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石像后连叫冤枉:“酥油饼子,你说的是谁啊。”
我一剑刺了去,把那石像的手臂砍断,顺带撕下他半截裤管,他吓得一缩:“酥油饼子,你可真狠得下心,好吧,好吧,我实话实说…”
我紧盯着他:“说!”
“我着实感觉那个人穿着打扮,武功路数与众不同,就连他脸上那张面具,都与别不同,你不觉得么?所以,他真的与众不同…”他用眼神极为诚恳地望定了我,“所以,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我…我就知道这么多!”
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我越打量,他就越往后缩,一直缩到了石像后边,大声叫:“酥油饼子,酥油饼子,你那什么眼神儿?你一名女子,不能有这样的眼神儿,我总感觉你那眼神儿有些淫邪…”
在他哇哇大叫声中,我飞身而起,身子飘飞,剑尖乘飞破竹,哧哧声中,他…他下面的衣服全成了布片儿,我遥望远处天边那几朵白云,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声音比较清冷幽寂:“你瞧清那棵树没有?如果你还不说实话,今晚,就只能让你在那棵树上睡了,那棵树高啊,不会有野兽爬上去的,但蛇啊什么的,你不怕的,是么…?”
他嗷地一声叫,“酥油饼子,你你,你欺人太甚…”
我慢慢地拭着剑刃:“我是很善良的,这不,还给你留了些布片儿呢。”
他紧张地用双手护住重要部位:“酥油饼子,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呢? ”
“自从那玉才仁出现开始,你就一直在插语打混,无非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到今日,面具人出现,你又是如此,叶萧,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别的人我恐怕不了解,但对于你,你翘起尾巴,我便知道你想干什么!”
叶萧把整个身子缩在石像后边,站在遍地的破布片上,声音哽咽颤抖,“酥油饼子,你真这么想我?”
有微风拂过,哗哗有声,和着他的声音,发出的颤音把周围的树叶都弄得有些抖动,让空气中部充满了凄凉的意味。
我道:“叶萧,你再扮娇弱,我便让你一直娇弱下去…!”
他一声狂吼,泼妇骂街:“酥油饼子,你想要怎么样,你别以为我怕你…身体是我的,你如果不怕长针眼,我就出来了,出来了!”他在石像后边一闪,又以极快的速度缩了进去,“老天爷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遇上这么人同伴,小的时候骑在我身上拉屎,长大了还是骑在我身上拉屎…”又转换声音,哀恳求饶,痛哭流涕,“酥油饼子,我为你挡了多少次刀,救了你很多次?为了你,我从瘦子变成了两百斤的大胖子,又由大胖子变成瘦子…你就这么狠心,让我赤条条地去…?”
我不理他的鬼哭鬼嚎,拿剑剃着指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停止了哭嚎,在石像后半晌不出声,又隔了半晌,我没听到他的声音,这个人又在搞什么鬼?我心底一突,悄悄迈步上前,走到石像后边一瞧…
他斜倚在石像上,白花花的一片,偏还摆了个风流倜傥的姿势:“酥油饼子,偷窥这个习惯不好,你知道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厚雾
我忙急速后退,隔着石像骂他:“叶萧,你个混蛋。”
他嘿嘿地笑,不答理我。
我怕他又整蛊作怪,隔着石像道:“叶萧,我明白的,我杀人的技术虽好,但我的脑子没有你好使,有很多事,我都想不明白,你能告诉我么…
‘’
我说了半晌,说得口水差点干了,也没听见他的回声,知道他在生气,便道:“叶萧,我知道你心底在怪我,怪我为什么老想着他,既然已嫁给师傅了,为什么还老想见他…”
我望着地面上青翠的小草,低声道:“可我也不明白,我想忘了他,忘了在晋国的那些日子,忘了所有,可我就是忘不了。”
他还是不出声,我侧耳听去,竟连些微的喘息都听不见了,我吃了一惊,大声道:“叶萧,你回答一句啊?”
我悄悄往石像边走了去,想及他刚刚白花花的一片,有些犹豫:“叶萧,我过来了啊!”
