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闹钟放下,又拨了一颗巧克力给她:“姐,等我一下,我去做饭!”

 

这些巧克力都是他准备的,从小到大一直这样,每月他都放一盒巧克力在她床头,从没变过。

 

冰箱的菜还是之前杨桃买的那些,有些已经坏了,还有一些罐装类的速食品。

 

“姐,我出去买点菜马上就回来,你先在家看会儿电视。”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体贴地拿了两个抱枕,一个塞在她背后,一个塞在她怀里。

 

“嗯。”她笑着低低地应:“好。”

 

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是他叫,哪怕再困,她都会醒来,打起精神说话。

 

他去厨房倒了两杯温热水,一杯糖水一杯盐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再去打开电视,将遥控器放到她手边。

 

随时都能昏睡过去的顾小九用力地睁着眼睛微笑,身体靠在沙发里面,面色苍白。

 

“阿科,好饿!”

 

“嗯,我马上就回来!”顾登科拿起钥匙飞快地下楼,开车到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些蔬菜肉类就赶忙奔回来。

 

坐在沙发上又开始昏昏沉沉的顾小九听到开门声顿时清醒,“阿科,你回来了。”

 

“嗯,坐着,马上就好!”

 

他动作很快。

 

将水放在路上烧后,切了一小块肉后飞快地剁成肉糜,拿生粉调和,水很快沸腾,他细细地将肉糜用筷子放入锅内,切了几片生姜和蒜头放入汤锅之中,将盖子盖起,用文火再闷煮了几分钟,放了一些盐和葱花,一份简单的肉汤就出锅,都是瘦肉,没什么油腻,总共也只有一碗,先让她垫垫胃,等恢复力气了再细细做别的。

 

做好之后他没有马上给她端去,而是放在空调口用冷风对着吹。

 

“姐,还有点烫,你慢点吃。”见她如嚼蜡一般果然吃的很慢,又说:“姐,快吃!”

 

顾小九忍不住笑,“叫我慢吃又叫我快吃,好难为人啊!”

 

一时间空间里只剩下顾小九吃饭时发出的细小声音,很安静。

 

过了很久之后,才听顾登科缓缓地问:“是因为他吗?”

 

他俩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她将嘴里的食物细细咀嚼完咽下去后,才开口道:“不是。”

 

她的否定加深了他的猜测,以为姐姐还是从那段旧事里没有走出来。

 

他知道,陆涫澜是不可能让她陷入深睡,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四年前离开,而现在又回来的——秦睿。

 

“姐,其实…”他看她这么痛苦,忍不住将他最近才知道的那件事情的真相给说出来。

 

顾小九抬眸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

 

顾登科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开口:“姐,其实,四年前秦睿的离开,跟爷爷有关,是爷爷叫他离开的。”

 

本来他以为会情绪激动的顾小九竟点点头,非常淡然地说:“我知道。”

 

“姐,你听我说。”望着神色总是淡淡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什么都在乎的姐姐,顾登科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怨气,明明是他的同胞姐姐,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家人都要伤害她。

 

顾小九放下碗,又窝在沙发中:“你说,我听着。”

 

“我也是前些天才偶然听到爷爷、二姐、还有秦睿在书房谈起才知道。

 

四年前,爷爷层找过秦睿,明确告诉他,他是不可能将孙女嫁给一个完全没能力保护你的秦睿…”

 

“保护?”顾小九冷哼了一声,面上尽是嘲讽之色。

 

“是秦睿一直不放弃努力争取,那时候爷爷正要为打开欧洲市场做准备,看中秦睿的才能,表示愿意给他四年时间,暗中扶持他在国外发展,如果他能够向他证明他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你,就不再反对你们交往,但前提是,他不能告诉你事情真相,这四年,也不得跟你联系。”

 

“如果你们感情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深厚,四年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顾老爷子坐在黑色轿车上,目光深沉地看着秦睿。

 

顾小九脸上笑意更浓,嘲讽之色也更浓,冷声道:“不怪能将顾家发展成H市第一世家,老爷子打的好算盘!”

 

对顾小九了解甚深的顾振东知道,他这个孙女可以与秦睿同甘,也可以共苦,可眼里就是揉不了一粒沙子。

 

四年,足以让他重新给她安排豪门贵胄,只是他也不曾料到这个孙女的反抗是那样激烈,不吃不喝睡了三天四夜,差一点,他就要永远地失去了这个他从来不曾注意过的孙女,哪怕再晚一刻,他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来说,哪怕是他最不起眼的孙女,他也承受不起那样的伤痛。

 

也是那次才让顾振东重新审视起他这个孙女,任她离开家在外买房子,任她独自在外工作,任她做一切她自己想做的事。

 

只是这些顾登科都不知道。

 

“想要开辟欧洲市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偶然之下,使秦睿在国外认识了陆氏的太子爷陆涫澜,这无疑是让秦睿找到一条能快速回国与…在一起的捷径。他想利用陆涫澜,陆涫澜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顾登科这是也忍不住冷笑:

 

“秦睿在与陆涫澜合作的过程中,隐晦地表示出我们顾家有在欧洲发展的打算,并多次在他面前透露陆氏的一些情况,使同样想在中国投资寻找合作者的陆涫澜将视线投到顾氏上,不过估计连秦睿自己也没想到,陆涫澜居然会舍弃二姐而选择了和你订婚,这也算是他亲手促成了你和陆涫澜的订婚吧!”

