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决定将狗策划从我暗杀列表第一的名字上拉下来,暂时替换你上去,能不能下来,就要看你今天的表现了。”
“你要是给我再整出个《观棋不语》,我立刻吊死在你坟前!!”
“咱就是说,咱不想担当砧板,咱已经说倦了呜呜呜呜!”
看到这几条评论,祝凌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两分钟就到新的一天了,难怪这时候评论突然又活跃起来。
小白云凑过来:【今天上传什么?】
语气里竟然有点跃跃欲试。
祝凌瞄了它一眼。
小白云把头顶拧成月亮的金太阳抱在怀里,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容。
它是绝对不会承认,上传《观棋不语》时,它还是犹豫过的,但最后……就一点点、比芝麻粒还要小的那么一点点想要玩家和它一起同甘共苦的心态作了祟,让它数据发热上传了。
祝凌叹了一口气:“要不还是放过他们吧。”
连着两天吃刀,她怕明天进不来评论区。
【……好吧。】
祝凌:“你好像很失望?”
【哪有?】小白云装傻,【哎呀,模型数据马上就出来了,我去看看!!!】
它在身后摸了摸,掏出一幅线条框眼镜架在脸上,然后奔向了那个Q版图标。
祝凌大概猜出来了点什么,不过她也没揭穿,而是在今日可以上传的提示弹出后,上传了他们从萧国到燕国来的路上目睹的一场日出———
那时他们的车队已经交接,换成了走水路,日出的时候,江水澹澹,波光碎金,游鱼飞鸟,万物复苏。
只让人想起很久前读过的一首诗———
天际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际一时红。直须日观三更后,首送金乌上碧空。
传完了视频,模型的模拟也做完了,祝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就准备开工了。
小白云本来已经准备睡觉了,看到祝凌的行为之后惊到坐起:【你真准备通宵啊??】
“嗯,越快越好。”祝凌说,“你赶紧睡觉吧,晚安。”
小白云躺下,从身后摸了副眼罩盖住自己的眼睛:【那……晚安!】
系统睡觉了,祝凌按着模型的各项数据,开始改造炼铁炉,说是改造,其实只不过是在它原本的基础上,进行一些细节的优化和提升,时间太短,工具太缺乏,按游戏背景的生产力来说,能锻造出多少铁,看的是铁矿石的含铁量,而且将生铁锻成熟铁的过程中,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损耗。
祝凌弄了个简单的炼铁竖炉,然后就开始炼焦,她依稀记得,用焦炭作燃料,能更好地进行化学反应,比木炭的效果更好。
在祝凌搭炼焦炉忙忙碌碌时,系统小白云掀开了自己眼罩的一角,它带的玩家正在勤勤恳恳地工作,它睡觉睡得格外心虚。
它小小声:【这一炉差不多可以了。】
祝凌用的是古代的土法炼焦,庄子上的人虽然不懂化学知识,但周淳青却做主囤积了不少煤,也就是被称为石炭的东西,来尝试着投入使用。
祝凌一边收拾自己烧出的焦炭,一边问:“不是去睡觉了吗?怎么又醒了?”
小白云看着祝凌脸上黑黑的印子,被汗水打湿的额头,突然感觉到了摸鱼的愧疚:
【……睡不着。】
“那你去吃点东西或者去找部剧看。”祝凌说,“声望值从我那儿划。”
像是操心崽吃不好睡不好,没钱花的老母亲。
小白云开始有向小乌云转变的趋势了,它感觉自己的数据中了一箭,它的玩家都那么辛苦了,它怎么可以在一旁不帮忙还享乐呢!!