还是没人回答。
我实忍不住,半眯了眼,转过石像,石像后边哪还有人,只有被折断的树枝与长草。
我大怒,腾空上树,极目远眺,便瞧清楚远处,叶萧穿了一件杂草织成的衣服,恰巧遮挡住他的关键部位,正在草丛中腾娜跳跃着跑呢。
他竟然使计急着离开?
他知道我不过和他开开玩笑的,我不能将他怎么样的,他却宁愿织草为衣,还是急着离开?
他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我跟在他的身后,沿着他折断草的轨迹往前走,隔得老远,可看得清他洁白的身子偶尔在草丛问露了出来,衬着身上编织的草舞裙式衣服,极为惹人暇思。
他的编织手艺不怎么样,加上倡促织成,所以,半途之上,草织成的裙式衣服还掉了两次,每一次,他都要重扯些草将衣服捆在腰上,但既便这样,他也没有停下来。
他一路狂奔,我在后面跟着,忽地,听到了水流倾泄而下的哗哗声,再望过去,便见着叶萧站在山边,山后边,有瀑布飞流而下,他便站在那瀑布之前,草衣上挂满了水珠。
从我这边望过去,我看得清楚,他脸上全是焦急神色,在瀑布边大声叫喊着什么。
可瀑布的水声太大,他又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嘴,也听不见他叫喊的是什么。
我悄悄转移着身子,转了个角度,终于能看清他的嘴形了,他在说:“住手,住手…”
他在反复叫喊着这两个字?
他在叫谁住手?
我迷惑不解,正想上前,却见着前边的的岩石上,站着旺财,它团团转着,嘴里发出呜咽之声。
我又转了几个角度,依旧什么都看不到,想上前,又怕这叶萧死不认帐,我是知道他的嘴紧的,他不想说的事,任谁逼也逼问不出来。
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瀑布下面有蹊跷。
一般的情况下,瀑布下面定是一个深潭,旺财怕水,因而不能进入。
旺财定是发现了什么,这才扯着叶萧来的。
一想及此,我怒火三丈,提剑便想上前,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叶萧的手几扯几撕,把身上原本就不太牢固的草编衣服扯了下来…又是白花花的一片…我忙侧过了头,耳边便听见了扑通的水声,再回头望去,叶萧便不见了踪影。
我忙急纵上前,直走到那崖边,下面果然是一个极深极深的水潭,我极目远眺,却只见着水潭边水花四溅,如白练一般,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旺财来到我的脚边,直扯我的裤管,把硕大的头往一边直摆,我忙跟着它往水潭边的岩石走,来到一个竖立如石碑一般的青色岩石边,隐约之间,水瀑之中,便瞧清了一道白色的人影,我侧过了头避开他身上白花花的一片:“叶萧,你干什么?注意点儿形象!”
可他没有答我,等我再转过头,他便不见了人影,忽地,我听到了金属撞击之声,循着声音望去,便见着水雾之间,火花四溅,可那火星子闪了一闪,便又失了踪。
瀑布有人在打斗,这会是谁?
浓密的水瀑把一切都遮挡了,我看不清楚,因前几日受伤,伤口未好,现在站在水瀑底下,便感觉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我咬了咬牙,正想冲入水瀑,身边旺财喉咙却发出阵阵低吼,腾空而起,朝那岩石直冲了去,转眼之间,便失却了它的踪影。
连害怕水的旺财都不顾本性,里面定发生了严重得不得了的事。
我急了,顾不上许多,飞身而起,跟着旺财往里面闯,刚一进入,便觉水幕铺天盖地地冲了下来,击在头顶,灌进脖子里,让脖子生疼生疼。
我强忍不适,听风辩音,我又听见了金属撞击之声,这一次,是撞在岩石上,乒乓作响,隐约之间,我看见人影一闪,看身形体态仿佛是叶萧,忙直冲过去,沿途水幕不停地倾落,震耳欲聋的水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我只觉脖子更加地痛了,痛得仿佛要断了一般。
可我知道,如果我现在退了出去,将永远也不能知道真相,我隐隐期盼的事实。
我扬声大叫:“叶萧,叶萧?”
