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松心里想道:“罗浩威的本领也许未必会输给他,但他的独门暗器,却是难防,这次当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本来还希望只是李延寿随便派一个人去抓罗浩威,以罗浩威的机灵,察知来意,拒捕的话,还有希望可以逃脱,如今则连这点希望也没有了,只好和妹妹一样的想法:“迫不得已之时,也唯有和他们拼一拼了。”

  翦长春道:“石庄主,劳你的驾,去请那位娄大哥。那位娄大哥是李公子跟前的红人,咱们当然是相信得过他的。不过慎重一些,多加小心,总是好的。你去吧。”话中有话,即是向石元暗示,叫他当心那个“姓娄的”可能拒捕。

  石元道:“大人放心,小的凭大人的面子,还怕请不动一位李府家人的大驾吗?”

  石元领命而去,心里可是老大的不舒服,想道:“我以独霸一方的庄主身份,在御林军中不过做了一个小小的官儿,给你当作下人使用,你还愁我抓不住一个低三下四的仆人,也未免太过看小我了。”

  原来石元是在那次在梁山虎头岩和胡轩、独孤雄等人围攻黑旋风吃了大亏之后,怕黑旋风报复,这才卖身投靠,投入金国御林军中,托庇于完颜豪、翦长春的。

  罗浩威昨晚睡得很酣,石元敲门的时候,他刚好醒来,还未洗脸。

  罗浩威做梦也想不到是翦长春派人抓他,还以为是李家兄妹,笑道:“咱们用不着这样早就动身吧?请你等一会儿。”

  石元怔了一怔,心里想道:“听这人的声音,倒似乎是个熟人,真是奇怪。”当下立即推门进去。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都不禁吃了一惊。石元呆了一呆,喝道:“原来是你!”

  原来他们是曾经交过手的。三年前罗浩威和杨守义为了一桩事情,和石家庄发生冲突,他们两人联手和石家三兄弟恶斗,斗了个两败俱伤。罗浩威中了他的夺命神砂,幸得苏州的“赛华佗”王大夫给他医治,医了三个月才好。石元给杨守义劈了一掌,躺在床上,也是两个月才能起床。

  罗浩威正在穿衣,说时迟那时快,石元已经扑上前来,罗浩威一个“渔夫撒网”。反臂一挥,长衣向石元当头罩下,“嗤”的一声,长衣撕为两半。石元使了一招“铁门闩”,双手交叉横在胸前,用的是半攻半守的招数,罗浩威长拳捣出,石元正要用擒拿法抓他手腕,罗浩威“啪”的一掌,已是打着他的腕骨。他拳掌兼施,右手打出的拳头却是虚招。

  石元腕骨给他打碎,疼痛难当,喝道:“好大胆的恶贼,来、来人哪!他,他是——”罗浩威是使快刀的好手,出招极快,石元的话还未说得完全,在这刹那之间,已是给他接连攻了七八招,攻得连话也无暇说了。

  斗室搏斗,没有回旋的余地,肉搏中罗浩威一个“进步搬拦捶”,接着一个“阴阳双撞掌”,石元招架不住,给他摔出房门。

  罗浩威昨日遭遇雪崩的时候,从山上滚下,腿部曾受了伤,此时剧斗之下,伤口复裂,将石元摔出去时用力过猛,自己也险些摔倒。

  石元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喝道:“你、你这强盗,有胆的你出来!”罗浩威正是恐怕他把自己的身份揭破,自己跑不了事情还小,连累李家兄妹,事情可就大了,因此虽然明知他有夺命神砂,也非杀他灭口不可。石元一个“来”字刚出,罗浩威拔出腰刀,已是跳了出来。石元一把夺命神砂就洒过去。罗浩威腿部若没受伤,是可以避开,此时要闪躲却是艰难。

  罗浩威跳跃不灵,也并不闪避,就扑上前去。原来他是准备受“夺命神砂”打中,决意和石元拼命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地一条人影捷如飞鸟的从墙上跳下来,恰好站在罗浩威和石元两人的中间,这人手上拿着一把折扇,折扇一张,只听得沙沙声响,那一把“夺命神砂”全都给他拨了开去。

  罗浩威又惊又喜,失声叫道:“耿大哥!”话犹未了,只见又是一个人跳了下来,这个人却是女子。

  原来来的这两个人,正是耿电和杨浣青。

  这刹那间,石元只觉如有无数利针突然刺入他的身体。原来他所发的“夺命神砂”都打在他自己的身上。耿电内功深厚,打回去的“神砂”颗颗嵌入皮肉。

  杨浣青玉手一扬,“啪”的打了他一记耳光,骂道:“你在虎头岩害黑旋风不成,又到这里害人来了!还不给我快滚!”

