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来的金林卫指挥使带着几个沉甸甸的箱子进来禀道。
皇帝听完不由笑了,寒眸望着梁铎,起身大步走出公案。
箱子打开,偌大个刑部大堂顿时被耀得光芒四射。燕棠与靖宁侯等人虽是不缺钱的人,看到这些也不由得凝了凝眉。
“箱子上的灰可不薄!”皇帝伸手在箱盖上轻抹了一把,捻指道,“既然连你的夫人都不知道,这可不像是栽赃陷害。梁永琛,还有梁阁老,你们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梁铎望着梁永琛,眼里只剩一幕灰败!
“这么想入天牢,来人,把梁铎与梁永琛全部打入天牢!自梁永琛起往上三代满十岁男丁全部入狱!女眷暂行留府羁押!彻查与梁铎与梁永琛!”
皇帝望着这满屋珠宝,砰地一巴掌拍裂了桌子。
“皇上!这一定是有人跟梁家过不去,故意陷害,梁家世代忠良,对大梁绝无二心,他们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啊!
“皇上,臣恳求皇上明察!”赵胤踩着皇帝话尾喊起冤来,接而朝着地上猛磕头,浑身都在激动地颤抖。
第328章 太干净了
与梁铎交好的阁老们也跃跃欲试要上前求情。
丘陵快步走到燕棠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燕棠神色微沉,看了眼他递来的东西,与皇帝道:“侍卫们查得,梁永琛的长随梁安,在梁府后巷被发现尸体。
“尸体身上发现有盖了梁永琛私信的一幅小幅意味不明的山水画。而后距离尸体发现之前,有人见到有鞑靼人在梁家后巷出没。”
皇帝扫视着几位阁老,笑道:“谁若再敢求情,一并以嫌犯论处!”
……
戚缭缭他们在茶馆里最终就等来证据确凿之下梁铎叔侄打入天牢的消息。
燕湳他们个个如释重负,随后又击掌欢呼。
戚缭缭听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梁铎与梁永琛都拿下了,赵胤没受牵连?”她问道。
“怎么可能扯到他头上?”戚子湛抢先说,“赵胤是梁铎的女婿,别说通敌叛国当诛三族,就是诛五族也诛不到他的头上。
“再说了,他除了举荐过梁永琛父子之外,没有半点不妥呀,就算是举荐,那也是因为梁永琛主动相求,这关他什么事呢?”
戚缭缭不能不说这话有道理。
可是正因为赵胤到头来摘得干干净净,才更让她觉得这人不那么干净。
因为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前世里为什么梁家并没有借着这场战争在朝中出风头?
不光是这样,梁铎甚至还在后来提前致仕。
梁永琛自始至终没有在朝中焕放什么大的光彩,反倒是赵胤,梁铎卸任之后,他先是调任六部侍郎,接而又入了内阁……
且不说别的,如果通敌一场捞不着半点好处,梁永琛通敌又是为了什么?
几箱子珠宝确实不少。至少可以抵得上梁永琛如今的家产。可以梁家的家底来说,再多的钱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而赵胤却不同了,如今提到他,多数人都只知道他是梁阁老的女婿,可他过不了几年不光是等来了梁铎无故致仕,且还自己当上了阁老!
这难道不可疑吗?
“去梁府看看吧?”邢烁提议。
他对梁家总还憋着一口气在,不光是梁溧挟持祝小莲,也还有梁溧当日为难戚缭缭的成份在。眼下等来梁家倒大霉,他不去看看实在胸臆难平。
……燕棠他们伴着皇帝出了衙门,就地说了些余下事情,也就散了。
掀出奸细的过程比他们每个人想象得都要顺利得多,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案子,不说审个三五个月,三五日下来也是正常。
但指向梁永琛的证据却完美得好像是早就设计过,也让人无法置喙。
翰林院里本来算是个清闲衙门,苏沛英这一整日也都没有什么心情当差。
在戚缭缭跟他提及赵胤之前,他并不觉得这位长袖善舞的学士有什么值得留意的。
但她这话音才落,紧接着梁永琛就出了事,令他不能不多了些心思。
眼下赵胤还未回过衙门,他看了眼他公事房的门,一只笔托拿起来又放下。
燕棠回府后也是在书房默坐。
黎容早已知经过,进来说:“没想到梁家真有问题。怎么会有这么多证据指向?”
