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泰帝说了声“知道了”,就把话题转到别处。
这边母子二人对坐长谈,另一边卢氏也跟着寇世子去了东宫。
她见东宫的内侍和宫女都恭谨守礼,一颗心也安定下来,随着寇世子入内坐定才说道:“你别和以前一样老是和你父皇对着干,他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了,能容忍得了一时,容忍不了你一世!”
寇世子还是有点生气。
卢氏说道:“你父皇还是很看重你的,你看你刚到京城,他就让人把你领到东宫来。你离太子之位也就差个册封仪式而已,你和你父皇怄什么气?”
寇世子道:“他怎么能才见面就惹哭你?”
卢氏道:“是我自己没忍住,和你父皇没关系。”
寇世子才不信:“我在门外都听到他那么大声骂你了!”
卢氏道:“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不只挨你父皇几句骂了,人人都能踩我们一脚!”她说着说着又红了眼,“哪怕是为了娘,你少和你父皇吵行不行?”
这话正中寇世子命门,他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可他娘在宫中要是无依无傍可就要任人欺辱了。
看他爹那样儿就知道是靠不住的,还是得他来当他娘的依靠。
寇世子道:“好,我会少和他吵。不过要是他以后当真做了什么混账事,我就把你接出宫去,和祖母当初那样再不管宫中这些破事!”
卢氏见劝服了儿子,才放心地回中宫去。
寇世子看着兴福忙进忙出,觉得没什么意思。他本想出宫去寻姜若皎好好说说话,结果没走出几步就被开泰帝派来的人给拦住了。
接着他就被摁头记册封流程,再摁头学册封礼仪,省得到时候出什么岔子。
寇世子想到卢氏的叮嘱,只能无可奈何地乖乖留在东宫,心里按捺不住地想等到册封过后姜若皎是不是就算是和他成婚了。要是成婚了的话,他们岂不是能住一起了!
婚前住一起和婚后住一起,区别还是很大的!
寇世子心思活泛起来,私底下喊来兴福,让他出去搜罗京师流行的避火图,他要亲自筛选一下,挑些画得好到时和姜若皎共同学习。
姜若皎家中没别的长辈了,自然也没人给她送避火图这压箱底的宝贝,他这个当夫君的肯定得义不容辞地给她准备好!
兴福听了寇世子的吩咐,一脸苦相。
东宫算是半单独开府,外臣是可以出入的,要不然他也没法再给寇世子当差。现在寇世子才刚抵达京城没多久就让他去搜罗这玩意,他真担心开泰帝得知这件事后当真把他给阉了!
寇世子睨他一眼,说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要不是我出不去,我就自己去买了!”
兴福一听,那还得了?他赶忙说道:“殿下千万别冲动,我这就去给殿下买回来。”
寇世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道:“别着急,我先给阿皎写封信,你帮我送去。等买完避火图你再绕回去取她给我的回信,务必要把避火图和回信一起带回来知道没?”
兴福无可奈何地应下,一脸生无可恋地拿着寇世子的令牌出宫去。
却说姜若皎姐妹俩得了宅邸,很快便把行李拿出来归位。
有从平西王府带过来的丫鬟仆从动手,她们姐妹俩倒是没多辛苦,姜若皎想到刚搬家,厨房肯定要开开火,便派人出去采买些食材回来。
丫鬟仆从们忙里忙外的时候,她也开始带着厨子们蒸焖炖煮,准备给大伙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既然是所有人都有份的,自然不是什么精细菜肴,汤大锅大锅地熬,肉大锅大锅地炖,糕点面食也是好几笼好几笼地蒸。
食物的香气越过院墙,飘到外面的街道上,不时引得路过的行人们驻足观望,想知道这处被粉刷一新的宅院搬来了什么人,怎么源源不断地飘出这么多种香气!
兴福来到姜若皎宅邸前时也闻到了空气里飘着的香味。
他一下子想到自己跟着寇世子到姜家食肆蹭吃蹭喝的日子,虽然只有那么短短几个月,还是把他给吃胖了一圈。
唉,到了京城,那样的日子怕是不可能再有了。
兴福迈步走进去,就见众人都忙活完了,每个人都分了半碗肉就着软乎乎的馒头吃。
那肉每一块都肥瘦相间,炖得香喷喷黄澄澄的,应当用了不少酱料,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看起来分外诱人。
兴福咽了口口水,跟着人去见姜若皎,第一时间把寇世子写的信送到。
姜若皎招呼道:“要是你不急着回去,就先留下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兴福差点就答应了,不过想到寇世子还给了他另一桩任务,他只得忍痛说道:“小的还有事要办,世子吩咐我办完事再过来取姑娘的回信。”
姜若皎一听就知道寇世子的意思,这是要她多写点,别写两句话敷衍他!
