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涯往旁边一闪,一手捂住了肩上的柳灵童。

但他想太多了,喝多了的鬼王捧着那桃木人痴痴道:“小柳你怎么长大了?”

众人:“……”

谢灵涯赶紧把鬼王折腾清醒了,从他手里把桃木人拔出来,开玩笑,这桃木人是代他之形,他看鬼王抱着就觉得起鸡皮疙瘩。

鬼王酒醒了,叹道:“本王今日若任你劈砍,还有何颜面见鬼界父老。”

谢灵涯疑惑地道:“你现在鬼界还剩了颜面的?”

鬼王:“……”

鬼王委曲求全:“算了算了,本王敬重萨真人门人,给个面子。”

他站在桃木人前面,张开双臂——当然这个动作是很没必要的。

如果说面对普通高矮的鬼,桃木人横劈只能斩到小腿,那面对鬼王就只能斩到脚踝了。

桃木人机械地抬起手,一剑劈下去,砍在鬼王脚踝上,一阵金光波光粼粼地泛开,登时现出了一道黑痕。

“成了!”方辙惊喜地道。

桃木人没有被按下停止,就不停地挥剑,鬼王赶紧捂着脚往后窜。

谢灵涯把桃木人给抱了起来,关上开关后,举着剑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过了片刻,鬼王腿上的痕迹就开始愈合,很快消失不见。可见比起本人来,桃木人挥剑虽然有用,但效果会打折,饶是如此,也很不错了,这砍的是鬼王不是普通鬼。

“可以啊,那之后还是要研究一下指令。”谢灵涯说道,“这样还能做些比较准确的动作,捏手决。”

说到这个,谢灵涯还让桃木人比了个中指给鬼王看。

鬼王:“……这不是灵官诀吧。”

“是不太标准的灵官诀,可惜了啊,手指还是不太灵活。”谢灵涯一本正经地道。

鬼王:“……”

总觉得自己吃闷亏了。

虽说请鬼王只是来做个实验,但到底还是要供奉的,谢灵涯拿来早就准备好的酒菜,再烧些元宝、冥钞。

鬼王一边大吃大喝,一边说道:“那个火居道士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

这说的显然是施长悬,鬼王还不知道施长悬搬到租房有些天了。

“我没有,别瞎说啊,什么时候形影不离了。”谢灵涯心正虚着,说道。

鬼王很正直地道:“反正每次我见你他都在啊。”

谢灵涯:“巧合。”

其他人也琢磨,谢老师是不是真和施道长起矛盾了,这两句看着都不想承认自己施道长关系好了,但是昨天俩人一起夜归,这关系真是扑朔迷离啊!

鬼王喝罢了酒,谢灵涯把那酒倒了。鬼喝酒是吸酒气,没了酒气酒就淡如白水,因为阴气重,也不能继续给人饮用,得倒了。

吃饱喝足,塞满了冥钞元宝后,谢灵涯就赶鬼王回去了。

鬼王:“再待会儿。”

“这个时间我们观里都要休息了,没人招待你。”谢灵涯说道。

鬼王眼神在他肩膀上扫着,“没事,又不要你招待……”

柳灵童软软地道:“主人,我害怕。”

谢灵涯保护欲油然而生,把鬼王给推走了,“回见!”

他一低头,心想哎呀柳灵童真是越来越活泼,还知道撒娇了,以前老是吓得自己哭。

他哪知道,自从商陆神在外见了那么些玩意儿后,越发察觉出柳灵童好,对它和善许多,独处时还教它怎么跟谢灵涯撒娇。

当时柳灵童很疑惑,你自个儿见到谢灵涯都经常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啊。

不过事实证明,商陆神的理论知识还是很丰富有力的,柳灵童照做果然有用。

再说这桃木人实验成功后,方辙又按照谢灵涯说的,增添了一下动作设计,包括把手指做得更加细致一点,能够捏出来许多种手决。

方辙手巧,又将木人漆成枣红色,但未画上五官,只是由谢灵涯在眉心的位置画了一只灵官神目,如此一来还能识别普通的鬼物伪装了。

方辙踌躇满志,只等下一次抱阳观再有什么活儿,桃木人就能实地演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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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九月廿三是萨祖圣诞,谢灵涯组织了信众一起恭贺萨祖生日快乐,把耳房那尊萨祖像用柚子皮清理了一边,涂上精油。

出来之时,只见一个腰身板直的男子和一个老太太同在院内,老太太是这里常来的信众,看到谢灵涯还打了个招呼,问他解签的道长在哪。

“请假出去办点事,待会儿才回来。”谢灵涯和那男子点头示意,说道,“大妈你求的什么签,我帮你看看?”

“我儿子求的,今天带他来拜拜祖师爷,他啊……”老太太刚说着,就被儿子制止了,让他别接着说下去。

谢灵涯倒没在意,拿过那签看了一下,他平时不解签,只是看书看着,就也看了一些解签文,有所了解,扫了一眼后说道:“所求之事无法应验……也不是这样说,应该说所求对象错了。”

男子竟是一笑,说道:“我求的对象是祖师爷,这也会错?”

