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笑道:“他是岳父的关门弟子,岳父晚年的心得,当然是传了给他。”这个汉子是屠凤的丈夫石璞。
黑旋风道:“我回到中原之后,本来应去拜见师姐的。只是几次都因别的事情耽搁,请师姐原谅。”
屠凤笑道:“我也经常不在山寨里,你要找我,恐怕还未必会有这样巧碰上呢。”
黑旋风又道:“师父临终之时,留给我一本剑谱,嘱我交给师姐。”
屠凤接过剑谱,又是欢喜,又是伤心,说道:“你师父埋骨异域,虽然我给他报了仇,思之犹有余恨。不过,我得到你这样一个好师弟,却是足以庆幸了。”
黑旋风道:“师姐谬赞,实令小弟汗颜。”
李思南笑道:“你们师姐弟别客气了。风老弟,我还没有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旋风道:“我正是在这里恭候盟主你的大驾光临的呀。”
李思南道:“啊,你已经见过褚云峰和谷涵虚了?”
黑旋风道:“他们在附近的一个山洞,我们是约好轮流当值的。”
屠凤喜道:“我正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他们,师弟,你带路吧。”
还没走到那个山洞,褚、谷二人已是闻声出来迎接。
寒暄已毕,屠凤笑道:“我以为你们一见我的面,就要迫不及待问我的,难为你们忍得住。”
黑旋风正在莫名其妙,只听褚云峰笑道:“她们和你一起,料想是不会出事的,我急什么?”
李思南道:“对啦,怎的不见两位嫂子?”黑旋风这才明白,屠凤说的是褚、谷二人的妻子孟明霞和严浣。
原来李思南因为考虑到同行的倘若人数太多,恐怕会引起敌人注意,是以分批潜入长白山。褚、谷二人乔装金国军官,先来探听虚实,他们的妻子则和石璞、屠凤夫妻同行。迟他们两日方始动身。
屠凤说道:“你别这样大意,她们当真是碰上了意外的事情啦!”
谷涵虚见她不似说笑,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碰上了什么意外事情?”
屠凤这才笑道:“事情虽然出乎意外,大概还不至于有什么大危险的。她们是去找寻个人。”
谷涵虚安心许多,但更觉得奇怪,问道:“是哪条线上的朋友也到长白山来,你们听到了他的消息?”
屠凤说道:“她们所要找寻的人并非熟识的朋友,但也不能说是陌生。”
褚云峰诧道:“此话怎说?”
屠凤笑道:“别着急,待我慢慢告诉你。
“三天前我们在黑石岭一家猎户人家投宿,那个地方和长白山相隔还有百多里路,我们当然不敢告诉他是往长白山的,只说是到关外探亲。
“那家猎户只有一个老婆婆和他的儿子,母子二人对我们招呼周到,热心得很。临走的时候,我送他们一锭银子。老婆婆不要,说道:‘你们汉人真好,不过就是太客气了。前两天有个姑娘在我们家里求宿,不幸病倒,我见她可怜,给她服一剂草药,照料出门人,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草药也是从山上捡来的,不花我们一文钱,她却非要重重酬谢我们不可。你瞧,她给我们一根黄澄澄的金子打成的头簪呢。我说,我拿了你的金簪,也不知道到哪里换钱,她说,那就留给讨儿媳时作聘礼吧。我受了她的金子,还怎能再要你们的银子。虽然或许你们并不相识,但也同是汉人呀。”
轰天雷叹道:“这位老婆婆真是纯朴得令人可敬可亲,可见人不分满汉,穷人家十九都是好人的。”
黑旋风笑道:“你别打岔,听我的师姐说下去。师姐,那个金簪的主人是准,想必你们已经打听到了?”
屠凤说道:“金簪上有西夏内府的黔记。”
轰天雷又喜又惊,说道:“金簪上有西夏内府的黔记,这位姑娘一定是凉州总管李益寿的女儿了。”
屠凤说道:“我们也是这样猜想。这位李姑娘,我们虽然未曾和她见过面,也知道她是一个关系紧要的人。”接着加以解释道:“祁连山的青龙帮和我们琅玡山是经常有信使往还的,李益寿的事情我们早已知道了。李家兄妹计划促使他们的父亲与青龙帮联盟抗金之事,我们更是乐观厥成。”
褚云峰听到这里,已明白了一大半,笑道:“所以你们知道了这位李姑娘的消息,就非得找着她不可了?”
屠凤说道:“是呀,尤其是她抱病在身的,我们更不能让她落在敌人手中。”
谷涵虚道:“怕就怕长白山这么大,要找得着她恐怕不易吧?”