可他没有回答,我耳朵依旧只有震耳欲聋的水声充塞,没有丝豪回音。
连旺财的声音我都听不见了。
前面的水幕好象连绵不断,永远也到不了尽头,冰凉冰凉的水灌进脖子里,仿佛直浸入了心底。
我不能盯开眼睛,手摸着长满青苔的石壁,一路向前,才发觉所站之处,是一个狭长的山洞,山洞上部怕是一层地下水,所以才不停地往下倾泄滴水,形成了洞里瀑布。
没想到瀑布底下还有这样的地方,这不断倾泄的水幕把这处地方掩盖,让里面的空间不会被人知晓。
我闭上双目,任头顶的水落下,一步一步往前走,便感觉脚底下的石头平整之极,上面有一刀一刀的刻痕,竟象是工匠用刀斧雕刻好的,我心底升起奇异之极的感觉,那水幕却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尽头,无边无际,往脖子上灌着,我忍了脖子上钻心的痛疼,将手摸着石壁,石壁是岩石突出而成,并没有其它的异样,但我蹲下了身子,再住落脚之处摸了去,却明显地摸到了雕刻的花纹,有卷叶纹的,富贵牡丹,我心底更惊,为了抵挡水流压力,便不再站起身来,只蹲在地方步步缓行,一边走着,一边往前而去,手底下摸着的花纹便越来越精致奇巧,到了最后,竟是摸到了九条盘龙,腾云驾雾,张牙舞爪。
而这时,洞顶倾泄下来的水比越来越少了,也许一开始那力量太大,我的脖子伤口已然麻木,慢慢地,便感觉不到痛疼。
地面上雕刻的龙形图案,一幅接着一幅,一幅九龙图完了,隔不了多久,便有另外一幅,一幅比一幅精致,一幅比一幅大,我数着地面上的九龙图案,从最下面的龙爪,数到最上面腾云的龙头,越到后面,洞顶上倾泄下来的水便更加的少。
终于,我摸到了一个巨大的龙头,往前一步,头顶一轻,倾落的水却一下子没了,等我睁开眼睛,面前所有一切竟是拢在一片光亮之中,那光,绿莹莹的,那是夜明珠的光亮。
仿佛有雾气升起,把一切都笼罩得朦胧不清。
眼前似有桌椅台凳摆列,但薄雾一来,便将那些桌椅台凳全都笼住,所有一切,却又变得朦胧起来。
没有了水不停往下倾泄,此时,我才感觉脖子的僵硬减少了些许。
我竭尽了全力想看得清楚,面前这处地方,是什么地方,可眼前雾气却越来越浓,简直要把石壁上嵌着的那些夜明珠的光亮都摭挡住了。
在隆隆的水声当中,我听见了旺财低低的嘶吼,如获致宝,忙向吼声处奔了去,可到了那处,却没见着旺财,面前依旧是浓得不能再浓的雾气。
沾稠得象是要把人的衣服浸湿。
此时,夜明珠的光亮越来越弱,弱得如黑夜之中的莹火虫一般,而刚刚进入此处还能看得清的桌椅台凳,此时却再也看不清楚了,面前伸手不见五指,整个人如陷入沾稠的水雾之中。
我站在雾中,一动都不敢动,脑中忽地想起,这时的情形,似曾相似…许久以前,李泽毓与楚博的那一场战斗,也遇上了这么一场大雾,伸手不见五指,那一日,他受了伤,在浓雾之中,被楚博围歼,那一日,也是这样的大雾,他盔甲上的鲜血都看不见,只能摸得着,那样的浓稠粘密。
只不过那一日,是在广阔的战场,今日,却是在一个小小的山洞。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想起那日,那日和今日怎么会相同?
那日,他离我那么近,而今日,他却那么遥远,远在天边。
我仔细地倾听着四周围发出的声音,可除了水声,什么都不能听见,连旺财的声音都没有了。
“叶萧,叶萧?”我扬声大叫,“你出来吧,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迷惑
可他没有回答,仿佛知道我在诈他。
他和旺财仿佛已被这浓稠的雾气吞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忽有些害怕,这两个一直在我身边跟着的一人一兽,不会真就这么消失了吧,消失于这无边的水幕?
