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芳淡淡说道:“好吧,你说来给我听听。”
老夫人道:“昨日他和你爹见了面,就问起你们兄妹来了。你爹告诉他,你的哥哥已经带兵去打祁连山的贼人去了,他跟着就说久仰令郎年少有为,令嫒更是女中英杰,大大的夸赞了你一顿。言下之意,颇有想见一见你的意思。”
李芷芳道:“哦,他有这个意思?恐怕是爹爹胡乱揣度人家的意思吧,他不是也夸赞了哥哥么?”
老夫人笑道:“傻丫头,他夸赞你的哥哥只是拿来作陪衬的,你才是他真正要见的人。他不只要见你,我看他还有求偶之意呢。他说了那番话之后,翦大人就装作闲话家常,特别提及他还没有王妃,你想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再糊涂的人也该明白了吧!”
李芷芳放了一点心,想道:“幸亏他还没有正式提出婚事。”
老夫人道:“你爹和我商量过了,这可是天赐良缘啦!所以我特地来告诉你这件事情,只要你点一点头,我们就准备请翦大人做大媒!”
李芷芳道:“我不答应!”
老夫人道:“这是打了灯笼火把也找不到的如意郎君,你,你不答应?”
李芷芳道:“你们要讨好他,那是你们的事情,我管不着!”
老夫人又惊又气,说道:“他们已经露出口风来了,怎么交代?”
李芷芳道:“那姓翦的也还没有来作媒,何须‘交代’?干脆给他装糊涂不就行了?”
老夫人眉头大皱,说道:“真是孩子话,你装糊涂,你爹怎能装糊涂?”
李芷芳道:“不管你们怎样应付,总之我就是决不嫁给那个完颜豪!”
老夫人道:“好,那么我答应你,婚事暂且缓谈,但你可得现在和我出去。”
李芷芳道:“出去干嘛?”
老夫人道:“出去跟人家见一见面呀。”
李芷芳道:“我不去!”
老夫人道:“人家问起了你,你出去见见人家,这是礼貌。”心想:“她见了完颜贝子一表人才,说不定心里就活动了。”是以不惜让了一步,放软口气,哄骗女儿。
不料李芷芳仍然说道:“我本来就是不懂礼貌的野丫头,我不去!”
老夫人大为忧急,软说不成,只好硬说:“是你爹叫你出去的,你敢不听爹爹的话!”
李芷芳也生了气,牙根一咬,说道:“你当我是一条狗还是一只猫,可以随便让人牵出去给买主看个饱!”
老夫人变了面色,颤声说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爹娘养大了你,你就一点不顾我们!”
李芷芳忍不住哭了出来,道:“娘,你是最疼我的,人家欺负我,你也帮着人家欺负我么?娘,你也得顾顾我的身份呀!”
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眼泪不觉也掉了下来,忽地叹了口气,说道:“孩儿,我何尝愿意你受委屈?唉,但你却不知道——”
李芷芳道:“不知道什么?”
老夫人挥一挥手,叫李芷芳的丫头出去,关上了房门,低声说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
李芷芳以为母亲还是要劝她答应婚事,冷笑说道:“恐怕是为了爹爹的好吧?”老夫人道:“芳儿,我现在说的不是婚事。你必须对我说句实话!”
李芷芳吃了一惊,道:“什么实话呀?”
她担心的事情果然在母亲口中说出来了:“那姓耿的小伙子是不是你把他藏了起来?”
李芷芳眼圈一红,嚷道:“妈,你在哪里听来的谣言,你把女儿当作什么人了?”
老夫人连忙将她抱在怀中,在她耳边说道:“我是要保护你的,你别吵吵嚷嚷,我把实话告诉你。”李芷芳本来要继续撒赖的,听了母亲这么一说,不觉倒是呆住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没有就好。如果奸细真的在你这里搜出来,事情可就大了。咱们母女固然没脸见人,你爹恐怕也难免有不测之祸。”
李芷芳又气又惊,说道:“完颜豪敢来搜我的房间?”
老夫人道:“总算他给你爹几分情面,叫你爹爹自己动手。”
李芷芳道:“啊,那么爹爹要我出去见那个完颜豪,为的就是趁我不在的时候,他才好叫奴才来搜查了?”
老夫人道:“你爹和我商量过了,恐怕也只有这样,才能彼此面子上好看一些。试想,你若在场,搜出奸细,那是一个何等难堪的场面!”
李芷芳道:“完颜豪知道‘奸细’必定是在我这里么?”
