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睿摸了摸脸,看着我手里的黑色布巾,笑了:“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你。”
他的声音清亮了起来,不再含糊不清。
我声音嘶哑,“怎么会是你?”
床凹陷了下去,他坐在床沿上,“怎么不是我?”
“你,你,你,你的武功,怎么会那么厉害?”我道,“既是那么厉害,上次为什么不逃走,让人捉?上次怎么会被我踩在脚底下?”
他笑容更深,手指又抚上了我的脸,又松开了,“还是做点预防才好!”他手指连点,又不知从哪儿找来根绳索,把我牢牢地捆住,这才道,“月牙儿,你身边的人,都有另外一幅面孔,我早就提醒了你的。”
“你帮晋王对付李泽毓?为什么?”
他脸上再也没有那常有的轻浮之色,凝重如山岳,“为什么?就因为晋王朝就将被他握如掌中,晋王族再没有生存之路!”
“怎么会,他不是放过了你吗?”
“放过我?”他眼底全是鄙夷之色,“月牙儿,你太天真了,我有五位王叔,他掌权三年,第一年便有两位王叔因谋逆流放,第二年又有两位死于非命,第三年,就轮到了我的父王…”
“可我听说,晋国因为他,才能屹立不倒!”
“不错,可没有沙佗人的扶持与跟随,他什么也不是!”
“可他到底是晋王的儿子…”
他眼底露出了古怪的神色,让我说不下去了,正想问清楚些,他却道,“月牙儿,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只要你乖乖地留在这里,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自会放了你!”
“你们想把李泽毓怎么样?”我道,“他不会这么容易上当的!你们不会得惩!”
“月牙儿…”他叹道,“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帮他?当年的那个人,也那么的帮他,但落得了什么下场,你知道么?”
我吞了口口水,“你说的是谁?是…是绮凤阁的…?”
他眼底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我第一次见到她,也是在堂兄的府上,她一袭红黄相间的长裙,那样艳丽的颜色,却半点不能夺去她脸上的容色,仿佛她身边所有,都是替她映衬,只可惜,却所托非人…”
我能告诉他,我就是那梅络疏么?可我自己也不太相信,再说了,我告诉了他,他会相信么?一个连窗户都撞不开的人?
算了,还是别让他幻想破灭吧。
我估计躺在床上被五花大绑的人让他心目中的光辉形象破灭之后,他会恼羞成怒,继而我死得更快。
我附和着他,“是啊,可惜…所托非人…你觉得我,也是所托非人么?”
他撇了撇嘴,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翻:“你这个人虽然有趣,但配我那堂兄倒是差了些许。”
我再问,“你嘴里说的‘些许’是多少?”
他哈哈笑了两声,那两声让我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不好意思再问,还好他笑了两声之后,也没有说出口,只道:“看在咱们还投挈的份上,你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屋子里吧,等事情过了之后,我自会放你出去。”他上前摸了摸我的脸,“你放心,虽攀不上我那堂兄,我这府上,总会给你留个位置的,不说别的,你那训兽的功夫,别的美人可都没有!”
我气急:“你就不怕我叫旺财一口咬了你!”
他哈哈大笑,双肩不停地抽动,边笑边往门口走:“你只能指望个野兽了么?”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我望着那关上的门,上面精美的缠枝卷叶纹在我眼前渐渐模糊,他说得没错,我能指望的,竟然是一头野兽,谁能救我,师傅?师兄?
师傅忙着当他的法王,哪顾得上我?
至于师姐,她恨不得我死。
李泽毓?
他如果知道我被人捉了,会来救我么?
不,我不期望他来,这个李宗睿这么阴险,定会布置了陷阱等着他的,而我,就是陷阱里的饵!
他比我处于更危险的境地,他所有的亲人都联合起来对付他!
我一定得逃出去才好,这样,我才能通知他!告诉他早做预防!
可我越急,身上就越发地一动不动,正当我绝望的时侯,腿上忽有一股热流通过,紧接着,就感觉身上能动了,可动了两动,又动不了了,李宗睿捆在我身上的那麻绳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有伸缩的功能,我原本打算用缩骨功的,可我缩,它也跟着缩,而且我不缩了,它也不弹回去,弄得那绳越来越紧,把我捆成了一小团,我浑身的肌肉都被捆得咔咔直响,时间长了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我正感觉头昏眼花,门呀地一声打开了,李宗睿手里端了个盘子走到我的面前,笑吟吟地,“要你乖乖地,你又不乖了?”他坐在床沿上,把盘子里的糕点拿出来,“你看看,我还给你拿来了金丝拔糕,你这个现子,是吃不了了。”
我有气无力,“李大爷,李祖宗,我错了还不行么,快给我松开。”
他道:“那可不行,你这个人捉摸不定,我一松开,你趁机又溜了出来怎么办?”
