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门剑势未衰,剑尖仍然指向宇文化及的要穴。宇文化及忽地喝道:“都给你吧!”左手一扬,金钢圈飞过来,恰恰又套在杜玉门的剑上。

  杜玉门剑上套着两只金钢圈,突然间只觉一股极为强烈的旋转力道牵引着他的长剑,长剑似欲脱手飞去。原来那两只金钢圈套在他的剑上仍是转个不停。字文化及使的这一招名为“三转法轮”,正是他败中求胜的绝招。

  杜玉门功力若是胜过对方,这对金钢圈可以甩开,如今却是刚好旗鼓相当,他若不抛开长剑,可就难免要给对方这一招“三转轮法”所伤了。当机立断,无可奈何,杜玉门只好也把长剑向对方掷去。

  众人看得目眩心惊,陡然间发出一阵暴风骤雨的喝彩声,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俱是想道:“双方兵器脱手,这一战大概是可以和和气气的结束了。”

 

  哪知宇文化及却是不甘罢手言和,彩声未绝,只见字文化及已是倏地转身,一跃而上,喝道:“胜负未分,我与你再决雌雄!”声出招发,“呼”的一掌就向杜玉门当头劈下!

  原来宇文化及自恃他有第七重的“龙象功”,双方比拼内功,料想自己可以稳操胜算。

  按照事先说好的比武规矩,他们并非同道“印证”武功,无须“点到即止”,而是可以各展所长,直到把一方击败才算终了的,因此在他们这种情形,双方同意,固然可算作和局终场,但只要一方不同意,那就还是要继续比下去。除非杜玉门自愿认输。

  杜玉门当然不愿认输,立即招架。字文化及这一掌来得凶猛之极,转眼间杜玉门的身形已是在他掌势笼罩之下。闪避无从,杜玉门只好和他硬拼!

  只听“蓬”的一声,双掌相交,竟似牢牢粘着似的,双方四目瞪视,大家都挣脱不开。

  宇文化及是存心和他比拼内力的,使出第七重“龙象功”,就不容对方撤掌回去。待到双方的内力都已发挥,那更是谁先缩手,谁就要先受内伤!

  不过片刻,只见两人头上都是冒出了热腾腾的白气,双足陷入泥中,大汗淋漓,衣衫尽湿。

  原来宇文化及的内功虽然较高,但杜玉门练的是正宗内功,威力不及对方,功夫则是较纯,因此一时间还是难分上下!

  宇文化及催动内力,好像狂涛浪涌,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猛攻过去。杜玉门沉着应付。运用化劲消力的上乘内功心法,一分一分的化解敌人力道。

  武学高明之士看得出来,目前的关键已是在于杜玉门能够支持多久了。要是他能够支持半个时辰,此消彼长,宇文化及就会输给了他。否则他就要在宇文化及猛攻之下重伤毙命。但看这个情形,最可能还是两败俱伤。

  龙象法王皱了眉头,杜玉门的朋友更是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大家都知道倘不赶快分开他们,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了!

  两个一流高手在比拼内功,想要把他们分开,谈何容易!

  龙象法王是有这个能力的,但以他的身份——既是蒙古的“国师”,又是字文化及的师父,却是不便亲自下场把徒弟拉开。他恐怕他要是这样做的话,会给别人目为“示弱”。

  完颜长之也是有这个能力的,但他心里想道:“龙象法王都不理会,我又何必去管他的徒弟是死是生?”还有一层,以完颜长之的本领,虽然可以把他们分开,但他自身只怕多少也得耗损一些元气,他当然是宁可袖手旁观了。

  杜玉门的朋友倒是没有这些顾忌,不过他们自忖却是没有这个能力。总不能一窝蜂上去将他们拉开。

  眼看宇文化及与杜玉门的双足都已然深陷泥土之中,头顶冒出的热腾腾的白气也越来越浓,就要两败俱伤了,忽地有一个人跑了出来,在他们当中一站,硬生生的就挤进去。

  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出来分开这两大高手的,竟是一个貌不惊人状似刚从乡下出来的庄稼汉模样的人,谁也不认识他。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冒充楚雁行师侄的李思南。

  只听得“蓬、蓬!”两声,杜玉门和宇文化及的双掌都打到了李思南的身上。

  他们两人是运足了内力的,如箭离弦,谁也不能立即就收回去。

  两边的人都是大吃一惊,只道这一下李思南非得当堂呕血,毙命在他们的掌下不可!

