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之间更有一股黑气上冲。
他并不迫击。
他只夺路而逃。
在这生死关头,他臂弯里的小颜却忽然问了他一句:
“你何不先逼那树上的女子交出解药?”
听了这句话的孙青霞,顿了一顿。
——这句话显然打动了他。
苏眉脸上也为变色,她瞪了小颜一眼,就算是这种时候。她的眼色仍美得相当毒。
毒得相当美。
可惜,迟了。
人来了。
树很高。
叶子很少。
苏眉就坐在环抱的树极上。
“唆”的一声,一人跃了起来,自崖口直升至树的顶端——还高出了那么一点,就独脚立于最高的一枝树梢上,哈哈一笑,问:
“可是孙青霞!?”
这人跟树桠环抱中的苏眉、树下的孙青霞刚好成了“上、中、下”三层,蔚为奇景。
孙青霞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对敌的时候,反应快,出手急,攻守从容,可是,而今他一听这人的笑声,甚至没有抬头,他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手握看剑,斜指于地,虽始终没有举目,但肃杀之气,令又想俏悄包抄上来的和尚、上人,都为之止步、退后。
孙青霞已放下了小颜。
龙舌兰一见来人,失声道:“仇小街!”
树上的男子耳朵很尖,眼睛也很利,马上就招呼道:
“龙姑娘,你可好?你可老远跑到这儿来了,可知道你夫婿也天涯海角的追到不文山来么!?”
龙舌兰一听,伸了伸舌头,花容变色,悄声跟孙青霞道。
“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走?”
孙青霞皱了皱眉头。
龙舌兰充满内疚的道:“我是伤了你,但我不能落在这些人手里,”
孙青霞冷笑道:“你跟我走,你不怕我毁你容报仇?”
龙笑兰道:“你至多在我另一片脸上再划一刀……可是这些事我都目睹了,苏眉会放过我吗?”
孙青霞冷峻地道:“你夫婿都快来了,龙姑娘,你什么身份?你跟我走,你不怕我奸了你!!”
龙舌兰一咬银牙,扶着小颜,毅然道:“你虽然厉害,但若没有我协助,就断救不走这位小妹妹的。”
孙青霞剑眉一剔,叱道:“你——!”
忽听苏眉仰首向树顶叫道:“仇一笑,快下手,这孙淫魔已着了我的毒!”
仇小街听了,就向树下扬声道,“龙姑娘,快躲开,别跟这种淫魔同流合污,我不想误伤了你!”
龙舌兰怒目相向,嚷道:“仇捕头,你别未弄清真相就乱下手——我看这里头有问题,案情仍有待稽查。”
仇小街笑了起来,道:“那好,你叫这淫魔束手就擒吧,我抓住了他,会查明真相、还他个公道的。”
龙舌兰转向孙青霞道,“他说的有理。你不如先让他——”
孙青霞咄然叱道:“废话!给他逮住了,我还有辩白的余地?你真第一天当捕头、跑江湖呀!?”
龙舌兰想了想,道:“说的也是……”
仇小街却都听着了,放声道,“龙舌兰,你不管这事,站一边去,你夫婿着紧你呢,我可不想伤了你得罪他。”
仇小街这样一说,龙舌兰可冒火了,仰首骂道:“仇一笑,你给我听着:姓任的狗东西,不是我夫婿,我跟他八辈子打不到一边去!”
仇小街格格笑了起来,“那是你家夫妻房里的事,我仇某人可管不着——只龙捕头貌美如花,若不是早许配了任公子。连我不免心动就是了……”
语态可谓十分轻狂。
龙舌兰听得银牙咬碎,正要反唇相驳,耳畔却听孙青霞以:“蚁语传音”跟她说。
“你把我那包袱里的古琴递给我。快!”
龙舌兰偏垂着首,也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问:“怎么回事!?
孙青霞以“腹语”疾道:“仇小街居高临下,要施展他的‘一泻千里,搜神一击”。我的兵器不趁手,难敌他全力一击?”
龙舌兰见他如临大敌,连刚才她以剑指着他颊颈之际,也未见他如此凝重过,不禁问:
你的绝门兵器就在古琴里?”
孙青霞点了点头,不答话。
树上的仇小街却看出了端倪,喝问:“龙舌兰,你在干什么!?”