“不同的神灵司职不同,当然会出错。”谢灵涯看看他说道,“你一身正气,恐怕是公职,甚至在警局、法院之类的地方工作吧。”

“年轻人眼力不错。”男子微微一笑。

老太太小声道:“我儿子是警察,老不愿意来,这次也是……”她说着又看了看儿子的神色,没接着往下说了,有所顾忌。

谢灵涯又仔细看了看这警察,“你是不是没休息好,晚上多梦啊,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去后面诊所看看。”

男人失笑,没想到谢灵涯开口会劝他去诊所,“是多梦,但是诊所可治不了。”

谢灵涯听他这么说,多半梦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既然不是健康问题,可不就是求神拜佛才能解决的问题。

“咱们跟小谢说说吧,他都说你这签解了不对。”老太太劝道。常来这里的人都知道,谢灵涯是张道长的师兄。

男人一想,都来烧香求签了,还怕什么再多一项,于是点头。

“那跟我来房间里吧。”谢灵涯把他们带到室内。

男人非常直接、毫无铺垫地说道:“我在侦办一起命案时,连续四天梦到死者告诉我,害她的人在某某小区,有什么样的特征,是如何杀害她。醒来后我不可思议,又抱着一丝希望,调查了一下,竟然真的发现了破绽,最后破获这起毫无头绪的案件。”

谢灵涯立刻就想到他们在朱教授小区遇到的女鬼,心想不会那么巧,就是她吧,他那时还说遇到不信邪的就多托梦几次来着。

“那这也是好事啊,死者后来是不是还托梦感谢你了?你上香是为了告慰她的在天之灵吗?”谢灵涯问道。

男人却脸色扭曲了一下,说道:“不是……后来我又开始做梦,一个晚上能做三四个,全都是孤魂野鬼来找我,说什么在阴间告状被驳回,但还是觉得自己可冤,听说我帮了死者,想要我也帮帮他们。”

谢灵涯差点笑出声来,“这是把你当包青天了么。”

好多孤魂野鬼,就跟阳间的无赖一样,也不讲道理。

“胡搅蛮缠。”男人见谢灵涯神色自如,也看不出他到底什么来路,只能继续道,“而且我去查过卷宗,有些死者都去世四五十年了……我怎么再调查。我现在睡眠质量很受影响。”

谢灵涯心想这位警察倒是很正义,还真去找了资料,不过,既然在阴间告状被驳回,基本上很少有误判的。

“既然是这样,你的确进错庙,拜错神了。”谢灵涯哈哈一笑,把城隍庙的地址抄了下来,“你去城隍庙拜一拜吧,灵祖驱邪降妖,但是要想根治,还是得找本地阴官。对了,找你的死者是不是死在河中?”

男人悚然看他一眼,显然是说对了,但这件事他连家人都没告诉,谢灵涯怎么得知,男人锐利地扫视他几眼,见他神色未变,才缓缓道:“……我下午还要上班,等下一次休假吧。”

“那不是又得等一周?”老太太说道,“看你累的,咱们赶一赶,现在就去城隍庙吧。”虽然老太太心里也觉得稀奇,还有把来自家烧香的人,往别的庙赶的。

“等等,城隍庙离这里有些距离。”谢灵涯忽而道,“我给你想想办法吧。”

母子俩好奇地对视一眼,不知道他能有什么办法。

谢灵涯把他们带到了供奉历代师祖牌位的房间,自然也包括王羽集的牌位,还有遗像呢,然后说道:“在这儿祷告一下心里所想。”

男人一看这房间里都是些某某法师的牌位,还有些糊涂,什么意思,拜他们道观的法师们,这些法师在天有灵,就会帮他了?那和拜王灵官有什么区别,未必这些法师就是本地阴官了?

他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堪破了一个真相,由于之前谢灵涯说破第一个托梦死者的特征,心里有些承认谢灵涯的本事,也就听他的在这位牌位前祷告了,又上了香。

“成了。”谢灵涯把他们送出去,“如果事情解决了,你们再去城隍庙还愿。”

老太太迷糊地道:“不是该来这儿还愿吗?”

“那就都去,行吗?”谢灵涯微笑道。

……

送走了那对母子后,谢灵涯看到施长悬来了,两人对视一眼,他就局促地转开目光,生找话题道:“啊……昨天实验了一下桃木人,挺好的。”

施长悬把桃木人拿起来,问了几句代形术的情况。

一聊到专业知识,谢灵涯也自然了很多,同他探讨起来,说方辙还要不断改进,问及有没有意见。

与此同时,柳灵童与商陆神再次获得单独相处的机会,柳灵童也给商陆神汇报了一下上次自己如何鼓起勇气,按照商陆神的指导,恳求谢灵涯,力拒鬼王。

商陆神先知先晓地淡淡嗯了一声。

柳灵童小声道:“……谢谢。”

商陆神傲然道:“只要你听话,以后我把压箱底的绝招也传给你。”

第68章 红领巾

柳灵童好奇地说:“是什么绝活啊?”