我道:“在你的眼皮底下,我溜得了么?”
他把手支在椅子上,思索良久,忽地笑了笑:“也好。”
他笑起来的现子,从侧面看,那么的像李泽毓,特别是嘴角的酒窝,看得我一晃神,他已朝我走了来了,笑嘻嘻地伸出手来,我以为他要帮我解开那绳子,刚松了一口气,他又把手缩了回去了,“还是捆着安全一些。”
我气道:“你要怎么样才能帮我松开?”
他摸着下巴道:“对我自己的人,我总是宽厚一些的,如果你成了我的人,我自会松开你。”
我瞪大了眼望他,气得想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他哈哈大笑,前仰后合,“逗你玩呢,你也相信?”等笑声歇了,他默默地望着我,“月牙儿,等这件事过后,如果你没有地方去了,我那里随时欢迎你…还有旺财。”
他的手放在了那根绳索上,几弄几弄的,那绳索就一点点的松开,但却贴在我的肌肉上,并不留空隙,这一下子,我彻底地死了心,显然,这根绳子专门用来对付会用缩骨功的家伙的。
我看着他站起身来,气道:“你这个小人,缩头乌龟,就知道算计我!还想我去你那里,你作梦吧!”
他望着我,似笑非笑:“李泽毓对你真那么重要?”
咔的一声,他手里的碟子裂成了两半,糕点散落于地,滚得满地都是,他的笑容在灯光下,散着丝丝寒气。
我道:“你比不上他,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立了战功得来的,光明磊落,你呢,只会耍阴谋诡计,背后插刀子,你做过些什么?就算让登上晋国王位,你能守得住么?”
碟片在他手里成了粉未,纷纷落下,有些撒在了我的头发上,痒痒的,他眼底冰凉:“他光明磊落?”他忽地一伸手,提起了我,从牙缝里发出些声音来,“好,我就让你看看,他是怎么样的光明磊落!”
我大喜,心知自己找准了他的弱点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向李泽毓学,但又顾及自己的身份,故意藏着收着,对李泽毓的妒意,怕是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要能出去,他总有失去控制的时侯,我就有机会逃走,我把手心里藏着的发钗的薄片拿好,虽然我没能挣开这绳子,但到底得了一样东西,我发髻上的发钗跌落下来,钗子的花朵是用贝壳做的,边缘锋利,这条绳子虽然厉害,但慢慢地割,总能割得断吧?
如果总被他关在这屋子里,那就别想逃了。
他顺手拿起了床头挂着的披风,罩在我的身上,走到屋外,随口吩咐,“赶辆马车来。”
黑暗中有人应了,隔不了多久,马车就到了,他一开车门,把我丢到了马车上,我的头撞到木板,嗡嗡直响,又不能动,他跟着坐了进来,也不扶我,只吩咐,“去东直门。”
第六十章 困境
我又喜,那是世子府所在,他要带我去世子府?到了那里,只要弄出些声响,引起些注意,师傅和李泽毓,随便一个都会救我的,师兄不见了,师姐也会心急救他!
他望了望我,冷笑,“去了那里,也没有人会理你。”
我瞪着他道:“等着瞧!”
他嘿嘿地笑,转过头去不再理我。
我的身子被他捆成了一个圆柱形,马车一驶动,只能靠在车壁之上,一转弯,身子就向他倒了去,他一避开,我又撞到了另一个车壁之上,马车夫定是得了他的吩咐,在一直笔直的大路上不停地转弯,我就在车箱里左右的撞,撞得车壁彭彭直响,他袖着双手在一边看着,脸上笑得如一朵花儿。
说实的,我很想一拳捣乱这朵花儿,但我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他从牡丹花笑成一朵菊花。
没有办法,就只能接受,反正这木板嘭嘭的响,吵的又不是我一个人,所有,我半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撞吧,撞吧,身上的经络穴道被这么一撞,很通。”
他愕了愕,脸上花儿一般的笑容收了,拍了拍车壁,马车总算直走了,我皱眉:“怎么不撞了呢?”