  但只见李思南晃了一晃,左手拉开杜玉门,右手拉开宇文化及,他自己仍然站在当中,脸上的神色丝毫不变!

  全场鸦雀无声,包括龙象法王和完颜长之在内,大家都呆住了。呆了片刻,这才突然爆出了如雷的喝彩声。

  有些“识得”他的人说道:“这人是韦陀门楚老拳师的师侄。”“奇怪,楚雁行的本领我是知道的,只怕他也未必能有如此能耐,他的师侄却怎的如此了得?”许多人在喝彩声中禁不住窃窃私议了。

  李思南笑道:“两位功力悉敌,恕我不揣冒昧,作个鲁仲连,请两位罢手言和了吧。”

  宇文化及虽然凶悍,毕竟也还是怕死的,在那生死俄顷的关头,他早已暗自后悔了。此际拾回了一条性命,自是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多谢李思南了。

  完颜长之哈哈笑道:“想不到这个‘高手大会’果然还当真是有卧虎藏龙呢,哪位去接这位韦陀门的高手几招?”心想:要是龙象法王不下场的话,恐怕只有自己亲自出马,才能胜得这位貌不惊人的庄稼汉了。

  未到最后关头,龙象法王当然不肯自贬身份,出来的是他的大弟子乌蒙。

  龙象法王暗地皱眉,情知大弟子决计不是李思南的对手,但乌蒙业已出来,他也没有办法了。

  原来在龙象法王的门下弟子之中,各方面的武功综合来说,是宇文化及本领最高,但只论内功,则是乌蒙更为深厚。他的“龙象功”己练到了第八重,和师父也差不了多少。乌蒙当然亦已看出了李思南本领不凡,但他想李思南刚刚被宇文化及的第七重“龙象功”打了一掌,还加上了杜玉门的内力,即使他没有受伤,元气也是大损的了。“有这样的便宜,我乐得去拣。”他就是怀着这个侥幸心理,是以毅然出场的。

  李思南淡淡说道:“我这个乡下人能够得到蒙古大国师的大弟子指教,真是何幸如之。你划出道儿来吧,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舍命奉陪的了!”

  乌蒙哼了一声道:“好说,好说,你的本领很不错,不必客气。我看你的内功是比我的师弟高明,我就和你较量内功吧。”

  马如龙忍不住说道:“这似乎不大公平,这位李师父刚刚以血肉之躯,硬接了两位一流高手的掌力,如何还能拼斗内功?”

  李思南笑道:“好汉一言,快马一鞭。我虽然不是好汉,说过的话可也不能后悔,我说过任凭他划出道儿的,比内功就比内功,我唯有舍命奉陪了。”

  乌蒙道:“好,大家都听见了,这可是他本人愿意的,不能怪我占他的便宜。”说罢,呼的一掌,就向李思南猛劈过去。掌挟劲风,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马如龙吃了一惊,想道:“楚雁行这师侄真是不识好歹,我给他说话,他却偏要硬充好汉?”

  哪知双掌一交,结果却是大出马如龙意料之外!

  眼看乌蒙蒲扇般的巨灵之掌就要劈着李思南的额门,李思南这才举起手来,轻描淡写的一掌拍将出去。看来竟似未曾用上气力,双掌相交,无声无息。

 

  乌蒙一声大喝,站牢马步,运劲一推,脚下青砖碎裂,尘土飞扬,他的双足已是陷入泥中。李思南纹丝不动。

  只见李思南的手腕缓缓摆动,或向左移,或向右移,移动的幅度很小,说也奇怪,乌蒙用了全力攻他,却是不能向前再跨一步,身形还得跟着李思南手腕摆动的方向,晃个不停。

  原来李思南使上了“四两拨千斤”的借力功夫,乌蒙的力道左面攻来,他就拨向右方,右面攻来,他就拨向左方,移转之间,已是把乌蒙猛烈之极的第八重“龙象功”的力道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虽说这是“借力打力”,但本身要是没有非常深厚的内功,那也是施展不出来的。

  不过片刻,乌蒙已是汗如雨下,气喘吁吁。他的内力源源不断发出去,却似泥牛入海,一去无踪,不由得慌了起来,暗自思忖:“这小子以逸待劳,我的内力总有用尽之时,这却如何是好?”心念一动,陡地手腕一翻,抓着李思南的虎口,猛地喝一声:“起!”果然把李思南的身躯一下子就挥了起来。

  众人都以为李思南可以稳操胜券了的,这变化突如其来,不觉都是大惊失色。马如龙忍不住又叫道:“这似乎不是比拼内功吧?”

