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电哈哈大笑道:“不打不成相识,大家都是误会,揭过了也就算了。不过我有一事未明,想向李大哥请教。”

  李平化是和耿电见过面的,当下躬腰说道:“不敢当。不知耿公子欲知何事?”

  耿电说道:“你不是随军出发的吗?怎的却独自一人在这里?”

  李平化道:“我是奉了少主人的密令,偷回凉州的。”

  耿电说道:“你们的公子和完颜豪、翦长春他们闹翻了吗?”

  李平化道:“这倒没有。”

  耿电说道:“然则你何以害怕完颜豪的人跟踪?”

  李平化道:“虽没闹翻,不过我们公子的处境也是颇为危险,我这次偷回凉州,若是给他们的人知道,只怕也会连累公子。”

  李芷芳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哥哥出了什么事了?”

  李平化叹了口气:“这个,说来可是话长——”

  此时雨势已小、但还是渐渐沥沥的下个不停。耿电笑道:“既是说来话长,大家回到那个山洞烤火再说吧。”各人刚才在大雨之中奔跑,衣裳都已尽湿。

  李芷芳和杨浣青并肩同行,不由得心乱如麻,不知和她说些什么话好。

  杨浣青道:“李姑娘,那天晚上,我到过你的府上,不过当时却是不便和你相见。但好在咱们还是见着了。”

  李芷芳回想起那晚的情形,甚是尴尬,说道:“杨姑娘,你的轻功真是令人佩服,当时耿电说是外面有人偷听,我还不相信呢。”

  杨浣青道:“你待耿大哥这样好,我也是很感激你的。”

  李芷芳脸上一红,心里又不禁有点酸溜溜的感觉,想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分明在向我暗示,她和耿电的关系比我更为亲密吗?”

  雨已停了,李芷芳抖落衣裳上的水珠,笑道:“杨姐姐,你们真是太客气啦,罗大哥刚才已经向我道过谢了。”她特地把杨浣青和罗浩威算是一边,当成杨浣青是因为罗浩威和耿电是好朋友的关系才向她道谢的。她心里也希望真是这样。

  杨浣青微微一笑,说道:“罗大哥的父亲是我师父的至交,家父和耿大哥的父亲也是至交,不过我们以前都不知道。嗯,世上往往有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情,事前实是无法预知的,好像我碰上耿大哥就是这样。耿大哥和青龙帮渊源极深,罗大哥当然是应该多谢你的,但我也应该多谢你呀!”

  这番话说得甚为含蓄,但话中有话,却也不难索解。她是把自己和罗浩威分开,罗浩威是为了青龙帮的渊源感激李芷芳救了耿电,她则是为了和耿电两代的交谊感激于她,虽然没有说出婚约之事,但已是十分明显的表示了她和耿电的交情实不寻常了。

  这番话她固然是说给李芷芳听的,也是有意说给耿电听的。耿电正在前头和罗浩威边走边谈,也不知是听见了她的说话而受震动还是偶然的失足,身子突然颤抖一下,踩着一块石块,一只右脚陷入泥沼之中,污泥掩过他的脚背。

  罗浩威却没有留意杨浣青的说话,看见耿电突然失足,不觉怔了一怔,正要过去拉他,耿电已是把泥足拔了出来,苦笑说道:“黑夜里的路真不好走,好在现在天快亮了。”

  罗浩威怔了怔,心里想道:“奇怪,他怎的和浣青刚才一个样子,好像是心神莫属而险些摔跤的。他们的轻功可都比我高明得多呀,即使不习惯走这样泥泞的路,按说也不该弄得如此狼狈。”

  洞口的火光已经看得见了,耿电笑道:“罗兄放心,我不会再失足了。”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那个山洞。

  东方吐出了鱼肚白,雨也早已停了。山洞狭窄,耿电把那堆火移出来,五个人在洞口围着火席地而坐,李平化开始讲述李学松在祁连山上的情况。

  “少主人的处境相当危险,他名义上是担当先锋,可是却没有一点权柄,对他的部下,他也难以号令!”李平化说道。

  李芷芳道:“为什么?”

  李平化道:“老大人派了延寿三叔做他的监军,说是恐怕他少不更事,故而下了手令,要他军中诸事都得听从三叔之命。”

  耿电说道:“你们这个‘三叔’是个怎样的人?”

  李芷芳噘着小嘴儿道:“什么三叔,我一提起他就讨厌。他和我的爹爹是要算到五代以外才同一远祖的疏堂兄弟,为人最爱巴结权势,以前在我们家里帮闲,对我们兄妹,都不敢叫做侄儿侄女而是叫做少爷小姐的,哼,他现在倒管束起我的哥哥来了。”

  耿电说道:“令尊精明能干,他既然是这样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令尊何以又会重用他呢?”