他侧过身子不再理我,我悄悄地把那锋利的贝壳片拿在手里,慢慢地割那绳子,又怕他发现,一边割一边引他说话,以掩饰那割绳子的呲呲声,“小侯爷,你家几口人啊,上次看见官兵从门口牵出来的,一长串一长串,那里面没有你吧?”他死盯了我一眼,我打了个哆嗦,生怕他发现我手背后的乾坤,加快了语速,“小侯爷,正所谓胜为王,败为寇…你不用怕的,你的家人迟早都会回来的,到时侯,你家又是一个大家族了,对了,你特意抢的,特意让你抢的那些女人呢?也一起被流放了,这就太可怜了,攀了一棵不牢靠的大树…”我瞧了瞧他的脸色,“当然,您这棵大树表面上看来不牢靠,实际上前所未有的牢靠。”
我拿手摸了摸那绳索,觉得绳索真被我切了一个小口,大喜,继续再接再励,抬眼一看,他的脸不知道何时到了我的面前,手一伸,就卡住的我的脖子了,声音冷嗖嗖的,“我家被抄,全拜李泽毓所赐,王叔不想打草惊蛇,所以任由他胡来,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迟早,李泽毓会偿还这笔帐的!”
我被他卡得透不过气来,血直往脸上汇聚,眼珠子差点从眼框爆了出来,又知道此人能置家人于不顾而实施这项计划,可以说得上坚毅隐忍,无所不用其及,忙直点头应和着他…他手卡着,我没办法点,只得直眨眼来示意,“你说得没错,说得没错…放开我,放开我…”
他手一松,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慢条思理地道:“月牙儿,你放心,日后李泽毓如果落不了什么好下场,也牵扯不到你的身上,你那兽语的技能,可没有别的美人有。”
他虽笑着,眼底都是冰霜一般的颜色,我身上一阵发冷,加紧了磨那绳子,可无论我怎么加快,那绳子还是只缺了一个小口,马车忽地一下停住了,他揭开车帘,我看得清楚,这里正是世子府后边的小巷,平时少有人往来,他吩咐车夫:“在这儿等着。”
一伸手,他点了我的哑穴,上前提起了我,笑得眼底冰雪凝结,“我就让你看看,你嘴里的李泽毓,是个什么好人,今夜,他府里可热闹得很!”
他提着我跃上了大树,我这才发觉,我还是低估了他,他手里提了一个人,站在细细的树杆上,那树杆纹丝不动,他在廊下掠过,刚刚好提着夜宵的侍女走过去,在院子的屋脊之上滑过,脚落之处,恰好是砖石所在,看他熟门熟路,连落脚在哪里都算得一清二楚的模样,我猜想,以前他不知道多少次这么做过,暗自窥探着李泽毓的一举一动。
我心底更急了,李泽毓被这么个隐在暗中的人窥探,正所谓敌在暗,他在明,怎么会不吃亏?
正想着,他提着我来到了李泽毓的住处的屋脊上,小心地把瓦片揭开一条缝,又把我的脸凑在瓦片缝上,就不再理我了。
光亮从屋子里透了出来,我看得清楚,书房里,有两个人,李泽毓和青瑰。
李泽毓斜斜地靠在宝椅之上,手里拿着茶盏,半边脸隐在屏风隔出来的阴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而青瑰,站在他的身后,轻轻地帮他按着肩膀…
“…狱里面最近起了疟疾,一下子死了好几个人…”青瑰浅浅地笑。
“…怎么这么不小心?”李泽毓把茶盖揭开,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青瑰就从桌上的碟子里拿了颗梅子,递到了他的唇边,他便就着她的手吃了。
屋子里的琉璃灯散出朦胧的光,将两个人身上都镀了层金黄,加上两人穿着的,都是银缕绣金的衣服,更衬着两人如神仙眷属,和谐得让人只觉刺眼。
许是他的嘴角有了茶渍,她便从袖子里拿出丝帕,替他擦了擦,就象民间普通的夫妇那样,亲密无间,理所当然。
“你还想着李泽毓会娶你吧?”李宗睿在我耳边轻轻地笑,“真是一个傻瓜。”
我看着下边,眼睛一眨都不眨,她是他的义妹,他说过的…他微闭了双眼,脸从屏风的阴影中显现,脸上俱是疲惫,她拿起衣架子上挂着的袭毛披风替他盖上,她坐到了另一侧的花榻上,拿起手边的册子看了起来,仿佛两人这样的相处,已经无数次了。
我闭上眼,转过头去,李宗睿似笑非笑,“每天晚上,你睡着之后,她就会来,这几日,更频繁了一些,怎么,你一点都没察觉?”
