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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浮生今天吃了颗鬼医新研制的药丸,枣味的。
他吧唧了一下嘴,对孙悯风诚恳建议道:“要不还是换回上次的槐花蜜口味吧,这甜得过分了。”
“上次给你解酒,这回是补气血,能一样吗?”孙悯风一边捣药一边抽空白了他一眼,“再说了,这大过年的好日子,吃点甜的怎么了?能齁着你?”
叶浮生想了想,道:“是有点,毕竟我这日子过得甜滋滋,不必劳烦孙先生加糖了。”
“叶浮生你知道吗?在下最佩服从来不是你的武功,而是……”
“脸皮。”叶浮生双手托腮对他眨巴眼睛,三十来岁的男人刻意卖乖竟然还没多大违和感,“我八岁就开始苦练‘二皮脸’神功,如今已修成正果,羡慕吗?”
“滚!”
耍贱的下场自然是被赶出药庐,叶浮生抚平衣角褶皱,回头就看见一道人影在树上闪现,当即脚下一点身影窜出,将那人稳稳擒在了手里。
“好你个猴儿,爬墙上树是要大闹天宫不成?”叶浮生拎着谢离落回树下,十三岁的小少年长得挺快,如今已有他胸膛高,脸上的婴儿肥也退去不少,轮廓初现棱角。
谢离被他拿住,倒是不慌不忙,将手里的一把红缎丝结亮出来,道:“叶叔,我是在帮忙挂红彩,没有偷窥。”
除夕将至,江山万里一片红,叶浮生前几日从北方回来,沿途皆是张灯结彩,为了辞旧迎新做着准备。到了中都,因地广物博、百姓安乐,万家灯火更是从五日前便夜夜不息,哪怕是幽寂如百鬼门也被楚惜微解了些许小禁,允众人在门规之内放纵一点,沾沾喜气。
叶浮生一大早从被窝里爬起来时,楚惜微已经离开洞冥谷,他一个人委实无聊,这才到药庐来闹腾孙悯风,毕竟此人明日就要动身去西川找盈袖叙情过节,错过了这一遭可要过上好久才能耍他一回。
叶浮生道:“少在我面前装,你小子看着脸白实际上心黑,将来谁把你当老实人,那下场……”
谢离轻咳一声,笑道:“是叶叔教导有方。”
“对啊,都是我的功劳,你嘚瑟什么?”
“……”
猫在草丛里画花灯的唐意安实在憋不住了,冲出来将花灯往叶浮生手里一塞,顺势把谢离挡在了后头,仰着脸道:“叶叔,过年好。”
“阿如真乖。”叶浮生摸摸她的脑袋,然后看向手里的灯,挑了挑眉,“连理枝和比翼鸟?”
“给叶叔和师父的礼物,祝你们白头偕老。”
姑娘家就是细心如意,哪怕是叶浮生这样的老狐狸也被她一句话搔到痒处,遂决定放这俩小崽子一马,欣然收下了花灯:“谢了,明天给你俩压岁钱。”
孰料唐意安眼睛一转,道:“师父今早出门的时候,说晚上给叶叔带件别出心裁的年礼回来。”
叶浮生眯起眼:“嗯?”
谢离从唐意安后面探出头来,道:“当时我们在演武场练功,楚叔也没多说,不过叶叔有给他……”
剩下的话都被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叶浮生弯腰往两小鬼嘴里各塞了颗红枣药丸,笑眯眯地说道:“就你们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懂得太多了,胡思乱想的孩子容易长歪,知道吗?”
两个兔崽子对视一眼,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飞快地逃走了。
叶浮生也没去追,他提着那盏花灯慢悠悠地从山道走过,任微寒的春风拂面而来。眼下佳节将至,秦兰裳告别了陆鸣渊,特意赶回来陪沈无端过年,正在轻絮小筑里撒娇讨巧,其余的人也各有事做,只有叶浮生早早派人跟盈袖交接了手里事务,难得闲散下来。
他这样闲庭漫步,等踱回流风居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洞冥谷里没有外面的张灯结彩,却也有可堪阑珊回首之处,于此间放眼望去,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夜幕山林下点缀错落,仿佛是天上星子落在了人间。
流风居外空无一人,往常的守卫此时一个都看不到,唯有门前屋檐下挂了一盏花灯,上绘并蒂莲花,其画技之拙劣、色彩之糊涂,明显是出自秦大小姐的手笔。
叶浮生想起自己回来时路过轻絮小筑,还看到秦兰裳拧着眉头包她那四不像的饺子,那么这盏灯只可能是她先前送出去的。
“阿尧,你回来了。”叶浮生将手里的灯挂在屋檐另一侧,然后推门而入,不出意外地看到楚惜微坐在庭院桂花树下。
百鬼门主的大氅放置一旁,上头仍有清霜薄雪,可见是匆匆赶回来,而他本人正点燃了红泥小炉准备煮酒,案几上还摆了个四层红木食盒。
楚惜微“嗯”了一声,看叶浮生在自己对面落座,道:“我回来的时候撞见阿如和谢离,看他们俩的样子,是你又以大欺小了?”
