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
见,当然还是要见的。
可他却不知道该把心情调整到什么样的状态去见。
在陡然偶遇的现在,她说对心中那个人的幻想,并不像穿衣吃饭那样必需。
他从来不知道,她对于人生的要求,竟然低到这个程度。
他原先也不曾觉得这些事有多么重要,可那是因为他从来不知它能让人多么振奋,多么愉悦。
然而她不是。她是意兴阑珊,是好像面对着一盘吃腻了的点心,有着看透的烦腻和无所谓。
是只要余生安稳,便别无所求吗?
“……这得下到什么时候?你们回去接把伞来吧!”
等不到“美少年”的少女们笑闹完之后,淡定地接受了需要自力更生的事实,纷纷打发人回去取雨具。
戚缭缭不急,没让翠翘去淋雨。
到了她这样的“年纪”,对于身边的人是能多关心一个便多关心一个了。
但翠翘还是去了。
“回头你们伞拿来了,我跟你们挤挤便是。又何必呢?”她喃喃道。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程如娴的丫鬟把伞取来了,她要钻进伞下去,忽然手臂被人拽住,头顶上方也忽然覆下片阴影。
第198章 太不称职
“王爷!”
姑娘们都惊讶起来。
眼前燕棠一身锦绣,撑着雨伞,如画上的人儿一样富贵精致到让人侧目。
戚缭缭望着伞下那张久违的脸,也张大了嘴。
燕棠平静地伸手将她下巴合上,然后道:“你们先走,我顺路送她。”
姑娘们叽叽喳喳远去,屋檐下一时清静了。
他说道:“走吧。”
戚缭缭回了神,抱着两盒朱砂,跟上他脚步。
牌坊里建的讲究,坊外这街也建得讲究。铺地都是石板,没有泥泞。偶有几片被风打落的黄叶,反倒成了恰到好处的点缀。
燕棠走得慢,戚缭缭也不便走太快。
她没有围披风,即便他把伞挪了大半过来,也还是有雨丝已经不可遏制被风吹到身上了。
她无心顾及,跟他搭讪起来:“王爷来买点心?”
“嗯。”
她顿了下:“太妃还好么?”
他漫不经心地迈着步:“还行。”
戚缭缭没话说了。
燕棠余光里觑她,只能看到她头顶,那束着绒球的双丫髻,使她看上去仍然像只不安份的小熊。
走了几步,她停下来:“王爷还在气我吗?”
燕棠垂眼望着她,过半晌:“气又怎样?”
戚缭缭笑了下,没吭声。
燕棠看了会儿她,心里不爽。
果然还是生份了。
这是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你将来怎么办?”他问。难不成真的谁也不要?
戚缭缭差点有些跟不上他话锋转变的速度。转瞬听懂了,遂耸肩道:“得过且过呗。”
燕棠凝眉停下来。
她又笑道:“王爷忘了?我有哮症的,不知道能活多久。就算能活到嫁人的时候,也多半没人肯娶。”
“就算有人娶,也多半是生不了孩子。”
“没有人会想娶个没法儿生育的媳妇儿吧?”
“我现在已经攒了足够多的私产,侄儿也多,将来抚养他们谁的孩子做个后人,并不是难事。”
听听,多么顺畅的一生?
他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应该会好受点?
虽然这是戚家的说法,不过如果真能如此,她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戚家并不打算以把她嫁出去为目的规划她的未来,这是令她打心眼儿里感到贴心的事情。
她对于未来并没有更细致的打算,只要能保住身边人的平安,她的未来其实差不到哪里去。
燕棠本来没气,听她说完,却没来由有些气。
“你倒是想的挺周全。”
这么多天里,不只是他没见她,平时总在他王府自由出入的她,近来也从没露过头。
可见是不想见他。
这倒也罢了,现在,她居然拿这样的话来糊弄他,她能不嫁人吗?
……他就不信了,难道拒绝了他她就那么心安理得?