姜若皎道:“我知道了,你办事去吧,一会你过来时要是天色还早你再吃点。”她说罢体贴地给兴福找好了理由,“正好有几样糕点得挺久才蒸好,你边吃边等,等蒸好了替我带进宫去。”
兴福感动不已:“好的,姑娘费心了。”他阔步离开姜府,准备尽快搜罗完京城这边流行的避火图。
兴福离开后,姜若皎拆开寇世子的信看了起来。
寇世子在信里狠狠地批判了开泰帝一通,看了姜若皎眉头直跳。
这信要是传到外头去,少不得要被人弹劾他“大逆不道”。果然,她的担心没有错,他果然对开泰帝心怀芥蒂,所以才进宫就和开泰帝起了冲突。
不过卢氏那性情,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惹得开泰帝勃然大怒?
姜若皎把寇世子的信重看了一遍,发现上头根本没提开泰帝和卢氏吵起来的原因,只说他听见开泰帝叱喝他娘就冲进去了。
估计寇世子这个没心眼的家伙压根就没问清楚原因。
姜若皎不明因由,自然给不了什么好建议,只能好生宽慰了寇世子几句,让他听卢氏的劝告;接着她仔细给他讲起宫外的情况,好叫他安心待在东宫别急着跑出来见她。
一封长信写完,兴福也满头大汗地提着个大包裹回来了。
姜若皎见那大包裹里的东西似乎是书,好奇地问道:“你们殿下让你出宫买书?”
兴福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大包裹摔了出去。
他强作镇定地答道:“对,殿下让我买书。”
姜若皎顿时来了兴致:“都买了什么书?打开给我看看。”
兴福声音都开始发抖了:“还是别了吧,殿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姜若皎见他一脸心虚,拧起眉头说道:“殿下刚到京城,你莫不是替他买什么禁书进宫?要真是禁书,你这就是想害死殿下!还不快打开给我看看?”
姜若皎生起气来连寇世子都招架不住,兴福哪里敢违逆她的话,只得硬着头皮把拿着的大包裹放到桌上颤颤巍巍地打开。
作者有话说:
世子:我真是用心良苦!
皎皎:抽出擀面杖.jpg
第63章
那一大包避火图出现在眼前的时候, 姜若皎愣了一下。
她拿起翻了两页,又把它放了回去。
避火图这玩意,是姑娘娘家准备给女儿的压箱底宝贝, 主要用于教导未婚姑娘夫妻之事该怎么做。
这种私密的东西一般会由亲娘手把手地交付给女儿。
像寇世子这种大大咧咧叫人去搜罗一大堆的奇葩着实不多。
若非姜若皎曾接手父母留下的食肆、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并不算是羞涩腼腆的小姑娘,说不准现在已经无地自容了。
姜若皎绷着一张脸把那个大包裹推到一边,转眸问兴福:“你怎么能给他买这种书?!”
兴福苦着脸道:“殿下说要是他可以出宫,他就自己去买了。”
谁听了不得把胆儿吓飞, 马上替他跑这个腿!
真要让人逮着寇世子才刚进京就跑去买这玩意, 还不得被人骂死?
姜若皎道:“宫里人多眼杂,你别把这玩意带回宫了, 先留在我这儿。”
兴福听姜若皎这么说,更不知该怎么和寇世子交代了。
姜若皎不是喜欢为难人的性格, 她补了一张短信塞进已经封好的信封里,又重新把信封的口儿封好。她看向兴福:“你把信带给他就好。”
兴福忍不住问:“姑娘不是说要给殿下带点心……”
“没有了。”姜若皎冷酷无情地说。
兴福的肘子、炖肉、鲜汤、糕点也全没了!
