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宁笑得开心,拍掌唤了丫鬟进来,命她们摆膳进来。

卫淇脸一窘,恼道:“我这还未穿齐整呢,你便让人进来,还瞧见你也在这儿…”

耶律宁看她一眼,突然弯腰从床下拿过她的金丝履,半跪在地,扯过她的小脚搁在自己膝上,替她将鞋穿上。

水蓝色绸质裤脚褪至小腿上,他大掌握着她裸在外面的脚踝,暖暖的感觉一路传上来,让她胸口发烫。

卫淇咬紧嘴唇,红着脸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动作,“一会儿丫鬟会进来摆膳…”

耶律宁抬头望进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闪着光,道:“她们看见了又怎样?正好让府中人人都知道宁王宠爱王妃,有什么不好。”

卫淇脸色一变,腿缩回来,踩在一旁地上,起身飞快地走到窗旁,拉开帘子推开窗,吸了好大一口外面伴着青草气息的新鲜空气,才转过身又看向耶律宁,低声冷笑道:“宁王殿下何必要说这种话,你自己心里明白…”咬咬嘴,再说不下去。

两人大婚之夜耶律宁抛下她独自离去,一整夜都未再回新房。

那之后,耶律宁夜里从未在她房内留宿过,只在白天的时候常抽空过来看看她。府上稍亲近些的下人都知道,她这个王妃是有名无实罢了。

耶律宁除此之外,处处都替她想得极为周到。府上一切吃穿用度都是依了她还做许国公主时那般定的,所用之物也都是特地从天朝运来的。

也不是没有过亲昵之举。耶律宁兴致来了时会抱她吻她,也曾细细触碰过她的身子,但却从未逾越过最后那条线。

一想到这些,卫淇心里就似压了块石头一样,透不过气来。耶律宁给她的感觉虽不似尉迟决那般锥心,但却从未有过男人似他这样如温水般地予她无微不至的照料。以为自己的心可以慢慢向他打开来,却不曾想他倒像是总在防着她一般,连碰都不碰她。

耶律宁眼睛一垂,撩袍就势坐在床边,看着她道:“你从来不肯相信我喜欢你,是不是?”

卫淇看着他,不说话,想到之前偶尔听见府上下人在她背后说的闲言闲语,不禁气道:“若你先前说的都是真话,怎么会放我一人在这个屋里,几个月来夜夜冷清,谁知你在外面做些什么…”

耶律宁听了她这话,突然笑起来,也不接茬,头一偏,看见床头搁着的那个绣了一半的鸳鸯枕面,便拿过来瞧了瞧,才对卫淇道:“这东西你还在绣?就你这绣功,怎么能送得出手?”

卫淇脸一红,上前几步,从他手中抢过来,小声道:“三哥大婚,那些金银玉石的物件他也不缺,我想不出来这边有什么好送的,想自己绣个东西表表心意罢了,还惹得你来讽刺。”

耶律宁飞快地伸手勾下她的腰,拉她坐在自己腿上,紧紧抱住,下巴压在她颈侧,低声笑道:“我给你样东西,你拿去送,绝对比你那枕面要强多了。”

他口中的热气喷在她脖子上,卫淇的耳根一阵发麻,顾不得挣扎,只是接道:“什么东西?”

耶律宁稍松开她一些,从怀中摸出封信,递给她。

卫淇满腹狐疑地接过来,瞥见那笺角的印章,猛地一惊,飞速扫了一遍信后,连嘴唇都有点发颤,对上耶律宁的眸子,道:“你…你怎会愿意把这给我?”

耶律宁琥珀色的眸子里亮光乍现,笑着道:“为了让你相信,我喜欢你。”

卷五背飞双燕贴云寒

第九十三章誓言

燕王大婚,奢华隆重的婚宴轰动帝京,朝中重臣、王公贵戚齐上贺礼,喜宴足足摆了三日才落毕。

帝京城北燕王府内外一片喜红,映得满院秋阳都煞了光彩。

后院里落叶覆地,微风一过,叶片轻翻,杏黄配了那大红,竟是说不出的别致。

浅紫色的袖子窄窄束着手腕,邢若紫手中捧了个精致瓷碗,上面加盖,脚下步子不紧不慢,裙摆一路抚过地上的落叶,走进寝殿内。

廊侧有丫鬟候着,见了她都恭谨地行礼,让至一旁。

屋内帘子未拉,一室昏暗,地上有散落的衣物,床上幔子半吊半垂,依稀能看见里面躺着的人。

邢若紫回身掩上门,轻轻走过去,将手中的碗搁在床头小几上,又撩开床幔,坐在边上,伸手轻触床上男子的额头,腕上的银镯一晃,碰了他的鼻尖。

卫靖鼻子皱了下,眼皮动了动,缓缓掀开,看清了床边的人,嘴角扬扬,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声沙哑道:“头疼。”

邢若紫轻轻抽回手,去拿桌上的瓷碗,抿唇浅笑道:“昨日下面的人扶你回房的时候,真真把我吓了一大跳。人整个儿都成了软泥,此时不头疼才奇怪。自己不会喝酒,还偏偏要喝那么多,平白找罪受。”

卫靖皱着眉,撑着半坐起来,身子靠上后面的软枕,舒了口气,看着她,眯了眼笑道:“我那是高兴。”

他看着她,眼角稍稍有些红,哑着嗓子道:“真的娶到你了,我高兴。”

邢若紫垂下头,用小勺舀了碗里的汤,送至他唇边,轻声道:“早晨起来后,去熬了点酸枣葛根汤,听人说,这个解酒好。”

略带涩味的酸汤入口,薄唇润湿,他眼角皱起,仍是笑着道:“这些事情让下面的人去弄就行了,你何必还要亲自动手。”

邢若紫见他把小碗汤一气喝下,接过碗搁在一旁,又拿出丝帕替他拭去嘴角沾到的汤汁,小声叹道:“以后不要再喝酒了。”

卫靖点头,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缓缓摩挲着,看着她的脸庞满满变红,满意地咧嘴笑笑,使劲一拉,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搂住她的腰,贴着她潮红的脸蛋,低声道:“昨夜醉酒是我不好,漏做了些事情,现在补上可好?”

