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天雷听得极为难过,一咬牙根,说道:“伯母不用担忧,我听得那班人的口气,对伯伯颇有几分尊敬,他们声言是只对我来的。我离开这里,你们就没事了。数月来多承伯母救护之恩,小侄告辞了。”
吕玉瑶又是吃惊又是着急,说道:“你的病还未全好呢,就要离开我们,这怎么成?”
吕夫人也假惺惺说道:“贤侄,我不能让你这样。我若放你走了,她爹回来,非怪我不可。”
这话表面上听来似乎是不许轰天雷走,其实却是唯恐轰天雷不走。轰天雷再笨也听得出来,当然更是坚持要走了。
吕玉瑶苦苦地拉着他,她的母亲则在假惺惺地挽留他,正在纠缠不清,耿电忽道:“吕姑娘,你不用担忧,把你的凌大哥交给我好啦!”
吕玉瑶道:“你和他同走?”
耿电笑道:“我也是金国的钦犯,彼此彼此,谁也不怕给谁连累。”
吕夫人面上一红,说道:“耿公子武功卓绝,铁威贤侄得你作伴,老身可以放心了。”
吕玉瑶顿足说道:“妈,你——”
吕夫人道:“唉,我何尝舍得你的凌大哥走?不过事难两全,说实话,他在咱们家里,咱们也未必保得他的安全。倒不如让他和耿公子一起。耿公子本领远在咱们之上,倒似乎是较好一些。”
她母亲已然说到这个地步,轰天雷又坚持要走,吕玉瑶也无可奈何了。当下只好说道:“凌大哥,路上你可要多多保重啊!回到家中,记得给我们报个平安消息。”
轰天雷道:“你放心,我会的。说不定我回到家里,你的爹爹还未走呢。”
丘大成心中冷笑:“你们一个傻丫头,一个浑小子,倒是儿女情长。哼,这小子一走,你还能再见到他?我丘大成可没这么傻,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当下说道:“天色不早,凌大哥既然非走不可,咱们就别耽搁他了。表妹,你送凌大哥到那边山口等我,我赶回家帮凌大哥收拾行囊。”
轰天雷背起行囊,走了一程,回头一看,只见吕玉瑶还站在路口,痴痴地望着他。丘大成站在她的身边低声说话,似乎是劝她回去。轰天雷忽觉一阵心酸,咬紧嘴唇,连忙迈开大步,再也不敢回头。
走出了这条山村,离开吕家已有十多里了。轰天雷还是默默无言,低着头只顾走路。
耿电忽道:“凌大哥,你和这位吕姑娘是不是十分要好?”
轰天雷黑脸羞红,说道:“我的病险死还生,都是她们母女在照料我的。可、可并没有 ——”
耿电笑道:“我并不想打听你的私事,不过请你恕我冒昧,有件事情我却是想弄个明白的。你和丘大成之间,是不是有点儿什么嫌隙?彼此不和?”
轰天雷怔了一怔道:“没有呀,丘大成对我也是很好的。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耿电缓缓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次你突然遇袭,恐怕和丘大成这小子很有关系!”
轰天雷大吃一惊道:“不会吧!耿兄,你这是何所见而云然?”
耿电道:“偷袭你的这班强盗,都是我曾经见过的。我还偷听了他们的一桩秘密呢。”
轰天雷道:“什么秘密?”
耿电道:“就是他们和丘大成这小子串通了要想谋害你的秘密!”
轰天雷大惊道:“当真是有此事?”
耿电笑道:“否则我焉能来得那样凑巧?”
轰天雷倒吸了一口凉气,叹道:“怪不得你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丘大成竞会干出这样事情。但他们的秘密,却怎会给你偷听了去呢?”
耿电说道:“昨日我走到三石岗的时候,这班人也正走到那个路口。我在他们的后面,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班江湖人物,他们都没注意我。三石岗这地方你知道吗?”
轰天雷道:“那地方正是三岔路口,本来立有三块指路石碑的,但因年深日久,碑上刻的地名已经是剥落模糊,看不清楚了。”
耿电说道:“不错,我走到那个地方,正想找人问路,这班强盗在那路口已经向一个农夫问路了。他们问的是:你可知吕东岩老先生是住在哪个村子,应该向哪条路走吗?