屠凤说道:“不,我们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用不着盲目摸索。”
李思南听到这个消息,亦是十分欢喜,说道:“我这次离开大都之前,曾收到青龙帮龙老帮主托丐帮转来的一封信,托我照顾他们的三头领罗浩威和这位李姑娘,据说他们是一起来的。”
轰天雷道:“罗浩威已经另外和我的师弟秦龙飞一起走了。这件事待会儿我慢慢告诉你们。”
李思南问道:“这位李姑娘是在什么地方,你们又是怎样知道的?”
屠凤道:“李姑娘吃了一剂草药,那晚发了大汗,精神好了些,但病根还是未能除掉。那老婆婆指点她到一个名叫滦河的小镇求医,在那附近一带,只有该镇有个知名的大夫,是个满洲人,名叫鄂卜苏,据说心地和医术都很不错。到了滦河,一定可以找得着她的。我们知道这个消息,四个人便即分头办事,我们来这里赴盟主的约会,褚大哥、谷大哥,你们两位的嫂夫人只好暂迟两天才来,先到滦河去找那位李姑娘了。”
李思南道:“我发现对面那座山有金国驻兵,刚才我和凌老弟已经碰上了金国的御林军副统领翦长春,她们来的时候,须得绕道才行。”
屠凤说道:“那么咱们应该派一个人到前山去接应她们了。”
黑旋风道:“我认识那位李姑娘,让我去吧。”
轰天雷道:“风大哥,还是让我去吧,我是受了龙老帮主之托的。”他是急于要找到李芷芳,好打听耿电和他师弟的消息。
谷涵虚道:“还是我去的好,我比较熟悉这里的道路。”十年前,他在关外漫游,找寻一位失踪的师伯,曾经两次进过长白山。
三人争着要去,李思南笑道:“好在这两天也没有什么别的紧要事情,你们三个人一起去好了。”得到盟主许可他们同行,三人皆大欢喜。
他们所料不差,那个在猎户家中病倒的少女,果然是凉州总管李益寿的女儿李芷芳。
李芷芳吃了那剂草药,精神稍为好了一些,第二天得到老婆婆指点,便到滦河镇求医。
滦河镇在长白山西面约百里之遥,和那家猎户相距也有四十多里。这天天气很坏,李芷芳走了一程,天上刮起大风,下起大雪。
李芷芳冷得牙关格格作响,心里暗暗吃惊:“我怎的连这点风雪都经受不起了?”要知她是练过内功的人,身上又穿有貂皮的紧身内袍,还是感到冷得难受,可知病得已是不轻。
走了十多里路,越来越是觉得头晕脚重,走一步都要费许多气力。
原来那一天她冲出重围,气力消耗太甚,虽然没有中箭,己是受了内伤。
身体上的伤还可以抵受,心上的伤则更难堪。她和罗浩威给乱军冲散,罗浩威引大部份敌人追他,又是她亲眼见到的,她焉能不为罗浩威而担忧?
草药的疗效只能暂时恢复她的一点精神,给寒凤一吹,大雪一打,这点疗效也消失了。
心力交疲,李芷芳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她咬紧牙根,知道自己一倒下就是必死无疑,暗自想道:“我还未找到罗大哥,我不能死!”终于一步一步的挨到了滦河镇,找到那个满族大夫鄂卜苏。一踏进大夫家里,只觉满天星斗,登时就晕倒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芷芳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炕上,那有着一把花白胡子的满族大夫鄂卜苏正在替她把脉,旁边还有个老大娘,料想是鄂卜苏的妻子。
那老大娘吁了口气,说道:“好了,她醒来了,刚才真把我吓了一跳呢。好在咱们还有一点人参,这杯参茶的效力倒还不错。”
李芷芳张开了眼睛,说道:“多谢大夫救命之恩,请问我患的是什么病?”
鄂卜苏把完了脉,说道:“姑娘,请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练过武功的人?”
李芷芳的佩刀已给他解下,放在她的枕边。李芷芳情知难以隐瞒,心想:“那家猎户的老婆婆说这大夫心肠很好,想来不会骗我,我只能冒点风险了。”当下说道:“武功是谈不上的,在家里练过几天乡下的把式。”
鄂卜苏笑道:“姑娘,你客气了。武功一门,我虽是门外汉,但从脉象看来,倘若你的内功没有相当根底,恐怕也支持不到今日。”
接着问道:“三天之前,你是不是经过一场恶斗?”
李芷芳吃了一惊,暗自想道:“这大夫真是医术如神,连日子也能诊断出来。”说道:“不错。”
鄂卜苏道:“你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
李芷芳心想:“他是个安份守己的大夫,要是我不告诉他,他怎敢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病人?恐怕还会疑心我是女强盗呢。个过,怎样说才能令他相信呢?”要知李芷芳是凉州总管的女儿,这身份自是不能向他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