燕棠漫声道:“刺客的确是去刺杀孙仁的,这没有假。
“因金林卫在出手时孙仁在他刀下已命在旦夕,倘若他们出手慢一步,孙仁也已经死了。
“能证实这点,当然也就能证实刺客确是与藏在朝中的奸细联手行事的。”
黎容沉吟,没再说什么。
燕棠也没有再说什么。
……
朝廷这边的轰动自不消多说,戚缭缭一行人到了梁府外头,只见整个胡同也已经被惊动。
百姓们的议论声,府里传来的妇孺哭泣声,尖叫声,驱赶声,华厦将倾,凄凄惨惨,难以形容。
人群里也有许多官吏,任何朝代对于通敌叛国之事都不能容忍,梁家面临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燕湳他们激情澎湃,将围场里燕棠被算计的怨气,泱泱大国被算计的恨意,以及这小半年里心里头横着根刺的郁气,全都在这个时候抒发了出来。
这是人们面对叛国者最正常的反应,无可厚非。
程敏之终于发现戚缭缭平静地站在旁侧:“你怎么不高兴?”
“也没有什么好高兴的?”戚缭缭吸气说:“梁家这么大一个家族,自梁永琛起往上三代少说也是好几十号人,倘若真有冤情,那就是好几十条冤死的人命。
“而这还不算,梁家背了锅替了死,真正的奸细就逍遥法外了,朝廷的毒瘤实则还是未除。”
听到她这话,大伙陆续都扭了头过来。
这大半年的相处下来,戚缭缭多少也有点号召力了。
她看了眼远处:“先找个地方再说!”
程敏之就近找了家茶馆。
几个人都坐下来,戚缭缭便就把自己的疑问跟他们说了:“此事宁可错查不可放过,我虽然没有什么证据替梁家洗冤,但是我总觉得整件事情都透着丝邪乎。
“就算那几箱珠宝价值连城,你们觉得,值得世家出身的梁永琛去冒这么大险吗?”
燕湳他们面面相觑。
戚缭缭接着道:“因为梁家已经家大业大声望大,不用他再冒险去拼。
“其次梁永琛只有梁溧一个儿子。他若通敌,必然是有个了不起的目标。可如果他有很大的目标,是不是首先得把梁溧教育好?
“梁溧纵然有些天赋,可终归被养歪了。他就算卖国求荣,没有子嗣来相帮继承,是不是也没有太大意义?”
苏慎慈点头:“有些道理。梁永琛看起来通敌的动机不够。至少目前看起来还不够。但这也不足以说明他就是无辜的。”
“不是梁永琛,那又会是谁呢?”程敏之凝眉。
“我也没有说一定不是他。”戚缭缭道,“但我们可以先假设。从他府里搜出来那么多珠宝来看,真的奸细就算不是他,也一定会是熟悉他的人。”
邢烁忽然想起来:“难不成你在怀疑赵胤?”
燕湳也皱眉:“就因为梁永琛进大理寺是赵胤举荐的?”
第329章 君心难测
当然不光是因为这个,这个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但是对于赵胤的怀疑因为很大部分来源于前世里经历,戚缭缭也不可能跟他们摊开来说。
她说道:“就算不说举荐的事,其实也有很多巧合。首先他让梁永琛升了官。这件事发生在去年,我们自围场回来之后。
“接着不久,梁永琛那位老女妹妹就有人牵线给阿慈的父亲为填房,然后在他跟沛大哥暗示之后,苏家就不太平起来,之后发生了阿慈的父亲那件事。
“如果说,这件事情就是出于赵胤的预谋,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父亲腾出大理寺这个职位呢?”
在场几个人听到这里刷地静默下来。
如果赵胤是这个目的……是了,就算苏士斟与姚氏之间不会发生那场争吵,就算苏士斟没有背负杀妻之罪,只要借着他续弦这事使他们父子斗起来,那么赵胤也很有机会推波助澜帮着苏沛英将苏士斟拉下马。
只有苏士斟腾出这个位置,梁永琛才能上去,拿到大理寺腰牌!