“告黑状的小孩子是该吃一顿竹笋炒肉了。”
楚惜微嗤笑道:“你有没有捉弄人,我只需看你一眼就知道,何须旁人多话?”
“是是是,我做什么都瞒不过你。”叶浮生倾身过来捏了他一把,“老实交代,今天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早过了儿女情长的黏糊年龄,楚惜微也是独当一面的门派尊主,纵然两人结契成亲,也都对彼此的责任担当心照不宣,然而这段日子江湖上可谓是风平浪静,就连信鹰也少见在洞冥谷上盘旋,叶浮生没听说周遭何处出了大事需要劳烦百鬼门主亲自跑一趟,还是连句留言都没有的离开。
楚惜微被他捏着下巴也不闪避,问道:“你生气了?”
“傻徒儿,为师是醋了。”叶浮生毫不扭捏地回话,“毕竟这年关时节,才子佳人都在街头巷尾出没,你这么个心肝儿在外抛头露面,留我独守空房,哪怕知道你恐怕连眼神也吝啬施舍,也是会跟守财奴一样闹心的。”
叶浮生说话间嘴角上翘,眼睛里盛满了笑意,给楚惜微灌了满耳朵的花言巧语,酒未烫好人已有了三分醉意。
他认认真真地说道:“我谁也没看,只想着你。”
叶浮生满肚子坏水,说起情话能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曾经无数次在逢场作戏无往不利,却每每都输给楚惜微一句简简单单的真心。
他捧起楚惜微的脸,用力亲了一口才把人放开,笑容比庭院里的灯火还要璀璨明亮,几乎晃花了楚惜微的眼睛。
烫在红炉热水中的酒已经散发出馥郁香气,闻之微醺。
叶浮生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好酒。”
“华灯镇百味阁的大厨本是天京人,其父曾任御厨,后犯错逐出宫门。此人不仅精于膳道,还有一门从祖辈传下的酿酒手艺,只是他不爱以酒香换铜臭,故而自饮不卖,旁人都是难尝‘春风度’滋味的。”
“酒名‘春风度’?”见楚惜微颔首,叶浮生笑道,“好名字。不过他既然不卖,你是怎么拿到的?”
楚惜微淡淡道:“百味阁是百鬼门的生意,我是百鬼门主。”
叶浮生拍桌大笑。
“能让百鬼门主以权谋私,这壶酒千金不换,叶某三生有幸。”他笑完了,抬手提起酒壶给两人倒上了满盏,然后朝楚惜微挤挤眼,“来交杯吗?”
楚惜微面无表情,耳根子却窜了红,手下动作也半点不慢。
两人起身,手臂相缠,实打实地喝了交杯酒,也不知是这气氛太好,还是这酒着实醇厚,甫入口只觉柔和,过后下肚却返过烈性,不觉火烧火燎的难受,只是从内而外地热了起来。
叶浮生第一反应是这兔崽子不老实,在酒里加料准备做坏事,结果他抬头一看便打消疑虑。
楚惜微别说是脸,脖子都红了。
十年来硬着头皮拔高的酒量,到底是不如年少时便浸淫此道的老狐狸道行深厚,一杯酒下腹后叶浮生只是觉得热,楚惜微连额头都见了汗,眼睛被酒意逼出了淡淡水光,要不是人还坐得笔直,叶浮生几乎要怀疑他一杯倒。
“阿尧,这么不争气啊?”叶浮生顿觉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嗬,还有些烫,要不要进去歇着?”
“不、不必……”楚惜微拍开他作怪的手,“我没醉,就是有点……”
叶浮生适时接茬:“你这不是上头,是上身。”
楚惜微:“……”
他又想收拾这老不修的混蛋了。
没等楚惜微把想法付诸实践,叶浮生已见好就收,他立刻坐正回去,道:“阿如说你给我准备了别出心裁的年礼,就是这壶‘春风度’?”