邢若紫不动,缩在他怀里,手扯着自己的衣袖,脸红道:“刚在院子里看见下人们在树上贴金花,可是由你授意的?何必如此铺张…”

卫靖侧低了头,唇沾上她的额角,“只要你高兴,便是倾我所有,我也不在乎。”

邢若紫的手松了衣袖,转而环上他的脖子,眼睛红红,心里颤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唇从额角移上她的眼睛,再到脸颊,最后覆上她香软柔嫩的嘴唇,轻吻,辗转吸吮,舌尖挑动,火花擦过,勾得她心底泛了层层涟漪。

眼泪还是滚了下来,蹭湿了他的脸。

卫靖忙放开她,捻了袖子擦她的泪,低声道:“不要哭。”

仿若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满心委屈地站在花园里哭,他拾袖碰她的脸,急急道,不要哭。

这五年,本以为二人终究还是归于陌路,何曾想却峰回路转,而她也还能再在他面前这般肆意流泪。

人人都只看见她亲王王妃的显贵身份,谁人知道那背后是五年噬人心骨的思念和那曲曲折折的情。

一时忍不住,泪越涌越多,被他一把揉进怀里,箍得喘不过气来。

她伸手滑上他的背,将自己与他贴得密不可分,哭得泣不成声。

听见他颤着声音道:“他人不论,我卫靖便只有你一个王妃,从此心里只放你一个女人,再也容不下别人。”

裙子揉成一团,褶皱如心,头发散落,掉在他肩上。

能得他如此誓言,不论能否做到,这五年,亦是值了。

他暖暖的掌心抚着她的后背,笑道:“你若再哭,我也要哭了。”

她脸上挂着泪,贴着他暖暖的胸膛,悄悄勾唇笑了笑。

门外有丫鬟小心翼翼来报的声音:“殿下,尉迟将军求见。”

卫靖低叹一声,“知道了。”手松开邢若紫,苦着脸看着她道:“偏这时候来,不知他安的什么心!”

邢若紫敛了敛头发,下地快速过去替他取了衣物来,服侍他穿上,又叫了丫鬟进来伺候洗漱,自己也对镜理了理仪容,才对他道:“肯定是有要紧事,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你见了他,可别说那些任性话。”

卫靖眼角动动,笑得开心,却不多言。

待到了前面,见尉迟决正在厅内慢慢兜***,显是等得不耐烦了,身旁还带了一人。

看见卫靖过来,尉迟决打量了他一番,猛然笑道:“燕王殿下面容憔悴,看样子是昨晚太过劳累,以后还是注意下身子,免得我们做臣子的担心。”

卫靖不理会他这话中浓浓的嘲谑之意,定睛看清了尉迟决身旁之人,眼睛不由眯起,笑道:“带了安姑娘来我这儿,是要做什么?”

安可洛笑吟吟地对卫靖行了礼,看了看尉迟决,却不说话。

尉迟决牵过她的手,对卫靖道:“特意来给燕王殿下贺喜的。殿下若是不欢迎,只管将我们扫地出门便是。”

卫靖甩袖负手,尖下巴扬起,“若是我没记错,昨日喜宴上还见了大将军的身影,今日又来贺哪门子的喜?你有话就给我直说,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

尉迟决沉沉一笑,道:“她仰慕王妃的才名已久,不过一直无缘相见。不知燕王殿下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卫靖薄唇微咧,看了眼安可洛,道:“原来如此。面子自然要给,不过不是给你大将军的,而是给安姑娘的。”

他说完,笑着招手唤过厅外候着的丫鬟,吩咐道:“去和王妃说,帝京城里最出名的美人想见她。”

再看看尉迟决,见他脸上线条早已化开,正笑得开怀,牵着安可洛的手指握得紧紧的。

卷五背飞双燕贴云寒

第九十四章王妃

过了没多久,丫鬟回来道:“王妃说,请安姑娘到倚福厅去。”

卫靖眉眼间一亮,笑着点点头,那丫鬟便带了安可洛一路向后面走去。尉迟决不放心她一人,就跟了她一道过去。

卫靖看在眼里,只得无奈一笑,陪着尉迟决送安可洛过去。

燕王府主体分了三路,其中西路有湖,湖中有敞轩三间,绕过之后便是倚福厅,厅周草树苍郁,临了湖畔,景色甚好。

安可洛一入倚福厅,抬眼便望见花格漫漫的金彩琉璃厅顶,心里不由一叹,这燕王府随便一个偏厅都能有如此气派,当真是帝京贵戚中一等一的华宅。

带路的丫鬟停了步子,转过身子,老实地低垂了头,对安可洛道:“王妃在里间等着,还请安姑娘自己过去罢。”

丫鬟话毕,抬头望了眼尉迟决,嘴唇动动,却没说出话来。

尉迟决会意,瞥一眼身旁卫靖,又看向安可洛,道:“你去,我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