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龙飞现在住的这家“农家”,正是以前“研经院”的一位成员住过的。他发现的这部羊皮书,正是十三篇“穴道铜人图解”中的一篇,而且是最主要的一篇。

  原来那人是个对武学着了迷的人,他接受完颜长之的征聘,来研究穴道铜人的奥秘,并非为了效忠皇帝,而是想要在武学上有所贡献,自己开创一派的。

  想不到他到了“研经院”之后,就等于是被幽禁一样了。结果他穷了毕生之力的研究心得却是无法带得出去。

  虽然带不出去,他也不愿把耗了毕生心血的研究成果都献给完颜长之,于是就偷偷的写成这部羊皮书,藏在自己卧室的墙壁之内,留待有缘的人发现。这希望虽属渺茫,但处在他的境地,既然不想让自己耗尽心血得来的成果湮没,也就唯有如此了。

  他写成的这本书,虽然只是研究了“穴道铜人”的十三分之一,但除了有关点穴的武功之外,还有他自己参悟的运气练功的方法。这部份的研究心得和点穴的上乘功夫合起来,正是相得益彰,而且不啻是十三篇图解的总纲了。

  秦龙飞的武学造诣不深,但毕竟是名家之子,见识还是有的。仔细阅读这本武学秘笈之后,便知正是自己所需要的上乘武功。

  本来他练了萨怒穷的毒功之后,便如吸食鸦片的人上了瘾一般,不练不行。但在这三天之中,他按照秘笈上的练功方法,按部就班的只练秘笈上的功夫,不再练那毒功,却是精神健旺。往日不练毒功时候所发生的头晕、气闷、身痒、骨痛等等症状,都是爽然若失了。

  渐渐他有了新的领悟,原来秘笈上的练功方法正是可以中和他所练的毒功的祸害的,有了秘笈上的功夫作基础,再练毒功,也是无妨。

  这天他刚刚参悟了这层道理,不由得大喜若狂,心里想道:“萨怒穷常常吓我,练了他这毒功,若然不跟他继续练下去,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因为只有他懂得解除走火入魔的灾难。如今我有了这本秘笈,却是大可不必怕他了。不过在没有练成之前,我必须小心谨慎,切不可让他知道。奇怪,他不知去了哪里,三天都没回来。但愿他再迟几天回来,甚至一去不回更好。”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脚步声传来。秦龙飞忙把羊皮书收好,喝道:“是谁?”

  马大嫂笑道:“小秦,我把你的一位老朋友带来了。”

  秦龙飞怔了一怔,说道:“啊,原来是丘大哥。”他是在吕东岩家里见过丘大成的,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再碰上他,感到颇为意外。

  丘大成笑道:“咱们真是有缘,想不到在这里又碰上了。”

  秦龙飞茫然说道:“是呀,真是意想不到。”

  丘大成道:“我是上个月来到大都的,昨天才见着马大嫂。听她说你在这里,我是特地来拜访你的。”

  秦龙飞不禁起了疑心,淡淡说道:“不敢当。”心里暗自想道:“我离开吕家的时候,吕东岩夫妻正在商量如何避祸,何以却又会让他独自跑来大都?他又是怎样会认识这个马大嫂的?”

  要知那日在秘魔崖下。马大嫂和朝元道人、观照和尚与蒙古武士卜钦罕等人一起,和林重、轰天雷、耿电等人群斗,秦龙飞是曾经亲眼看见的,那时他业已起了疑心了。不过由于马大嫂是萨怒穷的朋友,他自是不敢向萨怒穷盘问马大嫂的身份和来历。他和萨怒穷住到这个“杏花村”之后,马大嫂常来拜访他们,他的疑心更加重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马大嫂已在说道:“小丘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最近做了结拜姐弟,大概你还未知道吧,他和你的萨师父也是相识的。”

  秦龙飞道:“是吗,你不说我还当真不知呢。”

  马大嫂接着笑道:“说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所以我才特地把他找来,和你见面。我想你一个人在大都,无亲无故,也是怪寂寞的,能够见着一个老朋友,大家叙叙旧、谈谈心,你也可以减少一些寂寞了,是吗?”

  秦龙飞只得敷衍她道:“不错,多谢你的关心。”

  马大嫂道:“我进来的时候,你好像正在这里练功,是吗?”

  秦龙飞道:“我每天都要做一次‘功课’的,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马大嫂笑道:“你真是一个勤于向学的好徒弟,怪不得萨怒穷这样欢喜你,非要把你收归门下不可。对啦,说起你的师父,他已经有三天没回来了,什么缘故,你可知道?”

  秦龙飞道:“我正是为了此事担心,请大嫂见告。”

  马大嫂缓缓说道:“你的师父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秦龙飞心里暗暗欢喜,脸上却装出有点惊惶的神色,说道:“啊,他出了什么事了?”