他想,哪怕是她不喜欢他,哪怕她不稀罕他,至少也不应该拒绝他的好才是。
就比如现在,她头发上沾着雨粉,兴许要着凉的,鞋尖已经有些水痕,也不知道浸透了袜子不曾。
倘若她肯巴着他,让他带她回王府,让他照顾她,该多好。
他被她挫伤得喘不过气,可心里仍有隐隐的希望,他想像程如娴她们说的那样,做她戚缭缭心中的少年。
在雨天时带来她需要的雨伞,在炎夏时带着她企盼的甘泉,在她任何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护着她不受一点风雨。
接受他的好,就有那么坏么?
就算是模棱两可的拖着,一面对他若即若离,一面享受着他的爱护,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意见。
反正他又不是在她这里得不到结果就急着去找下一个,他只是因为她而已。
但这也只是祈望。
因为她说她什么不缺,想来也是包括他的照顾了。
这便令他恼恨起她的绝情来,想她,竟连做个玩弄感情的妖孽都不称职。
撩开手了,怎可说停就停?
“这也不难。”她拍了拍袖子上的雨粉,“我若不把自己前路捣饬明白了,怎么管得了别人?”
雨还在下。
路过的行人不时往他们俩看来,兴许是怪他们挡了路。
她这副样子,又掀起燕棠心中为数不多的一些记忆。
在听完孙彭与许灵莺的故事后,她也曾凉薄地说无法付与同情。
甚至于在受了伤之后也不曾喊过一声疼。
当时他只以为她心地原本如此,可后来想想,倒不像了。
她若本心凉薄无情,又何以对身边人照顾甚多?可她若非本性如此,又因何变得凉薄?连正常地撒撒娇,喊句疼也不肯?
“你是因为自己的病,所以才说儿女之情于你来说不重要?”他问。
戚缭缭默了半刻,说道:“不全是。不过追究这些没有意义。对了——”
不等他开口,她忽然又道:“荣之涣和杜家的状子,是王爷告的吧?多谢你了!”
她笑了下。
燕棠被她的笑容闪了下眼,别开脸,闷声道:“不谢。毕竟我也欠你个人情。”
戚缭缭哈哈笑起来。
“姑娘!”
恰在这时,翠翘抱着伞小跑着到了跟前来,打了招呼,又忙着跟燕棠见礼。
燕棠看了眼她,略想,把手里的伞推了过去。
戚缭缭怔忡接住。
他又顺手解下披风,裹紧她给她披上。
颌下的结是他打的,风帽也是他给戴上的。动作温柔得像她袖口镶着的绒毛。
“好些回去。”
他接伞,然后先进了雨幕。
这些事被他做来如行云流水,无一丝别扭矫情,戚缭缭怔愣地望着他,竟忘了拒绝。
……
燕棠回到澹明堂,望着湿漉漉的庭园,在庑廊下停下来。
落叶混着泥泞,看上去乱糟糟。
两树粉红的芙蓉被淋得不成样子,只有当盆景的几棵青松还是坚挺的,被雨一淋,越发神采奕奕。
扶着廊柱站了片刻,他直身道:“倘若她来还衣服,要立刻来告诉我。”
侍卫微怔:“谁?”
他没解释,继而又道:“再差人去太医院问问,姑娘的哮症都是谁看的?”
侍卫这下听懂了!
……翠翘看到燕棠亲自给戚缭缭披了披风,一张小脸儿憋得红红的,直到回了府还没平静下来。
迎出垂花门来的红缨看到披风,脸上同样也写满了震惊。
第199章 终身幸福
戚缭缭并不知燕棠怎么突然又发起疯,要给她披衣裳,也来不及深想。
也是怕了戚家上下对这种事情的敏感,先前程如娴她们已经被他赶走了,八成在姑娘们之间八卦已经有了一致版本。
这要是再让他们看到她穿了他的披风还得了!
进了二门后随即就贴着墙根溜了回房,然后火速把衣服除下来给翠翘:“这事儿不要声张,赶紧给我送回王府去,千万别让子煜他们看到!”
“再跟王爷说,由于不方便,我就不帮他洗了,请他自行处理一下!”
“对了还有!”
