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道:“他要我走,要我离开这地方。”
马芳铃咬着嘴唇,道:“你说什么?”
叶开道:“我不走!”
马芳铃抬起头,忽然站起来,握住了他的手,道:“你……你真的不走?”
叶开点了点头。
马芳铃道:“别的地方没人等你。”
叶开柔声道:“只有一个地方有人等我。”
马芳铃立刻问道:“哪里?”
叶开道:“这里。”
马芳铃又笑了,笑得更甜,眼波朦胧,就像是在做梦似的,轻轻道:“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人跟我这样子说过话,从来也没有人拉过我的手……你知不知道?相不相信?”
叶开道:“我相信。”
马芳铃道:“就因为别人都觉得我很凶,所以我自己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凶了,其实……”
叶开忍不住笑道:“其实你本来就很凶。”
马芳铃嫣然一笑,道:“其实有时我跟你生气,根本就是假的。”
叶开道:“为什么要假装生气?”
马芳铃道:“因为……因为我总觉得若不时常发发脾气,别人就会来欺负我。”
叶开柔声道:“以后绝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马芳铃眨着眼,道:“若有人欺负我,你去跟他拼命?”
叶开道:“当然,只不过……你以后可不许假装生气了。”
马芳铃又咬起嘴唇,道:“但以后你若敢再住在这里,我可真的生气了。”
叶开什么话也不说,从靴筒里拿出了那卷红纸。
马芳铃打开来一看,脸上立刻又露出春风般温柔的微笑。
叶开看着她,从心里觉得她真是个很可爱的少女,又直爽,又天真,有时简直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他忍不住捧起了她的手,轻轻地亲了亲。
她的脸又红了,红得发烫。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咳嗽。
那人正带着微笑,看着他们。
马芳铃的脸更红,一双手立刻藏到背后。
三姨微笑道:“我们该回去了!”
马芳铃红着脸垂下头,道:“嗯。”
三姨道:“我先到外面去等你。”
她出去的时候,似有意,似无意,又回眸向叶开一笑。
令人销魂的一笑。
马芳铃的笑是明朗的、可爱的,就好像是初春的阳光。
她的笑却如浓春,浓得令人化不开,浓得令人不饮自醉。
在她面前,马芳铃看来就更像个孩子。
无论谁看到她走出去,都会觉得有些特别的滋味,就仿佛被她偷走了什么东西。
叶开当然不能将这种感觉露出来,所以忽然问道:“你们每次到镇上,坐的都是那辆马车?”
马芳铃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句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叶开道:“像那样的马车,你们一共有几辆?”
马芳铃道:“只有一辆。这里的人,都比较喜欢骑马。”
叶开叹了口气,道:“就因为你们要坐这辆马车,所以他们就只能自己回来了。”
马芳铃道:“他们是谁?”
叶开道:“昨天晚上跟我一起去的客人。”
马芳铃笑道:“他们又不是孩子了,自己回来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何必叹气?”
叶开却又叹了口气,道:“因为他们十三个人来,现在已死了一个,不见了十一个。”
马芳铃睁大眼睛,道:“死的是谁?”
叶开道:“飞天蜘蛛。”
马芳铃道:“不见了的呢?”
叶开道:“乐大先生、慕容明珠,和他那九个跟班的。”
马芳铃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不见呢?”
叶开缓缓道:“这地方本来就随时都会有怪事发生的。”
马芳铃抿嘴一笑,道:“也许这只不过是你的疑心病,他们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叶开摇摇头,忽又道:“我能不能顺便搭你们的马车到前面去?”
马芳铃道:“当然可以。只不过……你到前面去干什么呢?”
叶开道:“去找那些不见了的人。”
马芳铃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还在附近?也许他们从别的路回去了呢?”
叶开道:“不会的。”
马芳铃道:“为什么不会?”
叶开道:“我知道。”
马芳铃道:“怎么知道的?”
叶开道:“有人告诉我。”
马芳铃道:“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叶开垂头看着自己的手,一字字地说道:“是个死人……”
马芳铃骇然道:“死人?”
叶开点了点头,缓缓道:“你知不知道,死人有时也会说话的,只不过他们说话的方法和活人不同而已。”
马芳铃吃惊地看着他,讷讷道:“死人说的话你也相信?”
叶开又点点头,嘴角带着种神秘的笑意,道:“只有死人告诉你的事,才永远不会是假的……因为他已根本不必骗你。”
这死人紧握着的双拳已松开了,手指弯曲僵硬。死人纵然还能说出一些秘密,但他的手却是绝不会自己松开的。飞天蜘蛛紧紧地握着的双拳已松开,手指弯曲而僵硬。
马空群站在棺材旁,目光灼灼,盯着这双手。
他既不看这死人扭曲变形的脸,也不看那嘴角凝结了的血渍,只是盯着这双手。
所以每个人都在盯着这双手。
马空群忽然道:“你们看出了什么?”
花满天和云在天对望了一眼,沉默着。
公孙断道:“这只不过是双死人的手,和别的死人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同。”
马空群道:“有。”
公孙断道:“有什么不同?”
马空群道:“这双手本来握得很紧,后来才被人扳开来的。”
公孙断道:“你看得出?”
马空群道:“死人的骨头和血已冷硬,想扳开死人的手并不容易,所以他的手指才会这样子扭曲,而且上面还有伤痕。”
公孙断道:“也许是他临死前受的伤。”
马空群道:“绝不是。”
公孙断道:“为什么?”
马空群道:“因为若是生前受的伤,伤口一定有血渍,只有死了很久的人才不会流血。”
他忽然转向云在天,道:“你看见这尸体时,他是不是已死了很久?”
云在天点点头,道:“至少已死了一个时辰,因为那时他的人已冷透。”
马空群道:“那时他的手呢?是不是握得很紧?”
云在天沉吟着,垂下头,道:“那时我没有留意他的手。”
马空群沉下脸,冷冷道:“那时你留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