【反正我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小白云说,【感觉这也挺有意思的!嗯……我和你一起做吧!】
它从自己暖洋洋的被窝里一跃而起,开始和祝凌一起投入到了炼铁大业中。红红的炉火,仿佛是小白云燃起的斗志。
深夜,这个几乎半废弃的炼铁炉里,火光燃了一整夜,直到天明。
不知道盯出了多少炉焦炭的小白云大声嚷嚷:【该吃饭了!!!】
祝凌放下手里的铁矿石,洗了个手,从自己准备的小包裹里掏出个面饼随便啃了两口,然后又投入了工作中。
小白云苦口婆心:【你好歹去庄子里吃点吧,农家饭菜也挺好吃的。】
祝凌全神贯注:“几天不规律也没事,三天后给自己套个技能就行。”
她最后还是用上了『痛感全失』,『银山铁壁』的技能的确好用,但一个技能只能维持半个时辰,过于不划算。
感谢她抽到的『痛感全失』,什么铁矿石压到手,什么手不小心被烫起泡,什么不小心被划到血流不止———虽然看起来很凄惨,但她通通没有感觉。
手上伤得太重,一个『祛病延年』下去,立刻恢复如初,简直不要更方便。
祝凌发现开启技能『祛病延年』后,身体是恢复到离原先最近的健康的状态,而因为炼铁的危险性,她几乎每隔半天就要用一次『祛病延年』。也就是说,她的身体一直是处于良好的状态,只要能忍住精神上的饥饿感,她这三天完全可以不吃饭。
发现了节约时间的小妙招后,祝凌兴高采烈地投入了打铁大业中,伴随着虎虎生风的铁锤一锤一锤锻造的声响,劝到麻木的小白云线条腿一蹬,爱咋咋吧,它不管了!!!
日升月沉,月落日升,在这样持续不断的打铁声中,祝凌铸出了剑———为了能锻出她想要的花纹,她用了折叠锻打,再加上小白云倾力辅助的计算,经过多次失败后,成功让钢上的花纹变成了她想要的模样。
剑身明亮如秋水,剑上的花纹如层层叠叠的云雾,每一丝云雾都透着灵动飘渺,属于日升的位置,云雾形成了两个古朴的篆字———璇霄。
整把剑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仙气,祝凌十分满意。
她将剑在手里挥了挥,剑身映出她含笑的眉眼,转瞬间又被另一双凌厉的眉眼所代替。
蓬莱璇霄,门面装饰+1
第128章 护短
祝凌铸好剑之后,用小包袱的布将它包好,又将铸剑的炉子基本变回原样———她还不打算在燕国留下让铁器变得锋利的方法。
接着她将铸剑的痕迹全部处理了一番,又去庄子里交代了周淳青一些事后,才避着人群返回了应天书院。她将剑放好,转头又换了一身衣服,换了另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然后去取了自己在三天前预订好的东西,一些布料和鞣制好的上等牛皮。
待东西取回来后,祝凌开始了她的第四个通宵———连夜裁衣和制剑鞘。
感谢游戏里那些仙气飘飘如高岭之花的神仙服装,配合着她开的『能工巧匠』技能,能够避开手残,完美还原。
夜慢慢深了,祝凌手中的布料渐渐成型———
交领衣衫足有三层,从最里层开始,由白过渡到墨灰,袖口被全部收紧到形态流畅的牛皮护腕内,布料和护腕交接的地方,有一片片形态舒展的银色花瓣,腰部是特意加宽过的腰封,用反光的银线绣着写意的云纹。交领衣衫外是一件黑色大袖,大袖上是一件半臂,在烛火下泛着粼粼的金光。半臂的颜色比大袖稍深,两者都没有任何花纹,只有边缘的位置做了些点缀,这一套衣服光是挂在那里,便让人觉得有种冷酷又飘逸的感觉。
祝凌还用周啸坤给小公主装的金银珠宝,开『力大如牛』徒手拧了一顶配套的发冠。
至于剑鞘,那便简单了,祝凌缝好了牛皮剑鞘,将线头都细心藏好,然后用银线在剑鞘上勾勒了几道与剑身花纹相似的图案。
等这一切忙完后,天差不多就亮了,祝凌将东西都收拾好,然后给自己泡了一盏清茶。
不到半个时辰,她的房门便被敲响。
祝凌拉开门,门外恭恭敬敬地站着一人,看身上的服饰,应该来自于燕焜昱的府邸。
那人呈上一张请柬,并道:“三日前,普照寺向您呈递拜帖的人言语之间颇有不敬,殿下已经惩处过他了,还望乌公子莫要计较。”
他顿了顿,又道:“不知您几日前说的那位友人……现在到了吗?”