  石元抱头鼠窜,他脸上热辣辣的,身上麻庠庠的,心里可是好生庆幸:“你不叫我滚,我也是要滚的了。好,只要我保得住这条性命,终须有日和你算帐。”他只恨爹娘生少两条腿,生怕罗浩威要把他再抓回去。

  罗浩威果然说道:“杨姑娘,你怎么放了他?这贼子是不能放的。”

  耿电笑道:“他跑不了的,让他作法自毙,不更好么?”

  杨浣青道:“罗三哥,你先走,我们去救李家兄妹。”

  罗浩威无暇多问,只好先走。心里却是担忧,想道:“以他们的本领,救李家兄妹自是轻而易举。但如此一来,岂不是连累了在凉州做总管的李益寿了。虽然李益寿做金国的官,不值得为他可怜,但要是能够令他站到我们这一边来,不更好么?”

  石元没命飞奔,跑出大门,立即就掏解药。不料摸遍全身,解药却不见了,这一下吓得他魂飞魄散!

  原来他的解药是在杨浣青打他耳光的时候,被顺手牵羊拿了去的。她的动作极快,耿电注意到了,罗浩威却没看见。

  李学松兄妹在营幕里忐忑不安,翦长春也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喃喃自语道:“石元怎的还不回来?”

  话犹未了,只见石元跌跌撞撞撞入帐来,翦长春大吃一惊,喝道:“你怎么啦?”“咕咚”一声,石元跌倒地上。

  翦长春连忙将他拉起,一掌按在他的背心,以内家真力,助他行气运血,这是一种给重伤的人急救的办法。此时他已经知道石元受了重伤,但却不知道他是中了他自己的“夺命神砂”的剧毒。

  石元喘过口气,嘶声叫道:“翦、翦大人,救、救我!”

  翦长春眉头一皱,说道:“我不是正在救你吗?快说,那个姓娄的怎么样,他是不是刺客?”原来翦长春之所以要帮他苟延残喘,主要的目的还是在于问取口供。石元受了重伤,他早已猜想得到那“姓娄的”已经走了,生怕石元一死,可就没人知道个中真相了。

  石元嘴角流涎,说道:“他,他——”声音细如蚊叫,翦长春把耳朵贴到他的嘴边,说道:“他怎么样?”忽觉石元身体已在逐渐僵冷,双眼渐渐阖上,再也说不出话了。原来他飞跑回来求救,毒质加速蔓延全身,见了翦长春之后,这口气一松,登时毒发而亡。

  李芷芳道:“咦,这位石大人怎的变成麻子了?”原来他的脸上也嵌了许多毒砂。

  翦长春怒道:“他已经死啦!”

  李芷芳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定了下来,装模作样的惊叫道:“呀,死了?翦大人,那你赶快给他验尸呀!”

  翦长春又惊又恼,“啪”的一掌,茶几劈掉一角,怒声道:“是什么人害死他的,终须我会查个水落石出。我先去抓那姓娄的,再抓刺客!”

  忽听得一个人冷冷说道:“刺客就在这里,用不着你去寻找,我自己来了,现在就看你有没有本领抓我啦!”

  李学松兄妹惊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说话的声音,可不正是耿电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帐幕已被撕开,冲进来的不但有一个耿电,还有一个杨浣青。翦长春一声大吼,扑上前去。

  他快,耿电更快,折扇一伸,闪电般就点到他的面门,扇头所指,正是指向他额角的太阳穴。

  翦长春大吃一惊:“闪电手果然名不虚传!”他的武功也确是好生了得,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个“怀中抱月”,双掌虚托,化解耿电这招。他这一招虽然去势较为缓慢,但劲道却是比耿电那招更大。高手搏斗,讲究的是攻守兼备,不同于市井流氓打架,双方为了避免两败俱伤,于是也就不约而同的迅速闪身换招了。翦长春接着一招“野马分鬃”,杨浣青唰的一剑刺到,也给他随手化解了去。

  李学松兄妹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会这样的突如其来,这刹那间,他们兄妹倒是不觉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是好了。是帮他们杀掉翦长春呢,还是置身事外呢?