“如果是这样,那他也太处心积虑了!”邢烁回神道,“但梁溧跟咱们的事他又如何能算计到?”
戚缭缭凝眉说:“梁溧是在五军衙门里受了气才不去的,那才是他看不惯勋贵武将,然后与我们在戏园里生事的起因。
“梁溧去五军营或许是他蓄谋为之,但戏园子那件事我倒不觉得是他安排的。”
赵胤再大胆,也不敢把挑拨之事做得这样明显,梁溧纵然蠢,梁永琛终归比他老道些,万一梁溧把事情传给梁永琛听,哪里还轮得到他把他算计到大理寺去?只怕早都露馅了。
“不,”苏慎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就算戏园子的事情不是他安排的,那么阿烁他们打史信的事情,也肯定是他干的。
“他在朝中人脉相当广,能够伪装这么久,必然也是心思缜密。
“他得知这个真相,再把这件事告诉给梁溧,让他借机与勋贵们交恶,就顺理成章了!
“不然的话,梁家又非将门中人,哪里懂得什么斥候学,能这么快把消息打听到?”
她这话说得众人心头一震。燕湳拍桌:“说的对!那日缭缭在街头,可不他也过来了么?”
“很是!”这件事戚子泯最清楚,“他不但过来了,后来还替梁永琛去寻了兵部侍郎左晟一道进东宫请太子出面解围。
“而在他去左府之前,他是提前到梁阁老府上禀报过梁阁老这件事的。
“原本我们家都看在阁老面子上,以为他会出面,因而并没有动手,是后来梁阁老压根没露面,才以那样局面收场。
“这么说起来,梁阁老坚持不露面也是很值得深究了。是不是赵胤在那之前跟他说过些什么?”
话到这里,终于每个人都开始正视起这件事来。
苏慎慈想了片刻,忽又凝眉道:“可是他的目的只是在于借梁永琛来杀孙仁灭口,做这些事情又是为什么?挑拨梁家与戚家的关系么?”
“多半是想借势逼得梁永琛六神无主听他摆弄。”程敏之道,“梁阁老都不帮梁永琛父子说话,他惹了戚家,还有咱们几家,又有什么好果子吃?可不最后就听凭赵胤摆弄去了大理寺?”
“但他为什么挑中了梁家下手?难道梁家对他不好吗?”邢烁道。
说到这里戚缭缭也不是十分清楚。因为到目前为止看上去赵胤与梁家关系都很不错。
但是她终究已活过一世,知道世上还有白眼狼这么一说,就算梁家对他好,也不能说明他一定就会知恩图报。
她道:“梁赵两家我是一直都派了人在盯着的。但是两边到如今都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如果赵胤真是伪装的奸细,那么也不见得他会做得滴水不漏。
“这样,除了轮流对赵府严防死守,另一方面我们也想办法去打听打听他跟梁家关系。
“再者,如果梁永琛真是无辜的,那么梁家方才死掉的那个长随,一定就是被收拾掉的内鬼。
“不然的话那几个箱子根本没法运进去。敏之阿烁你们去查查他这边。”
程敏之和邢烁齐声应下。
……
梁家出大事的消息传到赵府,赵夫人立时手足冰凉,险些没晕过去!
随即便失控哭闹起来。
皇帝下旨查封梁府,赵胤急得在街头不知如何是好。
一面牵挂着岳家,招呼人前去打探消息,一面又因为龙颜大怒,还要顾着回衙门里当差,免得莫名也受了牵连。
因此府里一道接一道地传来夫人如何怒急攻心的消息时,他也只能连声叹气。
傍晚回到府里,面见的就是一院子人仰马翻,丫鬟婆子以及管事家丁一路如丧考妣。
赵夫人早已经被扶进房里歇息,少爷小姐们全都围在房里尽孝。直到下人说老爷回来才让开。
看到丈夫回来,赵夫人少不了一番意料之中的哭泣质问。
赵胤打起精神来应付,而前面又陆续有梁铎的近亲来访,只得又放下夫人前去应酬。
往来问答无非是关于事件因由以及商讨对策,但终究没有人会情愿看到梁家倒台。
梁铎官至阁老,又兼梁家这样的世族,他在朝上的挺立,不知带契了多少人。
但来的人终究不多,那些学生们一个不见,遇上这种事,大家都知道避嫌。
“皇上莫非是忌惮世族力量,要借机削减?”有人忧心忡忡地提到。
“如今明显勋贵声势高过文臣,又何来打压世族之说?”有人这样反驳。
“可如若定罪,阁老如何还保得住?”焦灼的话语又引起一片附和。
又有人道:“不过皇上并没曾将两府女眷即时押入大牢,是否还留有回寰余地?”