“他自然已经到了,不过他不喜见生人,可将拜帖与我,由我转交。”祝凌道,“我前些日子已在信中与殿下说过,我那友人虽医术高超世间罕有,但寡言少语,行事不拘小节。”
来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若您的友人能为殿下治好腿,自然是我们殿下的座上宾,殿下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
他的话虽说得客气,祝凌却觉得腻味极了,治得好就是座上宾,治不好呢,阶下囚吗?还有前面那个在普照寺给她递请柬的倒霉蛋,如果不是自己主上要求,谁会那样去强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做那么讨人厌烦的事情。
要不是系统颁布的任务,非得让她选人,她真是理都懒得理。
她直截了当:“我大病初愈,气力难支,此番便不陪着我友人同去了。”
来人观察着祝凌的面相,发现她神色疲惫,面上难掩憔悴,便知她话说得不假,但他脸上仍旧露出迟疑的神色:“可……您不同去,若有人截了他的请柬,冒充您的友人……对殿下不利呢?”
小白云在意识空间里,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这是请人还是结仇啊?】
虽然这是古代,但明显是他们有求于人,面对一个病人,居然还这样不讲理?
“这天下间,没人能冒充得了他。”祝凌神色淡淡的,“殿下见到他便知缘故了。”
祝凌关门送客的意图表现得极其明显:“若无他事,我还要继续休养,便不与您多聊了。”
那人没想到祝凌说话这么直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才回复:“那便不打扰乌公子休养了。”
祝凌对着他点点头,然后毫不客气地关上门。
四天四夜的通宵,还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就算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耐心也比往常差了许多。
【这人怎么这样啊?】小白云气鼓鼓的,【你当时出门前写的那封信,原来是给燕焜昱的啊。】
它当时沉浸在要去做事的悲伤中,根本没有细看。
“嗯。”祝凌确定那个人已经走远后,便在室内开始换起璇霄的衣服来,三层衣衫被腰封束好,勾勒出柔韧却不失力量的身形,大袖和半臂依次叠加,显出挺拔的身姿,墨发被规规矩矩地盘进发冠,那清冷的气质瞬间便倾泻而出。
祝凌坐到镜前,仙气温柔的五官转变向冰冷凌厉,眉尾那赤红的胎记渐渐消失无踪,锋锐的剑眉下,是一双如寒潭的眼睛。
她勾唇笑了一下,镜中的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只是那笑有种不近人情的冰冷,像是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集天地灵气之后,忽而修成了人形。
她抓起搁在一旁桌上的剑,挂到了腰侧:“该让他见识见识,属于璇霄的脾气了。”
燕焜昱此时坐在后院的水榭中,望着湖中的锦鲤发呆,饵食也是有一答没一答地向湖里丢。
从几日前收到乌子虚的那封信开始,他便有些寝食难安,他的双腿从坠马之后便无甚反应,寻遍名医也只得到摇头叹息,他一度以为,他永远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乌子虚说他的好友医术世间难寻,所以请他的好友来为他看看,他在信中说得那般笃定,叫他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微末的希望。万一呢?万一他真的能够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能重新加入到对皇位的角逐之中?
可他也明白,希望越大,后续随之而来的失望也越大。装着饵食的碗被他无意识捏紧,直到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异常的响动。
燕焜昱迅速回过神来,他警惕地扶着轮椅的扶手:“谁?!”