看到翠翘要走,她又立刻自抽屉里把上回他给她包扎的那块洗过的帕子也塞了给她:“这个也带去!”
……
燕棠没有办法当作刚才的偶遇不存在。
即使心底的傲娇不停在跟他举证那孽障的无数桩劣迹,即使她先前的话还仍然清晰入耳。
即使一个人死心比起对一个人动心要难得多,从前他懵懂无知,如今却似一日比一日地明白了。
她戚缭缭可以没有他,但他却不能没有她。
他诚然不喜欢她的消极,她的惫怠,她的回避,她的某些若有若无的抵抗,更加不喜欢她轻描淡写把自己的后半生一语交代完。
可一旦直面过她的“凉薄”和“无情”,他便已再明白不过,不管他再不喜欢多面的她都好,都不代表他不能接受。
他还是不想跟她形同陌路。
这太难了,不过是街头偶尔的一次碰面,他仍然觉得那孽障身上有他想要的热情和向往。
他等着她来还衣裳,等她给他个台阶,将一切拨回原位,然后重新开始。
这一次他会沉得住气,绝不会再冒失。
然而谁能想到,他等来等去,等来的却是翠翘——
这是他未曾想到的意外,毕竟从前她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过来找他的!
他有些恨,又有些气,更多的是无奈。
默半晌,他抖了抖手里的书,问道:“姑娘淋了雨不曾?”
翠翘早被他的沉默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见他终于开了口,瞬间松气:“没呢,回去就换了衣裳,又喝了姜枣茶。”
燕棠仔细听完,想要再问些话,到底从前做的功课太少,一时不知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再打听,便就摆摆手让她走了。
她走了之后他盯了案面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只觉忒地扎眼,便站起来。
站起来走到帘栊下回头,余光里的它还是刺眼,便又再走到窗户前,凝眉看起庭景来。
终究对送来它的人不对而满心里不是滋味,半晌,再次回头盯着它,终于走回来坐下,把魏真叫了进来。
“去传话给湳哥儿,就说我已经不那么忙了,打明儿开始,开始恢复授擒拿课,让他们都过来。”
魏真颌首答应。但转而略想,他又说道:“就是恢复擒拿课,姑娘怕是也来不了了。”
“姑娘现在跟戚世子学着擒拿,这两个月她可没把功夫落下呢。”
燕棠怔住。
转而沉了沉脸。
好家伙,她这是打算跟他分道扬镳了呢!
不光是拒绝他,还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了!
但他是那种容易被击垮的人吗?
他负手站了会儿,走回案前提笔写了几个字:“去国史馆把这几本书借过来。然后回头去找找黄隽,让他到王府来一趟。”
……
戚缭缭猜准了会有一番小风波。
翌日学堂里,她刚踏进门,姑娘们就冲她捂着嘴窃窃地笑起来,眼里有异样晶亮的光芒,就像是她还有梦想时,看到别的情投意合的少男少女而怀揣着的那种羡慕和揣测。苏慎慈隔着座位深深地冲着她叹气,而苏慎云则目含毒光地冲她看过来,显然是都知道燕棠打伞送她的事情了。
她就当没看见,大摇大摆坐下,照旧做着一会儿要交的功课。
前排的程敏之频频扭头看了她几眼,最后忍不住转过身子:“听说王爷昨儿送你回府了?”
早就支起耳朵在听的燕湳和邢烁也嗖地一下凑了过来。
戚缭缭头也没抬,镇定地道:“对啊,我没带伞嘛,他正好有,就一块回来了。很惊讶吗?”
“也不是……”程敏之搔搔头,“主要是王爷最近对你做的奇怪的事情太多,你看,又是拿帕子给你包扎,又是下着雨送你回家。”
“——哎,你说你哥是不是看上缭缭了?”他边说边冲燕湳扬起了下巴。
燕湳深思道:“确实有些奇怪,他从来不跟别的姑娘做这些事的,就连阿慈他都没做过这些吧?”
“可是我觉得不可能啊,他从前还为着缭缭踹过我呢!”