两边都是主子, 兴福能怎么办, 只能揣着信回宫去。
寇世子见兴福两手空空地回来, 不由问兴福是怎么回事。
兴福只得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经过给寇世子讲了。
寇世子心里打了个突,打开姜若皎的信看了起来。
等瞧见姜若皎只是在信里给他分析利弊, 他才松了口气,仔仔细细地看起了姜若皎给他写的另一篇长信。
姜若皎在信里给他写了搬进新房子后做的一桩桩大事小事, 那么小一宅子,收拾起来竟有那么多讲究。眼下春光正好,她们还准备明儿去挑些花木移栽到园子里,把宅子里里外外收拾得更赏心悦目。
寇世子以前过得大大咧咧的, 园子里的花开了他就看两眼, 甚至觉得不怎么新鲜, 哪里曾像姜若皎这样领着妹妹挑花移木。
一想到还不知道大婚之日安排在什么时候,他心里就跟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痒得不得了。
等他们成亲了,就没她妹妹什么事了!
寇世子兴奋地琢磨着以后姜若皎到东宫来的情形,哪还记得什么避火图。
到了夜里,寇世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忽地想到那些避火图全落到姜若皎手上。
他都还没仔细挑过呢,也不知上头有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要是姜若皎全看了,岂不是等同于看了许多男子的裸体?
寇世子霍然坐了起来,觉得大事不好。
兴福怎么就听了姜若皎的鬼话,竟叫她留下了那些避火图!
一想到姜若皎现在可能正捧着那些破玩意在看,寇世子心里就很不舒服。
他下床在殿中转来转去,转到惊动了外头守夜的宫人,他才不甘不愿地躺回床上睁着眼到天色微亮。
宫门该开了!
寇世子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他命人飞快给自己洗漱一下,早膳也不乐意用,赶在来教授自己册封礼仪的人过来之前溜出东宫去。
宵禁初开,街道上热闹不已,有些人是早早起来支起摊子卖早点,有些人是急匆匆赶去上衙或上工。
寇世子无心欣赏这些景致,径直往姜若皎家中跑去,弄得暗中跟随的东宫禁卫都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追上他。
笔直的御街上陡然出现一个疾跑的锦衣华服少年郎,引得不少人驻足侧目。
寇世子一无所察,只想咻地出现在姜若皎面前。
姜若皎早起见天气晴好,本想出门去熟悉熟悉街道,不想她刚把自己拾掇好,就听人说“殿下来了”。她眉头一跳,起身到外头一看,就迎面撞上了径直跑进她院子里来的寇世子。
寇世子气都没喘匀,见到人后还是一把抱住她,很有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想念。他抱紧姜若皎开始嘀嘀咕咕:“我昨儿就想出宫来见你了,结果被人拦着出不来,还说什么没成亲前不能见面,哪有这样的道理?”
姜若皎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才伸手推开他,问道:“用过早膳了吗?”
寇世子立刻摇头。
姜若皎牵着他去吃东西。
寇世子叼着包子咬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他把嘴里的包子嚼巴嚼巴吞了下去,一脸警惕地质问姜若皎:“你私吞了我们的避火图,是不是要背着我偷偷看?”
姜若皎道:“我才没有。”
寇世子悄悄试探:“你就没有一点点好奇?”
姜若皎一脸镇定地说道:“有什么好好奇的,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寇世子睁圆了眼,根本不信姜若皎能无师自通,立刻凶巴巴地说道:“你一定偷看了!不行,你都交出来,不许你看这种东西!”
他都没怎么弄懂,她怎么可能会懂?!
姜若皎道:“你别想把这些东西带进宫,回头陛下给你找了老师,叫他发现你私藏一堆这玩意,他不得给你气走?”
寇世子道:“老师怎么了,老师就不娶妻生子吗?我听高驰他们说,要是夫妻之间床笫上处得不好特别容易出问题,不是男的出去风流快活,就是女的成了墙头红杏!我们不懂就学,有什么不对,他爱气不气!”
姜若皎一时竟找不出适合的话来反驳他。
姜若皎只能骂道:“我们都没成婚,你说什么男的风流快活、女的墙头红杏?”
寇世子也觉这说法不太吉利。
“反正,他们没理由骂我!”寇世子振振有词。
“那你为什么说不许我看?”姜若皎反戈一击。
寇世子语塞。
寇世子强辩道:“你看了有什么用?难道里头的花样还能由你来使不成,肯定是我来学才对!你一个女孩儿,怎么能藏着那么多避火图偷偷看?你真不害臊!”
姜若皎道:“都说了我没有偷偷看!”
寇世子才不管,飞快解决完早饭,就要去姜若皎房间搜书去。
姜若皎拦不住他,忍不住抬脚往他脚背狠狠踩了一下,痛得寇世子嗷呜地惨叫一声,捂着脚坐地上不起来了。
姜映雪听到姜若皎这边传来的动静,怕姐姐被欺负,跑过来看是怎么一回事。
寇世子在姜若皎面前是全然不要脸面的,在旁人面前却要脸得很,立刻又从地上咻地站了起来。
姜映雪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寇世子道:“我与你阿姊说话,你跑过来做什么?”