楚惜微被他打岔,放下蠢蠢欲动的手,别过头不理会。
可他那脸虽朝向桂花树,眼角余光却止不住往食盒瞥,怎么会不被叶浮生发现?
他闷笑一声,纵容了对方不为外人所知的小骄纵,亲自把食盒盖子揭开,手却顿在了半空。
食盒共有四层,除了最下用来保温的热水,上面有两菜一汤,分别是八宝酿鸭、红烧鲤鱼和虾羹汤。
这菜式很寻常,却都是叶浮生爱吃的。
小时候他跟着师父师娘过活,端清的嗅味两觉那时便较旁人迟钝,故而做饭手艺能吃死人,为了活命着想,顾欺芳才开始洗手作羹汤。可是拿惯了刀剑的手到底不是这块料,她做出来的东西大多只是能吃,算得上美味的也就只有这三道菜品而已。
顾潇把这三道菜从小吃到大,曾经一度见之色变,后来总是囫囵吞枣,为此佩服师娘十年如一日的细嚼慢咽,可是等到后来,他再想吃这三道菜却总也找不回以前的味道了。
他拿起了筷子,拨开鸭腹,露出里头的花菇、冬笋、干贝等食材,然后夹起一块细细品尝。
这道菜本来是咸口,只是顾欺芳出身南地,爱辛辣口味,总喜欢往酱料里加麻椒等物,外面的食肆若没有他特意提出,是决不会做出这种味道的。
楚惜微本来还在偷偷觑着,看到叶浮生这样后便转过头来,温热掌心覆盖住他微凉的左手背。
“上月去东陵的时候,我向道长问起往事,然后就想好好给你做顿饭吃。”楚惜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些,“你觉得,怎么样?”
他是真不会做饭,这些日子来没少抽时间跟百味阁大厨学艺,还要煞费苦心地掩藏痕迹,今天一早出了门,就在厨房里磨蹭了一日时光,被他做毁倒掉的菜肴不知多少,连亲口尝出一点味道的不妥都要从头再来,不仅把自己累个够呛,也把酒楼里养的几条看门狗险些撑死。
等到大厨都忍不住要以下犯上提出抗议,楚惜微终于是勉强满意了,他亲手拎着食盒踏风归来,在树影灯火下等了一会儿,已经忐忑得心脏狂跳。
叶浮生没开腔,只是把筷子移向了红烧鲤鱼,等他喝下一碗汤后,才抹了抹嘴,忽然起身把楚惜微拽了起来。
楚惜微猝不及防地被他推搡在树干上,没等茫然溢于言表,行凶歹徒已经狠狠亲了下来。
两人都是善于自持的,就连情事也向来食髓知味不多放纵,以至于成亲两年以来,叶浮生还是第一次这么近乎凶狠地索求他。
楚惜微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回应起来。
两个男人身高相仿、体型相若,压在树干上拥吻的时候肢体交缠,仿佛四肢百骸都在渴求着与对方融合在一处不分彼此。楚惜微额头上被酒意逼出的汗珠顺着脸庞滚落下来,叶浮生就沿着这道浅痕从他脸侧一直吻向颈窝,然后用唇齿扯开了对方的衣领。
楚惜微一手扣着他后脑,五指拆开发带穿插在青丝中,右手则顺着后颈往背脊线胡乱摸索,就像乐理名家调试自己最爱的古琴,叶浮生的每一块皮肉、每一根骨头都随着他或轻或重的抚摸按压而起伏,整个人如微颤的弦。
“……我觉得,很好。”
叶浮生伏首在他肩颈上,忽然开了口,说话时带着细细的喘息,声音有些抖,贪婪地在他颈项上轻吻噬咬,最后吻了他的唇。
这一次没有一触即分,而是由他主动伸出舌头,在楚惜微放开齿关后长驱直入,开始了一个绵长的吻,交换彼此最热烈的气息。
良久,唇分,叶浮生双手捧起楚惜微的脸,十根指头都在发颤,如捧着此世珍宝。
他轻吻他的眉睫,以近乎虔诚的语气轻声、缓慢地说道:“对我来说,没人比你……更好了。”
楚惜微的呼吸变得粗沉,腹下蠢蠢欲动的物事已经蓄势待发,隔着衣物抵在叶浮生大腿根上。
他这些年也见过那么多声色表象,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用一句话、一个吻就让他沉醉迷失。
天底下最让人长醉不愿醒的,不就是“情之所钟”这四个字吗?