想到这里,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叶萧,旺财,你们快出来…我的脖子快断了。”
可他们依旧没有回答,雾气却越来越浓,而水流倾泄之声,却渐渐地远去,仿佛这雾气变成了能吸收声音的海绵,把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东西,此时,却感觉到了害怕,只觉这湿冷湿冷的水雾沾在身上,正无声无息地吞噬一切,它会把旺财和叶萧吞灭,让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叶萧,你快出来啊,我不会要胁你了,不会在你嘴贱的时候踩你的脚指了,不会要求做你的第十一夫人了,不会割你的衣服了…你快出来…”,我嘶声叫道,可奇的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叫声,到了自己的耳朵里,却如蚊子般嗡嗡地叫。
到了后面,我明知道自己在叫喊着,呼唤着,却听不到了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这浓雾真能吞掉一切?
我惊慌失措,朝身子底下望去,可我什么也看不见,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了。
不要紧,我还有手,看不见,一定能摸得到的。
我拿手摸向面颊,可我感觉不到我的手正摸着物品,只有空空如也,潮湿的空气。
我全身上下只剩下了手么?
可我脑子里的想法从哪里来?
叶萧和旺财又去了哪里?
我的思维混乱不堪,脑中闪过千万种想法…我的脸没了,摸不到了,但脑子怎么会思想?不行,我是一个杀手,可以把身上所有的东西变成武器,怎么能被这莫名的浓雾打败?我忽地起身…我的脚不是摸不到,没有了吗?怎么能站得起来?
定是有人设了陷阱,我中了毒了吗?
不行,中毒之前,我也要把对方制服!
袖箭如蝗一般地从我袖子里飞了出去,我一边射箭一边想,真是奇怪,奇怪之极,为什么我能感觉到袖子,却摸不到?
也听不到?
听不到袖箭撞在石壁上的声音,也听不到有人中箭之后惨叫。
又是这浓雾,浓雾把一切都吞嗜了。
我只觉脑中有一股愤火腾腾地升起,那种无能为力之感铺天盖地而来,上一次有这种感觉之时,是什么时候?
对了,是面对李泽毓,被他大力击中,身上的骨头寸寸而断。
他就象一个站在天边的人,望着的,永远是云彩上飘着的物品,而我,只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仰望于他,永远都无够不着。
那般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不行,我不能被它击败,我拔出了腰间的剑,舞起剑花,舞得密不透风…为什么我能摸到剑,却摸不到自己的脸?听不到周围发出的声音?
忽地,我感觉空气越来越少,越来越闷,闷得我喘不过气来,仿佛这浓雾把我身体里的氧气也抽空了。
怎么回事?
它要取走我的性命吗?
用这样的方法?
忽然之问,我心底却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不是吗?死在这里,是不是和叶萧旺财等在一起,下一世,咱们三人,又一起插语打混?
那一位总是高高在上在云端上站着的人,想着我从来不懂之事的人…
下一世,我宁愿遇都不要遇见他。
胸腔没有空气进入,所谓的龟息功我也不想用,就这样,无声无息,一了百了,岂不是好?
免得我老是猜着,是不是他?他有没有放弃一些既得的利益来救我?我在他心目中,到底值什么?
不用猜测,不用对师傅抱歉,不用老是心怀愧疚,把一切弄得一团糟,真好,真好。
可我却听到了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酥油饼子,酥油饼子,你可千万别运功,千万别动功!”
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大,是叶萧的声音,伴随着轰隆隆的水声,旺财嗷嗷的叫,一下子冲进了我的耳内。
我们在别一边相遇了吗,太好了。
我喜极,一下子睁开了眼:“叶萧,是你,咱们在黄泉路上?还是你陪着我?还有旺财?太好了…我又可以踩你脚指了。”
叶萧的脸从担忧转为绷紧:“酥油饼子,真不该救你!”
旺财从侧边飞扑而来,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把硕大的脑袋在我怀里蹭着。
温暖,毛绒绒,还有它身上特有的热烘烘的味道。
有别于黄泉路上那样的清冷孤寂。
而我,也没有忘了他,没有忘记师傅,所有的人,一个没忘。
原来,我没有历经两世,还是在这一世。
为什么总让我这么失望?每次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重活一次了,把一切都忘了重新开始,转世投胎一个富贵人家,过一过富贵日子的时候,总有人救我?
上一次,是师傅东拼西凑把我凑了起来,这一次,却是叶萧?
“你救我干什么?”我道。
叶萧深深地望着了我:“救你还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