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玉瑶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事,我决不能相信。”
吕夫人淡淡说道:“知子莫若父,凌铁威的父亲都相信了,你怎能还护着他?”
吕玉瑶道:“秦大哥,你这消息是怎么得来的?”
秦龙飞道:“我有一位世叔,他就是名闻天下的神偷时一现,这消息是他带来的。他曾经到羊角峒偷偷探过,亲眼看见凌师兄与那妖女同在一起。”顿了一顿,作出十分惋惜的样子说道:“我也但愿这消息不是真的。唉,但时叔叔对我爹爹和凌伯伯是决不会说谎的,却叫我不知是相信的好还是不相信的好了。不过好在听说羊角峒离这里也不很远,你们可以再派人去打听打听。”
刚说到这里,那个吕家的老仆已在村头找着了小程子一同回来了。
吕夫人道:“不用叫人再去打听了,这个小程子是在娄家作长工的,咱们再问问他的详情。”
小程子进了客厅,十分惶恐的向吕夫人行了一礼,道:“夫人是叫我来问那位凌相公的事吗?我能够说的都已和丘少爷说了。明天我还得赶回娄家,求夫人体谅我吧。”
吕夫人道:“哦,你是怕娄人俊知道你泄漏了秘密?”
小程子道;“我虽没有见过他亲手杀人,但听同伴说,这个主人可真是杀人不眨眼的,他那凶霸霸的样子,小的也是当真见了就害怕。”
吕夫人道:“小程子,你愿意在娄家打一辈子长工吗?”
小程子道:“谁愿意打一辈子长工,只是家道贫寒,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吕夫人道:“好,你待一会。”到卧房打了个转,拿出一大包银子,说道:“这里是一百两文银,够你做小本生意了吧?”
小程子吃了一惊,说道:“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小人无功可是不敢受禄。”
吕夫人说道:“你拿了这包银子,远走高飞,到别州别县去做生意,娄人俊走了一个长工,谅也不会去追缉你,你可以放心把凌相公在娄家的详情告诉我吧?……”
丘大成道:“对啦,你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只有一个妹妹,你和妹妹远走高飞,亦是无牵无挂。”
小程子道:“夫人对我如此体贴,我就算有什么不测之祸,也要说了。夫人可休怪我多嘴,那位凌相公可能不是好人。”
吕玉瑶柳眉紧蹙,说道:“你怎么知道?”吕夫人道:“小程子,你无须顾忌,尽管说吧。”
小程子说道:“那天他和一个女子,一同来到娄家,除了那个女子,还有四个武士。夫人,你猜,那四个武士是什么人?”
吕夫人道:“我怎么知道,你说吧。”
小程子道:“我起先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的,后来听他们说话,叽哩咕噜的,我一句都听不懂,听同伴说,才知道他们是蒙古人。”
吕玉瑶大大吃惊,心里想道:“这姓秦的说云中燕是蒙古公主,只怕是真的了。”
心念未己,只听得母亲已问道:“那么那女子又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是蒙古人?”
小程子道:“那女子和我们说的是汉话,和那几个武士说的则是蒙古话。他们对她都是十分恭敬。还有一桩事情,在那女子和蒙古武士未到娄家之前,已经来了一个番僧,听说是蒙古的什么国师。那个国师对蒙古武士是呼呼喝喝的,但是对那女子,却也很有礼貌。”
丘大成道:“秦大哥,你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了。云中燕有武士护驾,国师对她也要恭恭敬敬,那还不是公主的身份么?”说话之际,冷眼偷看表妹,只见吕玉瑶低下头来,好像是在思索什么。丘大成心里想道:“她心里一定是难过极了,我也不好取笑她啦。”他哪里知道吕玉瑶虽然相信小程子说的不是谎话,却无论如何,仍然不相信轰天雷会跟一个蒙古公主勾搭。
吕夫人道:“凌相公和那蒙古女子,在娄家又是怎样情景?你见到的或是听来的,请都和我说吧。”
小程子道:“我是一个长工,无事可不能踏过中堂。不过我从小韩的口中,却听到了一些。”
吕夫人道:“那小韩是什么人?”
小程子道:“是娄家花王老张的徒弟,帮老张料理花木的。”
吕玉瑶道:“一个小花匠也能进入内堂吗?”
小程子道:“小韩和娄人俊婆娘的贴身丫头小翠是老相好。”
吕夫人道:“哦,那是小翠告诉小韩,小韩告诉你的了。她怎么说?”
