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势不妙,喇嘛一手抓紧钢丝,一手抖出把明晃晃的匕首,对准来者狠狠掷去。
“念!”唐泽突然大吼,“不要!”
匕首速度奇快,在空中成了一条银白的直线,然而念的反应更快,轻巧地翻个身,匕首擦着她的身侧飞了过去。
没有谁料到,念是一只会飞的夜叉。
眨眼间,念已经落到喇嘛身旁,双手用力擒住他的肩膀,而后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吱!带着温度的血从念的齿间飙出。
“啊!!!”喇嘛避让不及,痛得狂叫,气急败坏地大吼,“唐泽!”
唐泽仰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半空中发生的一切。
也许是喇嘛痛昏了头,他忘了唐泽已不是从前那个一飞百尺高的除妖师,再没有任何异能力。
而事实上,就算唐泽现在有那个能力,他也不会出手。
现在,他很想这个喇嘛死,死在念的手里。
见唐泽没有任何反应,喇嘛不得不松开拽着钢丝的手,反手过去想抓住念的胳膊。可是念的动作总是快他一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只听啪嚓两声脆响,喇嘛的手骨被她捏得粉碎。
喇嘛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只听他闷哼一声,身子猛烈地抖了几下,像只抽搐的瘟鸡,一串白沫从他嘴角流出,最后,一直很“顽强”的脑袋终于慢慢耷拉了下去,鲜血顺着脖子,流得满身都是。
念提着他,晃了晃,捏在手里的不是人,只是条死鱼。
松开手,喇嘛烂泥一样跌落在碎石上。
念回到地上,用脚踹了踹喇嘛。
“念!”为她捏了把汗的唐泽终于放下了心,几步跑到她身边,“你……我……”
念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倒在地上气息微弱的红毛身边,小心地给他解开绕在脖子上的钢丝。
这时,唐泽才惊异地注意到,念之所以走路不利索,是因为少了一只左脚。一枝简单打磨过的木棍绑在她的膝盖下。
“你的脚怎么了?”唐泽拽住念的胳膊,急切地问。
念拉开他的手,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躺在地上的同伴。
红毛的伤势很重,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银刺扎出的伤口,已经不再往外头淌血,也许是伤口凝固了,也许是没有血可以流了,此刻的红毛,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念试着拽红毛的胳膊,可红毛一动不动,只从喉咙里挤出咿咿的低鸣,然后吃力地举起手臂,手指的指向,正对不知所措的唐泽。
难道他要念干掉自己?!
这念头第一时间跳入唐泽的脑中,但是很快又被他否决了。
红毛看向自己的眼神,竟没有半点杀气。
微微颤动几下,红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臂重重垂下,头慢慢歪向一边……
念用力推着红毛的胳膊,说着只有夜叉才明白的语言。
但是,红毛再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他死了,跟躺在周围的同伴一样,在这场杀戮中永远闭了眼睛。
念站起来,有些迟钝地转动着脑袋,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山,树,石头,还有同伴们的尸体,都沉在绝对的寂静之中。扑面而来的风,混着浓浓的血腥味,吹起她乱糟糟的头发,项上的骨突圆珠,随着她心口的起伏,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唐泽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对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眼前的一切,罪魁祸首不是喇嘛,不是黑衫人,是他。
半晌,念一瘸一拐地朝唐泽走过来。
“你……走……”
她只给他两个字,斩钉截铁。
“念……你……你听我说……”唐泽抓住她的手。
“走……”念抽出自己的手,眼睛看向唐泽身后的路。
“告诉我,你的脚怎么了?”嗅着充满血腥的夜风,看着伤痕累累的她,唐泽心里突然一阵绞痛。
“走……”念由始至终都不看他,只对他说同一个字。
“念,我……”唐泽话没说完,突然脸色大变,吼了声,“小心!”
他动手把身侧的念朝外头一推。
然,还是迟了一步。
一道墨黑的光线,从后面精确地射中了念,轻易穿过她的头部,最后从眉心飞出。
细细的血流,从念的眉心缓缓涌出。
海水天空,月光山石,在她眼里融合成一条条五颜六色的彩带,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纠缠着漫天飞舞,涨满她的眼帘。混沌中,站着一个人,看不清模样,只有一头绿色的头发,在光影下飞舞……
唐泽一把抱住倒下的念,全然不顾她的身上还插着无数密密的银刺。
“念!念!醒醒!醒醒!”他用力摇着怀里的人,不许她闭上眼睛。
念长长吐出一口气,把视线聚焦在唐泽脸上,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恨……”
唐泽愣住了。
不恨……念说的话,总是那么简单,但总让他无法猜透。
“念!念!别睡,跟我说话!”臂弯越来越重,念的身子不断朝下沉,眼睛慢慢闭上,唐泽慌了神,大声喊着,摇着。
“鱼……月亮……”
念的声音越来越弱,梦呓一般,嘴角,绽开一朵少见的微笑……
从没有笑过的她,用一朵微笑,定格在生命的最终点……
“念……”
唐泽瘫坐在地,抱着吐尽最后一口气息的念,呆看着虚空中的某个地方。
一阵咳嗽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有人从碎石上爬起。
石头的滚动声把唐泽从失神状态中拉回现实,他转过头,看着刚刚已经断了气的喇嘛,抖抖索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噗!
狼狈不堪的喇嘛从嘴里吐出几粒黑色的念珠,干笑两声:“蠢钝的夜叉,竟妄想跟我斗法,哼哼。”
唐泽轻轻放下念,起身朝喇嘛走去。
“你跟那个夜叉的交情不错呀。”喇嘛的遮面布垮下大半,露出底下类似严重烧伤的丑陋疤痕。
唐泽没有答话,继续朝他走去,拳头渐渐攥紧。
喇嘛不慌不忙地看着逼近自己的唐泽,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在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唐泽停住了脚步,冷冷地看着对方。
“聪明的人,应该继续同我当盟友。”喇嘛走到唐泽面前,举起断腕,指着遍地的尸体,“看到这些了么?!属于我们的世界,就在它们身上!不仅仅是它们的骨突,还有它们本身,也是罕有的宝贝。”
唐泽不说话,但是,眼神里却多出了一重疑惑。
“嘿嘿,骨突是治百病的灵药,夜叉的身体,同样是灵药。”喇嘛的目光下移到唐泽的腿上,“你自己也是受益者啊。”
“你说什么?!”唐泽听出他话中有话,追问道。
“夜叉是很神奇的族群,哪怕它们死了,尸体也要过上百年才会腐化。而它们的肢体,可以移植到任何有需要的人类身体上,并且很快能和新的身体彻底契合在一起,就像新生出来的一样完美。”喇嘛越说越兴奋,看着唐泽的左脚,“你的左脚,靠骨突是没办法复原的。你该明白是怎么回事吧?!哈哈。”
喇嘛一番话,不啻一个惊雷在唐泽头上炸响。
自己的左脚“长”了出来,可是念的左脚却……
天……
唐泽狠狠捏住了自己的左脚,触电一样的酸麻感从脚心直窜上头顶。
嗵!唐泽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