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道人尸毒一至于斯,仅闻着一丝尸臭便人人中毒,若入阵中,则又如何?
白城道人收了尸气,四道并肩站着,眼见法一等一干人众个个脸色灰败,不由一齐仰天狂笑。
“荷叶牛鼻子,狗肉僧,我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内若破不得我兄弟大阵,五观三寺还是解散了吧。”白城道人说毕,又是一阵狂笑。
“七天内我们一定给你个答复。”荷叶道人点头,与撞天僧相视一眼,一齐转身。
回途众人均是默不作声,直到快到佛光寺,法一才叫了起来:“两位师叔,可有法子破得邪道四阵?”
荷叶道人微一凝神,道:“西王母的凝冰大法灭得了红焰的三味邪火,但当年灭魔即请不动她,这次只怕也不会来。”说着看向撞天僧,撞天僧摇头:“便她肯来,黑风黄沙又有谁可破,还有白城道人的尸毒呢?除非我两个功力复原,方能进得他的尸毒阵,但那只是痴人说梦而已,古话说邪不胜正,但这回我正教只怕真的走到尽头了。”
他这话出口,法一几个神色都是一黯,今日之前,他们也都还信心十足,自认足可控制天下大势,这时目睹一气三摧阵中惊人邪功,始知自身力道是如何有限,一时个个气沮神消。
“贫僧惭愧。”法一猛地宣了一声佛号,一脸羞愧的道:“若师尊还在,以他在如来袖上的功力,足可克制得黑风邪道的黑风,我却差得太远了。”
“我师尊以一气驶剑,可洞穿大山,更别说黄沙道人的区区黄沙。”九叶道人也是满脸羞惭。
“想当年我五观三寺好手如云,那是何等兴盛。”撞天僧仰天长叹:“光天竺寺我师兄弟三个,便可轻而易举破了邪道四阵。”
荷叶道人眼望天边,一脸神往之色,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还是得想办法破阵,我五观三寺虽伤了元气,正教中还是有不少高手的,只要请得三四个来,便可破了四道邪阵。”
撞天僧摇头:“高手是有,但不是遁迹不知所踪,便是不问世事,象那西王母,别人只要不打上她大雪山,再不管事,我五观三寺说来都是出家之人,其实反倒最为多事。”
“西王母那里,我再去封信,看能不能请她下山,但其它三阵,却去何处请得高人来破才好。”荷叶道人说着,看向法一等六个,法一均凝眉寻思,这时净智突地开口道:“我一个弟子曾说,狮子山东去三百余里,有一个异人,练有一枝宝剑,能发七彩异光,发光时,便在暗夜中,十数里方圆也是亮若白昼,我没亲去看过,不知真假。”
“那是七宝奇光剑。”撞天僧猛地叫了起来,道:“是个真的,为奇光散人所有,这牛鼻子原来躲在这里。”
荷叶道人也是面有喜色,道:“黑风邪道这什么摧天黑风阵难对付的就是那黑风遮天蔽日,若有七宝奇光剑,立现原形,则黑风邪道区区邪功,不足为恃,其实那几阵何尝不是如此,四邪修练数百年,不过如此,就是阵中风沙火毒厉害,全不要什么了得的高手,只要找着克星,势如破竹。”法一几个一齐点头,确实,仅看四道邪功,不见得就强于众掌教,难对付的是阵中邪法,破了邪法,单打独斗不行,两个对付一个总不成问题。
“把那弟子叫来。”撞天僧叫:“这事交给我,这牛鼻子当年也和贫僧有一面之缘,还要叫一声前辈呢,只要寻着牛踪,不信他不给贫僧面子,牵他不来。”
这时已到寺中,净智当即叫了那弟子来,引了撞天僧立时便动身去了,寺中荷叶道人几个仍搜肠括肚,寻思破阵之人,又当日修书,遣人急送上王母雪山。
雪槐也自寻思破阵之法,他先前信心百倍,想要独力破了一气三摧四阵,以碧青莲名义立一场大功劳,但现在知道不可能,心中寻思:“我腹中有青莲送我的千年千莲子,不怕尸气,再叫骷碌鬼王练五千骷碌兵来,足可破得白城道人的一气僵尸阵,撞天僧请奇光散人破了摧天黑风阵,如果西王母肯来,则凝冰大法能破摧魂烈焰阵,那就只剩一个摧地黄沙阵,总能找一个人来破。”
但事与愿违,午后不久,撞天僧便怒气冲冲的回来了,原来他找着奇光散人,奇光散人竟是不卖他老脸,推说有事,一口就拒绝了。
荷叶道人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忙劝道:“也不必生气,这奇光散人估计和西王母一样,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这样的人我正教中还少了,气得过来吗?没七宝奇光剑也没什么了不起,大家再想法子好了。”但说得轻松,再要找这么一个人来,谈何容易,雪槐有剑眼,却不好自荐,倒也不急,心中寻思:“且让他们伤伤神,到没主意时,我再替青莲出头,则更显青莲的功劳不是。”
但他再想不到,下午寺中突然来了个年青人,说叫二柱子,是奇光散人的弟子,要见荷叶道人。
当时荷叶道人和法一等正在大殿上议事,都觉奇怪,便命僧人带进来。雪槐在殿外,看那二柱子,浓眉大眼,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人不出众,但背上背着的一把剑却是剑气逼人,雪槐感应到剑气,暗自思忖:“这剑如此气势,必是七宝奇光剑了,莫不成那奇光散人转了心思,遣弟子挟剑来相助,那倒也是好事。”当下便在殿外看那二柱子如何说话。
二柱子入殿,行了个礼,撞天僧道:“是你师父叫你来,相助破阵的是不是?”
