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夫人道:“娄人俊是金盆洗手的大盗,他说的话,官府未必相信。你最好设法把这班客人送走,将来查究起来,咱们还可以抵赖!”
吕东岩怒道:“我这条性命都是他们救的,这话我岂能说得出口?”
吕夫人冷冷笑道:“你有家有业,有妻有女,你拼着自己不顾,与朋友讲义气,难道你的家业妻女你都不顾了?”
吕东岩心里想道:“女儿都己走了,你要顾的只是自己。”可他又不敢和妻子吵架,吵起架来,难免就要给客人听见。
吕夫人又道:“咱们好不容易才积聚了这点家业,你也曾说过,江湖险恶,你早已不愿意在外头跑了,只有送走这班客人,咱们后半世才有安逸的日子过。”
吕东岩道:“你别再说了好不好,你也得让我仔细想想!”心里想道:“唉,怎的她越来越是不明道理了,安乐的日子谁不想过,但对不起朋友的事情做了出来,我吕东岩还有脸皮见人吗?”
时一现伏在屋顶偷听,听到这里,想道:“果然给我料中,他的妻子是不欢迎我们这班不速之客。这也难怪,‘钦犯’二字,妇道人家,哪有不害怕的?为朋友着想,我们也不该连累他。”又想:“龙飞的事情,还是暂时瞒着秦大哥和凌大哥吧。”
第二天一早,秦虎啸忽地带头来向吕东岩辞行。吕东岩大吃一惊,心道:“难道昨晚瑶儿的娘说的话他们已经知道?”连忙极力挽留。
秦虎啸悄声说道:“风贤侄得了一部兵法,我们要帮忙他尽快送给义军领袖。所以深思熟虑之后,我们觉得还是早些走的好。反正你这里我们还是可以再来的。”原来秦虎啸他们的确是因为听了时一现的劝告才决意离开的,他找这个藉口,乃是避免令得吕东岩难堪。
不过这个藉口合情合理,吕东岩已经知道那部兵法之事,是以心中虽然还是思疑不定,也就不勉强留了。不过还是说道:“铁威贤侄让他留不吧。他的伤也还需要调治呢。”
凌浩说道:“多谢吕大哥好意,小儿的伤我已验过,并不碍事。他师父要他回去帮忙结束武馆,他师弟的下落也得他帮忙寻找。”
吕东岩见凌浩的态度比昨天冷淡许多,心里好生难过,但转念一想,自己既没决心把女儿嫁给轰天雷,妻子又是最巴不得他早走的,那也就不如让他走吧。
吕东岩前门送走了客人,丘大成后门就进来了。
吕夫人把侄儿唤进内室,悄悄和他说道:“你的表妹已经有消息了。”丘大成大喜道:“什么消息?”吕夫人道:“原来他们是去了娄家庄。”丘大成又惊又妒,说道:“表妹这样胆大,居然敢跑去救凌铁威这小子!唉,娄人俊的武功非比寻常,表妹是不是失陷在娄家庄了?”
吕夫人道:“这倒没有。听说他们是已经逃出来了,你看见姑丈送走的那班客人么?其中就有凌铁威的爹爹和姓秦那小子的爹爹在内。”当下将秦、凌等人昨晚大闹娄家庄。与及时一现发现吕玉瑶之事一一告诉侄儿。
丘大成道:“但表妹不敢回家,却怎知他们是逃向何方?”
吕夫人道:“有一条线索,你不妨去试一试。”
丘大成连忙问道:“什么线索?”
吕夫人道:“秦龙飞这小子那日谎言奉他父亲之命来的,料想他也不敢回家。你表妹的性情我知得清楚,她如何胆大,也不会跟一个男子乱跑。或许她还未曾知道凌铁威已经给她爹救出来,但她也要探听消息的。是以你不妨试一试到她奶妈那里找她,除我之外,这个奶妈是最疼她的人,她逃出娄家庄,一时无处投奔,说不定会在这奶妈家里。”
姑侄密商妥当,吕东岩送客回来,丘大成见过了他,就出门了。但他们刚才的说话,可没有告诉吕东岩。
凌浩等一行人离开吕家,大家各忙心事,凌浩尤其郁郁寡欢。
秦虎啸劝他道:“这门亲家做得成固然最好,做不成也没什么。不是我称赞我的徒儿,铁威的武功人品都是人中少有的,大丈夫何患无妻?”