“咔嚓———”
是檐上青瓦被触碰的声响,燕焜昱看向声源处,只见一袭黑色的人影立在墙头,风吹动他的衣袂,飘忽不似世间人。
守在燕焜昱身边的暗卫纷纷出现,摆出一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架势。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燕焜昱忽然试探着问:“……阁下可是蓬莱璇霄?”
“嗯。”那人低低的应了一声,明明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燕焜昱耳边。
他从墙上飘然而下,在一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踩着水面缓缓行来,微不可见的涟漪从他足下漾起,生活在湖中的锦鲤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地散开,还是缓慢地游行着,仿佛他只是不经意落在湖面上的一片枯叶。想要达到这般地步,对内力和气息的把控便要做到登峰造极。
燕焜昱挥退了身边的暗卫,面对这样的绝世高手,他身边无人是一合之敌,更别说他还行动不便,更是累赘。
这样的绝世高手,如果能为他所用……
燕焜昱推着轮椅想要上前,却被他冰冷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那抱着剑谪仙人似的男人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搭着毯子的腿上:“能治。”
能……治?
能治?!
燕焜昱的呼吸霎时变得急促起来:“阁下说的是真的吗?!”
那人寒潭般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像是没听见似的,不言不语。
燕焜昱滚沸般的情绪如同被浇了盆冷水,他压下心头的狂喜,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扶手,捏到骨节发白:“阁下……似乎对我有些意见。”
他能明显感觉到他面前的人对他的不喜,但又碍于什么强忍着。
那名为璇霄的人仍旧就没有回答,他偏了偏头,目光落在往水榭小跑而来的人身上。
在一片噤若寒蝉中,燕焜昱曲起指节敲了敲扶手:“将人带过来。”
———那是他派去找乌子虚的人。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变成眼下这样的局面。
那人被带上来的时候满脸惊愕,他的目光在亭中逡巡了一圈,见到满脸怒容的燕焜昱时明显瑟缩了几分。
燕焜昱道:“你都做了什么蠢事!还不从实招来!”
那人将头在水榭的青石地面上磕得砰砰作响,一会儿便见了红,他抖着声音事无巨细地交代了每一句对话,不敢有半点隐瞒。
燕焜昱听完后,脸上的怒气不减反增。
他派出去的这人的态度,若是对寻常人,自是没有问题,可对于一个他想收揽到麾下的谋臣,一个能治好他双腿的神医来说,便太不恭敬了。
他终于知道了璇霄看他不喜的原因。
“来人———”燕焜昱扬声道,“将这刁奴拖下去!好好惩处!”
有人过来架住了地上瘫软着的人的胳膊,将他往远处拖去。
就在这时,一直站着不动的璇霄忽然拔剑,剑尖直指燕焜昱!
他周围的人大惊失色,想要扑过来保护他,却被璇霄轻飘飘地一剑逼退!那闪着寒光的宝剑,剑尖虚悬在燕焜昱眉心的位置。
燕焜昱感觉到了隐隐的刺痛。这种方外之人,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生出忌惮,他之所以这样生气,却又克制的原因,唯有……乌子虚。
果然———
燕焜昱听到璇霄说:“我不想他为难。”
他刚刚之所以不发难,是因为燕焜昱还不知前因后果,如今他知道了,自然是要被这用剑指着他眉心的人算账的。
“我不想他为难。”璇霄居高临下,语气漠然地重复,“但他被人欺负,我很不高兴。”
第129章 被迫加班
水榭里一时鸦雀无声。
没人敢上前,也没人敢说话。
燕焜昱觉得自己眉心的刺痛越来越明显。
他的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敢乱动:“我是燕国的皇子,若是面上带伤,不太好遮掩。”
他现在确实不再受燕王宠爱,但顶着这样的伤出去,无异于将燕国王室的面子扔在脚下踩,一定会引来一点麻烦。
而这点麻烦若是处理不好,就有可能牵扯到乌子虚。
剑医双绝的人,定然也是个聪明人,不至于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
“燕焜昱。”他听到面前身着玄色的璇霄说,“我只是给你个提醒。”
他慢条斯理地收了剑,寒光湛湛的剑渐渐没入到牛皮的剑鞘中。
燕焜昱心下苦笑。
璇霄确实如他所想地收手了,但这样反倒让他觉得更麻烦。
乌子虚仅仅只是受了些委屈,便让他这般动怒,若是哪一日真遭了什么大罪,岂不是要一并记他账上?
