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掉落的是一管过期的药膏和指套。

他现在知道,这礼物是许随送的了。

大学时,盛南洲翻出她的礼物,周京泽却当着众人的面,漫不经心地说道:

“送我礼物的人那么多,难道我得挨个去想吗?”

这句话,无异于将一个少女的梦给打破。

拆开塑封的专辑,一张书签“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周京泽捡起来一看,书签的背面写了一句话,少女的字迹清秀,一笔一划认真地写道:

你是我遥不可及的一场幻想,希望你一生被爱,轻狂坦荡,永远正直。

第86章 告白 此生唯一想要

周京泽手里拿着那张书签盯着看了很久,直到裤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声,他摸出来一看,是许随来电,点了接听,嗓音有点哑:

“喂。”

许随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中午煮面的时候,一不小心把锅弄坏了,刚好晚上我要去超市采购一些生活用品,你能不能——”

“过来帮我拎东西呀?”

“好,晚上想吃什么?刚好做给你吃。”周京泽站起来,把书签塞进裤兜。

许随想了一下:“小龙虾,好久没吃啦。”

“嗯,一会儿过来接你。”周京泽应道。

挂完电话后,周京泽把那些拿出来的礼物又丢回箱子里,指尖在碰到五月天那张专辑时,顿了顿,把它挑出来,将上面的灰尘拭净。

周京泽把它放在了唱片架里,与他喜欢的排在一起。

傍晚,周京泽和许随一起逛超市,买一些生活用品。

京北城那么大,许随最喜欢的地方还是超市。

她总感觉,超市里充满生活气息,给人一种幸福感。

周京泽推着车,许随站在旁边,两人走到了食品区。许随拿起货架上的白桃牛奶看了一眼正要放进货架里,发现旁边新出了一款海盐味的牛奶。

许随两个都拿下来放手里看着,犹豫不决。

既想尝尝新款海盐味的,又舍不得放弃一直吃着的白桃味牛奶。

男人单手推着车,走在前面一半的时候,见身后的小尾巴没有跟上来,往后瞥了一眼。

纠正症持续发作中,许随拿着两排牛奶正犹豫不决时。

一道高大的阴影落了下来,一只血管分明的手直接拿过她手里的两排牛奶丢进了手推车。

他还侧身把货架上有这两种口味的牛奶全拿下来扔进车里。

周京泽的语气散漫:“啧,多大个事儿,想这么久。”

许随哭笑不得,说道:“你会不会过日子啊?”

周京泽挑了挑眉,掐了一把她的脸,语气吊儿郎当的:

“爷是不会过日子,但不是有你吗?以后工资卡交给你。”

许随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他,干脆推着他往前走,嘟囔道:

“谁说要嫁给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唇角却不自觉地上翘,像一只偷腥的猫。

周京泽走在最前面,直视最前方,舌尖顶了一下左脸颊,哼笑:

“我知道你在笑。”

许随被戳穿后笑容敛住,声音不自觉地拖长,说道:“你好烦。”

两人最后在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一口锅,还有一网兜啤酒,以及许随想吃的小龙虾。

晚上八点,周京泽在厨房弄小龙虾,许随则在一旁打下手。

一切都弄好以后,许随端着虾出来,她本来想把饭菜放餐桌上,可是不经意地往外一瞥。

晚上忽然下雪了,透明的五瓣形的绒毛纷纷扬扬地穿过淡黄色月光落下来,偶尔发出松枝被压断发出“啪”的一声。

许随立刻决定今晚在落地窗前吃饭。

许随搬了一张小圆桌靠在窗前,电视打开,两人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一起边吃小龙虾边喝酒。

周京泽身材高大,长手长脚在许随家里怎么坐都显得局促。

“你这里还挺挤,不考虑换个地方住?”周京泽抬了抬眉骨,语气透着高高在上。

许随不是没听懂他的暗示,故意开玩笑地说:“搬哪里啊,琥珀巷吗?那跟你做邻居也挺好。”

周京泽哼笑了一声,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没有说话。

吃完小龙虾后,许随心情好,一连喝了好几罐啤酒,最后“咔哒”一声,啤酒罐被她捏扁了。

许随明显是喝高了,拿着捏扁的啤酒罐冲他晃了晃,拖着腮,温软的声音里夹着挑衅:

“你能不能喝过我?”

“不能。”周京泽决定不跟一个醉鬼计较。

周京泽见她喝醉了,绕过桌子的另一边,单膝跪下,正准备抱她回去。

手刚碰到她的肩膀,许随就往后缩了缩,背靠在墙边。

许随忽地抬眼看着他,开口: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

“为什么是我?”许随抬眼看他。

画外音是为什么重逢后非她不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谈恋爱,只等她一人。

她其实不太敢相信。

许随穿着一件粉桂色的针织衫,长发落肩,因为喝醉了眼睛雾蒙蒙的,蕴着一层水色,唇红齿白。

让人有一种想欺负的欲望。

周京泽低头贴了过来,热气拂耳,额头抵着额头,看着她:

“没有为什么,以前是老子眼瞎。”

不知道他的一一有多好。

“一一,我今天答应了老师去空中飞行救援队,东照那事也真相大白了。”周京泽语气缓缓。

“真的吗?我就知道你一定——”

一听到这个消息,许随语气里夹着兴奋,晶亮的眸子撞上他深长漆黑的眼神。

心口一窒。

周京泽在她额头上落下很轻的一枚吻,他笑了笑:

“现在该我问你问题了,五月天专辑背后的书签你是什么时候写的?”