老夫人道:“你不用隐瞒了,有人向翦长春告密,说奸细是你兄妹收藏的。他们已经搜过你哥哥和他心腹僮仆的房间,找不着奸细,当然认定是在你这里了。
“不过,完颜贝子喜欢你也是真的。所以只要大家避免在场,纵然在你这里搜出奸细,那也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你保住了颜面,你爹也可保住前程。现在没多少时候了,你快和我出去吧!”
李芷芳道:“完颜豪居然还敢限时限刻要我出去见他么?我不出去又怎么样?”
老夫人道:“完颜豪限半个时辰,你不出去见他,他就要来见你!”
李芷芳气往上冲,说道:“他欺人太甚,我就和他拼了!”
老夫人道:“其中利害我都对你说过了,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俗语说:在人檐底下,不得不低头。你委屈一点儿,总胜于让他当面搜出,还更难堪!”
李芷芳道:“我已经说了我大不了和他一拼!”
老夫人道:“孩子话,这是一拼可以了事的吗?莫说你拼不过他,你和他硬拼,你爹又怎生得了?”
李芷芳忍不住大声说道:“为什么拼不过他,我就不懂爹爹为何要那样怕他?只要爹爹拿得定主意,翦长春武功再强,他和完颜豪也只是两个人!这里是爹爹管辖的凉州,可不是他们金国的京城!”
老夫人听女儿差点就把“造反”二字说出口来,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封住女儿嘴巴,说道:“这话千万不可胡说,快快和我出去,出去!”
可是已经迟了,就在此际,已听见了完颜豪和她父亲说话的声音。
她父亲道:“小王爷,我这丫头不懂礼教,竟要劳烦你来找她,真是令我汗颜无地!”李益寿提高了声音说话,这话显然是说给女儿听的。
完颜豪打了个哈哈,说道:“老伯,咱们是一家人,你这样客气,倒是令小侄担当不起呢。我和令媛是平辈,平辈论交,本来是应该客人拜访主人的。何况我久慕令媛芳名,今日有缘相识,正是三生有幸!”
李益寿暗暗着急:“这丫头决不会听不见我们的说话,怎的仍是这样不知好歹,还不出来?”完颜豪脚步不停,此时早已是穿堂入室,来到李芷芳卧室的门前了。
李益寿希望他的女儿“识趣”,却哪知李芷芳听了完颜豪这些肉麻的说话,正是气得七窍生烟,皮肤也起了疙瘩呢!
李益寿发急叫道:“芳儿,小王爷来看你,你还不——啊呀,你,你干什么?”
原来“开门”二字刚要从李益寿口里说出来的时候,李芷芳的房门倏地打开了,不但打开,而且李芷芳竟是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手里执着两把明晃晃的钢刀。
门外的李益寿吓得呆了,门内的老夫人也吓得呆了。“儿啊,不可——”李芷芳动作太快,老夫人要拦阻也来不及。话犹未了,只听得“乓”的一声,李芷芳已是把房间反掩,将母亲关在房中,说道:“爹、娘,这是哪门子的礼数?你们愿意忍受他的欺侮,我可不能让他欺负!”
李益寿叫道:“反了,反了!”惊恐过甚,双腿竟然不听使唤,要想上去扯开女儿,哪里能够?
完颜豪稍微怔了一怔,随即却是气定神闲,笑道:“听说汉人的才女,往往要亲自出题目考试男子;咱们不是文人,那么令媛以武会友,也正等于汉人的才女以文会友一样,大是风雅之事啊;令媛不过要试试我的本领而已,老伯可千万不要责怪她!”
完颜豪兜着圈子说话,好似彬彬有礼,其实轻薄无比,话中有话,不啻以来“应试”的未婚夫自居。
李芷芳斥道:“狗嘴里不长象牙,看刀!”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完颜豪杀了,将爹爹迫上梁山。
她只知道翦长春武艺高强,见翦长春没有同来,就不把完颜豪放在心上。却哪里知道完颜豪家传武学,本领比翦长春还要高明。
完颜豪笑道:“好,李姑娘,我若是通过了你的考试,我也不求别的,你可要请我进你的香闺啦!”
李芷芳喝道:“你给我滚!”一招“横云断峰”,长刀刺他咽喉,短刀截他手腕。完颜豪一抖衣袖,裹住短刀。李芷芳身不由己的给他拉着转了半圈,长刀亦已是刺了个空。
完颜豪笑道:“放下双刀吧!”话犹未了,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袖给短刀划破,李芷芳拔出刀来,喝道:“今日有你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