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急行,晚间到寒冰城外,红毛鬼却已撤军,原来天冰城下的败兵先已到来,金弹子觉得情势不是太好,他为人谨慎,便先撤军再说,却不是撤往风族季风城与鬼帅铁忽钉会合,而是撤往闪灵原西峡,不过这早在雪槐算中。

入寒冰城,在城门口,雪槐忽地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扭头看去,只见左侧街角,一个老者正看着他,这老者一袭白袍,大约六七十岁年纪,头发胡子尽白,两眼却是亮若闪电,见雪槐看过来,他却垂下了眼光,闪身转过了屋角。

“这老者颇具灵力,他是谁?”雪槐心中嘀咕,一时却无从问得。

寒冰城的防务由寒冰城最得高望重的长老晶一率六大长老负责,晶一年纪还在冰滑原之上,七大长老对雪槐和两族战士的救援同样极其感激,却同样不肯认同雪槐是天海之王的说法,射天雕早已死了心,雪槐更是漫不在乎。

当夜饭后,在议事大厅商议局势,射天雕向冰滑原和晶一等七大长老说了五族联军的事,听得霜千里中计给困在闪灵原,众长老无不惊怒,而雪槐慧眼独具,能保全雾雪两族大军,更具大勇,竟敢以不到两万之众仍来解冰族之围,更叫众长老钦佩,虽不说就此承认他便是天海之王,但却一至同意将冰族残余的一万三千余战士交由他指挥。

雪槐也不客气,道:“感谢各位长老的信任,要我指挥,诸位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冰滑原晶一几个相视一眼,冰滑原道:“雪将军请说。”

雪槐道:“现今情势,金弹子虽退未败,我料他必退过幽水,与封西峡的红毛鬼合兵一处,他先有七万之众,天冰城下斩杀万余,幽水我已先设下伏兵,大约能斩杀三五千人,前后算下来,金弹子该还有五万余人。”

冰滑原叫道:“难怪一直未见海冬青,原来他先去幽水设伏了,我还以为他------。”

“你以为他战死了是吧?”射天雕微微一笑,傲然抬头,道:“我们跟着雪将军,绝不会打败仗。”

雪槐接着道:“红毛鬼另一大将牙勃里手下有六七万大军,加守闪灵西峡的波罗两三万人,再加鬼帅铁忽钉手下七八万人,红毛鬼总兵力至少仍在二十万以上,而我们雾雪冰三族联军加一块,刚好三万人可能还不到,闪灵原中虽有十余万精锐,却是半个人也出不来,我们能和红毛鬼拼的,只有这三万人,所以我们这仗得换个打法,不能再象以前一样苦守城池去和红毛鬼对耗兵力,我们兵少对耗不起,要想取胜,惟一的办法,只有放弃城池,在移动中捕捉战机,避实击虚,一口一口的慢慢把红毛鬼吞掉。”

“你让我们放弃寒冰城?”晶一霍地站了起来。

“是。”雪槐点头:“这是我接受指挥一职的惟一条件,否则我不能指挥冰族战士,因为若和你们一道死守城池,最终必是败亡之局。”

“我们苦守了这么多日子,怎么来了援兵反到要弃城了?”

“放弃城池,那族人怎么办?”

几个长老议论纷纷。

晶一略一犹豫,看一眼冰滑原,看向雪槐,道:“这个条件我们恐怕不能答应。”

“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射天雕叫:“天海之王战无不胜,惟有他才能救风神八族,惟有听他的,我们才能以少胜多,打败红毛鬼。”

“年青人说话没礼貌。”听射天雕骂他糊涂晶一可恼了,叫道:“他若真是天海之王,自然他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但他身上没有天眼神剑。”

“岂有此理。”射天雕霍地站起,怒叫道:“你们即有眼无珠,那便死守吧,我们即刻撤军去救风族,如果他们也象你们一样糊涂,那风神八族便是合当灭亡。”