许随正在半醉半醒的状态,她知道周京泽在耐心等着她回答。

她眨了一下眼,语气讨巧:“想不起来了。”

周京泽点了点头,一把将人抱起,面无表情地开口:“行,那去床上说。”

前一晚他弄得她大腿内侧的伤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他竟然还想来。

许随听后立刻从周京泽怀里跳下来,立刻招供:

“我说我说。”

“书签那句话是因为偶然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事。”许随看着他,招供道。

读高中的时候,许随万年不变一直坐在前排,但因为喜欢的那个男生坐在最后一排。

所以许随经常早自习,交作业,就连出去上厕所都是特地绕到后门出去。

哪怕她余光里经常瞥见的只是一个习惯性趴在桌子睡觉,肩胛骨突起的黑色背影。

也很满足。

但是忽然有一天,那个座位经常性地变成空荡荡的了。

从那天起,许随很少再见到周京泽了,之前两天偶尔上厕所的时候能撞见他,后面是连续一个星期都见不到他人。

那个座位很空,甚至连桌面都收拾得很干净,再也没有成堆的试卷。

之后,许随听班上的同学说起八卦,说周京泽家里又出事了,说他爸把继兄也送到天中来了,他爸去参加了继兄的毕业典礼,却忘了亲生儿子的家长会。

还有人说他家矛盾激化,周京泽他爸把他暴打了一顿,他现在离开那个家了。

众说纷纭。

许随低着头收作业的时候,听到同学们在讨论他的家事。

“哎,家里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没人爱。”

“不过周京泽也够惨的,母亲自杀,爹还是个畜生。”

“我昨天在酒吧撞见周京泽了,好像跟职校的在一起,他不会也变坏了吧。”

许随收着作业的指尖一紧,心里默念道:

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许随开始下意识地跟周京泽制造偶遇,她只是有些担心他。

她知道他每天会坐29路公交上学,但这个运气不是经常能碰到。

因为周京泽有时起晚了,直接打车来学校,有时她也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学校的。

也可能完全不来,就像现在这样。

可许随还是想碰一碰运气。

许随寄住在舅舅家,舅舅家在城南,而周京住在城北。

一南一北,完全是相反的两个方向。

于是天没亮的时候,许随每天早起一个小时,背着书包顶着雾蒙蒙的天空就出门了。

因为她要费一番力气转车,再搭乘29路公交去学校。

可连续起了一周的早床,她愣是连周京泽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直到周一清晨,她才看见他。

许随因为前一晚熬夜刷了题,起来得有点晚,导致在换乘29路公交的时候,碰到了上学高峰期。

许随好不容易挤上公交,侧着身子,一手抓着黄色的横杠,费力地从校服口袋里拽出公交卡贴上刷卡器时,没有熟悉的“滴”声响起,上面显示刷卡无效。

许随以为机器有问题,又反复试了几次,依然显示无效。

会不会是没钱了。

挤在后面的学生们不耐烦了,抱怨声和催促声接连响起。

许随有些局促和尴尬,羞赧的热意从脖子一路蹿到脸上,她正准备放弃打算后退时。

“一起刷了。”男生的喉音低淡,带着颗粒感,震在许随耳边。

许随整个人僵住。

紧接着,身后有人俯身过来,虽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许随闻到了他衣服上淡淡的烟草味。

公交车内空间狭小,他敞开的校服拉链不小心碰了许随垂着的手一下。

一阵冰凉。

像是闷热夏天里一阵猛烈的风。

许随屏住呼吸,不敢动弹,瞥见男生刷卡的手收回,再揣回裤袋里。

他比她高一大截,收回卡的时候手肘擦着她的头发,一带而过。

薄荷味慢慢消失,有更多人挤上公交车。

不夸张的说,那一刻,许随感觉自己的发顶要冒烟了。

周京泽坐在公交车倒数第二排靠窗的蓝色座椅上,许随走了过去,坐在他身后的一排,两人隔着一定的距离。

夏天的早上,太阳直接又热烈,许随感觉身上热出了一层汗,她从书包里拿出单词本一边扇风一边默背单词。

许随不经意往前一看,周京泽靠在窗边昏昏欲睡,他的皮肤呈冷白色,眼睫向下耷着,阳光从玻璃窗反射进来,在下眼睑处晕出一圈阴影。

周京泽的书包放在脚下,长腿微敞,鸦青色的眼底明显证明他正在补觉。

许随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下一个站点到了,司机一个紧急刹车,大部分人受惯性冲击往前倾。

只有周京泽,岿然不动地靠在车窗边,听到声响也只是极轻地皱了一下眉,连眼睛都懒得争。

公交又涌进来一批人,大家纷纷嚷着“别挤”,被挤到的人不爽地骂着“就不知道等下一趟,非他妈挤上来。”