“他还不准我跟缭缭一块儿玩,后来是我坚持不拆伙,后来他没办法,这才放任我了。”
戚缭缭撩眼瞄了下他。
“这你就不懂了。”程敏之说,“我哥说打是亲骂是爱,你哥越是这样,越是说明对缭缭不同。”
邢烁深觉有理。转而他又惊道:“那就惨了!他哥那么古板,而且还向来视咱们几个如同眼中钉,他要是看上了缭缭,肯定不会许她再跟我们玩了,那以后咱们四个不得拆伙?”
“——天啊!以后谁带咱们除暴安良,巡视京师?谁在咱们闯祸之后替咱们讨保?!”
几个人瞬间被危机感包裹。
“拆伙那是肯定的了!”程敏之凝重地道,“关键是,除了拆伙,他哥那么凶,缭缭斗得过他吗?她还能有自由吗?”
“日后成了镇北王妃,那就得像叶太妃一样规规矩矩呆在后宅,相夫教子,王爷说一,缭缭能说二吗?”
“对,缭缭你千万三思!”邢烁嘱告:“婚姻可关乎一辈子的幸福,千万不要因一时心动昏了头脑!”
戚缭缭淡定地提笔望着他们发挥。
燕湳也开始被他们说的有些心慌:“你们别危言耸听,就算是真的,我哥,我哥也不一定会那么对缭缭!他人很好的!”
“得了吧!”程敏之轻嗤,“你哥怎么对缭缭的,别人不知道,哥几个还能不知道?缭缭被他凶的还少?”
“再说他那个老古板,不说成亲,就是订了亲,他都肯定不会再让缭缭出来玩了。”
“他都有未婚夫的身份了,阻止起来名正言顺!”
第200章 军务所需
燕湳说不上话来了。
他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燕棠见他这个亲弟弟在坊间晃晃都凶得如同要吃了他,又怎么可能会容许自己的妻子不守规矩?
“完了!这下真的要拆伙了!”程敏之悲伤地遮住了双眼。
燕湳急了:“你们别这样好不好,如果是真的……我哥好不容易才看上个人,你们还这样,是不是想看他打光棍?”
说完他掉头又对着戚缭缭,急切地道:“缭缭你不会听他们的对不对?其实我哥也很好对不对?”
“你看他还给你包扎伤口,还送你回家,他还教你骑马——”
“除此之外呢?”邢烁截住他话头,“他凶了缭缭几个月,做这几件事就能证明他好了?包伤口算什么,送伞算什么?”
“哥们几个要是遇上了,难道还会置他不顾?”
“还有骑马,求求你就别提了行么!他教了大半个月就撂挑子不干,后来还不是淮大哥给教的?”
燕湳据理力争:“可他后来还教了擒拿!”
“擒拿那是教缭缭一个人么?那还不是看在你的份上顺便把我们一块给教了?”
程敏之都有些看不惯他睁眼说瞎话了,语重心长道:“就算他是有些基于缭缭的原因在,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这能跟他之前对缭缭造成的伤害相提并论吗?缭缭你还是得三思!”
燕湳无语了。
他苦着脸看过来:“缭缭——”
“行了!”戚缭缭瞥着他们,“阿烁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
“不过就是顺路送回府,又不是专程去的,换成这坊间的哥哥们,谁看到了不会这么做?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你们既然知道王爷凶,以后就对你们的妻子都好点儿,别尽在这里瞎猜。”
……
由于接近冬季,北地开始长达数月的风雪季节,各处关口往来出入的商贩也开始多了起来。
燕京城里集市繁茂,织造衙门带来了江宁府新出的绸缎样品。
而南边稻米丰收,京杭运河又进入更为繁忙的运作时段。
皇帝心悦,早朝上点名嘉奖了几句,又勉励了几句,最后拟在冬月去围场秋狩。
萧家人历代擅武,又重军事,因此每隔数年总要举行一次秋狩。
皇家狩猎“狩”的不是猎物,而是作战技法,每次随行的人员便皆以武将居多。
若是在行宫呆得时间稍长,那么自然也还得唤上几个近臣相随。
燕棠下了朝,便直接去了太医院,找到了一直给戚缭缭诊病的唐太医。
唐太医道:“戚姑娘的哮症是挺严重的,老太君怀她的时候年纪大了些,且母体本身也不是很强壮,导致胎里失和,落下先天之疾。”
“这样的病症,确实是不大适合成亲生子。又或者说,成亲生子于她皆有些风险的。”
燕棠沉默了会儿。想起她在小黑屋里死去活来的模样,又问他:“可有根治之法?”