有姜映雪在,姜若皎也不好和寇世子继续讨论避火图的归属。
正好姜映雪也已经订婚了,她还准备挑两本适合的给姜映雪压箱底用,自然不准备让寇世子把避火图拿走。
不然她还得自己去买。
姜若皎对姜映雪道:“我们刚吃过早饭了,正准备出门去走走,你好生留在府中看家。”
姜映雪还是不太放心地看了眼寇世子。
寇世子也不好在姜映雪面前讨要避火图,只得不甘不愿地任由姜若皎把他拉走。
两人出了府,寇世子跟着姜若皎在街上转悠,把周围的店铺了解得差不多了,才好奇地问姜若皎:“你还想开食肆吗?”
姜若皎道:“不会自己开了,要是清平来了,倒可以让他开一家,以后出宫也有个放心吃喝的地方。”
寇世子听她随口提起清平,心里不免又有些酸溜溜的。
就算他更早认识姜若皎,清平也是被她“英雄救美”过的!
寇世子道:“指着他来,倒不如和岑宣合作,他家家大业大,盘下个酒楼都不在话下,回头我们与他商量商量,开起来后留个好包厢给我们自用,没事就过去聚一聚。”
姜若皎点头赞同。
她带着寇世子转悠一圈,没等寇世子反应过来就转悠到了东宫宫门前。
寇世子瞪着眼前红通通的宫门。
姜若皎道:“殿下快回宫去吧。”
寇世子看着姜若皎笑盈盈的模样,很想恶狠狠地咬她一口。
“等着,等我们成亲了,一定叫你好看!”寇世子凶狠地朝着姜若皎放完狠话,一脸郁闷地领着人回宫去了。
姜若皎顺利把寇世子送回宫里才独自归家去。
不想走到家门口,姜若皎看到两个五十多岁的夫妻一脸疲惫地坐在她们家台阶上。
他们衣着褴褛,身上脸上都脏兮兮的,看到姜若皎后诚惶诚恐地站起来退让到一边,一副生怕挨骂的畏惧模样。
姜若皎眉头动了动,迈步进了门,又让门房把大门关上。
门口的那对老夫妻面面相觑。
“她不该心生不忍,上来询问我们有什么难处吗?”妻子转头问丈夫。
“是啊,她听了我们的难处,不该善良温柔地请我们进去洗个澡吃顿好的吗?”丈夫也忍不住犯嘀咕。
这女孩儿怎地这么无情,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进去了?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们外孙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小姑娘!
姜若皎进了屋,吩咐人悄悄盯着那对夫妻,自己去寻姜映雪叮嘱她不要乱开门,也不要滥发同情心。
刚才那对夫妻俩古怪得很,要是当真害怕,不会大摇大摆地坐到门口正中。
分明是装出来的。
她们姐妹俩初来乍到,谁都不认得,无从分辨对方是好是坏,还是得好好观察观察。
若他们当真只是太累了歇歇脚,她再派人送些吃喝去。
以前她爹娘遇到这样的可怜人也不会和其他店家一样气急败坏地赶人,而是取些吃食给他们填饱肚子。
好吃不好吃是一回事,至少是不会饿死了。
姜若皎告诫完姜映雪,姜映雪顿时就来劲了,表示姜若皎忙自己的事去,她来负责听人禀报外头的情况。
姜若皎有心锻炼锻炼姜映雪,也就由着她去折腾了。
那对老夫妻还蛮有恒心,退到一边后就没再动弹,十分可怜地相互依偎着。
姜映雪暗搓搓派了两拨人进出,也没见他们上前乞讨,仿佛真的只是走不动了正好歇在她们家门口。
现在姜若皎身份特殊,眼瞅着就要当太子妃了,姜映雪不敢放松警惕,正想着要不要派人送些食物把他们打发走,就看到外面飘起了雨。
姜映雪赶忙寻到姜若皎,说道:“下雨了,他们淋了雨怕是会生病。”
姜若皎道:“那派人先把他们请到雨打不到的地方,等雨停了再送他们去福田院,那边自有一套帮他们寻亲或者收留他们的章程。”
姜映雪点点头,吩咐人去把两位老者请到避雨处,又叫人送了热汤和包子给他们驱驱寒。
派去的人很快回来回话,说对方想要当面谢过主家。
姜映雪这下也觉得他们不太对劲了,不必姜若皎提点就吩咐道:“就说我们家中长辈不在,不见外客。”
那小厮又跑去说了姜映雪的意思,并不多说主家的情况,只劝他们一会雨停了就到福田院去,要是不知道怎么走他可以直接送他们到福田院门口。
小厮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就见一身穿官袍的中年文官大步迈过来,对着那对老夫妻怒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厮愣住。
中年文官看起来清俊斯文,分明是个十分温和的人,此时愣是被逼得暴跳如雷:“不求你们干点什么正经事,只求别做这种离经叛道的事丢妹妹她们的脸成吗?”