凌浩说道:“我不是可惜这门亲事做不成功,我是可惜吕大哥,他这样的英雄好汉却偏偏耳朵软。唉,我为威儿向他求亲,也当真是一厢情愿了。”
俗话中的“耳朵软”是怕老婆、一切听信老婆的意思。时一现笑道:“吕东岩也未必是对老婆都言听计从,不过女主人既然不欢迎咱们,咱们才不好意思住下去罢了。我昨晚偷听他们的谈话,吕东岩倒是很欢喜铁威这孩子。这门婚事也未必无望。”
凌浩说道:“讨不得丈母娘的欢喜,这女婿不做也罢。铁威的婚事,以后我也不想再提了。”
轰天雷不便插口谈论自己的婚事,他是个傲气的人,觉得父亲的话很对。蓦地吕玉瑶的影子浮上他的心头,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玉瑶曾经衣不解带、目不交睫的服侍我几天几夜,难道我只为了和她母亲赌一口气,就可以不再理睬她了?”轰天雷再又想道:“她是她,她的母亲是她的母亲,吕伯母对我不好,与她何关?只要她喜欢我……”想起吕玉瑶在他病中对他的温柔体贴、细心呵护;想起吕玉瑶和他分手时候的依依难舍、脉脉含情……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证明她是真心的,轰天雷又不禁怦然心跳,隐隐觉得他父亲的话也未必全对了。
凌浩不愿意多谈吕东岩夫妇的事,转过话题向黑旋风和耿电说道:“风贤侄,耿贤侄,你们两位如果没有别的紧要事情,请到舍下小住如何?你们年轻人难得意气相投,小儿趁这机会也可以多向你们领益。”
黑旋风说道:“我是想和铁威兄多聚几天,不过目前我要赶往大都去见丐帮的陆帮主,报告梁山之行的经过,并把那部兵法交给他,请他代为处置。只好留待他日,再来拜访老伯了。”
凌浩一想这是一件大事,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你了。”
轰天雷忽道:“爹,我想跟风大哥同往大都,见识见识,你看好不好?”
凌浩说道:“不是不好,我只是怕你阅历太少,身体又未完全复原,一下子到了金国京城,那可不是当耍的!”
轰天雷笑道:“我又不是一个人去,有风大哥照顾我呢,我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剩下的只是一点外伤,并不得事的。从这里到大都,总得一个月吧。一个月的时间,还愁不复原吗?”
秦虎啸道:“陆帮主也是咱门多年未见的老友,铁威趁这机会,替咱们去拜候他,也是一举两得之事。”
凌浩笑道:“你师父也是这样说,那我就放你去历练历练吧。风贤侄,小儿多多拜托你了。”
轰天雷喜道:“耿兄,你呢?”
耿电说道:“我却另有事情,恐怕不能陪你们一起去大都了。”
说罢,回过头来,说道:“三位老前辈,请问你们可知道有个青龙帮的帮主,名叫龙沧波的么?”
秦虎啸道:“你和龙帮主相识?”
耿电说道:“他是家父旧属,小侄和他却未见过面,也不知青龙帮是在何处?”