“我一听得恩公的名字,当然是竖起耳朵听了。”
轰天雷道:“但他们想必不会告诉那个农夫,他们是为了何事来找吕东岩的吧?”
耿电笑道:“当然不会。但我却不能不起疑心。吕东岩是我的恩人,这班江湖人物找他干什么呢?倘若吕东岩的朋友还好,若是敌人,我可不能不管了。因此我就暗暗跟踪这一班人。好在走的是一条穿过树林的山路,我远远缀着他们,山深林密,倒也没给他们发现。”
轰天雷见识过他的绝顶轻功,笑道:“即使不是在树林里,他们要发现你只怕也难。”
耿电接着说道:“跟了一程,他们大约是因四顾无人,就放心他说话了。
“一个说道:‘丘大成这小子的说话不知可不可靠?’
“一个说道:‘他又何必说谎来骗咱们?何况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就算扑个空也不打紧。’
“先头那人道:‘我不是怕扑个空,我是怕丘大成这小子假公济私。那姓凌——’
“这人话犹未了,另一个人立即说道:‘噤声,这里虽然没有外人,也须得提防隔林有耳。’
“那人笑道:‘除非是顺风耳。好吧,你既然害怕给人偷听了去,咱们就别说这人的名字。’
“嘿、嘿,我虽然不是顺风耳,却曾练过伏地听声的功夫。这可是他们料不到的了。”
轰天雷笑道:“他们说那个姓凌的想必就是我了。他们说我什么?”
耿电说道:“那个说道:‘这姓凌的小子曾经帮过吕东岩一个大忙,替他打败了他的强仇年震山,挽回了吕东岩的面子。’
“另一个人笑道:‘这件事情早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石二哥,你还怕我们不知道吗?’
“姓石的那人说道:‘我就是因为此事,不免多少有点顾虑。’
“‘顾虑什么?’
“‘我曾问过当日在吕家的客人,听说吕东岩的女儿对这姓凌的小子非常之好。’
“他的同伴哈哈大笑道:‘石二哥,难道你还害怕一个小丫头吗?就算她看上他又怎么样?’
“另一个跟着说道:‘是呀,这小子的身份……(声音很小,中间几句可听得不大清楚了。)……咱们怎能放过他?即使他已经是吕东岩的爱婿,咱们也是要干的了。’
“那姓石的道:‘就只怕丘大成是假报那姓凌的身份,为了怕这小子抢了他的表妹。’
“说至此处,他的同伴才好像恍然大悟地说:‘哦,我明白了。石二哥,你刚才说丘大成假公济私,原来就是指这个。于咱们这一行的,冤枉一两个那也算不了什么。’
“那姓石的道:‘别的人冤枉一两个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吕东岩交游广阔,他又没有得罪朝廷,倘若这姓凌的小子不是咱们所要逮捕的那个人,咱们可就犯不着和吕东岩结仇了。咱们的身份是要遮瞒的,吕东岩若向咱们报仇,那只能按照江湖的规矩来办,咱们可又不能恃势压他。’
“他的同伴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是有了一点顾虑,纷纷说道:‘独孤大哥,你看应该怎么办?’他们叫的那个‘独孤大哥’就是独孤雄了。
“独孤雄沉吟半晌,说道:‘不用担忧,是不是那个咱们所要逮捕的凌家的人,只要一举手我就知道。’
“‘啊!你怎么知道?’
“‘据我所知,那人练的是霹雳掌,霹雳掌我虽然不会,却是见过的。’
“那些人听说独孤雄能够判明真假,又纷纷说道:‘这就放心了。若是真的,咱们捉了这个小子,吕东岩知道了,他自己心里有数,谅他也不敢出头!’”
耿电把那日偷听来的谈话,详详细细地告诉了轰天雷之后,说道:“那日他们没有说出你的身份,但我已经有点起疑了。凌家的人又会梁山泊好汉秦明所传的霹雳掌的,想必是轰天雷凌振的后代了。果然给我料中。”接着说道:“你现在该相信是丘大成这小子陷害你的了吧?哼,若不是看在吕夫人的份上,我才不放过他呢!”
轰天雷呆了一呆,忽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耿电道:“凌兄,好端端的为何叹气?”
轰天雷道:“丘大成害我不打紧,我只怕,只怕——”
耿电笑道:“你是怕吕姑娘上了他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