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武士喝道:“为什么这样久才来开门,里面是不是窝藏什么人犯?”

  王吉道:“没有呀,三位官长不信,请到里面搜查。”

  西门柱石笑道:“不要吓唬他,待我好好和他说吧。”

  那两个武士恭恭敬敬的应了一个“是”字,接着说道:“那么要不要我们先行搜查?”

  西门柱石说道:“用不着搜查了,我看他是个老实人,一定会说老实话的。”

  这一下倒是大出王吉意料之外,不解西门柱石何以如此“宽容”?当下说道:“多谢大人夸奖,不知大人要问什么?”

  西门柱石说道:“有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亲戚?”那两个武士跟着指手划脚,形容那个姑娘的形貌。

  王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来侦查那个女客人的,她当然不会留宿在我的店里,怪不得西门柱石说是用不着搜查了。”接着想到:“看来他们还不知杨香主是在这里,我倒是比较容易应付了。”坦然答道:“我不认识这个姑娘。”

  西门柱石听了他的答复,皱眉说道:“你不认识这位姑娘?那么,她今天为何找你?”

  王吉装出诧异的神色道:“有一位姑娘来找我吗?我可并不知道。小店炉灶坏了,今天中午起就没做生意,我是出去预约工匠修理,刚刚才回来的。”

  西门柱石道:“我知道你当时不在家,但有人亲眼看见那位姑娘来你的豆腐店找你,这是决不会错的。她若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老远地跑来找你?哼,快和我说实话吧!”

  王吉说道:“女客人来买豆腐,那也是常有之事,报讯的人恐怕是误会了。”

  忽听得“乓”一声,西门柱石拍案骂道:“好呀,给你面子你不要,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么?”一掌拍下,木屑纷飞,桌面留下一个鲜明的掌印。

  王吉说道:“小的委实是什么也不知道,叫我从何说起?”

  西门柱石冷笑说道:“那小魔女偷偷跑来凉州,为的就是买你的豆腐么?竟敢说不认识她,你这话骗得了谁?”

  王吉大为诧异,说道:“什么小魔女?大人,你的话可是越来越把我弄糊涂了!”

  西门柱石怒道:“你还装蒜,快把这小魔女的下落从实招来!”

  王吉说道:“你说的这个女客人,我从没有见过她,焉能知道她的下落?”

  西门柱石喝道:“她来找你,就证明你是她的同党。好,即使你不知道她的下落,她姓甚名谁,可她找你为了何事,你总应该知道吧?”

  王吉苦笑道:“大人,我只是个卖豆腐的,从来不管闲事。你说这些,我真的是莫名其妙。”

  西门柱石大怒道:“你装糊涂,好,先叫你清醒清醒!”正要毒打王吉,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我就是那个女客人,你们找我作什么?”

  西门柱石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黑衣少女,竟是似曾相识。那两个凉州武士喝道:“好大胆的魔女,竟敢找上门来了!”

  那黑衣少女笑道:“是你们要找我的啊,我若不来,岂不连累了好人!”

  那两个武士说话之际,已是扑上前去,齐声喝道:“你有胆来会我们,那就跟我们到总管衙门投案吧!”

  只听得“卜通,卜通!”接连两声,这两个武士都是跌了个四脚朝天。

  黑衣少女冷笑说道:“小小的一个凉州总管,还不放在我的眼内,你们居然就敢狐假虎威!”

  西门柱石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这两个武士未曾碰到她的身子就跌倒了,这正是上乘武学中“沾衣十八跌”的功夫。

  还有一样令得西门柱石甚为惊诧的是:这黑衣少女的相貌,和报讯的人所说的那个“小魔女”并不符合,倒像是他以前曾经见过的什么人。

  那两个武士爬了起来,仗着有西门柱石撑腰,怒喝道:“小魔女,我与你拼了!”双双拔出刀来,又要扑上前去。

  西门柱石忽地喝道:“不许胡闹,给我站在一边!”

  这两个武士站过一旁,看见西门柱石对这黑衣少女竟似甚为恭敬,不由得大为惊愕。

  只听得西门柱石说道:“姑娘,咱们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你是——”

  黑衣少女淡淡说道:“算你眼力不错,你虽然只是一个下人,在和林的时候,我们也曾以礼相待,当你是个客人。今日你们这样对我,这是待客之道吗?”

