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这个漂亮的小东西,司徒月波笑笑:“放心,我一向守信。”说着说着,他忽地愣了愣,手里的镜子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层水气,有点咸咸的味道,像只沁润在泪水里的眼。
用衣袖轻轻擦干镜子,司徒月波走到昏迷不醒的蒂诺身边,把它放到了他的手中,又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他身上,淡淡说:“你不是没感情,只是不懂珍惜眼前人的道理。如果以后你还能遇到另一个阿镜,希望你该知道怎么做。”
话音刚落,身边凌乱一片的大厅突然失去了全部光源,司徒月波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然身在修道院外那片荒地之上,那个由阿镜一手造出的反向空间,随着她的彻底消逝化为了烟尘。
走到另一头,抱起熟睡得呼呼有声的钟旭,司徒月波又看看那个躺在荒草之中的瘦削身影,一声浅叹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山风轻过,树木草丛沙沙作响,司徒月波抱着妻子走在荒僻的小路上,嘀咕着等妻子醒来后要编个怎样的理由来瞒过阿镜这档子事,边走边叹,堂堂一个冥王,度个蜜月都不让清净清净。正想着,恍惚间,似有一阵悠扬的华尔兹从身后传来,跳跃的音符渲染了幽暗的山路。司徒月波回头,暮色中,哪里还有修道院的影子,一座华美的别墅,像个翩翩起舞的美人,在音乐声中向曾经踏足过这里的人,告别。
尾声
我鼓掌:“这是个精彩的故事。”
黑袍四号不为所动,淡淡道:“谢谢。”
“你居然连冥王的故事都知道,可见你背景深厚啊。”我别有深意地一笑。
“我困了,晚安。”四号起身朝帐篷里走去,“这只是个故事。真假与否,喜欢与否,都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四号的背影。
“如果你从头到尾听完了这个故事,还不知道答案的话,你就该去做个智商测试了,女人。”四号硬梆梆地扔下这句话,一头钻进了帐篷里。
“她脾气不好的,别理她,咱们喝酒吃肉!”其他黑袍不以为然地把我拉进篝火晚会里。
我扭过头去,冲着帐篷里喊了一声:“谢谢!”
聪明如我,怎会不知你一番心意,笑。
夜色如水,篝火熊熊,有酒有肉,敖炽已经醉的东倒西歪,还拽着酒瓶不放,用破锣嗓子在沙漠的夜空下嚎叫着——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
最后的最后,他歪倒在我身上,脑袋枕在我的腿上,一手抱着酒瓶,一手习惯性地握住我的手,睡着了。
严肃枯燥的沙漠,变得温柔起来。
生骨
楔子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篝火晚会上的酒肉之气,随着蒸腾而起的温度化为乌有。
总是比赛骑骆驼也很无聊的,毫无人生理想又俗气的敖炽跟黑袍们在帐篷里玩游戏对战,而我则独自散步到离帐篷不远不近的地方,期待着能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但是,基本上一无所获,仍然是大同小异的景致,还有时不时出现的,属于各种动物的白骨,大多半埋在沙中,被时间抛弃,很是寂寞。
今天夜里,帐篷里用蜡烛照明,不知是哪个神经病说蜡烛更适合烘托气氛。所以,当那个身材特别高大的黑袍五号拿着一个动物的头盖骨,正襟危坐在我们之间时,我觉得帐篷里的温度下降了,一阵冷风拂过我的身躯。
“你在害怕?觉得冷?”黑袍五号的嗓子特别粗、特别低。
“这样的夜晚,很难不空虚寂寞冷啊!”我白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朝旁边的黑袍一号吼道,“这么凉的天气你还扇个屁的扇子啊!”
黑袍一号停下手里的扇子,嘿嘿笑道:“我就是想增加点临场感。”
“快点讲!”
黑袍五号看着手里的白骨,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1
“亲爱的,不早了,该睡了!”
“不嘛不嘛,亲一个再睡!”
“好,亲亲!”
