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被一只癞蛤蟆算计了吗?说好的石头呢?!

它说的故事,我信了。

它说它与冷冷在千钟黍里待了许多年,醒来时,却是在一头有脚海怪的肚子里,四周沾染着玉屑般的东西。他们在海怪肚子里乱跑,结果被呕了出来,恰恰落在灯隐秀一父亲的船上。也许,是这头食量巨大、又爱在陆地上觅食的大家伙,在某处无意吞掉了封印着他们的石头。这个,我信了。

它说它试过从灯隐秀一手里取回千钟黍,可它一度连灯隐家的大门都进不去。所以,硬是将自己塞到深山里苦修了几百年,虽然也没变得多厉害,但起码能顺利潜入灯隐家,取走了本就不属于灯隐家的千钟黍,这个我也信了。

面对一个这么信任它的人,它怎么就好意思骗我呢?!

身后也不清净,敖炽怪九厥没有第一时间追出去,九厥说他以为癞蛤蟆只是离开几步去装深沉,哪知道它“biu”的一下就完全不见了呢!只有甲乙若无其事地说:“要走的总会走,该来的总会来。”

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到嘴的肥肉“biu”一下就飞走的失落感啊!

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热了,就算把整个戈壁滩翻过来,我也要把那只蛤蟆找出来!

就在我们走到一条干涸的河道前时,一个东西骨碌碌从一处乱石里滚了出来,端端停在我的脚下,半个巴掌大小的紫色半透明石簇上,夹着一枚造型别致的金币,在阳光下,深深诱惑着我的眼睛。

不远处,满身土渣的小冷站在一块矮石上,咧着大嘴对我笑:“埋得太深了,刚刚才挖出来,幸好你们还没走。不然,这石头我就留下了。”

我竭力控制住失而复得背喜交加的激动心情,拾起这块千辛万苦得来的石头:“你确定这个归我了?”

“对我来说,带着它太重了。”小冷笑道,“何况,如今它的力量已经很微弱了,除非又有个灯隐秀一,再用邪术催动它。”

我笑:“我可是个极爱金子的妖怪,难保哪一天我也会利用这石头让我一夜暴富呢。”

“以你们的本事,想弄来多少金子都可以,根本不需利用千钟黍吧。”小冷眨眨眼睛,“我猜,你的爱好是赚钱,但不是贪钱。就算你的茶叶至今也没卖出去几罐,你也乐在其中吧。”它哈哈一笑,又道,“不过,遇到我,你还是赚了。这个金币,买你一罐茶叶应该够了吧?”

“够!”我立刻点头,继而扯着嗓子大喊,“九厥!赶紧把车弄出来,拿茶!”

但很快,我们所有人都尴尬地笑了。

石头上,小冷很严肃地看着跟它个子差不多大小的茶叶罐,说:“没问题,我能扛得动!”

“问题是,你要去哪儿呢?”我问。

“当年冷冷曾帮过129个人,我想让这个数字变得更多一些。”小冷用力地把茶叶罐放到背上,回头冲我一笑,“如果以后还会见面,我再告诉你,你的茶对不对我的胃口。再见。”

“等等。你为什么对冷冷那么好?”我喊住它,突然想起了一个最八卦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我们都是金蟾蜍的后裔,而我身为金老座下的仙官,替她奔忙是应该的。”它顿了顿,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曲折离奇的故事。只是,谁都会喜欢跟一个真正慷慨的人在一起,不是吗?”

“答案还真简单。”我摇头一笑。

“慷慨这件事,并不仅仅与金钱有关。以后,如果别人问你身边的人,为何要对你那么好,恐怕他们的答案也是一样的吧。”他朝我挤挤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敖炽他们,然后,吭哧吭哧地背着茶叶,绕过一丛枯枝,义无反顾地朝着太阳所在的方向蹦去……

好吧,我其实不介意有更多人被关到“牧场”里……加油吧,癞蛤蟆!

给未知的第N封信:

亲爱的未知,妈妈知道你一定很喜欢戈壁滩的景色,不然你不会兴奋地踹妈妈好多脚。呃,也可能是你不高兴你爸老喊你小浆糊?

小冷伯伯的金币,妈妈已经很高兴地收起来了。其实妈妈应该多给它一罐茶叶的,不过算了,它一定搬不动。

不知你几时才会来到这个世界,你爸爸说过,等你出生后,他要将全东海乃至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搬到你面前,我们要做世上最好最慷慨的父母。

不过妈妈知道他罕见的理智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做,所以你也不要期待会有用不完的金子、吃不完的糖果。

你要记住,爸爸妈妈最大的慷慨,就是让你的生活变得不那么“容易”。妈妈可不希望有一天早晨你醒来,发现自己的头或者手不见了……

健康的身体,正常的心智,一场又一场有趣或者危险的旅途,就是我们能给你的、世上最好的礼物。

时间与精力我们都不会吝啬,直到你学会怎样于这个光与暗并存的世界相处。

也许你在某个时间段会恨我们,可这的确就是爸爸妈妈爱你的方式,就算你恨我们,我们也不会少块肉,哼!