女眷入牢与死无异,因而若无关生死大罪,通常不会收押入监。
众人听到这里精神不由振奋:“此言甚是!皇上若是认定梁家罪无可赦,如何未曾将妇孺即时押入大牢?
“要么是此事尚有疑点,皇上还未曾下定决心,要么是皇上还看在梁家历代的份上,预备网开一面!可不管怎么说,这都说明咱们还有机会!”
第330章 将军还来?
窗下负手的赵胤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
梁家出事后余波尚在,赵胤身为梁家女婿,自然成为被人寻访对象。
回府这半晚上不时有人来访,晚饭后赵夫人又急得发了高热,赵胤即时着人请医,又照顾了小半宿,最后情况稳定,才又在儿女相劝之下,暂且出房去用饭。
府里也是乌烟瘴气,下晌赵夫人挣扎着要回梁家去见嫂子侄孙,儿女们自然拦着不让,说去了也见不着人她也不听。
闹了三四回,最后儿女们与下人合力劝说,又拍着胸口保证定会竭尽全力去设法奔走,这才勉强消停。
于是到这会儿送走了访客便又还得接见管事,赵胤觉得自己都快得高热了。
好歹用完晚膳回到书房,已是亥时,他佝偻着背在灯下坐了良久,才端起面前的冷茶来灌了下肚。
后窗忽然被人叩响,窗门上正印出一道模糊身影来!他定定神,随后也屈指在桌面叩叩响了三记。
窗门被人从外推开,有人进来,身形强健敏捷得跟只山林里圈地为王的猛虎一样,即便只是一身黑衣,慑人的气势也通过双眼和四肢悉数传达出来。
“恭喜赵大人。”孟恩怡然走到帘栊下。
“这么要紧的当口,将军还冒险前来做什么?”赵胤凝着眉,沉着地负着手,“何况有什么好喜的?我们失败了。
“孙仁没死,原来定狱里一直都有埋伏,而且五军营里前不久还让皇帝给搅浑了水,我们被他们给蒙骗过去了。”
“可是你不是早有了几手准备么?”孟恩在桌旁坐下,“孙仁虽然没有被灭口,但如今梁家已经入狱。
“说到这里还得佩服大人,并且还要再问大人一句,亲手把提携自己登上高位的岳丈送入天牢的滋味如何?”
赵胤听到这里也缓了缓神色,走过来坐下:“自然是很好。但梁铎与梁永琛不死,仍然还不算最好。
“皇上只是将梁永琛收监而并未定罪处决,梁家女眷也未曾押走,虽然说铁证如山,但我这心里总还是悬得紧。”
孟恩望着他:“不是都打点好了吗?为什么你们的皇帝没有立刻梁家定罪?”
“看来我低估了皇上。”赵胤敛色道:“千机库那里失窃是个局,我早就疑心了。
“可是直到刺杀失败我才意识到确是如此。如此皇帝不即刻给梁家定罪就有解释了,他的确是很有可能不相信梁永琛是通敌的细作。
“他若不信,我就麻烦了。”
孟恩听完把杯子放了,说道:“你怕什么?去刺杀的勇士并不知道给牌子的时候是你冒充的梁永琛。
“他们就是审,也审不出别的什么来。何况孙仁也没有见过你。”
赵胤微吸气:“孙仁虽然没有见过我,但他听过我说话,你们行武的,感官向来灵敏,所以他若听到我说话,未必认不出来我。
“所以他非死不可。
“但更让我意外的是,不光是刺杀出了意外,而且他还掉入了皇帝设下的埋伏——将军用兵如神,入了埋伏跟出别的意外是两码事情,你应该很清楚。”
孟恩鹰眼微敛,并没有说话。
赵胤执壶给他斟了杯茶,又沉吟道:“如今朝上也已经有人怀疑皇上心意,并且也有人开始暗暗筹谋替梁家开脱。
“虽然皇上有旨说不许求情,但迂回挺进的法子也有很多。如果成功了,于我将是灭顶之灾。”
孟恩道:“何至于?赵大人不是早就准备了第三手计划么。
“有你一手推波助澜造成的戚梁两家矛盾摆在那里,大人应该也是时候准备行动了吧?