他下意识地摸摸额头,并没有破皮,只是有些刺痛,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下一次见面,该不会就是一剑穿颅吧?
璇霄将收好的剑挂到腰侧,向前走了几步,燕焜昱周围的人再次脸色剧变。
他无视了周围的人,目光只落在燕焜昱腿上:“掀开让我看看。”
燕焜昱抓紧了盖在腿上的毯子:“你们都下去。”
有一位似乎是在燕焜昱身边侍奉了许久的老人失声道:“……殿下!”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燕焜昱说,“都退下。”
璇霄如果真的要使什么坏,没人拦得了他,倒不如坦荡一点。
水榭里的人退到桥尾。
燕焜昱掀开了自己盖在腿上的毯子,璇霄隔着布料,从他的小腿慢慢捏到膝盖。
璇霄查看得仔细,燕焜昱心中希望和绝望不断交织着,一片五味杂陈。
他听到玄霄清冷的声音问:“这里有感觉吗?”
燕焜昱摇了摇头。
璇霄沉吟了一会儿:“银针在哪儿?”
乌子虚在信中说明了璇霄查看时所需的东西,燕焜昱早就吩咐人备齐了。
“在那边的桌上。”
璇霄走过去将银针的针盒拿到手中,这一套银针中镵针、圆针、鍉针等九针俱全。
他从针盒里取了一根合适的针,开始缓慢查看他的情况。
从璇霄下针开始,燕焜昱一直没有知觉的腿竟然感觉到了微微的刺痛和胀疼。
他的声音都忍不住有些颤抖:“我……我的腿有感觉了!”
璇霄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手中的动作仍旧稳而有力。待全部查看完毕后,璇霄道:“最多能恢复到像常人一样行走,但快跑和练武不行。”
这比燕焜昱预想得要好太多。
“当真?!”从璇霄说出这句话之后,燕焜昱就陷入既怀疑又欣喜的状态,欣喜的是他的腿有救了,而怀疑……是因为璇霄太年轻了。
人想要在一个领域登峰造极本就艰难,他的剑术那般出神入化,定然下了不少苦工,那分给医术的时间,又有多少呢?他真的如乌子虚所说的那样剑医双绝吗?
燕焜昱内心挣扎着,却还是抵不过听到消息时的欣喜,他问:“如何治?”
璇霄已经放开了他的腿,他将银针收回盒中,语气平淡无波:
“你日常擦腿的药是有毒,首先需要排毒,其次断掉的骨头长歪了,需要断骨重续。”
“我自然有方法治疗你,只是会很痛苦,我怕你熬不过去。”璇霄抬起眼看他,丝毫不关心他这短短的一句话会给被治疗者带来怎样的噩梦,“排毒还好,治腿一旦开始,就不能中途退出。”
燕焜昱震惊:“我日常擦腿的药有毒?!”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些药,因为那些药都是他的母妃精心为他挑选的,即使他因为双腿的原因无缘大位,但至少……
“药里的毒要不了你的命,只是让你一辈子都无法站起来罢了。”璇霄在桌边提笔书写,“只要再用两年,毒入骨髓,这双腿就算是真正废了,我也救不了。”
燕焜昱低声:“璇霄先生……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
“我从不乱开玩笑。”璇霄将写好字的纸递给他,“这是你腿上的毒造成的情况,会造成这种情况的药物以及混合方法我都写给你了,你可以自己去查。”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仿佛并不担忧燕焜昱会查出一个相反的结论。
燕焜昱接过那张纸,纸上的字迹映在他眼里,却进不了他的脑海中。
无数回忆在他脑海里翻卷着,平时没上心的细节随着疑点一起涌出,撕扯着他理智的防线。
他突然惊觉,他太过相信璇霄了。可能是璇霄一开始的出场便震慑到了他,让他潜意识里就觉得他不会说假话,所以会顺着他的说辞去思考。如果……如果不是呢?