  马大嫂道:“他有一个极厉害的仇家来到大都,他为了躲避仇家,早已走了。”

  秦龙飞佯作关心师父,说道:“家师去的什么地方,你们可知道么?”马大嫂道:“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秦龙飞苦笑说道:“我在这里举目无亲,还能有什么打算?家师既然走了,我也唯有走啦。”

  马大嫂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小秦,你这话可说错了。”秦龙飞道:“怎样错了?”

  马大嫂道:“小丘是你的老朋友,我和你的师父交情也是不浅,我们两个不能勉强算得上是你的亲人吗?”

  秦龙飞道:“我总不能长此倚靠你们,反正我在大都也没有事,不如让我回家去吧。”

  马大嫂冷冷说道:“不是我们不让你回家,只怕另外有人不肯让你回家。”秦龙飞道:“为什么?”

  马大嫂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秦龙飞道:“不知道。”

  马大嫂哈哈笑道:“你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我老实告诉你吧,隔墙那边,就是大金国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的王府!你的师父本来是完颜王爷的上宾!”

  秦龙飞虽然早已起了疑心,却未曾想到处境竟然如此之糟。马大嫂给他说明真相之后,吓得他不禁面色全都变了。

  马大嫂暗暗好笑,心里想道:“不出我之所料,这小子果然怕死。只要他怕死,那就逃不出我的掌心了。”原来马大嫂见他受萨怒穷的挟制,而不敢有丝毫反抗,早已摸准了他这个弱点,这才打开天窗和他说亮活的。但她却不知道。她只是看到了秦龙飞性格的一面。

  马大嫂继续说道:“再告诉你吧,这个村子的农人,都是王府的卫士。你想他们能够让你轻易离开这里?”

  秦龙飞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他们要把我留在这里又有何用?”马大嫂道:“我也不知道呀,或许完颜王爷看上了你,要给你一个大大的功名富贵呢!”

  秦龙飞道:“我是决计不做金人的官的,马大嫂,你救我一救!”

  马大嫂道:“你想安然离开这里,那也不难。不过你可得帮忙我们一件事情。”

  秦龙飞道:“什么事情?”

  马大嫂道:“帮忙我们把轰天雷这小子拿下。”

  这句话好像一块石头压在秦龙飞心上,“原来他们还是要迫我做这件事情。唉,我已经错了一次,怎能再错一次?”秦龙飞心想。

  原来秦龙飞虽然对师兄心怀妒忌,但他毕竟是自小受过严父的教诲的,良知尚未尽泯。那日从秘魔崖回来之后,他一阖上眼睛,就仿佛看见师兄恳求他改邪归正的目光,仿佛看见师兄在中了他的毒掌之后痛苦的神色,尤其在这几天,萨怒穷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他可以独自一个人静思己过,更是感受到师兄对自己的仁至义尽,对那日的事情,也更加感到羞愧和后悔了。

  但秦龙飞又是一个惯于先为自己着想的人,在马大嫂的目光迫视之下,随即想道:“要是我不答应他们,只怕他们马上就要叫我吃眼前亏了,那又怎么办?”

  马大嫂何等精明,在秦龙飞闪烁不定的目光中,已是看出他的一颗心正在动摇不定,立下钉紧再问:“怎么样,还未打定主意么?”

  秦龙飞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不是不想答应你们,实在,我,我是有为难之处。”

  马大嫂冷笑道:“那天在秘魔崖下,你不是也曾听命于令师,和轰天雷动过手。那天你敢去捉拿他,怎么今天又不敢答应了?”

  秦龙飞苦笑道:“那天的事情,你是看见的,要不是我的师兄手下留情,我早已毙在他的霹雳掌下了。”

  马大嫂道:“正因为轰天雷这小子不敢伤你,我们才要利用你来捉他。你放心,这次我们无须你和他动手,只须你听我的吩咐,依计行事就成。”

  秦龙飞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打的倒是如意算盘,你以为我的师兄还会相信我吗?”

  马大嫂笑道:“你可以在他的面前痛哭流涕,假装仟悔呀。我敢断定他一定还会相信你的。”

  此时轰天雷已经悄悄进了屋子,他躲在窗外,听到他们这番说话,不由得暗暗吃惊。

  轰天雷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好阴险的计谋,幸亏给我听见。只不知师弟怎样?唉,他若还稍有良心,就不该听他们的摆布!”

  轰天雷伏在窗外,屏息以待,良久良久,却没有听见他的师弟说话。

  房间内秦龙飞低首沉思,心中转过了好几个念头,还是得不到一个好的主意。

  马大嫂道:“怎么样,还没拿定主意吗?你帮我们的忙,我们也不会薄待你的。你要什么,尽管说吧!”

  秦龙飞愤然道:“我什么都不要。”心想:“我只要自由自在,你们却要管我。”

 

  马大嫂阴恻恻地笑了一笑,说道:“不见得吧!嘿嘿,我知道你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