那对老夫妻登时像鹌鹑一样不敢说话。
中年文官一脸歉疚地看向小厮,说道:“在下卢重英,劳烦和你们主家说一声,卢某改日再来拜访。”说完他就强行拉着那对老夫妻走了。
小厮懵了一会,赶忙回去向姜若皎两人禀报此事。
听到“卢重英”三个字,姜若皎心头一跳。
她一下子明白了三人的身份,也找到了寇世子那混账性格的源头:正常外祖父外祖母是绝对不会装成乞丐跑未来外孙媳试探对方善不善良的。
姜若皎没太慌乱,她本就不是多善良多心软的人,只有在保证自家姐妹二人安全的情况下她才会对别人伸出援手。
现在她还没摸清楚京城的情况,不会随便相信任何人,示弱的也好,施恩的也好,拉拢的也好,讨好的也好,她都得时刻心存警惕。
她永远都不可能向寇世子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有人不喜欢她这样的性格,她也不会在意。
姜映雪听到“卢”字却有点担忧,拉着姜若皎问道:“他们不会是娘娘的娘家人吧?”
如果那对老夫妻是卢氏的娘家人,那她们一直晾着他们岂不是会让他们不喜?
姜若皎道:“不必担心。他们无礼试探在先,难道还能怪罪我们不成?”
何况她觉得能做出这种荒唐事的人,估计就和寇世子一样就算生气也是气那么一会儿的事。
看寇世子那个舅舅卢重英也是个明事理的,把人带回去后应该会给他们分析利弊,用不着她去操心。
姜若皎想得没错,卢重英把人拉回家,立刻就暴跳如雷地骂了起来,问他们是不是想逼死两个无辜的小姑娘,其中一个还是他们的外孙媳!
姜家姐妹俩才刚到京城,别人都还在观望着要不要下手,他们倒好,装成乞丐跑去试探!
他们丟自己的脸也就算了,真让人把这荒唐事传扬开去,让姜家姐妹俩怎么活?
“你们想试探什么?两个小姑娘家里没了长辈,换了你你能让两个来路不明的人进府?不让你们进府难道就是冷血无情不善良?当初小妹是怎么被逼得匆匆嫁人的,你们都忘了吗?”卢重英最痛心的就是这个,“人言可畏啊!你们当京城是你们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的地方?做事前先想想小妹,再想想别人家的女儿也是娘生爹养的!”
两老鹌鹑一样挨训。
本来他们也只是想去试探一下,试探完就走。结果姜若皎压根不理睬他们,他们倔劲就上来了,硬是在姜家外头待了一早上……
作者有话说:
皎皎:我找到你这么傻的原因了。
世子:?????
第64章
这日午后宫里派人来请姜若皎入宫觐见, 她家中没别的长辈了,所以婚期的商定也是她自己来。
姜若皎特地梳妆打扮了一番,虽没有浓妆也没有华服, 但看着端方庄重。
她曾作少年打扮数月,举止间带了些从容磊落之感,进了宫门也不显局促,看得领路的嬷嬷心中暗自点头。
起初听说姜若皎的出身,不少人心里也生出些许轻视来, 觉得一个商户女能飞上枝头, 当真是多亏了他们定亲的时候时局混乱。
结果今儿一早就传言她们的准太子殿下早早出宫去找准太子妃,到了午后宫中又正式宣见准太子妃来商量婚期, 上上下下都这般看重这位准太子妃,谁还敢轻慢于她?