二柱子向他瞟了一眼,道:“你是和尚,我不和你说话,我要找道士。”
他这话冲,但殿中有都看出他有点憨,撞天僧先就笑了,道:“不爱和狗肉僧说话的,你算一个,行啊,他就是荷叶道人,是道士了,你和他说吧。”说着向荷叶道人一指。
荷叶道人微笑点头,道:“你有什么话和老道说?”
二柱子向荷叶道人上下看了一眼,认了个真,作一揖道:“道尊是荷叶道人了,我师父跟我说,听说道尊有一个女弟子叫碧青莲的,合天朝只她美貌,而我又还没娶老婆,所以我师父遣我带七宝奇光剑来,相助破阵,但道尊须得答应将碧青莲许配给我做老婆。”说着话,眼光乱瞟,便看到了碧青莲,顿时两眼一直,急低下头去,他脸本黑,这时胀红了,便成了酱紫色,却又偷眼来看碧青莲。
所有人包括雪槐在内,没有人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雪槐一怔之下,勃然大怒,竟有人拿他心爱的人来做交易的筹码,简直岂有此理。
荷叶道人本来见这二柱子憨得有趣,脸上一直微笑着,这时可就沉下脸去,哼了一声。
二柱子虽憨,倒也不傻,听得荷叶道人哼色,再看了他脸色,知道不对,忙道:“我师父还说了,他知道黑风道人是尸门四邪之一,黑风道人即在,其他三邪也一定在,四邪所练一气三摧四阵十分邪恶,所以如果道尊肯应许这门亲事,我师父将更请几位道友来,将四邪一气三摧四阵一并破了,我师父说,有这分聘礼,该当够了。”
殿上法一几个本来脸上都有怒意,无论碧青莲有什么错,终是五观三寺弟子,如此拿她来做交易,也等于是没将五观三寺放在眼里,但再听得二柱子这番话,眼光顿时都是一亮,彼此相视,紫气道人哼了一声道:“好大口气,你师父结得什么道友,就能将一气三摧四阵一并破了。”
二柱子头一昂,叫道:“不是吹牛皮,我师父乃是------。”说到这里,却又住口,似乎有些话难于出口,略一犹豫,道:“有些事情师父告诉我绝不能说,但师父说了,只须荷叶道人答应将青莲小姐许配于我,我师父便会邀道友来破阵,破阵以后才成亲,所以你们也不吃亏不是。”
“这话有点意思了。”撞天僧看向荷叶道人。
镜空师太怒叫:“有什么意思,岂可拿青莲师妹来做交易,而且青莲师妹是有心上人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撞天僧脸一沉:“什么叫交易,婚姻本就要媒聘不是,金银珠宝和破阵,都只是礼,没什么两样,我看就很好,碧青莲痴迷那邪道妖人,为他不惜背叛师门,实是我正教的奇耻大辱,现在将她正正当当的嫁给正道弟子,正是她最好的归宿。”
他这一说,法一等纷纷出言赞同,镜空师太一言难当四嘴,况且撞天僧还是长辈,只得闭嘴不言。
撞天僧看向荷叶道人,道:“道兄,我看不错,这少年虽然憨点,出身正派,再能借师门之力为我正教及天下苍生破得一气三摧四阵,立下大功,也是极有光彩的事。”他盯着荷叶道人,荷叶道人脸上沉呤,不自觉转眼看向碧青莲。碧青莲早已是全身颤抖,眼见荷叶道人眼光看过来,立时泪如泉源,因为她在师父眼光中看出了痛惜之意,荷叶道人素来痛她,若在平日,早一袖子将二柱子打出去了,但今日不同,她的背叛之举,太也伤荷叶道人之心,尤其是当着五观三寺其他门派的面,更让荷叶道人脸面无光,现在撞天僧等人这么当面逼着,他没有办法不答应。
“师父。”碧青莲哀叫,眼见荷叶道人转开眼光看向二柱子,她耳中嗡的一声,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因为她不要听也知道荷叶道人必会答应。
第九章——第十八章
