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来道:“是的。”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你只有在蒙着脸的时候才敢杀人?”

  柳东来凝视着他手里握着的剑,喃喃道:“我的确该杀了你,免得你再杀错别人,但血已经流得太多了,太多了……”

  他忽然挥手,手里的剑立刻撒出了一片光幕。

  他的剑轻灵,巧妙。

  他出手的部位奇特,剑招的变化奇诡而迅速。

  护花剑客本是武林中最负盛名的几位剑客之—,他的声名并不是骗来的。

  你可以骗得到财富,骗得到权力,但无论谁也骗不到武林中的名声。

  那只用血才能换来——用别人的血才能换来。

  但这次他流的却是自己的血。

  轻灵美妙的剑光刚撒出去,还很灿烂,很辉煌,但突然间就已消失。

  刀已在他胸膛上。

  他的脸已扭曲,但嘴角却还是带着那种讥诮恶毒的笑。

  他还是在看着傅红雪,喘息着道:“果然是举世无双的快刀,只可惜无论多么快的刀,也改变不了事实的真相!”

  说完了这句话他才倒下去。

  他一定要说完这句话才能倒下去,才肯倒下去。

  第三十一回 刻骨铭心

  刀已入鞘。

  刀上的血当然绝不会干的。

  傅红雪慢慢地转过身,左脚先迈出去,右腿再慢慢地跟上去。

  他身子还在发抖,正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自己。

  “你说谎,你说的每个字都是谎话。”

  他慢慢的走过人群,眼睛笔直地看着前面,他已没有勇气再去看地上的尸体,也没有勇气再去看别的人。

  后面突然传来痛哭的声音。

  是马芳铃在哭。

  她痛哭,咒骂,将世界上所有恶毒的话全都骂了出来。

  傅红雪却听不见,他整个人都已麻木。

  没有人阻拦他,没有人敢阻拦他。

  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握着他的刀。

  漆黑的刀!

  外面的阳光却还是明亮灿烂的,他已走到阳光下。

  马芳铃头发已披散,疯狂般嘶喊。

  “你们难道不是袁秋云的朋友?你们难道就这样让凶手走出去?”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动。

  这仇恨本是十九年前结下的,和这些人完全没有关系。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本就是江湖中最古老的规律。

  何况白天羽他在当年也实在死得太惨。

  除了痛哭和咒骂外,马芳铃已完全没有别的法子。

  但痛哭和咒骂是杀不死傅红雪的。

  她忽然用力咬住了嘴,哭声就立刻停止,嘴唇虽已咬出了血,但她却拉直了衣服,将头上戴的凤冠重重地摔在地上,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挺起了胸,大步从吃惊的人群中走了出去。

  走过叶开面前的时候,她又停下来,用那双已哭红的眼睛,瞪着叶开,忽然道:“现在你总该满意了吧。”

  叶开只有苦笑。

  丁灵琳却忍不住道:“他满意什么?”

  马芳铃狠狠地瞪着她,冷冷道:“你也用不着太得意,总有一天,他也会甩了你的。”

  说完了这句话,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有个白发苍苍的老管家赶过来,在她面前跪下,道:“现在老庄主已去世了,少庄主也下落不明,少奶奶你……你怎么能走?”

  这老人满脸泪痕,声音已嘶哑。

  马芳铃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仰起了脸,冷冷道:“我不是你们袁家的少奶奶,我根本还没有嫁到袁家来,从现在起,我跟你们袁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大步走出院子,再也没有回头。

  “从现在起,我再也不会踏入白云庄一步。”

  秋风飒飒,秋意更浓了。

  丁灵琳轻轻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她竟是这么样一个无情的人。”

  叶开也叹了口气,道:“无情本就是他们马家人的天性。”

  丁灵琳用眼角瞟着他,道:“你们叶家的人呢?”

  这句话刚说完,就听见身后有个人冷冷道:“他们叶家的人也差不多。”

  丁灵琳还没有回头,叶开又叹了口气,道:“你大哥果然来了。”

  一个人正施施然从后面走过来,羽衣星冠,白面微须,背后斜背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杏黄色的剑穗飘落在肩头。

  他穿着虽然是道人打扮,但身上每一样东西都用得极考究,衣服的剪裁也极合身,一双保养极好的手上,戴着个色泽柔润的汉玉扳指,无论谁都看得出那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古物。

  他身材修长,儒雅俊秀,可以说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但神色间却显得骄傲,很冷漠,能被他看上眼的人显然不多。

  这正是江湖中的大名士,名公子,自号“无垢道人”的丁大少爷,丁云鹤。

  丁灵琳已欢呼着迎上去,身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丁云鹤却皱起了眉,道:“你在外面还没有野够?还不想回家去?”

  丁灵琳嘟起了嘴,道:“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哥怎么还是一见面就骂人?”

  丁云鹤叹息着摇了摇头,皱着眉看了看叶开冷冷道:“想不到阁下居然还没有死。”

  叶开微笑道:“托你的福,最近我吃也吃得下,睡也睡得着,看来一时还死不了的。”

  丁云鹤叹了口气,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真不假。”

  丁灵琳嘟着嘴,道:“大哥你为什么老是要咒他死呢?”

  丁云鹤道:“因为他若死了,你也许就会安安分分地在家里躺着了。”

  丁灵琳眨了眨眼,道:“不错,他若死了,我一定就不会在外面乱跑了,因为那时我已进了棺材。”

  丁云鹤沉下了脸,还未开口,丁灵琳忽又拉了拉他的衣袖,悄然道:“你看见门口那个人没有?那个腰带上插着柄剑的人?”

  刚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正是路小佳。

  丁云鹤又皱起了眉,道:“你难道跟那种人也有来往?”

  丁灵琳道:“你知道他是谁?”

  丁云鹤点了点头。

  看到了那柄剑,江湖上还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并不多。

  丁灵琳道:“他说他要杀了你。”

  丁云鹤道:“哦?”

  丁灵琳道:“你难道就这样‘哦’一声就算了?”

  丁云鹤淡淡道:“我现在还活着。”

  丁灵琳眼珠子转了转,道:“你难道不想跟他比比是谁的剑快?”

  丁云鹤道:“我的剑一向不快。”

  内家剑法讲究的本是以慢制快,以静制动,能后发制人的,才算懂得内家剑法的真义。

  丁灵琳叹了口气,用一双大眼睛狠狠地去瞪着路小佳。

  路小佳却不睬她。

  丁灵琳忽然大步走过去,道:“喂。”

  路小佳剥了个花生,抛起。

  丁灵琳道:“那边站着的就是我大哥,你看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