“戚家向来霸道,就算是最终证明梁家无辜,你还可以甩锅给戚家,一定会有人相信的。”
“这个时候我怎么能动?”赵胤凝眉,“眼下我一动就是死!
“梁家还未判决,知道五军营有多少人正在盯着朝上吗?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很可能我就前功尽弃了!”
“那你当初设计梁家跟戚家,不就是为着脱身准备么?”孟恩道,“赵大人心思缜密,前后这么多年了,一直未曾露出任何马脚。
“这么大的事情也凭你一己之力操纵到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怕什么?
“为什么不借机把戚家拉下水,拿下他们一府十干将,替乌剌出出力?”
“戚家那阵势将军没见过吗?”赵胤声音又低又急促,“何况那日帮着戚家出头的还有燕棠与萧珩。
“那场争执虽是我推动造成,但将军难道以为,在我目睹过那要的阵势之后,还有底气去跟戚家及镇北王府与楚王府对抗?!”
“但如今你不动也不行。”孟恩道,“别忘了,只要你们的皇帝怀疑你,让孙仁出来指认,你就不一定能逃得过。”
赵胤缓吸一口气,深深道:“将军这是在逼我?”
“大人怎么还不明白,不是我逼你,是局势在逼你。”孟恩鹰眼睨着他,“眼下开始,把矛头转向戚家,让戚家来背这个陷害梁家的锅。
“如此不但你能混淆视听,而且也能帮着乌剌不费一兵一卒除去大殷一门猛将,这可是于你我都有益的事情。”
“那孙仁怎么办?”赵胤再次压声发狠,“孙仁不死,我就是找十个冤大头背锅也还是有危险!而且戚家颇得宫中信任,你当我说构陷就能构陷的么?!”
“大人足智多谋,一定能想出合适的办法来。至于孙仁——”孟恩顿了下,说道:“倘若他已经招出什么来,你们的皇帝必定不会还放任你到现在。
“正是因为他还没有锁定是你,所以你还是安全的。你放心,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再派人去定狱行事。”
“可我若帮你构陷了戚家,梁家就会沉冤昭雪,那么我被梁家呼来喝去当奴才的这股耻辱,岂非依然没法儿洗刷?”
“大人真是想太多了。”孟恩鹰目微冷,“梁家虽可不死,但我仍然帮你逼得梁铎把这阁老之位让出来。
“大人将来执掌了朝堂,还怕日后没有机会洗刷耻辱?他们带给你那么多年的憋屈,让他们留下命来,反过来求着你不好么?”
第331章 不疑则已
赵胤目光犀利,与他对视片刻,双拳握了握,良久后散开,他望着他:“那将军能给我什么保证?”
“你要什么保证?”
赵胤起身踱了两圈,回来道:“我收到的珠宝黄金都几乎已栽赃给了梁永琛。
“等此事完结之后,我要入阁为相,这之间少不了还得银钱周转,所以将军须得答应再给我五十万两白银!”
孟恩道:“赵大人胃口不小。”
赵胤呲牙:“若是掰倒了戚家,我可谓给将军扫清了一个大障碍。
“何况将军别忘了,接下来你要对付燕棠,我可是还大有用武之地!
“关内几百里的江山跟五十万两银子比起来,将军和可汗莫非还会舍不得?”
孟恩转动着茶杯,也起了身:“五十万两银子,我答应你。还有什么?”
“给我提供足够的人手行事!”