外面的雪槐一颗心几乎要爆炸开来,却知道犹豫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荷叶道人一旦开了口,以他身份,绝不能反悔,更不犹豫,猛地里仰天狂笑,大踏步便跨进殿中,叫道:“好笑啊好笑,世上竟有这样骗老婆的,而这满殿的高人,竟没一个人能看得出来。”
这一天雪槐都跟在碧青莲待从背后,也就没人再注意他,再想不到他会在这时候冒出来,法一几个立时沉下脸去,不及喝叱,二柱子却先转过身来,看了雪槐道:“你说我是骗子?岂有此理。”他心直口快,说这番话时根本没看清人,话说完也把雪槐看清了,可又叫了起来:“不对,你是什么怪物?你的脸呢?”绕到雪槐背后一看,大叫奇怪:“怪了怪了,世上竟有你这样的人,脸竟然是生在背后的,喂,你的脸怎么会生在背后啊?”
这等憨人,这会儿竟问起这个来了,但雪槐却暗暗高兴,只要能岔开议婚的话头就好,当下冷笑一声,道:“因为世间骗子疯子傻瓜白痴太多了,他们有脸见人,我却没脸见他们,所以生之前就让我娘把我的脸生在了背后。”
“原来如此,大哥还真是个有主意的人,我娘生我的时候我还在睡觉呢,一点主意也没出,说生就生了。”二柱子连连点头,似乎对雪槐能在娘肚子里拿主意十分羡慕,他这副样子,其他人哭笑不得,镜空师太却哈哈大笑,叫道:“小子哎,那你今生就要记个乖,来生转世,出娘胎之前可千万别再睡着了,好拿主意啊。”
“这话有理。”二柱子点点头,向镜空师太一拱手,道:“多谢师太提醒,你是好人呢。”
这会儿便是法一等也忍不住了,纷纷摇头,九叶笑骂道:“这傻小子,还真憨到家了。”
二柱子这时却想起了什么,猛瞪眼看向雪槐道:“大哥,你刚才好象说我是骗子,你说清楚,我哪里骗人了。”
雪槐进殿时,只是要阻住荷叶道人的话头,脑子里其实没想那么多,但这会儿却有了主意,道:“不是骗人?好,我来问你,刚才你说你师父能请人来破一气三摧四阵是不是?”
“没错。”二柱子点头。
“这就是骗子最常用的手法。”雪槐猛地击掌:“你师父其实半点真本事没有,更不认识什么有真本事的道友,却故意拿这等虚无缥渺的话头来诱人上钩,这在骗术里叫做放长线吊大鱼,挂羊头卖狗肉。”
“不是的。”二柱子急得胀红好脸,叫道:“我师父确实有破阵的真本事的,他也真的请得到破阵的人。”
“是吗?”雪槐却只是冷笑。
二柱子是憨人,急得差得要拿头去撞柱子,却猛地开窍,叫道:“对了,我有证明的,我背了师父的七宝奇光剑来,此剑一出,奇光万道,黑风邪道的本是以黑风蒙人之眼,就中取事,但我这剑一出,不但能照彻黑风,而且奇光还能射得黑风道人睁不得眼,只能束手就缚,你不信,我现在就和你去破黑风阵,你亲眼见着,可就信了。”说着便要往殿外走。
雪槐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七宝奇光剑必能破黑风道人的摧天黑风阵,真要一试,那就糟了,脑子急转,猛叫道:“不必那么麻烦,要试,就在这里试好了。”
“这里怎么试?”二柱子不明白。
“怎么不能试?”雪槐叫:“你不是说你那剑一出,别人就睁不得眼吗,那你就拨剑出来,看我睁不睁得眼,我睁得眼,黑风道人也睁得眼,我若睁不得眼,黑风道人自也一样,我便信你了。”
“这话对头。”二柱子点头,一昂头道:“那就在这里试一试,我必要让你相信,我不是骗子。”说着瞟一眼碧青莲,脸上不由自主又是一红,最后那句话,自是说给碧青莲听的。
雪槐心中冷笑,道:“来吧,不必废话。”
二柱子反手握住剑柄,却看向殿上众人,道:“我师父这剑一出,有七宝奇光,此光极为凌厉,人眼绝不能睁,若睁眼直视,便会被奇光所伤,强要看时,眼睛便会被射瞎,所以请各位掌教大师注意。”
“不要空言吓唬人了。”雪槐冷笑:“我可以肯定的说,我一定能在你的什么七彩奇光中大睁着眼睛。”
“那你就试试。”二柱子胀红了脸:“但瞎了眼睛莫要怪我就是。”