  李芷芳说道:“金国灭了我们辽国,他是皇族之中第一个跑去巴结完颜长之的人,爹爹接受金国的官职,也正是他从中穿针引线的。故而爹爹一做了凉州总管,他也跟着就抖起来啦。”

  李平化道:“我也讨厌他。不过他总是少主人的尊长,又是持有老大人的手令来做监军的,少主人可不能不听从他的管束。”

  李芷芳道:“他纵然作威作福,也总不敢加害哥哥吧?何以你说我的哥哥处境相当危险呢?”

  李平化道:“还有一个人跟着你的哥哥,你的哥哥到什么地方,他都不离左右。这个人名义上是你哥哥的随从,实际上当然是奉命来监视你哥哥的了。”

  李芷芳道:“哦,有这么一个人?他是奉谁之命?”

  李平化道:“这个人就是完颜豪带来凉州的那两个随从之一,他名叫郑友宝。”

  罗浩威道:“怪不得我们那天只碰见西门柱石,原来郑友宝担当更重要的任务去了。”

  杨浣青说道:“郑友宝和西门柱石是完颜豪的左右手,听说他的武功比西门柱石更胜一筹。”

  李平化道:“就是呀,延寿三叔不敢加害少主人,他却是毫无顾忌的。少主人本来计划要和青龙帮暗通消息,他却形影不离的跟着少主人,少主人如何还敢轻举妄动。你说这个处境是不是相当危险?”

  李芷芳道:“那么哥哥现在是用什么办法对付他?”

  李平化道:“少主人十分为难,他既不能按照原来的计划去做,又不愿意和青龙帮真正作对,因此目前只好假装水土不服,在军中养病,暂时避免交锋了。”

  耿电说道:“郑友宝肯任由李公子按兵不动么?”

  李平化道:“他曾经带过人上山搜索,没有发现一个‘敌人’,入山越深,地势越险,他就不敢深入了。”

  罗浩威道:“耿大哥放心,咱们的总舵早已转移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了,官军想要偷袭,也决不会成功,只能扑一个空,给咱们伺机歼灭而已。”

  李平化道:“李延寿根本不懂兵法,郑友宝武功虽好,也不是将帅之材,因此他们如今只能屯兵在前山的山头,要等待做主帅的翦长春来了,才会大举进攻。”

  李芷芳道:“哥哥现在装病,这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呀,他可得想法摆脱困境才好。”

  李平化道:“是呀,所以他才叫我潜回凉州的。”

  李芷芳道:“他叫你如何办事?”

  李平化道:“我去禀告老爷、夫人,说是公子有病,老大人纵然心肠硬,老夫人也定必要他把公子调回来的。”

  李芷芳道:“一去一来,最少也得六七天工夫,倘若山上双方开始接触,我的哥哥可就为难了。他如今在郑友宝监视之下,处境甚危,我可不能不为他担心。嗯,我有一条计策,你们看好不好?我独自跑去见我哥哥。”

  耿电说道:“你怎么可以让他们知道你偷上了祁连山?他们问你原因,你如何解释?”

  李芷芳说道:“我冒充是爹爹派来叫哥哥回去的,谅李延寿不敢不信,他不信也不敢阻拦。”

  李平化道:“不行!”李芷芳道:“何以不行?”李平化道:“有老大一个破绽,老大人怎肯让你孤身冒险,没有家将护从,就独自上山了?”

  罗浩威接着说道:“咱们现在是在后山,从后山到前山,重峦叠嶂,地形复杂,不是十分熟悉道路的人,只怕会在荒山野林之中迷路,兜了许多圈子也走不出来。还有,倘若碰上我们的人,他们不知你的来历,只怕也不会让你过去。”

  耿电忽地说道:“李姑娘这条计策是行得通的,我有一个法子。”

  李芷芳道:“你有法子,赶快说呀!”

  耿电笑道:“我这个法子要稍为委屈一下罗大哥。罗大哥,你和他们是没有朝过相的,你可以冒充她的家将,给她带路!”

  李芷芳冷冷说道:“我可不敢委屈名列四大金刚中的青龙帮好汉。”显然对罗浩威仍是心中有气。

  耿电笑道:“这可不是讲客气的时候,你帮了我们的忙,罗大哥当然也应该帮你的忙,对不对?我刚才说的不过是句笑话,其实怎能算是委屈呢,大家都是自己人嘛!”

  李芷芳仍是冷冰冰的口气说道:“这可是你替他说的。”不过,口气虽然冰冷,大家却都可以听得出来,李芷芳己是唯恐罗浩威不给她带路了。虽然她下面那句话“怎知他答不答应?”没说出来。

  杨浣青笑道:“罗大哥,你说话呀!江湖好汉,为朋友不辞两肋插刀,何况李公子还是青龙帮的恩人呢。你再不开口,我都要骂你了。”

  罗浩威道:“杨姑娘,王吉豆腐店隔壁的那个张大叔,人可靠吗?”

  杨浣青怔了一怔,说道:“你问这个干吗,我不是早已对你说过了,杨大哥和王吉那次得以脱险,那位张大叔着实帮了他们不少的忙,当然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