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宁正坐在那栋小屋的屋檐下。

  有风吹过,风铃叮叮,丁宁却动也不动。

  花景因梦就站在他的背后。

  她回来已整整四天了,在这四天当中,大部分的时间丁宁都和现在一样,静静的坐在檐下的蒲团上,也不知他是在练功,还是在疗伤。

  每当这种时候,花景因梦总是借故在他四周走动,有时好像要给他送些茶水,有时好像要替他披件衣裳,但无论她的手脚多轻,只要一走近,就会发觉一股森冷的杀气从丁宁身上散发出来。

  花景因梦这才知道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站在丁宁背后远远的望着他,远远的为他逐走一两只迷路的鲍花蜂而已。

  现在,又有一只蜜蜂飞了过来。

  花景因梦习惯的抬起手臂,也不知为什么,却又突然放下。

  只见那只蜜蜂越过花景因梦的耳边,直向丁宁飞去,就在接近丁宁三两尺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竟直直的弹了回来,直落在花景因梦的脚上。

  花景因梦的脸色变了,变得比丁宁略显苍白的脸色还要苍白几分。

  她现在终于明白,以她目前的功力,想杀死丁宁,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柳伴伴的日子过得跟过去一样寂寞。

  她每天按时起床,按时做饭,按时打扫,甚至按时提水浇花,然后再按时睡觉。

  花景因梦回来了,但她依然寂寞,因为这几天花景因梦几乎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丁宁的身上,几乎连看都没好好的看她一眼。

  寂寞得几乎到了日夜不安的地步。

  但现在,她突然发觉花景因梦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又在凝视着她,雾一般的眼波中充满了怜爱。

  柳伴伴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紧迫,尤其当花景因梦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时,连心脉的跳动也开始有些凌乱起来。

  花景因梦微笑着,轻轻在伴伴耳边说:“你还是那样的爱他吗?”

  “谁?”柳伴伴的声音有点迷迷糊糊。

  花景因梦说:“当然是丁宁。”

  柳伴伴没有回答,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在这种时刻她不想回答。

  花景因梦又说:“如果你不爱他,你为什么不离开?如果你爱他,你不什么不能对他好一点?”

  “我……我对他并不坏。”

  “你还说你对他不坏,”花景因梦好像在责备她:“难道你没注意到他比以前更虚弱了?”

  柳伴伴只轻轻的哼了一声,再也答不出话来。莫非是因为花景因梦的手伸进了她的轻衫。

  “没关系,你也不必担心。”花景因梦拥得她更紧:“我想我们总有办法让他活得有精神一点,你说是不是?”

  花景因梦看着身伴几近昏迷的伴伴,她得意的笑了。

  在这方面,她对自己一向都很自信,除了丁宁之外,她几乎从未失手过,这一次她当然也不会例外。

  她很体贴的擦抹着伴伴脸上的汗珠,轻轻的说:“我想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忽然对丁宁关心起来。”

  柳伴伴微笑的睁开眼,有点奇怪的望着她。

  花景因梦说:“因为我忽然发现了一个秘密。”

  “哦?”

  “因为我忽然发现杀死我丈夫的不是丁宁,而是姜断弦。”

  “哦。”

  “我想这个秘密你早就该知道了,是不是?”

  柳伴伴不答。

  花景因梦一面开始擦抹伴伴的身子,一面说:“所以这次的决斗,我一定要让丁宁打赢。”

  柳伴伴突然坐起来问:“什么决斗?”

  “当然是丁宁和姜断弦的决斗。”

  “可是……”柳伴伴有些怀疑:“可是姜断弦不是已经死了吗?”

  花景因梦叹息着说:“你以为姜断弦那种人就那么容易死吗?”

  柳伴伴愣住了,愣了半晌,才说:“难道上次你交给我的那些毒药还不够?”

  花景因梦苦笑着说:“你错了,那些并不是毒药,只是一种催眠药粉而已。”

  “哦!”

  “那时我叫你那么做,只不过想骗骗丁宁,现在我回来,就是要告诉你们实情,告诉你们姜断弦活得很好。而且经过几天的安睡,体力也旺盛的多了。”

  “哦。”柳伴伴好像吓呆了,好像丁宁已经败在姜断弦的刀下。

  花景因梦叹了口气,又说:“可是丁宁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脸色越来越苍白,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那该怎么办?”柳伴伴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花景因梦说:“想办法劝他休息,唯有叫他好好的睡两天,才能恢复体力。”

  “可是……可是……”

  “可是你劝他,他也不会听,是不是?”

  柳伴伴点点头。

  “没关系,我们可以用药。”

  “可是……可是……”

  “可是那次的药你已用完。是不是?”

  柳伴伴又点点头。

  “没关系,”花景因梦笑得又甜美,又体贴:“好在我这里还有一点,虽只一点,也是够他睡两天了。”

  说完,她含笑躺了下去,把那付完美无瑕的胴体尽量伸展,挺得笔直,手臂也笔直的伸进床头的一个暗柜里。

  柳伴伴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她,好像还以为花景因梦在向她示威,

  就在这时,忽听花景因梦一声惨叫,几乎在同一时间,柳伴伴赤裸裸的身子已经飞了出去,只见她在空中美妙的一个翻转,人已轻轻飘落在远远的屋角。

  花景因梦忽然发现她一向引以为傲的酥胸之间多了个东西,一只雪亮的剑尖。

  她尽力把头抬起,满脸狐疑的望望胸前的剑尖,又望望柳伴伴,一副死也不敢相信的表情。

  在自己的屋子里,在自己一向舒适柔软的床上,怎么会被人装上这种机关?

  这时的柳伴伴再也不是那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一步一步走上来,冷笑着说:“不相信是不是?”

  花景因梦依然满脸狐疑的看着她。

  柳伴伴冷冷的说:“其实你一回来,我就已知道你的目地,你想杀丁宁,却没有胆量,因为你怕死。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我,只可惜你选错了对象。”

  她愈说愈气愤,愈说声音也愈大:“现在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也让你死的明白,只要我柳伴伴活一天,谁也别想杀丁宁,谁想杀丁宁,谁就得死。”

  这时花景因梦的血液已渐凝固,纵使声音再大,她也听不到了。

  唯一能听到的,恐怕只有丁宁。

  丁宁依旧坐在屋檐下,依旧动也不动。

  但他的脸上却多了两行眼泪。

  是为了花景因梦的死而悲伤?仰或只为了柳伴伴的痴情而感动?

  尾声

  一阵刺眼的光芒照射下,慕容秋水猛然转醒。

  他一向不喜欢阳光,他不但不喜欢阳光,就连太强的灯光,他也极其厌恶。

  而现在,这道光芒几乎比阳光还要强烈。

  他勉强的睁开眼,只见眼前正有一张丑陋、惊愕的眼瞪视着他。

  他极其自然的一掌推了出去,只听当的一声,手掌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