约莫吵得太大声,周京泽费力地睁开眼睛,抬手搓了一下脸。

一位穿着棕色工服的老人拖着缓慢的步伐挤在公交车上,手里还拎着一大袋东西,神色有点局促。

许随正背着单词,忽地瞥见阴影往前移,白色的运动球鞋挪动了一下。

一道磁性的声音响起:“老人家,您坐这。”

是周京泽。

他一直没变。

许随看到另一面的周京泽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他成为了她心里的秘密。

周三下午放学的时候,许随在校外买饭碰见周京泽同着一职校的人在学校的后巷吞云吐雾,笑得散漫不羁,也放肆。

熟悉又不熟悉。

但许随现在知道,哪面是真实的周京泽,哪面又是戴着面具放荡不羁的他。

在公交车上不经意释放善意的才是真正的他。

许随在看到他在那抽烟时候,想起了这段时间同学们对他的评价。

可她觉得像周京泽这么好的人,就应该被爱意簇拥,坦荡又正直地走他的路途。

所以她在书签的背面写下了一句祝福。

“许随,我强调一下,我不是什么幻想,”周京泽掰过她的脸,逼着她回神对视,一字一顿,认真道,“老子是你男人。”

你才是我此生唯一想要。

遇到你之后,所有的遗憾都被填满。

第87章 告白 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

凌晨三点,许随还躺在男人臂搏弯里睡觉,可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胡茜西当着她的面纵身跳下悬崖,许随抓了个空,最后喘着粗气从梦里惊醒。

周京泽被吵醒,扶着她起来,摁亮床头灯,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许随偎在他怀里,出了一身冷汗,喉咙一阵发紧,嘴唇抵着杯口,喝起水来。

周京泽手掌贴着她的脸颊,拇指关节将她额前的头发将别到耳后,声音有点沙,问:“怎么了?”

许随喝了两口水,咽了一下嗓子:“我梦见西西出事了。”

周京泽拥在她手臂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眼底一瞬黯淡,他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放在床边的手机铃声响起,尖锐的声音划破夜晚的宁静。

盛南洲来电。

周京泽点了接听,电话那头没说两句,他脸上的表情就变了,眉眼压着情绪:“我们马上到。”

“西西去医院了,情况有点严重。”周京泽偏头低声说。

许随心口不安地跳了一下,立刻掀起被子,光脚踩在地板上,开始找衣服,语气焦急:“那我们赶紧过去。”

周京泽看着正手忙脚乱穿衣服,还把针织衫穿反的女人,拉住她的手,两人目光接上,他的语气缓慢:

“我先跟你说个事儿,西西其实有先天性心脏病,五岁查出来的,最近……可能情况更严重了。”

许随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冰凉,说不出一句话来。任周京泽俯身给她系好扣子,穿好外套,戴好围巾,她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男人牵着出门,上车。

普仁医院,周京泽同许随赶到急救室的时候,一眼看到盛南洲倚靠在墙壁,头微仰着,闭着眼,医院冷清的白灯光打在他这一侧,沉默,冷肃。

一半冷光,一半阴影,许随甚至怀疑,他整个人已经和身后那堵灰色的墙融在了一起。

周京泽走过去,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盛南洲睁眼,三个人一直看着手术室的方向,红色的灯亮着显示在急救中。盛南洲艰难地从喉咙里滚出话来:

“半夜她突然胸闷呼吸不上来,吃了药也没办法缓解,打了紧急电话给我,我赶过去的时候,她……躺在地上。”

周京泽问道:“她爸妈知道吗?”

“没说,她之前不让说,估计明天就瞒不住了。”盛南洲答。

问完话,三个人保持着长久的沉默,等了两个小时,凌晨五点,“啪”地一声,手术室灯灭,医生抬脚踩开感应室的门,走了出来。

他们围了上去,医生偏头取下口罩,说道:“病人暂时没有大碍,不过她的心脏器官功能正在失效,血管堵塞,而且之前导致的心衰,现在是晚期,建议等病人醒来后全面检查再……”

盛南洲抓住其中的关键字,眼神一凛:“医生,什么叫之前就导致了心衰?”

医生将整个口罩从耳侧揭下来,愣了一下:“病人家属不知道吗,她的病例本记录显示六年前就已经查出来心衰了。”

医生说完以后离开了,盛南洲一句话没说,背过身去,一拳用力地墙壁上,手背上去咯着石子连着肉,模糊一片,立刻见了血。

六年前,也就是刚毕业那会儿,胡茜西不顾家人的反对和朋友的担心加入了国际野生动物救助组织。

所有人都以为胡茜西是闹着玩的,以为她就是图个新鲜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谁也没想到,她坚持了这么多年。

许随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问她为什么要去这么艰苦的环境工作的场景。

胡茜西笑嘻嘻地回答:“当然是想在我有限的生命中发一份光,一份热,去温暖别人呀。”

许随当时以为她这是敷衍的话,没想到玩笑话下藏着她对生命最大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