楚惜微本来还想着跟他喝酒尝味,在这灯火阑珊处说说体己话,也算是难得的情趣,现在……去他娘的情趣!
叶浮生只觉得抵在腿根的那东西已经不满足于磨蹭,开始有意无意地戳动,他的手还捧着楚惜微的脸,对着眼前的美色纠结了片刻,最终狠了下心,撤手退了一步。
“先等等!我也有东西给你!”
楚惜微一手正在解腰带,身上猝不及防地一空,他先是一懵,眼睁睁看着那衣衫不整的人刮风似的冲进屋子里,一刹那火从腹下烧到了头顶,几乎要冲上去直接把那撩完就跑的老狐狸就地正法了。
结果没等他把镇妖塔祭出,老狐狸已经回来了。
叶浮生手里拿的竟然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看到此物,楚惜微在马上脱和等会儿脱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后者,没好气地说道:“就这个?”
叶浮生不由分说地把糖葫芦往他嘴里一塞:“吃吧你!”
这糖浆裹得颇厚,入口就有了浓郁的甜味,楚惜微皱着眉头咬下一颗,却意外地挑了挑眉。
糖衣下包裹的山楂,很甜。
他小时候特别爱吃甜的,但是母妃为了长牙好总不准他多尝,顾潇偶尔带回的糖葫芦是楚尧幼时最大的念想。只是他挑嘴得厉害,每每舔完了糖衣就不啃吃那酸溜溜的山楂,总吃了两三个就要丢,被顾潇一边嫌弃一边毫不在意地接手啃完了。
——“冰糖这么甜,山楂怎么这么酸?”
——“山楂树上长的,你跟它抗议去。”
——“不管,我就吃甜的。”
——“我惯得你毛病。”
“咱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你想着给我做顿饭,我想着再惯你一回。”叶浮生看他对着糖葫芦发呆,忍不住笑了,“放心吃吧,我今天早上买了一箩筐山楂,挨个都尝过,挑了最甜的一些给你做,酸得我牙都快倒了,午膳都随便对付。”
顿了顿,他又道:“你要是喜欢,以后慢慢给你做,反正日子长着呢,酸甜苦辣我都陪你尝尽。”
五味陈杂是人间。
楚惜微的眼眶有些热。
他慢慢地把嘴里那颗甜山楂嚼碎咽下,觉得从口舌到五脏都甜了起来,然后顺手把糖葫芦插在案几上,抬手揽过叶浮生,给了他一个甜腻的吻。
这一次叶浮生没再作弄他,两人对彼此的渴望都昭然若揭,四下无外人,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憋出病的道理。
楚惜微的手像剥离花瓣一样把叶浮生的衣服层层解开,十指从劲瘦的腰线开始分道,一半往上逡巡,一半往下滑动。
习武之人向来不容人触及背后,因为那是危险也是敏感,当楚惜微滚烫的手带着微凉夜风伸进去的时候,叶浮生背脊一抖,两腿都有些发颤。
他自己的手从楚惜微肌理分明的胸腹顺势而下,探入已经松垮的裤腰里,握住了那炽热勃发的凶器,轻轻扣了下指圈,然后恶意搔了搔。
楚惜微倒吸一口冷气,拧着眉看他不知死活的动作,咬牙切齿道:“再不松开,后果自负。”
他的手威胁般落在那挺翘结实的部位,用力狠狠抓了满把,感受着皮肉从指缝间隆起绽开,声音越来越哑,目光也越来越幽暗深邃。
从他这个角度微微低头,就能看到叶浮生敞开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淡红乳珠,被雪白的丝缎中衣微微遮掩,透露出浅浅颜色,如灯笼纸下朦胧的火光。
叶浮生侧头轻咬他的脖子,声音沙哑,舌头从唇齿间探出来,舔舐上下耸动的喉结。
“你今天这壶酒……嘶,倒还应景。”他轻轻地低喃,眼尾晕上薄红,比春日的桃花还要灼目。
楚惜微屏住呼吸,手臂穿过膝弯,捞起了他的左腿。
“就许你我……春风,一度。”
叶浮生话音刚落,就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推搡在树干上,与楚惜微交换了位置。
身下一凉,是蔽体衣物落了地,男人一手将他的左腿搭在了臂弯,一手托起了他的腰,将两人最隐秘的部位以不容拒绝的姿势贴合靠近。
“浮生……”
他在耳边念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叶浮生侧过头,对上他的眼睛,主动挺起腰蹭了蹭他。
微喘的笑声消失在唇齿相接间——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