秦虎啸道:“龙沧波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不过我多年不走江湖。却不知道他的青龙帮是在什么地方了。”
时一现道:“青龙帮的消息我倒略有知闻,它的总舵本来是在伏牛山的,听说去年已迁移到祁连山了。”奏虎啸道:“啊,搬得这样远!”要知伏牛山是在中州河南,祁连山则在西陲甘肃,两地相隔数千里之遥。秦虎啸因为青龙帮是个抗金的帮会,如今把总舵搬到了远离中原的祁连山,岂非很难开展工作,是以感到诧异。
时一现道:“就因为青龙帮的秘密已经给金虏知道,金虏的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要调兵遣将去对付,龙沧波得到风声,知道在伏牛山暂时站不住脚,这才远走祁连,徐图再起。”
秦虎啸道:“你的消息倒很灵通,这样重大的秘密,你是从哪里打探来的。”
时一现笑道:“说起来这个秘密我比龙沧波知得还早呢。衮州将军的小老婆有一串夜明珠,是花了十万两银子从一个波斯胡经营的珠宝店中买来的,有行家告诉我,我本来想去偷那串夜明珠的,不料夜明珠没偷到手,却偷到了完颜长之给那衮州将军的机密文书。”
秦虎啸哈哈笑道:“那可比夜明珠更值价了。”
时一现道:“我立即把这消息送到伏牛山去,龙沧波那时刚听到一点风声,不过没有我知得清楚,他是看了那封机密文书之后,才决定把总舵搬移的。但当时只是决定搬移,尚未选好地方。搬到祁连山之事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他手下的四大金刚之首杨守义,两个月前碰见我,说是龙沧波很惦记我,想请我到他那里作客呢。”
耿电喜道:“时老前辈和龙帮主有这样深厚的交情,和晚辈一同去那就更好了。”
时一现笑道:“我还有一宗大买卖要做,龙帮主之约恐怕得在半年之后方能考虑了。老弟,你见了龙帮主请代我致意吧。”
耿电想多知道一点青龙帮的情形,问道:“我对青龙帮只知道有个龙帮主,不知还有些什么重要人物。”
时一现道:“就是我刚才说的四大金刚了。”当下将四大金刚的名字、相貌、年岁等等告诉耿电,说个清楚之后,众人便即分道扬镳。
耿电急于见到龙沧波,日夜兼程赶路,这天来到一个小镇,小镇上只有一个客店,耿电正要到那间客店投宿,不料来到门前,只见一队公差骑马跑来,把那客店围住,看这阵仗,竟似小客店里窝藏有江洋大盗似的。
客店对面恰好有一间小茶馆,耿电便躲进茶馆喝茶,静观其变。
此时已有一部份公差进入客店,开始搜查客人和盘问店主了。耿电坐在对面的茶馆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得陡地一声大喝,一个沙哑的声音叫道:“王老三,你知罪么?”耿电看不见里面的人,心里想道:“这人想必是公差的头子了,他来势汹汹,却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病鬼。嗯,听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不久之前才受过内伤的。客店中倘若当真藏有强盗,这样的捕头如何济事?”
随即听得那个“王老三”颤声说道:“小民开这小客店,一向都是规规矩矩的做生意,实不知犯了何罪。”
那捕头喝道:“你睁开眼睛来瞧瞧,看我是谁?哼,哼,认得了吧?我亲眼看见你窝藏青龙帮的贼人,还敢狡辩?”原来这间客店正是云中燕与青龙帮四大金刚日前投宿的那家客店,这个捕头就是那天晚上给云中燕打伤的那个捕头。他养好了伤,明知青龙帮的人决不会还在那间客店,但也要来出口恶气。顺便讹诈那个店主。
耿电听得“青龙帮”三字,不禁又惊又喜,心想:“这店主人若是青龙帮的朋友,我倒是不能不管了!”
那店主人说道:“大人明鉴,小的开这间客店可不能不让客人投宿,那天我只道是四位寻常客官,怎知道他们是什么青龙帮还是黄龙帮?”
那捕头冷笑道:“你当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那么那个黑衣妖女呢,你也不知道么?”
耿电更是惊奇,想道:“青龙帮来的四个人?前两天时老前辈才和我说起四大金刚,难道就是他们?恐怕没有这样巧吧?我正要打探他们的消息,若是真的,这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但那个什么‘黑衣妖女’又是谁呢?”
心念未已,只听是那店主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我更不知道了。”原来他已吓得抖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