“这个也没有问题。”孟恩沉吟说,“我可以派几个人给你,帮你盯着五军营与亲军卫的人。”
赵胤屏息半晌,说道:“明日朝上看看什么情况,我再给消息与将军。”
……
护国公府与吴国公府的护卫都很得力,两三个时辰工夫,消息已经打听回来。
“赵胤与梁家确实关系挺好。梁铎因为两个儿子材质平平,所以对赵胤与梁永琛父子难免偏爱。
“但是随着梁铎的两个孙儿逐渐成年,相继在乡试上取得了好的成绩,梁铎近年在孙儿的培养上分去了不少精力。
“然而也并没有听到他们翁婿之间有何不和,甚至是赵胤对内侄的学问也多有关注。
“如果一定要说关系上的话,那么只有梁永琛父子对赵胤的态度不怎么样。
“梁永琛常对赵胤使唤得团团转,就比如让他举荐调职之事。且还时常把赵胤是靠着梁家才有今日的话挂在嘴上。
“早年还只是私下说说,随着梁阁老入阁,而他作为梁家旁支里较为出色的一个,甚至是当着赵胤的面也不遮掩。”
燕湳和戚子湛他们听得神色愈发郑重。
“这么看起来,他针对梁家下手的动机也有了。”
戚缭缭只管问:“那长随呢?”
“金林卫的人在查,我们的人打听不到太多消息,只探得那长随是梁家的家生子,从小就跟在梁永琛身边。而他身上所持印信什么的都是梁永琛之物不假。”
戚缭缭默然不语。
这些都可以做假,查不到也算不得什么了。
回到府里已是傍晚。
饭后她寻去靖宁侯去处打听细节,他们却都很忙,没有工夫搭理她。
燕棠见燕湳回来,少不得也问了他几句下晌去了哪儿。
燕湳因着答应戚缭缭先不把怀疑赵胤这事散播开来,踟蹰了会儿最后道:“你还是去问缭缭吧。我什么都不能说。”
燕棠遂放了他。
魏真来传话的时候戚缭缭刚好在听护卫回话,打发他们出去后便就到了坊间。
月光下大槐树旁坐着燕棠:“去梁家看热闹看到傍晚才回来?”
“还去办了点事。”戚缭缭跟他并排坐着,想了想,就也把心里对赵胤的那番猜测说了给他听。
燕棠沉吟着:“你怎么会独独怀疑赵胤?”
“赵胤与梁家关系这么密切,你为什么就不怀疑赵胤?”戚缭缭也凝眉看过去。
燕棠整理了一下思绪,支肘在膝上道:“因为先前我也已经去查过。
“与梁永琛往来的官员甚多,你的话虽然有道理,赵胤确实也可以作为备选的嫌疑人,但他的嫌疑并不突出。
“也就是说,如果只以他目前的疑点来怀疑他,那么同样该被怀疑的人至少有十几个。”
戚缭缭收回目光。
刑部今日情形她已经知道了。
皇帝并未下旨斩立决什么的,也没有让梁家女眷入大牢,再结合靖宁侯所说的千机库失窃很可能是个局来看,如果这个局是皇帝设下的,那么他这番心思也就有些深意了。
至少可以说,自围场回来这么几个月里,皇帝明知道朝中有奸细,私下里却什么都没做,是让人难以相信的。
既然如此,他们自然也会对此做出周密的排查。
与他一样值得被怀疑的有十几个人,赵胤不过是十几成之一,的确是有理由不被独独盯上。
但这样一来,她就有些迷朦了,究竟是她疑心太重,还是赵胤伪装得太好?准备得太充足?
“我还是觉得他可疑。”她说道。“而且他通敌的目的还很可能是冲着梁家来。因为梁家通敌的后果刚好避开了他。”
燕棠对着暮色静默了会儿,说道:“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对赵胤这个人不生疑则已,一生疑便觉处处蹊跷。”
“就是。”戚缭缭道,“而且我总觉得戚家因为梁溧的事结了梁子,背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如果赵胤真是奸细,那么上次跟梁家闹得局面失控,很可能就是他推波助澜。
“而他既然蓄意为之,八成也不会安着什么好心。”
燕棠思索了下,说道:“我明儿去见见皇上。”
戚缭缭点头。她的目的正是如此。皇帝有所疑惑,但查起来要耗费时力,她直指目标给他,也许会事半功倍。
燕棠又道:“你吃饭了吗?”
她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