小程子道:“她说那位姑娘常常一个人到凌相公的房间里去。有一天晚上,差不多三更时分了。她奉主母之命,到厨房去取参汤,经过客房外间的院子,还曾亲眼看见那位姑娘从凌相公房间里出来。”
吕玉瑶一阵心酸,暗自想道:“辗转相传,未必是真。”想是这样想,但却不能不相信了几分:“铁威难道当真是给那妖女的美色所迷了?唉,俗语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也难保他一定就不会行差踏错。”
吕夫人道:“你还知道什么?”小程子道:“没有了。”吕夫人道:“好,那你拿了银子,赶快回家,带你妹妹连夜走吧。”
小程子走了之后,吕夫人安慰女儿道:“凌铁威做出这样的大错之事,你也不值得为他伤心了。接你爹爹要紧,你早点歇息,准备明早动身吧。”
吕玉瑶道:“是。不过铁威毕竟是我们吕家的恩人。”
吕夫人道:“那你要我怎样,要我把他拉回来吗?莫说我不能抛头露面,即使我真的跑去拉他,他和那妖女打得火热,也是绝计不肯回头。”
丘大成道:“小程子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再去羊角峒打听,也是打听不出什么来了。表妹,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吕玉瑶嗔道:“表哥,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为了想求个水落石出,你当我只是为了私情么?表哥,你可别忘了,凌铁威也曾救过你的性命呢。”
丘大成满脸通红,想要反唇相讥,可又不敢,心中想道:“凌铁威这小子绝不会再回吕家,表妹迟早是我的人,她现在正在气头,我又何必与她斗口。”当下苦笑道:“表妹,我只是为了你的好。话说得失当,你莫见怪。嗯,凌铁威自己做错了事,咱们要想帮他,也是没有办法呀。”
吕夫人道:“好了,好了,别提凌铁威的事了。玉瑶,你跟我回房,大成,你给秦世兄安排客房,大家早点歇宿。”
丘大成心里想道:“姓秦这小子虽然是凌铁威的师弟,却不似他的师兄所为。”因为秦龙飞给他带来了不利于凌铁威的消息,是以丘大成对他倒是颇有好感。当下殷勤招待,陪他吃过晚饭,又亲自给他收拾客房,说道:“秦兄早些安歇,咱们明早见。”安顿了秦龙飞,便进内堂去见姑母,探听消息。
吕夫人道:“你表妹总算给我劝得回心转意,不再想那浑小子了。如今她已回房睡了,别去吵她。你也放心回去睡觉吧。”
且说秦龙飞孤眠客舍,心事如麻,翻来覆去,待到三更时分,还未阖眼。忽听得窗格上有人轻轻弹了两下,秦龙飞吃了一惊,跳起身来,喝问道:“是谁?”外面一女子的声音说道:“秦大哥,别声张,是我,玉瑶!”
秦龙飞又惊又喜,连忙穿好衣裳,打开房门,把吕玉瑶请进来,说道:“吕姑娘,深夜前来,不知是有何事指教?”
吕玉瑶道:“秦大哥,你是自小和铁威在一起的,你相信他竟然会贪恋女色,投顺蒙古鞑子么?”
秦龙飞道:“这个、这个——”心想:“我要想博取她的欢心,可不能太过露骨的在她面前说凌铁威的坏话。檐前滴水,日久见功,我只能慢慢的改变她,令她的芳心移向我的身上。”一时尚未想好说辞,吕玉瑶急道:“秦大哥,你可要对我说真心话。”
秦龙飞道:“吕姑娘,你这样相信我!我怎敢不和你说心里的话。凌大哥的脾气我是深知的,依他的脾气而论,应该不会。不过,他这个人很重感情,不知那妖女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笼络了他,唉,一说到感情二字,事情可就难说了。”
吕玉瑶道:“这样说你是未敢断定,尚有怀疑?”秦龙飞知她是向好的方面着想,由于不敢说得太过,只好点头应道:“不错,但愿时一现和小程子的所见所闻不是完全确实,或者内里另有原由。”
吕玉瑶道:“好,那么秦大哥,我求你一件事情。”
秦龙飞怔了一怔,道:“什么事情?只要我做得到的——”
吕玉瑶道:“秦大哥,你和我到羊角峒去,咱们亲自去探真相。”
秦龙飞吃了一惊道:“小程子不是说一个什么蒙古国师也在那里吗?娄人俊武功不弱,另外还有许多蒙古武士——”
吕玉瑶眉头一皱,说道:“凌铁威是我家的恩人,我就是送了性命,也得探明真相。你是他的师弟,难道就不能为他冒险么?”
秦龙飞瞿然一省,心里想道:“不错,要博取她的欢心,可不能让她看出我和铁威没有手足之义。”好在他是个擅于辞令的人,面皮一点不红,接下去就说道:“我与铁威一同长大,一同习艺,情逾手足,救得了他,我又何惜性命?我刚才这样说,只是不想连累姑娘罢了。”
吕玉瑶道:“好,既然咱们都是同样的心意,那就走吧。”
秦龙飞道:“不知此事姑娘可曾禀告令堂?”
吕玉瑶道:“我是瞒着她的。给她知道,她就不会让我去了。”
秦龙飞道:“这个不大好吧?”
吕玉瑶不禁又是柳眉微蹙,说道:“你这人怎的如此婆婆妈妈?咱们先去羊角峒,再往你的家乡接我爹爹。万一咱们失陷在羊角峒,有表哥接我爹爹,也足够了。”
秦龙飞道:“不是我啰嗦,还有一层,不可不虑。”
吕玉瑶道:“你还有什么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