唐太医摇头:“这种病,只能靠养,岂有根治之法?全看个人福气了。”
“不过以戚家这样的周到,这些年也养的极好,只要不出意外,不强求,保住姑娘长命百岁应是无虞的。”
这番说法倒跟戚缭缭自己所说一致。
燕棠出宫时又迎来一阵雨,泥泞里他站了一阵。
他来打听这些只想看看是否太医所说的与戚缭缭所理解的有出入。
他想兴许有可能是她理解错了,毕竟自打小黑屋里发过病之后她这大半年十分健康,没有过再犯病的迹象。
眼下连太医院的大夫都没有办法,那她莫非就要被这病缠一辈子?
……黎容收到了新的指令,在日常处理公务的时候再顺便打探打探民间有没有好的大夫。
听完之后他没有立刻走,静默片刻之后,他反是问:“倘若世上再无人能医姑娘的病,王爷又打算如何呢?”
“你可以先去找找再说。”他回答。
“可是这是很现实的问题,王爷如果做不了最坏的打算,实际这样做了也还是无用。”
黎容从未有如此认真地望着他:“镇北王府人丁不旺,王爷身为这一代的家主,不能不考虑子嗣,倘若戚姑娘无法生育,王爷如何平衡?”
燕棠默然看着门外雨丝。
半晌,他说道:“我想治好她的病,这跟她会不会跟我走到最后那步无关,我并不想凭这个换取她的回报,她若是为了报答而委屈自己跟了我,我也不乐意。”
“而她就是到最后仍然不要我,我也还是会盼着她好好的。——先去试试看吧。不用大肆声张。”
黎容颌首。
……
晌午过后黄隽就被请到王府来了。
“听说黄大人升官了,真是可喜可贺。”
燕棠伸手让他坐,然后望着杯里的茶,平淡地贺着喜。
黄隽倾身,一副谨听教诲的样子。
他要是记得没错,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有见到过这位当红的王爷了。
前两天还正感叹着近来不用如履薄冰地在泰康坊走动,不想这话音未落他就把自己找上门来。
再听听他这口吻,便不由在心里把自己这半年来所作所为事无巨细全想了个遍。
“黄大人这么有才干,我有件事情想要劳驾你。”燕棠给他添了点茶,说道。
“王爷有吩咐,但说无妨!下官定当勉力为之。”看到他给自己添茶,黄隽连忙伸出双手扶杯。
燕棠叩了叩桌子,侍卫便接连抱了几大抱的书过来,直接堆在案面上。
“这是最近我要研究的典籍,于军务上十分重要,可惜都是鞑靼语,我看不懂。”
“黄大人精通胡虏语,所以我想聘大人每日放工之后到王府来给我做个通译。”
“酬劳方面你不用担心。我每个月出你五十两银子,每个月初一黎长史会直接拨账给你。”
“由于军务紧急,所以从明日开始,就要烦请大人过来上工,就在王府。”
黄隽未免倒提了一口冷气:“王,王,王爷是说,让下官到王府,来当通译?……”
这大十月的天,他背上竟惊出了一层汗!
“黄大人该不会拒绝吧?”燕棠缓缓抬眼,肃然望过去:“我这可是军务所需,还望配合。”
黄隽咽了口唾液。他不过只是个小小的通译官,拿军务来压他,他得有几条命才能接下这个招?
但他想了想,还是咬了咬牙:“不是下官,不答应,而是,而是下晌下官还有,还有戚姑娘的课……下官允了侯爷在先,不能做那,做那虎头蛇尾之人……”
更不能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