  原来乌蒙用的是大擒拿手法,加上蒙古武士最为擅长的摔角功夫要把李思南摔倒的。他内力比拼不过李思南,只好自食前言了。

  乌蒙冷笑道:“胜者为雄,你管我用什么功夫?谁叫这小子老是取巧,不敢和我真个硬拼呢?”大笑声中,把李思南高高举起,作了一个旋风急舞,就要把李思南猛力的抛出去。

  但说也奇怪,他想把李思南抛出去,李思南竟似附在他的身上一样,只用两只指头反扣他的手腕,他就抛之不动。

  李思南一声冷笑,说道:“你要和我比拼内功不是,那就好好的接住吧。”话犹未了,乌蒙己是觉得有如千斤重压,压在他的身上。

  李思南用上“千斤坠”的功夫,本身的力道加上乌蒙攻他的力道给他借用了来,全都压在乌蒙身上,乌蒙如何禁受得起?双膝一软,登时跪在地上。李思南双指扣着他的脉门,左手和他的右手仍是牢牢抓住,身子悬空。乌蒙虽然跪倒地上,依然摆脱不开。又羞又气,又急又惊!

  李思南笑道:“太多礼了,我不敢当,咱们是不是还要再比下去?”

  乌蒙旱己支持不住,再不求饶,只怕就要耗尽全身气力,筋断骨折而亡。无可奈何,只好不顾羞耻,连忙说道:“李大侠,我比不过你了,我认输了。”李思南哈哈一笑,双指松开,站到地上,说道:“起来吧,别客气了。”

  这一场李思南胜得光彩之极,但龙象法王的大弟子败得这样惨,可是面目无光了。他哼了一声,就想亲自下场,却有两个武士先他而出。一个名叫呼韩邪,一个名叫巴真,身份与乌蒙相同,都是成吉思汗生前选拔的十八名“金帐武士”之一。龙象法王坐了下来,心里想道:“他们联手,恐怕还是胜不了此人。不过让他们先打一场,让我更能摸透对方的武功,这也很好。”

  呼韩邪与巴真并肩一立,说道:“李大侠腰悬宝剑,想必也是剑术的名家了。我们意欲讨教剑术,不知李大侠可肯赐招么?”

  马如龙倚老卖老,忍不住说道:“比武的规矩不是说明了单打独斗的么,几时改了?”

  呼韩邪愠道:“马老镖头,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话犹未了,李思南已是替他接下去说道:“各派剑术,不尽相同。有的剑派,必须两人合使一套剑法,才显威力,甚至还有排成剑阵的。两位大概是要用双剑合壁的功夫吧,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呼韩邪喜道:“李大侠不愧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正是这样。对手一个人,我们是两人齐上,对手是一百个人,我们也是两人齐上。不过李大侠倘若要固执比武的规矩,我们也不能勉强,这一场只好不比了。”原来他们是蒙古最出名的剑客,练的一套剑术名为“龙形一字剑”,一使开来,两人如同一人,威力极大,从来未曾输过的。

 

  刚才杜玉门和金光灿比剑之时,这两个人在旁细心观看,饶是杜玉门的剑法那样精妙,也给他们看出好些破绽。当然这些破绽倘若要他们和杜玉门单打独斗的话,他们是决计攻不破的,但若是让他们双剑合壁,他们就有可胜之道了。

  说起来他们早已是跃跃欲试的了,杜、金二人给李思南分开,他们失掉了一个和杜玉门比剑的机会,亦即是失掉了一个他们自以为可以“扬名立万”的机会,心中都是大感遗憾。此时又一个可以“扬名立万”的机会到来,他们还焉肯错过?

  出场之前,他们暗地里也曾商量过的,在他们的想法,李思南的剑法再高,想必也不会比杜玉门更高,而李思南刚把龙象法王的大弟子打得惨败,此时正是场中“风头”最健的人物,他们要是胜得李思南,岂非更为光彩?是以在他们“叫阵”之后,担心的就只是李思南愿不愿意应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