燕国皇室骨子里的多疑在他的身上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璇霄冷淡地说,“若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你的腿与我有何干系?”
璇霄目光如冰似的落在他身上:“他对你赤诚,你可别叫他失望。”
从燕焜昱府邸中出来后,小白云在祝凌脑海中小声问:
【你不会真要认真辅佐他吧?】
刚刚璇霄说得那么斩钉截铁,让它都跟着迷惑了,祝凌该不会是今天和燕焜昱见了一面,觉得他可怜,然后决定辅佐他登位吧?
———虽然它也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离谱得没边儿。
“怎么可能啊?”祝凌笑了笑,“今天与他见面后,让我更加坚定了不当他下属或谋臣的观念。”
燕焜昱太多疑了。
他的信任来得很快,但只需要一个不妥就会飞快消逝,可他的的怀疑却是疯长的野草,永远不会止息。
优秀的主上当然可以多疑,但如果只是因为怀疑就将人全盘否定而不结合具体情况去思考……那和昏庸的君主有什么区别?
如果真入了他的麾下,时不时就得想办法自证一番清白,那这升迁之路也走得太累了。
“我还是给他当了一个时不时出些‘好主意’的背后队友吧。”祝凌说,“我现在得赶紧买点东西吃,下午好好休息一会儿,今天晚上有可能又睡不成了。”
小白云疑惑:【为什么啊?】
“只要他查到那张纸上的东西是真的,他就会因为对璇霄的态度而后悔。”祝凌道,“所以他一定会来找乌子虚当说客。”
深夜———
燕焜昱还没有入眠,此时他看着属下呈上来的一份调查结果,迟迟没有翻开。
他在犹豫,也在害怕。
他母妃宫中的人,对他的人基本没有设防———如果不是今天发生的事,他绝不会怀疑到他母妃头上,哪怕他的母妃要他将他的势力都转移到他好弟弟燕君信手中。
蜡烛又烧短了一截,打更的声音也响过了一轮。
燕焜昱僵硬着手指,还是翻开了那封密函。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铁青的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失望。
他腿上的那种毒,就是出自他母妃的手!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的母妃为何要这么做!就是为了断绝他所有的希望,然后将他的好弟弟拱上皇位吗?
他才是长子!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案几上的东西被燕焜昱全数掀到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他的手抓着那封密函,脸上的神色狰狞得像恶鬼,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那双残腿上,眼中渐渐有了恨意———
为什么!凭什么!
就因为他再也无法站起来了吗?!所以皇位要拱手让人,权势要拱手让人,现在连他的健康,也要一并拱手让人了吗?!
凭什么!他不服!
他就是要让他的腿好起来!他就是要和燕君信争一争!他占着长子的身份,怎么可能斗不过燕君信这个四子!燕君信从他身上拿走的每一件东西,他都会要他加倍地奉还回来!
燕焜昱发泄完了脾气后,人冷静了不少,他坐直身体,对着门外吩咐:“进来。”
门被推开,低眉顺眼的宫人鱼贯而入,装聋作哑似的收拾起来。
燕焜昱没有休息,他们自然也是不敢休息的,不然就是失职。
在宫人们收拾好了准备退下时,燕焜昱随时便指了个人问:“现在何时了?”
被他指到的宫人诚惶诚恐:“禀殿下,寅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