先写到这儿。因为妈妈现在要去把你爸揍一顿。

你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

他把千钟黍放在一个盒子里,正在怂恿你九厥干爹跟甲乙叔叔往里头放钞票。

妈妈突然又对你的未来充满了担忧……怒!你爸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啊?!

第九章 玉官

楔子

民国某年,某城。

华丽的宅院里,中年夫妇哆嗦着跪在他面前,怀里紧紧护着那不到十岁的幼子,呜咽着哀求:“我二人老来得子,就这一根独苗,您大发慈悲,放过我们一家吧!他不是有意攻击您的!”

他站在窗边,身上的衣裳,手中的镰刀,与天上的弯月一个颜色,右腹上,一道被撕裂的伤口还在渗血。

沾满泥土的布袋歪在他的脚下,敞开的袋口里,露出一堆森森白骨。

“他活着,就是你们的幸福?”宽大的斗笠下,他黝黑的眼睛微微张开,镰刀反射出的光,移到那目光呆滞的孩子脸上。

“犬子就是我二人的一切!”夫妇俩赶忙回答,“好汉,您要什么都可以拿走!宅子里的所有财宝都是您的!只求您千万不要伤害犬子!”

他看着这对可怜的夫妇,摇摇头,蹲下来,伸出手,指尖拂过那孩子的脸,问:“你们很喜欢骗人,对不对?”

莫名其妙的问题,夫妇二人对看一眼,把孩子抱得更紧了。

“你们是谁?”他又问。

“我……我姓吴,三代都做珠宝生意,十年前得子,取名小宝,一家和睦至今……我们是正当人家,从不作奸犯科!”丈夫语无伦次地回答。

他叹口气,站起身,摇头:“错。”

雪亮的刀尖,指向那孩子。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在屋子里炸开。

暗红的血,沿着地板缓缓扩散。

他将那布袋拎起来,把白骨“哗啦”一下倒在那对伤心欲绝的夫妇面前,冷冷道:“这些被吃掉的,又是谁呢?”

他看了看那对几近崩溃的男女,再次举起了手里的镰刀……

大雨倾盆的后院里,有人拿石头砌成了一个神龛,里头供奉着一尊石像,圆脸长须,面容慈祥,手捧如意。神龛旁的石碑上,端正地刻着“福老庇佑”四个字。

“福老……”他冷笑一声,手起刀落,将那神龛与石碑击了个粉碎。

大约是用力太猛,右腹上的伤口裂开来,他用力捂住,快步走出了宅子。

大雨之中,他很想走快一些,身体终于还是不肯配合,意识也越来越糊涂,眼前的夜色与市井,全部化成了缭乱的光。果然还是老了吗,居然被偷袭成功?

倒下去的瞬间,他摇晃的视线里,依稀走来一个女人,白瓷似的脸,晚霞般颜色的旗袍……

翌日清晨,吴家的下人发现了倒在偏厅里的夫妇,二人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呼吸亦正常,只是在二人面前的地板上,一堆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肉,淹在发黑的血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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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地,我走了;偷偷地,我又回来了。

离开中国的时候还是寒冬,如今,头顶上的树叶渐渐泛起黄气,我与敖炽走在帝都的某条小街上,在渐起的秋意里,往不远处那间杂货铺快步而去。

不停四人组变成两人租的原因,只因为一条短信。

从那片遥远荒僻的戈壁滩出来之后,我居然收到了赵公子的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速归!”

出门前,我曾在留言里斩钉截铁定了规矩,如果不是杀人放火烧房子的大事,谁也不准电我短我!赵公子他们极听话,这么久了,愣是没联系过我一次。看来,不停有麻烦了!

几乎是在收到短信的同时,企盼已久的千钟黍的提示也出现了——“九曲玲珑天子地”。

“天子地”,我们所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地方,就是那座历史悠长,曾有天子齐集,也见证了帝制覆灭的古都。

如今我们已有九块石头在收,离“交货时间”亦越来越近,断然不能有任何闪失与耽搁,可我的不停也不能不管,权衡之下,我本打算让敖炽他们仨先滚回不停,可他死也不准我一个人上帝都,于是只好一半对一半,我们俩去帝都找石头,九厥甲乙先回不停,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没事就不用联系了。

于是,我跟敖炽没有赶在夏日的尾巴上回到忘川,反而盯着落叶,来到这座北方的大城。

我去帝都的次数很少,而这座城市留给我的印象,每一次也都是相同的。一环又一环的路,一座又一座的桥,足以绕晕我的头。当然,烤鸭还是可爱的。不过,要从如此巨大的一座城池里,去找“九曲玲珑”这么一个抽象的不知是人还是地点的玩意儿,是在高难。所以结果就是,我的钱包又一次大出血,喂饱了那些可恨的虫人!每次找虫人出面找线索时,我都要下很大的决心,因为这些家伙的收费实在太昂贵了,而且每个季度都在涨价!所以有时候我会想,快速致富的方法不是抢银行,而是打劫虫人!哼!

不过,就在昨天,一条陌生号码给我发来一条短信,里头只有一个地址,但末尾的几个字,让我跟敖炽的士气瞬间高涨起来——“九曲玲珑,身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