雪槐知道这件事绝不能妥协,便也跟着射天雕起身,刚要出厅,门口突然闪出一个人来,雪槐一看,正是先前在城门口碰到的那白袍老者。

“寒灵风巫。”冰滑原与晶一齐叫。

雪槐一愣,暗叫:“原来这老者是冰族号称通灵第一的寒灵风巫,怪不得有那般灵力。”

冰滑原急步过来,道:“寒灵风巫,你来得正好,这位雪将军------。”

但不等他说完,寒灵风巫便举手止住了他。

“你们看到没有,他眼底的悲伤,那深若大海般的悲伤?”自进门始,寒灵风巫便一直定定的看着雪槐的眼睛,老眼亮若银星。

“什么?”冰滑原一愣。雪槐自己也是一愣,方才他的心里确实掠过一股悲伤的情绪,不想寒灵风巫老眼如此之利,竟就看到了。

晶一略一犹豫道:“伟大的神树风巫在他的预言书中确实有说,说天海之王心怜大地的疾苦,因而眼底常有着深若大海般的悲伤,但是他身上并没有天眼神剑-------。”

“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寒灵风巫看向冰滑原和晶一几个,道:“同样的,城是死的,今天放弃,明天可以夺回来,但人的生命却只有一次,若都死在这城里,那到最后城池同样要失去。”

他这话说得透彻,冰滑原和众长老脸上顿时都现出思索之色。

冰滑原看向寒灵风巫,有些犹豫的道:“你的意思是------?”

“是。”寒灵风巫点头:“听他的,绝不会错。”语气斩钉截铁。

在风神原上,风巫有着超越于各族族长的影响力,而寒灵风巫素昔又以通灵出名,他极少露面,更极少说话,然一旦开口,一定应验。

冰滑原眼光扫过晶一等七大长老,随即看向雪槐,道:“好,雪将军,我们一切听你的。”

射天雕大喜,叫道:“只要一切听雪将军的,我包你们打胜仗。”

“如果连城池也放弃,我们确实是再也输不起了。”晶一看向雪槐,雪槐能感觉到他眼光中的压力。

雪槐看向寒灵风巫,寒灵风巫也直看着他,晶亮的老眼深不可测。

雪槐微微吸一口气,道:“三族联军明日一早出发,攻打败退闪灵东峡的红毛鬼,最多三日,鬼将牙勃里的八万大军必会杀到,因此最多在三日之内,天冰寒冰两城的百姓及一切粮食物品都要撤出去,只留给红毛鬼两座空城,这件事请族长和七大长老负责。”

几个长老互相对视,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

第二日一早,雾雪两族一万二千战士加冰族一万三千战士共两万五千人挥军出城,直指闪灵东峡,傍黑时分到了幽水,海冬青迎上来,一脸喜色的禀报道:“今日响午,果有红毛鬼败兵过幽水,我依将军吩咐,在他们大队过后,截住后军,共斩杀红毛鬼五千,红毛鬼没想到我们在这里有伏兵,全无斗志,争先恐后只往河里跳,最可笑的,是过了河的红毛鬼,数万大军,眼睁睁看着我们在这面砍瓜切菜般斩杀,竟不敢回军来救,哈哈哈,当真好生痛快。”

雪槐虽让冰滑原晶一等负责撤出两城百姓,但其他长老留下了,冰滑原和晶一两个却随军跟了他,这时海冬青说得兴高采烈,他两个却均是一脸惊容。他两个跟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对雪槐不太信任,这时见雪槐如此神算,惊骇之余,怀疑之心不免又动摇三分。

探子回报,金弹子败过幽水后,与东峡守军合兵一处,约有五万余人,此时正伐木筑寨,有死守之意。

射天雕大叫:“好啊,只要不象兔子似的开溜就好。”

海冬青也叫道:“可用信鸽通知霜千里那混蛋,让他全力攻打东峡,两下夹击,把那金弹子夹成金叶子。”