  以耿电和杨浣青的武功,两人联手已是足以取胜,用不着他们帮忙。但他们若是置身事外,万一翦长春逃脱,岂不是识破了他们兄妹和“敌人”暗中勾结?

  杨浣青不容他们兄妹说话,唰的一剑帮忙耿电杀退翦长春之后,迅即回过头来,剑锋一颤,幻出两点银星,同时袭击他们兄妹。喝道:“要命的快快束手就擒!”耿电跟着叫道:“对,他们是李益寿的子女,活捉他们,比一个死掉的翦长春还更值价!”言下之意,即是说翦长春在他们手下必死无疑,因此他们更大的目的还是在于活捉李学松兄妹了。

  李学松怔了怔,几乎忘了闪躲,李芷芳则本能的拔刀招架。杨浣青叫道:“死的活的都要!”剑如飞凤,从李学松额边削过,李学松还不觉得怎么样,旁观的李延寿已是吓得失声尖叫,瘫在地上。

  李芷芳何等聪明,一听他们如此说话,已是知道他们用意。心道:“啊,原来耿大哥是为了避免牵连我的爹爹,故此他要俘虏我们!不过,我们若是马上束手就擒,只怕翦长春必然看出破绽。嗯,没奈何只好假戏真做吧。”

  李学松心思不及妹妹转得这样快,但却也看出了杨浣青并非真的想要伤他,当然很快的也就恍然大悟了。

  两兄妹齐声喝道:“好大胆的小魔女,口出大言,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领!”双刀齐出,便和杨浣青假斗起来。虽是假斗,却也斗得甚为激烈,活像真的性命相搏一样。

 

第三十五回  逼上梁山

  混战当中,杨浣青忽地回身一剑,剑光如练,笔直的向翦长春疾刺过去,大喝道:“先要死的,再要活的!”

  这一剑又狠又准,翦长春百忙中身形一矮,反掌横扫,掌风荡起帐幕,借帐幕作掩护。只听“嗤”的一声,帐幕洞穿,翦长春一个大翻身,避开了耿电跟着而来的一招折扇点穴。虽然没有受伤,已是给杀得手忙脚乱,狼狈之极。

  李学松叫道:“翦大人别慌,我来帮你。”杨浣青大喝道:“来得好!”一招“玉女穿梭”,剑如飞凤,剑势飘忽不定,似乎是刺向李学松,又似乎是刺向翦长春。

  李学松作出奋不顾身的样子,狠狠的一刀劈去,翦长春也正在以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企图硬抢杨浣青的长剑。杨浣青身形滴溜溜一转,李学松那一刀斫不着她,却几乎斫着了翦长春,幸亏翦长春眼明手快,中指一弹,“铮”的一声,弹着刀柄,这才把他的月牙弯刀弹开。

  杨浣青的身法比李学松快得多了,这是无须假装的。饶是翦长春老奸巨滑,也看不出他们是在假戏真做。只觉得有了他们帮忙,反而碍手碍脚。心里想道:“这不是帮了我的倒忙吗?哼,他们不知自量,我可是不能兼顾他们了。”

  耿电似是知道他的心意,大喝道:“哪里走!”折扇一张,朝他面门虚晃一晃,引开他的目光,杨浣青唰的一剑,平胸刺去。翦长春一个“搂膝拗步”,避招进招,但已是慢了半分,杨浣青剑尖划过,在他的左臂拉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李延寿惊魂稍定,尖声叫道:“来人啦!”耿电哈哈笑道:“你等着瞧吧,就快有人来了,但却不知是你们的人,还是我们的人?”

  果然不过片刻,只听得呜呜的号角声此起彼落,外面的呼喊声、奔跑声闹成一片。“不好了,贼人杀进来啦!”

  翦长春又惊又怒,负伤猛搏,已是顾不得会误伤李家兄妹了。这么一来,耿、杨二人倒是有点顾忌,必须装作既要和李家兄妹认真拼斗,又要避免误伤他们。

  翦长春抓到一个机会,退到帐角,猛地一声大喝,把整座帐幕扯得倒了下来。他抢先一步,双手撕开一个裂缝,就窜出去。

  杨浣青一剑从裂缝刺出,以防翦长春反扑。耿电迅即把帐幕拉开。在他拉起帐幕之时,只听得“哎哟,哎哟”两声,李学松兄妹不约而同的倒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