龙舌兰头垂得低低的,把语音也压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琴里的东西我拿给你—
—可是你要带我一道走。”
孙青霞气得用手一抹脸上的伤口,手里也沾染了血,他用血的手指放人口里,舔了舔,居然似十分滋味,眼里绽放出野兽的炽芒。
龙舌兰了,心中难免有些畏惧。
仇小街又看去了蹊跷,在树上喝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龙舌兰仰首退了七八步(已退到孙青霞弃下包袱的所在地).向树上放声大喊:
“死仇一笑,没你的事,你叫那姓任的去死,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嫁给他!”
一说完,她一腑身,已抄起了包袱!
她出手极快!
但仇小街更快!
他好像已觑出了龙舌兰的用意,即时行动!
“啸”的一声,他已自树顶枝尖直射了下来,整个人像一支箭,斜射孙青霞。
龙舌兰这时已从包袱里抽出了古琴!
但己来不及。
仇小街已射到了孙青霞身前。
他手上没有刀,没有剑。
他全身没有兵器。
他只有握着右手拳头,突出一只手指。
中指!
一指叩在孙青霞额上!
孙青霞这刹那间,兀然抬头。
出手一剑。
小街化指为爪,五指如钩,抓住了那把女人的剑。
——那一把曾一招削断“穷血”古剑的女人之剑,竟给仇小街半招之间夺去!
同一时间,仇小街的手也击出一指!
同样是紧握着拳,中指折突,叩在孙青霞胸膛上!
“嘭”的一声,孙青霞背部似穿了一个侗,炸出了一蓬鲜血!
龙舌兰惊叫了一声。
她这时正递出古琴:
然而谁都看得出来,一切已经迟了。
可是仇小街并没有乘胜追击。
他就像飞射下来的佯,在空中同一虚线上,倒掠了回去!
过树,上了顶,再自树上最高的枝尖停了下来,独脚而立,他不用手一撂垂下的几丝乱发,风吹来时,飘飘欲仙。
——像他要本未飞掠过下来,未曾动过手一样。
他独立的姿势很漂亮。
他撂的姿态很优美。
他,很潇洒。
可是着了仇小街一指之叩的孙青霞,则不然。
他空手。
剑已给他小街夺去。
他捂胸。
退。
龙舌兰这时递上来古琴,他却不接。
他已来不及从琴中抽剑。
他一手拎起了包袱,刷地拔出了那把“女子神刀”。
——那是曾经划伤过龙舌兰面颊的刀!
他舞起了刀花:那就像一名白玉如雪、白雪如玉的裸女胴体,在他手上狂舞飞旋一样。
在刀风呼啸中,他向龙舌兰喝道,“我掩护你,你带小颜一起走!”
龙舌兰喜形于色,即道:“好,附加一个礼品给你:古琴我也一并拎走!”
于是,她左手扶着小颜,右手抓住焦红色的古琴,拔腿就撤。
小颜却说:“龙姊,这琴我来拿。”
一手已抓过了古琴,龙舌兰心道,“这丫头好机伶!
大家本待趁孙青霞力竭追击,却没料孙青霞虽着了仇小街一击,还能抖擞神威,刀势舞得比刚才拼搏时声势更强更盛,谁都欺不近去(其实是菩萨和尚要等一恼上人先出手,上人也候和尚先动手;同样,耶耶渣要让陈路路先下手,而陈路路也没那么笨,他在等耶耶渣先行出击,余此类推),孙青霞边舞刀边护着龙舌兰急退,苏眉发了三次镖,都给打飞了。
这时,孙青霞边退边反击,护龙舌兰与小颜翻上不文山,他颊上披血,额上披发,全身染红,目露凶光,脸行狠色,全身刀风虎虎,谁碰上了,谁就得死,这时候的他,一点也不满洒了,却反而像一头狼。
负伤的狼。
拼命的狼。
很狠的狼。
要行千里呼号万里的孤独的狼。
——那神话居然跟刚才龙舌兰与陈路路矢对峙时竟十分近似的!
几乎一样!
但孙青霞狠些。
龙舌兰恨些。
五、龙哭万里
刀光漂亮。
漂亮得像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女人,在孙青霞手里掌中跳出了一场狂舞。
但再漂亮的刀光都是无情的。
——再漂亮的女人也一样。
碰不得,惹不得。
所以没有人阻拦得了他们的疾退。
他们走了。
苏眉怒问仇小街:“你为啥不阻止——”
她没有问下去。
因为她看到仇小街咀边正淌下了一行血。
她也看见了仇小街的右手仍紧紧抓住那把很女人的剑——不,是那把十分女人的剑已嵌入他的掌肉之中。
看来,仇小街所受的伤,只怕不比着了他“搜神一指”的孙青霞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