  西门柱石大吃一惊,叫道:“原来是、是贝、贝丽,……”

  黑衣少女道:“你知道就行了,不许你给我招摇,你不妨仍然叫我做小魔女。”

  西门柱石把吐到嘴边的“公主”二字缩回去,说道:“不敢。小的不知是姑娘驾到,冒犯之罪,请、请姑娘原谅。”

  原来这个黑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当今蒙古大汗窝阔台的侄女,受封为“贝丽公主”的云中燕。

  三年之前,西门柱石跟随完颜豪出使蒙古,在一次狩猎中曾经见过她的。

  西门柱石暗自思量:“听说那次我们出使之后,拖雷派她乔装汉女,来中原刺探军情,图谋我国。但虽然如此,可也是不便得罪她的。”要知蒙古的国力早已凌驾金国之上,此时金国的国策正是要向蒙古谋和。

  云中燕冷笑说道:“你们不是特地要来这里捉我的么?怎的却说不知是我?”

  西门柱石道:“我们决想不到姑娘你、你会纡尊降贵,到一间小小的豆腐店来。我们的人以为是另一个人,是以特地来查问一下,请姑娘切莫见罪。”

  云中燕道:“他这间豆腐店的豆腐做得最好,我早已闻名。想来吃一碗豆腐羹,这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值得你们这样大惊小怪!”

  西门柱石诺诺连声“是、是、是。”心里想道:“我既不能得罪她,但此事分明是有蹊跷,可又不能就这样作算,这可如何是好呢?”人急智生,说道:“完颜贝子正在总管衙门,他知道姑娘来了凉州,当然是要竭诚招待。请姑娘赏个面,和小的一同去见完颜贝子如何?”

  云中燕道:“哦,你还是要我‘自行投案’,才肯放过这个无辜的店主么?”

  西门柱石作出一副惶恐的神气说道:“姑娘千万不要误会。我请不动你的莲驾,贝子知道了定然降罪。求求姑娘,你就帮帮我的忙吧。”

  云中燕一想,她若不走,店主难免还有麻烦,便即说道:“完颜豪既然是在这里,我倒也该去见见他的。不过——”

  西门柱石忙道:“不过什么?”

  云中燕道:“我老远来到这里,为的就是要吃一碗王家铺子的豆腐羹,豆腐羹还没吃着就走,岂不是如入宝山空手回?”

  西门柱石说道:“他这店子如今正是修整炉灶啊。”

  王吉听了云中燕这么一说,登时会意,笑道:“做生意的大炉灶坏了,厨房里煮饭的小炉灶还没有坏。姑娘,你只是要吃一碗豆腐羹,这个容易,我马上给你去做。”

  西门柱石道:“好,你们两个帮他生火。”

  不一会儿,王吉的豆腐羹已经做好,热腾腾的捧了出来。云中燕眉头一皱,说道:“我的脾气你知不知道?”西门柱石怔了一怔,心想:“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赔笑说道:“不知姑娘说的是——”

  云中燕道:“我不喜欢别人站在旁边看着我吃东西,你们给我出去。”

  西门柱石无可奈何,说道,“好,我们在外面恭候姑娘。都出去吧!”一面说一面就拉王吉。

  云中燕道:“我并没有叫他出去,你拉他做什么?他是店子的主人,我可不能把主人也赶走了。”

  西门柱石心里想道:“待这魔女到了总管府,我再来对付这厮。”放开王吉,和那两个武士走出店门,绕到屋后,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云中燕情知他们定然在外面偷听,笑道:“你的豆腐羹果然是名不虚传,滋味很好,怎么做的,可以告诉我么?”一面和王吉说闲话,一面把筷子蘸了汤水,在桌子上写字:“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的,赶快说!”

  王吉虽然不知她的来历,但心里想道:“她帮了我这样大忙,当然是自己人了。”便即依样画葫芦的在桌子上写字答她:“耿公子给他们捉了去,可能是囚在总管府。”

  云中燕吃了一惊,写道:“是耿电么?”

  王吉点了点头,云中燕写道:“好,这件事你交给我好啦!”

  吃完豆腐羹,云中燕抹了桌上的字迹,说道:“你赶快修好炉灶,明天我再来吃你的豆腐羹。”说到“明天”二字,摇一摇手,示意叫他今晚连夜逃走,切不可明天还留在这里。

  王吉本来想要把杨守义也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她的,但云中燕却已经出去了。

  听得西门柱石等人的脚步声远去之后,王吉走入磨房,想要钻过邻家打听,只见杨守义已是在那磨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