 

“既然他们早就认识…让我来猜猜看!”顾小九冷笑着接过话题:“陆涫澜那种想将一切东西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人,在秦睿想要接近他时他就肯定调查过他,而恰好,他得知了我和秦睿过去这段短暂的恋爱经历,而秦睿,又是以顾家的身份来接近他,以陆涫澜的手段,不难推测出秦睿和老爷子的交易,相信也调查出我所在的JONSE竟然是秦睿名下的公司,于是他干脆将计就计,选择了我当他的联姻对象。”

 

说到这里,她停了两秒钟,声音有些暗哑:“他将他要与我订婚的消息告诉了秦睿,而恰好秦睿与老爷子四年约满,听到消息立即回国。”

 

“我说以陆涫澜强势的个性和手腕怎么可能甘心让别人来掌控他的婚姻,他是想利用秦睿和我的感情,使我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又或者…我和秦睿发生点什么,他再将证据拿到老爷子那里,相信那时候老爷子也不得不解除婚约。”

 

这些顾登科眉头深锁,这些都是他没想到的,他沉重地接道:“到那时因我们顾氏理亏,即使不联姻也不会影响陆氏和顾氏的合作,还有他在大陆的发展。”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愕地一拳锤在茶几上:“这个陆涫澜好深的算计!”

 

顾小九似乎有些累了,疲倦地说:“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秦睿为了她,也为了他自己的野心;老爷子是为了欧洲那片市场和陆氏在欧洲强大的影响力;陆涫澜是为了中国大陆的发展前景和顾氏的助力。

 

他们都是下棋人,而她,不过这盘棋上微不足道的一颗小棋子。

 

直到这一刻,压在心底的迷雾才得以真相大白。

 

○六三.肚子很黑【全文完】

 

“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顾小九疲惫地闭上眼睛:“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论曾经有多喜欢,那份单纯的感情都已经回不来了,就那样过去吧,至于陆涫澜,既然他都算计好了,那就成全他,我会如他意,乖乖解除婚约的。”

 

可事实上,一切并没有按照顾小九所想的那样发展。

 

陆涫澜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提出近期完婚,看来他在想什么真不是别人随随便便猜透的,包括自以为猜中的顾小九。

 

叫她惊讶的是,家里还来了一位来自京城且身份显赫的客人。

 

更叫难以置信的是,这位客人不仅是老爷子的老战友,还姓安。

 

他姓安。

 

安尔弥那天生气之下离开开车狂飙一阵后,居然鬼使神差地找到一家武馆,将武馆挑了遍之后干了一瓶白酒醉死在街头。

 

而这货不愧是妖孽,在醉成那样之后还不忘掏出手机给安老头打电话,至于他究竟说了什么醒来后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被路人送去了医院。

 

本来深受打击的他,居然在医院里碰到了上次被他揍到住院的秦睿正在一个女人殷勤的帮助下办理出院手续。

 

他想了想觉得不对,情侣或夫妻之间吵架是很正常的,如果他现在住院秦睿却跑去缠着她怎么办?再说那丫头心底本来就不坚定,可别还没到手的老婆就这么飞了。

 

可一想想那丫头那么无情,他又觉得心中冰凉,从来无往不利的他在她身上感到深深的挫败。

 

他明白,除了一份真情,其它不论身价长相对顾小九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所以他以往的优势在她身上根本没半点作用,而他过去的不良记录还让明显是她黑名单里的人,也难怪她对他从来都不假辞色。

 

他有些颓丧的躺在病床上,一只手还是骨折的。

 

叫他放弃他有不甘,他自己明白,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有多么不容易,他本来以为他可能终其一生都找不到那个人,现在他好不容易遇到了,怎么能不珍惜,怎么能放过?

 

心痛生气之余的安尔弥琢磨着现在可不是闹内讧的时候,如果被秦睿趁虚而入可就糟了,得赶紧回去将秦睿给阴了,实在不行就再揍一顿让他继续住院。

 

对了,刚刚那女的…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至于陆涫澜,就交给老头子摆平了。

 

脑中思考着,身体已经力行地掀开被子,一瘸一拐地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