现在一看, 虽说她们这位准太子妃的相貌算不得艳丽非凡,行止却透着一股子远超于年龄的沉着从容, 竟是比许多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孩儿都要出挑。
姜若皎很快见着了并肩坐在一起的开泰帝、卢氏与太妃, 他们下首还有樊延与寇世子, 还有个陌生的中年文官,瞧着清俊斯文, 哪怕已经年近四十也丝毫不显沧桑,反而多了几分岁月沉淀出来的独特气质。
太妃见姜若皎来了, 等她朝开泰帝他们行过礼后便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给她介绍起座中唯一一个生面孔来:“这是瑞哥儿的舅舅,姓卢,名重英, 前不久刚从东南那边调回来, 一家人也刚安顿好, 你以后跟着瑞哥儿喊一声舅舅就好。”
卢氏显见是见过兄长了,看起来全无昨天的彷徨无措,也跟着太妃说道:“对,你跟着瑞哥儿喊舅舅。可惜瑞哥儿外祖父和外祖母染了风寒,不能进宫来,要不然能一并见见。”
卢重英与姜若皎的目光隔空对视一秒,都看到彼此眼里心照不宣的了然。
卢重英也不想欺君,他只是觉得不给两老一个教训,他们还得惹出祸事来。以前两老跟着他去任地,时不时捡点小猫小狗小老虎之类的回来他都忍了,偶尔捡个人他也捏着鼻子认了,可京城不比别处,妹妹和外甥马上又要受封,不知多少只眼睛正看着他们!
卢重英就把两老禁足了。
儿子禁老子的足,听起来有些荒唐,可卢家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们爹是老来子,他们娘是老来女,两个人从小受尽宠爱,有事没事就爱凑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玩。
没想到他们订婚后双双没了老父亲,兄弟姐妹看着他们就觉得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想方设法把他们挤兑到家族边缘。
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照样成亲生孩子,没几年就有了一子一女,心里不知道多满足。
卢重英自懂事起,就要提防两老把妹妹带去玩什么危险玩意,后来连妹妹读书都是自己手把手把关的,省得被两老灌输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再长大些,他就成了当家人了,家里的事情基本是他说了算!
这次回京机会,卢重英本来不想要的,后来觉得要是没自己挡着,卢家那边怕是想回来“重修旧好”。
妹妹虽算是他教出来的,耳根子却软得很,说不准卢家那边一哀求她就心软了。
当平西王妃的时候心软没什么大不了,左右西南那边唯有平西王和平西王太妃说话才算数,没她这个王妃什么事。可当了皇后就不同了,有时候她的一句话就能影响不少人的命运,根本儿戏不得。
卢重英最终还是接受调令回京城来。
哪怕以后他身上打上了外戚烙印,有些事他也不能撒手不管。
不知道为什么,卢重英在与姜若皎短暂的对视中品出了一丝丝同病相怜的味道来。
想想自己外甥过去做的那些荒唐事,卢重英觉得回头得给姜若皎多准备些好东西让妻子送去给她当添妆。
有些苦,只有受过的人才明白!
有些痛,只有挨过的人才理解!
开泰帝将钦天监那边择好的吉日给姜若皎讲了,就定在四月初,就是转月的事。比起寻常大婚是有点急了,不过诸多事宜都有礼部那边负责准备,用不着他们操心,所以也不怕忙不过来。
反正到时候成婚和册封一起办,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不必反复折腾来折腾去。
太妃拉着姜若皎的手说道:“如今新朝初立,百姓还没能休养生息,许多事都只能从简,却是委屈你了。”
姜若皎哪里会觉得委屈。
要不是新朝初立,光是她的出身便能挑出十种八种不适合的理由来:先是她祖上入了商籍,世世代代都算是商户;接着她父母都出意外没了,搁在民间那就是克父克母的命数;再有就是她与族人决裂,太过无情无义……
也就是开泰帝刚登基,君臣还在磨合期,文武百官没摸清楚他的脾气,才会事事都先顺着他的意思。
何况姜若皎本也不喜欢太隆重太繁复的礼仪,能够从简她只觉松了一口气,并不会觉得自己被人轻视。
两边把大婚和册封的事商量停妥,卢氏又给姜若皎选派了两个教养嬷嬷,让她们负责教姜若皎成婚和受封时的礼仪。
姜若皎很快和寇世子一样,开始接受各种礼仪的洗脑式教学,不学到一举一动都十分规范绝对没办法过关。
卢氏自己也关起宫门在学,她虽然当了那么多年的王妃,日子却过得十分自在,从来没有那么多规矩。
卢氏学得有点头大,眼看连吃饭都有嬷嬷在旁边盯着让她一样只吃三两口,她越发想念在西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