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总有很多种神秘的传说,有时候甚至会将一个人说成神话。

  影子就是这些神话中的一种,甚至可以算是其中最神秘的一种。

  “他是江湖中最可怕的杀手,他是江湖中代价最高的杀手,可是他从来也没杀过人?”

  ——最可怕的杀手居然是个从未杀过人的人,这不是神话是什么?

  最不可解释的是——

  江湖中谁也没见到过这个影子,因为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这个影子既然从不杀人,见到他的人为什么会死呢?谁能解释这种事?这不是神话是什么?

  这居然不是神话,居然是事实,现在,姜断弦终于已经完全明白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几乎已经死了三次。

  第十一回 杀人者的影子

  根据古往今来许许多多智者的分析,每一个人潜在的心理中都偶然会有杀人的欲望和冲动。换句话说,每个人都可能会为了某种原故去杀人。

  在某一种特殊的情况下,杀人甚至不能算是一种犯罪的事。

  ——出于自卫,被迫杀人;战阵之上,白刃相间,你不杀我,我就杀你。

  遇到了这种情况,你怎么办?

  所以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一个杀人的人——所以影子说:“每一个杀人的人,都可以用我做他的影子。”

  他说:“要用我做他的影子的代价当然是非常高的。”

  人都有影子,杀人者也是人,也一样有影子,为什么还要付出那么高的代价用“他”来做影子?

  这当然是有理由的,这个影子把理由说得很清楚。

  “要杀人的人并不一定能杀得死人,而且还很有可能反而死在对方手里,在这种情况下,他就要花钱来雇我了。”

  影子又解释:“我的任务就是帮助他把对方杀死,我可以保证他花的钱绝对值得。”

  没有人怀疑过他的信用,他执行这种任务时从未失败过一次。

  但是别人还是想不通他怎么能做到这一点?一个影子怎能帮助别人去杀人?

  对于这一点,他解释得更清楚。

  ——“譬如说,张三要去杀李四,却又没有把握,如果他肯花钱雇用我,我就变成了他的影子。”

  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调查李四这个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平常的生活习惯是什么样子的?练过什么特别的武功?每一件事我都会调查得很清楚。”

  然后又如何?

  ——“根据这些调查的结果,我就可以分析出这个人的弱点在哪里了,然后我就会开始接触他,让他渐渐开始对我注意,等到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我身上时,张三就可以出手杀他了。”

  影子保证:“我当然要先确定张三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杀得了李四,然后再制造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让他出手。”

  要做一件这么样的事当然是很不容易的,它的过程不但精密,而且要绝对精确,虽然复杂,但却又绝对完美。只要有一点疏忽,都可能造成致命的错误。而且永远无法弥补。

  “所以我做事一直都非常谨慎小心。”影子说:“所以我一直都能过非常舒服的日子。”

  对于这一点,不但他自己受之无愧,别人也没什么话说。

  因为他做的这种事,的确是有他自己的创作,江湖中虽然有过许许多多杰出的刺客和杀手,却从未有过他这样的人。

  他做的这种事,以前从未有人做过,以后很可能也不会再有。

  所以他说。

  “我是每一个人的影子,每一个想杀人的人都可以把我当作他们的影子。”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点莫名其妙,其中的含意却是无比沉痛的。

  第十二回 杀人者

  姜断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已经明白就在影子说出这一句话的同一刹那,他的生死已在瞬息间。

  他没有想错。

  就在这时候,一柄杀人的长剑已经刺向他左背肩胛下一寸三分处,在瞬息间就可以从他的后背直透心脏。只要他的反应慢一点,就必将死在这一剑之下。

  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个影子所吸引了,竟完全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等到他听见这个杀人者最后一响脚步声时,他的背脊已经能感觉到剑锋上的寒气和杀气。

  他没有死。

  一个自己也曾杀人无算的人,对这种感觉的反应总是特别敏锐的。

  姜断弦这一生中曾经杀过多少人?

  他对一件杀人利器的反应之敏锐,甚至远比一个处女的私处对男人的反应更强烈。

  就在这生死呼吸的一刹那间,他的脚尖已转“扭马”之式,腰低拧,身转旋。右手已抽出长刀,反把握刀柄,顺势斜推,刀锋的寒光就已没入这个杀人者的腰。

  没有人能形容他身子轮转时所发动的那种力量,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招变化的巧妙。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速度。

  力量就是速度,速度就是力量,也是生死胜负之间的关键。姜断弦这无懈可击的一刀挥出时,就已经决定了他自己和这个杀人者之间的胜负生死。

  只可惜他还是算错了一件事。

  在他听到这个杀人者的最后一响脚步声时,就几乎已经可以算出这个人的身高和体重,以他身经百战后所累积的丰富经验,要从一个人的脚步声中算出这一点来并不困难。

  想不到这一次他居然算错了,这个杀人者居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在一个杀人者刺出他致命一击的时候,他的精气都已贯注在招式间,脚下就难免浊重。

  姜断弦深知这一点,他的判断一向非常准确,否则他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可是他再也想不到,这个杀人者竟是一个娇小的女人和一个断腿的侏儒。

  田灵子是个非常好看的女人,身体的每一部分都长得非常匀称,只不过比别的人都小了一号而已。

  牧羊儿比她更小,是个天生畸形的侏儒,而且还少了一条腿。

  所以他们两个人的体重加在一起,刚好和一个正常人的重量差不多。如果牧羊儿骑在田灵子的肩上,两个人加起来的高度也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分别。

  这一点牧羊儿精密计算过,要刺杀一个像姜断弦这样的高手,每一个细节都不能不计算得很精确。

  他的目的就是要姜断弦算错。

  田灵子的腰柔软如蛇,蛇一样的吞没了姜断弦的刀锋。刀光没,等到刀光再出现时,已经到了田灵子的腰后。

  他的身子已经翻飞而出,凌空一丈。腰肢上突然喷出了一股血树,转瞬间就飞花般散开,化成了漫天血花血雨飞落。

  血光散动间已经有一条幽灵般的血影向姜断弦飞扑过来,带动着一条火蛇般的长鞭,卷向姜断弦的咽喉。

  这才是真正致命的一击,因为它完全出乎姜断弦意料之外。

  血雨飘落时,田灵子也落到地上,可是她那不知诱惑过多少男人的躯体,已经断成两截。

  ——刀光没,刀锋过,她的人还可以飞起来,飞起一丈余,直到落在地上后才断成两截。

  这是什么样的刀法?

  这时候血红的大蛇已经卷上了姜断弦的咽喉,再以鞭梢反卷打姜断弦的眼。

  这一招实在比毒蛇还毒,姜断弦对付这一鞭的方法,也是牧羊儿永远想不到的。

  他忽然低头,用他的嘴咬住了往他咽喉上缠过来的鞭,他的手也同时抬起,用他手中的刀柄握住了鞭梢。

  这不是刀法,天下所有的刀法中都没有这一招。

  这一招是他的智慧、经验、体能和应变力混合成的精粹。

  最重要的一点,当然还是速度,没有看见他出手的人,绝对无法想像得到他的速度。

  但是牧羊儿的反应也不慢,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间,他已经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判断,而且下了决定。

  ——他决定“放弃”,放弃他的鞭,放弃他身边唯一能保护他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