我不想看着他可恶的笑脸,便又转过头望去,下边的房门被人无声无息地推开,师傅走了进来,青瑰把手指竖在唇前,师傅便轻手轻脚地坐在了离他不远的椅子上,他仿佛有所感,并不起身:“你来了?”
“恩,事情都办妥了。”
“僧兵中如有不服的,将他们都打发了吧…”李泽毓站起身来,身上的白狐披风跌在椅子上,“从镇亲王府出来的那些人,有什么异动没有?”
“我派人看着,没有什么异动…只是,寻风几日都不见了踪影,月牙儿也失了踪,我怕…”
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想看清李泽毓的表情,可我只望见他的头顶,只看清他拿起了那青花瓷的茶盏,放到嘴边,喝了一口,他停了一停,象是在思索,又象是凝视着某一点…他此时,心底还是想着我的,是吗?
“那两个人,不知道什么,不用着急。”他慢慢地放下茶盏,扬声道,“拿些点心进来。”
我在他的嘴里,只是‘那两个人’?他的身躯在灯光的照射之下,依旧那么的昂伟,从上面看下去,他略昂起的头,散着温润之气,他还是以往的模样,身着紫衣袍,腰系镶玉带,脚蹬牛皮靴,紫衣袍的领子上染了些许墨汁,是几日前,他嫌我的字写得不好看,兴之所致,手把手教我写字时溅上去的…他身上每一个部分我都很熟悉,可为什么凑在一块儿,我就有些糊涂了呢?
“每日这个时侯,他们都会聚在一起,你说,这是为了什么?”李宗睿轻声地道,“我第一次见到的时侯,还真怕被他们发觉,可这整座阁楼,是特殊建成的,屋子里有夹墙,连瓦片都铺了三重,他们在里面说话,一点儿声息都传不出来,象我这样有内力的人都听不清,我买通了府里的奴婢,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安了这个铜管,直传到屋顶,这才听清楚他们说的。”
青色的瓦片之下,露出了浅黄的铜管,极细极小,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没有人能察觉。
“寻风被他们捉了,那是必然,可月牙儿…”师傅道。
“月牙儿不是还不记得么?”李泽毓略有些不耐烦。
师傅垂下了头,“她到底跟了我那么长时间。”
青瑰轻轻地笑,“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你可别因一时心软,弄得我们全盘皆输才好。”她话虽是对着师傅说的,却转过了头,斜斜地望着李泽毓,眼眉间俱是笑意。
师傅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
李泽毓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摆手,“你们去吧。”
师傅和青瑰往门口走,走至门边,青瑰回头,“我知道你还有些不舍,但这世上,有舍便会有得…”
李泽毓鼻音浓重,“行了。”
她这才轻轻地关上房门,来到长廊外,她的声音不用铜管也听得清楚了,“好好儿照顾世子,莲子百合羹趁热端了来吧。”
那侍婢低声应了,她这才往东边走去,而师傅,早走得不见了踪影。
李泽毓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走来走去走了半个时辰还不停止,我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看着他走过了镶着锣钿的宝椅,宝椅上有团花的福字,看着他走过玉制镂空的屏风,上面雕着春日盛景的喜气图案,看着他走在青石砖上,落地无声,他长袍的下摆扫过无尘的地面,那么的俊秀昂扬,面如出云之月,既使我在屋顶,透过那细小的缝隙,也感觉得到下边荣华锦绣,贵气逼人,金镶砌玉之中,衬得他贵气清华。
“走吧。”
李宗睿提起了我,悄无声息地盖上了瓦片,向树梢跃了去,一路上,他再没有讥讽嘲笑,却是静默无声,将我丢进马车,也轻了许多,他坐在车厢里,望着我,“月牙儿,想哭就哭出来吧。”
第六十一章 怜悯
我抬起头来,“我为什么要哭,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他他…”成串的泪珠滴在了衣襟之上,片刻就把鲜艳的粉红染成了暗红,“我们到了那里,他们就恰恰好在讨论我…”
李宗睿眼色怜悯:“你还想替他找借口么?青瑰是他的义妹,不错,但既使李泽毓成了亲,也没有人可以替代她,你知道么?因为,没有一个女人,可以为他做到那样!月牙儿,他们之间,你是插不进去的…不是凑巧他们在谈论你,而是每天,他们都会谈论,今天你听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我垂下头来,泪水泛滥成河,“可他为什么不娶她?为什么要娶…我”最后一个字,我的声音小得可怜。
“他不能娶她,他们之间名份已定,你还认为,他娶一个女人,是为了喜欢么?”他轻轻地道,“我们这些人,是不能因为喜欢而娶一个女人的。”
“不可能,我能给他什么?”我抬起脸来,视线模糊,“那你说说,我能给他什么?”