雪槐心中已有定计,并不吱声,下令挥军过河。

幽水到闪灵东峡有半日路程,军到距峡十里,雪槐喝令住军,伐木扎寨,射天雕海冬青等将均是不解,射天雕道:“我们何不趁着连日大胜,一鼓作气打破金弹子的围困,救出霜千里那混蛋。”海冬青也道:“是啊,这里只有金弹子一路兵马,正是机会,否则牙勃里八万大军追过来,那就麻烦了。”

雪槐微微摇头,道:“闪灵峡中困着的霜千里大军是成败的关健,这一点,我们知道,鬼帅铁忽钉更明白,金弹子绝不会轻易放充峡口,峡口地势险要,他兵力又占优,就算我们和霜千里内外夹击,我也可以肯定的说,在牙勃里援军到来之前,我们绝没有破峡的希望,攻西峡也一样,铁忽钉给波罗重兵守峡主要就是防我回军一击时他可死撑三四天,而一旦我们被拖住,牙勃里八万大军在后一抄,我们非全军复没不可。”

第七章第七章之三

他这样一说,无论射天雕两个还是冰滑原晶一全愣住了,个个脸上变色,冰滑原道:“即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扎寨,等着牙勃里来包抄我们吗?”

但不等雪槐解释,射天雕却叫了起来:“雪将军即已看破此中关健,自有奇计,我们脑子笨,还是少问吧。”和海冬青自去伐木筑寨。他两个对雪槐的信任祟拜,实已到了盲目的地步。

歇了一夜,第二日,雪槐命海冬青射天雕各领军五千,轮番去峡口金弹子军前骂战,吩咐不可强攻营寨,只须大骂便是,红毛鬼若出兵迎战,便退回来,红毛鬼必不会远追,待其撤回,又可回军去骂。

射天雕两个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问,奉令而行,不出雪槐所料,金弹子以为射天雕两个是要诱他大军来追,因此虽见射天雕两个兵少,却也绝不追来,射天雕两个退,他便也收兵回营。射天雕两个报回军情,雪槐只是冷笑。

闹了一日,到夜间,雪槐对海冬青道:“我给你两千兵马,你连夜摸去幽水上游三十里处搭一座浮桥,切记不要声张,避免走露风声。”

海冬青领命去了,雪槐对冰滑原道:“老族长,我也给你两千人,一日一夜间,你要扎一万个草人。”复对晶一道:“晶一长老,这一带你熟,请你去找一百只山羊来,一定要活的,越健壮越好。”

冰滑原晶一这几日对雪槐战法早已看得云里雾里,这时更加糊涂,又是草人又是山羊,干什么啊,却又怕射天雕说他们糊涂还多嘴,也自不问,只依令而行。

第三日,雪槐复叫射天雕去挑战,却又换了战法,吩咐金弹子若出兵,不退,只是也不必接战,以强弓猛射便是,天黑便回。

射天雕领令而去,骂战一日,射死数百红毛鬼,傍黑回营,雪槐下令早早做饭,早早休息。

午夜时分,雪槐令起三军,命将草人竖在寨中,以衣甲饰掩,同时命将一百只山羊绑了后腿倒吊起来,每只山羊下面放一面皮鼓,大军随即悄悄掩出,到幽水上游三十里海冬青所搭浮桥处渡过幽水,再急行三十里,天明时分进了啸灵山,笔直穿山而过,便是风族的春风城。

到这会儿,射天雕几个终于有几分明白了,均是又惊又喜,射天雕叫道:“原来将军真要打的不是金弹子,而是鬼帅铁忽钉。”

雪槐点头:“是,当时金弹子不败而退,我便看破红毛鬼的毒计,乃是要诱我攻东峡口或西峡口,然后牙勃里回军前后包抄,我便将计就计,便诱牙勃里来围我,我却脱身而出,远救风族,铁忽钉虽然狡猾多计,但我料定他决不会想到被包围在东峡口的我军会突然杀到他眼前,出敌不意,我军必可大胜。”

听得雪槐解释,众将尽皆大喜,独中惟晶一还有些糊涂,道:“雪将军,不知你命我找一百只山羊来,不杀了吃却倒吊在寨中,却是何意?”