“等等。”法一猛地扬手,看向雪槐,道:“你说你能睁眼,得有个证据,免得完了你明明闭着眼睛却说是睁着。”
他这明摆着是帮着二柱子,雪槐勃然大怒,口中却冷笑一声,道:“有理,这样好了,二柱子,你出剑后全力攻我,绝不要留手,我能睁眼,自能避开你剑招,若避不开死在你剑下,那你这七彩奇光就是个真的,我也死而无怨。”说着转头看向法一,道:“法一和尚,便请你做个见证。”他恼了法一,言语中再无半分敬意,法一大怒,冷笑道:“好,我会看着。”
碧青莲一直担心的看着雪槐,这时法一动怒,情势越来越僵,猛地叫道:“反脸人,不可冒险。”
“主人不必担心。”雪槐昂头扫一眼法一几个,叫道:“反脸人虽反生着脸,却最是记恩,小姐即是我主人,则反脸人活着一日,就绝不容天下任何人欺负于你,尤其是那些狗肉油蒙了心的光头。”
他这话是直指撞天僧了,撞天僧脸一沉,法一暴叫一声:“大胆。”镜空师太却猛地叫道:“血性护主,好。”
雪槐向镜空师太一抱拳:“多谢师太。”转头看向二柱子,叫道:“拨剑。”
“小心了。”二柱子猛一下拨出了背后七宝奇光剑,剑一出鞘,立时迸出七道奇光,刹时间整个大殿一片雪白,雪槐两眼虽给头巾罩着,上面还盖了头发,却仍然无法睁开来,只有闭上,心中暗赞:“这七宝奇光果然了得。”
但七宝奇光只射得他肉眼,于天眼神剑的天眼却毫无影响,将奇光中宝剑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二柱子却并未依言出剑攻他,只是执了剑问他道:“怎么样,现在信了吧?”
“什么信了。”雪槐大笑:“我说你这什么七宝奇光就是谎言,我眼晴可是睁得好好的呢。”
“不对,你脸生在后面,背对着我,自然可以睁眼了。”二柱子大叫,其实他七宝奇光剑发出的奇光极其强烈,身在大殿中,便是以背相对,也休想睁开眼睛,但他却以为雪槐只是背对着他的缘故。
“有道理。”雪槐点头,转过身来,变出的一双眼睛大瞪着,直视二柱子手中七宝奇光剑,道:“怎么样,你看我眼睛闭不闭?”
他眼睛是变出来的,根本有眼无珠,自然对七宝奇光毫无感觉,这时加倍的瞪圆溜了,直视着二柱子,这下二柱子傻眼了,不住搔头,喃喃叫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法一几个虽不能开眼,但耳朵不受影响,从二柱子话中听出雪槐眼睛竟是睁着的,又惊又疑,想来也是,他们为一派掌教之尊尚且无法睁眼,雪槐这无名之辈凭什么有这等神通?法一一凝思便明白了,叫道:“不要上当,他眼珠已经瞎了,只是强睁着眼睛而已。”
“法一,你这秃驴也太混蛋了。”镜空暴怒,跳起来叫道:“反脸人不惜瞎眼也要护主,如此血性你还要揭露他,你到底还是人不是?”她以一派掌教之尊,竟然出口骂人,固然和她性子有关,却也实在是气愤到了极点。
法一脸一沉,张了张嘴,却没有有出声,他眼不能睁,但感应到镜空师太气势,凌厉之极,只要他一反驳,只怕马上就会打起来,所以想一想终是忍住了。几大掌教中,以法一性子最为古板,所以对碧青莲的叛师之举也最为反感,倒不是他纯心要和碧青莲作对。
碧青莲身后,孙荧低叫一声:“反脸人大哥。”眼泪滚滚而下,碧青莲也是眼中含泪。
这时殿中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雪槐眼睛已经被剑光射瞎了,只是为护主强撑,二柱子点头叫道:“原来是这样,我说谁能在七宝奇光下睁眼呢。”
“还在吹。”雪槐却是哈哈大笑:“你看我象瞎了眼的样子吗?实在看不出,你出剑啊,先前不是说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