方岳打着呵欠,在MSN对话框里送出一个红红的嘴唇。冰冷的显示器藏匿了他不耐烦的心,虚拟的网络传送出伪装的爱惫。
名为“绿衣”的头像,终于心满意足地沉入灰色。
终于下线了,麻烦的女人。方岳猛吸了一口香烟,黯淡的烟灰落在油污遍布的黑色键盘上,狼藉一片。
其实,这键盘曾经是干净如新的,在罗影待在他身边的每一段时间里,她总是一边唠叨着,一边抓着抹布,细心清理被他弄脏的键盘,以及整个房间。
罗影……方岳的视线,墉懒地沿着长长的MSN名单下滑,落在那个依然亮起的头像上。
许多人喜欢在MSN上用化名,掩藏自己,掩藏情绪,但他知道,罗影从没有这个习惯,从他第一次与她在MSN上相识到现在,她在MSN上的名字,一直是“罗影“,百年不变。她不是个很花哨的女人,不喜欢用妖烧的衣裳把自己妆扮得风情万种,一切都以简单真实为宗旨,包括MSN上的名字。
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方岳看了看时间,这女人怎么还不睡觉?看他名单里其余的“红粉知己”,大多顶着“睡眠不足就是毁容”的信条逐一下线了,独有她,头像的绿色亮在一片沉寂的灰色里,像一颗活着的嫩芽。
如果,罗影是他那些尚在暖昧阶段的“知己”,他会很有兴趣去关心一下,窝心地说一些“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睡太晚对身体不好哦!”之类的话,可是,对方是罗影,他已经交往了两年,现居于另一个城市的女朋友。在初始的热情渐渐耗尽,新鲜感如同烟灰般被弹落之后,他再也无心去在意这些小细节。她爱什么时候睡都好,反正,那是她的身体。
掐灭烟头,方岳的目光还停留在罗影的头像上,刹那的莫名之念,他放弃关机的念头,破天荒给罗影发了一条消息:“还不睡?”
方岳的记性不好,只模糊记得似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主动跟罗影说一句话了,到了现在,罗影的存在,就像摆在固定位置的花瓶,就算不看不顾,她也依然在她的位置,所以他渐渐放心地忽略了她。
很快,罗影回了一个吐舌头的笑脸表情给他。
又是这张笑脸。
自从一个月前的某个夜晚,心情败坏的方岳对着关切询问自己、并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惹他心情不好的罗影,冷漠地敲出一句:“一切都是我的向题,你很好,你没有任何错误,但请不要跟我说话,等我主动来找你好吗?”
他的话说完之后,罗影沉默了许久,约一个钟头后,她发过来一条信息,没有字,只有这个吐舌头的笑脸表情,然后便下线了。认识她这么久,方岳记得,那是她第一次比自己先下线。她突然变成灰色的头像,竟让他有了小小的不适应。
之后,那场小风波并没有对他们的关系带来什么转折性的影响,第二天罗影的头像准时亮起,像往常一样,一直亮到他下线时分。她也的确遵循了方岳的“请求”,再没有主动找他说过一句话。只任头像亮了,灭了,如是往复。
世界好像真的清净了,方岳松了一口气,在坏心情消减的同时,若无其事跟其他红颜知己打情骂俏。偶尔想到罗影,发个不痛不痒的问候,她只回个笑脸,不多说一句话。
今天,她依然如此。
方岳索然无味地关了对话框,下线,关机。他并不介意她只用表情符号来回应自已,事实上,现在不论她说什么,对他的意义都等同于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连跟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呢?方岳说不清楚。
大约,人都有喜新厌旧的劣根性吧。
方岳打着呵欠躺到了床上。影影瞳瞳的睡梦中,交织着不同女人的脸,有朝他笑的,有朝他摆弄着魅惑的姿势的,如他平日对她们所幻想的一般。
可是,在那些晃动的影子与人脸之后,依稀有双眼睛,纯澈的视线明亮地穿过来,毫无企图地落人方岳迷乱的眼底。
2
啪!
黑色的文件夹被掼在方岳面前,副主编的脸色比文件夹还黑。
“你写的这叫什么?”这个前额的头发挑染成抢眼紫色、一身名牌的矮个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后头的方岳,有意无意地翘着兰花指道,“我说了这一期的IDEA要以突出现代女性的独立和她们对这个社会所作出的成绩为主,你怎么跑去学校搞了一组学生小妹的系列回来?!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下去了!”
方岳一怔,说:“不是说这期的主题是校园里的……”
“校园个鬼!”副主编怒气冲冲地打断他,“校园风已经挪到下期了,我不是发过邮件通知你换主题么!”
“邮件?”方岳茫然了。
副主编的目光挪到方岳邻桌的叶言身上,问:“那天我发邮件给你要你顺便通知他更换主题的事,你没说?”
叶言眨了眨画着精致眼线的大眼睛,很无辜地指着方岳那边道:“我给他写了便笺的啊,就放在他键盘下头,他自己没看到,能怪我么!我这几天忙GRANDY的专访,头都晕了。”
方岳这才朝键盘下一看,靠左边的地方,露出一点纸边,不留心根本发现不了,掀开键盘,下头果然有一张粉红色的小便笺。
“你……”副主编皱眉看了叶言一眼,语气却怎么也严厉不起来,只哼哼两声,“我说,你下次注意点啊!”
叶言赶紧点头,娇滴滴地说:“下次我不写便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