外祖父外祖母这件事,他们若真的要和外祖父他们修好,大可以自己到清平县去走一趟,不过也就大半天的功夫,哪用得着等我一起去?要是他们是我们带过去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说不准看在我们面子上就不计较从前的事了。”
姜若皎很没诚意地夸道:“殿下真是英明,居然能想到这么多。”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一脸凶恶地把她扑到在坐榻上,生气地质问:“你早就看出他们不对劲,却一句提醒都不给我?你是不是想着要是我真给人哄了去,就顺理成章地不要我了?”
姜若皎被太子殿下压得透不过气,抬手想把他推远。
太子殿下才不挪开,他觉得姜若皎实在太可恶了。
太子殿下不高兴地咬她一口,气哼哼地说道:“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不想想怎么牢牢地把我拴住,总想着要离开我!我跟你说,到时候你可就是千古罪人了,被我祸害的人都该去找你算账!”
姜若皎就没听过这样的歪理。
“我怎么就成千古罪人了?”姜若皎试图和他理论。
“那还用说,你一跑了,我肯定又变回以前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一天到晚胡搞瞎搞!我当平西王世子的时候还只能祸害西南百姓,现在可不一样了,我都成太子了,一祸害那可就是天下百姓都跟着遭殃。你说你不是千古罪人还是什么?”太子殿下讲得头头是道,“等我们作古了,史书上肯定会记上一笔,说太子妃姜若皎抛夫弃子,太子思之若狂,荒唐无道,从此横征暴敛只为寻妻,天下百姓敢怒而不敢言!最后再来个太史公曰什么的,告诫天下女子不能学你!”
姜若皎:“………………”
太子殿下觉得自己这个思路简直绝妙无比,摩拳擦掌地说道:“你可要想好了,以后你要是敢再提什么和离什么休书,我就写个话本子刊行天下,再叫人照着排演几处好戏,你跑到哪就让她们演到哪,好叫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负心人!”
姜若皎咬牙道:“你的想法可真不少。”
太子殿下道:“一般一般,都是被我媳妇逼出来的。”他对准姜若皎的唇亲了下去,亲得姜若皎快喘不过气来了,才抱着她坐起身说道,“你可以气我、恼我、打我、骂我,想怎么朝我发脾气都可以,可你不能一声不吭就要离开我,这对我多不公平啊?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老恨不得回到小时候直接把你抱回家,好让我们可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这样什么樊延、什么清平、什么裴徵,根本连认识她的机会都没有!
姜若皎道:“就算能回到小时候,你也没法把别人家小孩抱回家。”
谁小时候不是家里千疼万爱的宝贝,哪是他想抱走就抱走的?
太子殿下才不管那么多,乐滋滋地说道:“反正要是能回到咱俩小时候,我一定把你给抱走。”
姜若皎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
姜若皎说道:“上一辈的事情我们不好说什么,等过两天舅舅出外差回来后可以问问外祖父他们与卢家二房的关系到底如何。要是外祖父他们与二房嫌隙很深,我们再考虑要不要与他们往来也不迟。”见太子殿下一脸的不乐意,姜若皎劝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就算他们以前没向你和母后示好过,也不代表他们往后替你们办事会不尽心。”
卢重英这段时间奉皇命到外面办事去了,一直不在京城,是以他们一时也没法和卢重英商量此事。
姜若皎这段时间的挣扎犹豫虽与卢家表妹的出现有一定的关系,更多的却是在考虑他们夫妻俩这样走下去要面对的未来。
要是卢家兄妹俩并非不怀好意蓄意接近,她对他们也并没有太大的恶感。
太子殿下是那种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人,没往深里想的时候也就罢了,越往深里想就越不舒坦。他说道:“反正我不和他们玩了。”
姜若皎正要劝太子殿下改改这狗脾气,忽地有人来报说太后那边派人来请他们过去。
这段时间卢皇后有了身孕,且妊娠反应比较剧烈,后宫诸事便由太后出面暂管。
姜若皎理了理太子殿下闹腾得有些凌乱的衣襟,说道:“走,我们去祖母那边。”
第95章
太后仍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奕奕。
见孙子和孙媳来了, 太后邀他们坐下,拉着姜若皎的手说道:“你让我盯的事,盯出结果来了。”
太子殿下一听, 好奇地问:“阿皎让你盯什么?”
太后也不瞒着他,摇着头说道:“盯着你们东宫那几个不太对劲的人。”
这段时间小夫妻俩闹别扭,不少人都看在眼里。
有人和卢皇后吹风说卢家表妹和太子玩得好,该给太子找个知心的。
太子妃出身寒微,脾气又刚烈, 太子只守着她一个人多委屈。
卢家兄妹俩也频繁与太子接触。
当然, 露出马脚最多的还是东宫那两个宫女。
姜若皎上回要处置她们时被太子一闹,便与太子不冷不淡地处着, 同时也晾着那两个宫女没管,只私底下托太后派人盯着对方。
要是由东宫这边来盯梢, 不免会让对方心生警惕,所以姜若皎一面拜托太后盯着宫内的动静, 一面安排人手到女子学堂那边盯着宫外的情况。
这会儿太后这边应该是发现问题了。
姜若皎道:“劳烦祖母费心了。”
太后道:“哪里费什么心。”
她给姜若皎讲了盯梢的结果, 这两个宫女许是因为没受到惩罚, 很快没了最开始的忐忑不安。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段时间,她们胆子就大了起来, 其中一人还托能出宫的人打听她家的情况,仿佛想确认什么。
盯梢的人一路尾随到这宫女家中, 才发现她家里人不是得了横财就是得了举荐,不管横财还是举荐都能追溯到范阳卢家头上。
再查另一个宫女家中,竟也有同样的情况。
太子殿下在旁边听着,只觉怒从中来, 一拍桌子就骂道:“果然, 我就说他们没安好心!”
太后无奈道:“你都多大的人了, 性子怎么还这么急?”
太子殿下道:“难道他们不可恨?”
一想到就是这些家伙暗搓搓找人挑拨他和姜若皎的关系,他就不高兴得很,恨不得把他们撵出京城!
姜若皎娓娓分析道:“他们就算是一方世家,可以前太后对我们西南提防得很,绝对不会重用他们卢家的人。那他们是怎么做到刚进京就把东宫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的?我看他们可能只是被人推到明面上来做事的,实际上还有人躲在背后推波助澜。”
太子殿下听完姜若皎的分析,只觉躲在背后的人着实可恶。
太子殿下道:“那怎么办?还得继续忍下这口气放任他们?”
一想到接下来还要留这些曾经故意挑起夫妻矛盾的家伙在身边,太子殿下就浑身不舒坦。
他本质上还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一旦喜欢就会很喜欢,一旦不喜欢就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
姜若皎道:“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聪明人肯定不会再用暴露过的棋子。”
太子殿下道:“那把卢家那几个人抓起来好好审问审问!”
姜若皎道:“你要是贸然行动,不怕母后动了胎气?何况就算抓起他们来审问,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他们可能只会说表妹心悦你,他们收买东宫的人只是想有更多机会与你相处。你忍心伤害一个真心恋慕着你的可怜小姑娘吗?”
太子殿下理所当然地道:“怎么不忍心,她恋慕我又不关我的事,我可没有和她眉来眼去过,母后说让我带他们玩,我才带上他们的。要是早知道他们会干出这样的事,我才不带他们玩!”
姜若皎想到太子殿下的狗脾气,忽然觉得他可能还真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