雪槐呵呵而笑,道:“山羊倒吊在鼓上,天明后想要出去吃草,便会不停的挣扎,一挣扎,两只前爪便会不停的在鼓上敲,红毛鬼听了我寨中鼓响,再见了我立的草人,必以为我军还在寨中,便会放心包围,不会四处寻找我军,跟踪追来,我们只要对付鬼帅七八万人,那就要容易多了。”

晶一冰滑原等均恍然大悟,尽皆惊叹。

晶一叹道:“雪将军战法如神,我想便是真正的天海之王,也不过如此。”

射天雕海冬青两个齐道:“雪将军就是真正的天海之王。”

冰滑原看向雪槐,道:“若雪将军真能败中求胜,以少胜多打败红毛鬼,那时即便没有天眼神剑,我想也绝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你是天海之王了。”

射天雕海冬青尽皆冷笑,雪槐却只是微微一笑。

他并不想做什么天海之王,挂在他心头的,只有远处的狐女族,和正杀向狐女族的巨犀大军。

那才是他永远的痛。

他却没注意,晶一正悄悄的看他,当悲伤掠过他眼角,晶一全身大震,喃喃叫道:“大海一样的悲伤,大海一样的悲伤,我看到了,真的是这样。”

第二日傍黑时分,雪槐三万三族联军终于翻过啸灵山,夕阳下,山下的春风城巍巍耸立,带着一种伤残却坚毅的美丽。

红毛鬼已停了这一日的攻击,寨中炊烟袅袅,已在做晚饭了,而残破的春风城里,也不时的有炊烟冒出,城内城外,竟是极其宁静,所有人都在对丰盛晚餐的期待中亨受着夕阳西下这一刻难得的安逸。

惟有满地的死尸和刀枪才在不时的提醒现实的残酷。

射天雕海冬青均请命立刻发起攻击,雪槐却轻轻摇了摇头,道:“你们没见这夕阳是如此的美丽吗?我们不要打碎这天赐的美景吧,吃点干粮尽早休息,明日一早发起攻击。”

竟然说怕打碎什么美景,要是换了其他人说出这样的话,射天雕两个真要骂娘了,但是雪槐开口,那就另当别论,在他们心里,这时雪槐说的每一句话,都必有深意。

莫说他两个对雪槐太过祟拜,雪槐这么做,还真含有深意。

鬼帅铁忽钉攻打风族的总兵力多过雪槐援军一倍以上,况且幽水边上牙勃里的大军在收到这面的告急信后也会急速赶来,所以雪槐便要抓住铁忽钉兵力分散在春风季风秋风三城,以及牙勃里援军短时间内无法赶到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鼓作气打破铁忽钉围攻三城的大军,到时将连续作战,不给铁忽钉喘息之机,同时也不给自己喘息之机,此时不休息,更待何时?而若现在打春风城,再休息一夜,铁忽钉已然知警,再想奇袭其他两城的红毛鬼可就难了。

天将亮时,雪槐命三军吃了干粮,天一亮,看到红毛鬼寨中升起炊烟,当即兵分三路,狂冲下山。

红毛鬼正等着吃早饭呢,哪想到菜还在钉板上,切菜的刀子却突然临头了,尤其又是从背后的山上突然杀下来,更是意料之外,而且攻城的红毛鬼不过两万左右,雪槐联军却有三万人,兵力也占优,这一场杀,直杀得晨阳红眼,红毛鬼眨眼溃败,雪槐联军四处追杀,春风城中还有七八千风族战士,开始还以为是做梦呢,醒悟过来后也开城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