“我还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查出来的,你不记得许多事了,这其中,一定有他能获利之处。”他笑了笑,“月牙儿,你还想着逃跑,向他示警么?”
他手扬起,手指间夹着那个贝壳,我这才发现,掌心的贝壳早已消失不见。
“你早就知道了?”
“我这根绳索,锋利的刀剑都砍不断,你想用这个东西把它割断?”他哈哈笑了两声,手指一弹,把那贝壳弹出窗外,“有时侯我真怀疑,你在李泽毓心目中到底有什么价值?要他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你!”
“不,不会的…”我想抹干那不停流下来的眼泪,手被绑着,自是抹不到的,我不想在他面前流泪,却避无可避,“他没有处心积虑,没有…”
他轻轻地笑,“隔了几日,就是惊蜇,万物苏醒,春雷萌动,我们晋朝,好久没有一场春雨了,真希望那一日,会下场大雨。”
马车在路上行驶,偶尔车帘被风揭起,有灯光射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发出异彩。
惊蜇这一天,就是晋王和李宗睿设下陷阱对付李泽毓的时侯…我缩在车厢一角,只觉浑身被绳索捆着,血都流不动了,身上冷得彻骨,却想着,青瑰为了他,可以什么都做,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喜欢他,自一开始,我跌进了他舀肉的大铁勺里,他用迷惑的眼神望着我的那一刻开始,自他不顾狼儿咬颈,也要冲上前来拦在我前面的时侯开始…这样的几次生死相交,怎么能被他一两句不经意的‘那两个人’而消散呢?
我想,若他真是李宗睿嘴里的那样的人,等我还了他这些情份,被他利用完了,我再把喜欢收起,再离开他。
我这一生,有记忆的时侯,记忆里除了师傅师兄师姐三个,就是他了,叫我怎么能割舍掉他?
他救了我许多次,我救他一次,一次便还清了。
我抬起头来,朝李宗睿道:“你说得对,他们之间,我插不进去…”
我的身子往前一扑,便扑了下去,他一手接住了我,我的头撞到他的胸膛上,撞得昏昏的,他抱着我直叫:“月牙儿,月牙儿,你怎么啦?”
他语气急促,定是我听错了。
马车停了下来,他自言自语,“定是绑得太紧,滞了气血。”
我还准备了后着,如果他不上当,我当真会吐出两口鲜血,可没想到,他这么容易上当,开始解我身上的绳索,把我的手腕拿起来看,“都肿得这么高了。”
我的心扑扑直跳,缓缓地运着内息,心底祈祷,那时有时无的厉害功夫,起一回作用好么?
老天爷真听到我了我祈祷,我的手一伸,便听见车壁发出了老大的声响,再想去的时侯,李宗睿心捂了胸口,直撞到了车壁之上,嘴角吐出了鲜血,脸上全都是吃惊,我朝他冷笑,“你别过来!”
他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估计他做的事都是偷鸡摸狗的,又倚仗自己武功高,也不会带太多的人在身边。
我怕自己那时有时无的武功再度无影无踪,通常这种情况几率无比的高,所以,趁他还没有回过神来,跳下车就往小巷子里钻,听那马车夫道:“侯爷,你怎么啦?怎么啦…”
我找准了方向,往世子府那边飞跑,顾不上路上有行人,把轻身功夫发挥到了极致,在围墙之上奔跑,跳过屋脊,终于又来到了那个楼阁的屋顶,门呀地一声打开了,出来的人,正是李泽毓,我想要跳下去…却看清在她身后站着的,还有青瑰,他微微地笑着,任她帮他将披风的丝络系好。
我悄悄地跃了下来,藏在廊柱后边,他们之间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了来,“…还有三日,就是惊蛰了,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跟着他的暗卫也证实,他已离开,当真好笑,就凭他那功夫,还胆敢日日前来窥探。”青瑰笑得明媚,“只是今日有些不同,他还带了另一个人呢。”
李泽毓停了停,“可看清那人是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