怎么说商陆神也是先天木灵,指不定就有什么它独到的本事,柳灵童见商陆神比以前和蔼很多,也敢问了。

商陆神:“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你表现够好了再说。只能和你说,此法能让谢灵涯神魂颠倒!”

都已经出来闯荡这么久了,它当然知道什么叫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它得留一手啊!

“好吧。”柳灵童听它说得那么夸张,也没怀疑,老实地点了点头,“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施长悬带着商陆神搬走了,现在每晚它独一个吸收月华精气,原来还好说,现在和商陆神关系改善了,柳灵童就问了起来。

商陆神却忽然不说话了,因为谢灵涯突然凑了过来,冷不丁地道:“你俩说什么呢!”

两个小木人都没声儿了,谢灵涯不意外地直起身,哎,还是这样。不过他都习惯了,拿了双份的食物供上。

施长悬看了一会儿,则道:“我抄了经来,该给先生供上了。”

日常香火肯定少不了,每到初一十五,施长悬这个弟子还要一尽孝心,如果王羽集有空,还会显灵指导一番。

两人到了房内,摆上供品,先点香,好叫王羽集知道他们来了。

片刻后,那香烟从直着向上变为曲折,谢灵涯一看就知道舅舅显灵了,但只有香火有变,本人未显形,应该是公务繁忙,远程交流一番。

施长悬看了《抱阳笔记》,此前谢灵涯也给他讲过一些,所以这时汇报起学习成果。

细细的烟火雾气绕来绕去,组成了一个“好”字,然后消散。

等香快燃完之时,施长悬方恭恭敬敬地道:“弟子会悉心学习,照顾好师弟,请先生安心。”

香头燃尽最后一点,烟雾散去,谢灵涯在一旁听到施长悬那句话,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又想起以前施长悬也在牌位前夸他了,那时候他和舅舅还都特别高兴……当然现在舅舅也很高兴,他却是面热了。

谢灵涯若无其事地把东西收拾好了,拿本新的《抱阳笔记》给施长悬看。

施长悬接书时两人手指碰在一处,他盯着谢灵涯的手看了一会儿,说道:“上回你说要学剑,现在伤好了,还学吗?”

那都是在天然观时说的了,谢灵涯没想到他又提起,可想想自己要是不答应好像显得小气了,于是说道:“……学吧。”

施长悬并无异样地道:“好。我把剑谱默下来,择日学剑。”

他把商陆神拿回来挂在肩上,谢灵涯也点头应了一声,“行。”

商陆神在肩头哼哼唧唧道:“确实是出息了啊。”

施长悬:“??”

商陆神鄙夷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施长悬:“……”

……

杻阳市非著名生无常宁万籁先生,今天在进行一项重要的活动,那就是相亲,他父母朋友介绍的女孩子,大家约在了一间饭店包厢,介绍人聊了几句后,就到旁边一桌去了。

宁万籁说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和女孩子聊了几句,并不说特别有火花,但是暂时也没发现三观不合的地方。

一想到这个,宁万籁又拐弯抹角地打听:“你对鬼神之说怎么看?”

女孩子一笑,随即道:“那不都是封建迷信么,不过我觉得,星座什么的有时候还挺准的,当然了我不信这个。”

宁万籁心说你这不是矛盾么,你都觉得准了还是不信啊?

不过,这个到底算不算能接受不科学事件?

宁万籁正想着,忽然身上一冷,他就知道不好,这还在相亲,怎么偏偏今天要当差了,难道是天意不能成?

“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失陪一下。”宁万籁急匆匆地站起来道。

女孩愕然,“怎么了?”

宁万籁含糊道:“单位有急事。真的很抱歉,太突然了,咱们下次再约可以吗?”

女孩也没看到他打电话,只以为是接到了短信,于是站起来道:“没事,工作要紧。”

旁边那介绍人却是大感奇怪,拉着他道:“什么情况啊,不能推了么?这都什么点了!”

“没办法,能推我就推了。”宁万籁苦笑道。

介绍人看了一眼女孩,把他拉到一边去细说,“你怎么回事啊!你们单位什么时候加过班了?”

宁万籁没想到他还挺了解自己单位,尴尬地道:“真的是急事。”

介绍人不悦地道:“人家女孩子挺重视的,你看捯饬得那么漂亮,你才来十分钟就走了,说得再无可奈何,让人心里怎么想?你到底怎么个想法,真的有急事么?是不是不愿意?”

“不是,我真有事。”宁万籁有点急,和介绍人啰啰嗦嗦扯了一会儿才得以脱身,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身体一僵,晕倒在地了。

介绍人和女孩赶紧冲上来,女孩心里都想了,这不会是有病才沦落到相亲吧……

魂魄离体后,宁万籁穿着差服和王五会和,王五看了一下牌子,说道:“今日你去城西柏杨街某户,有个叫程昕的阳间差人,被孤魂野鬼缠身,将他们都逐走,该锁的锁。千万要办好,这是大老爷面前挂过号的案子,据说,是上头直接下的命令。”

宁万籁一点头,记下地址信息,自己就去了。

他心中哀叹,从一开始的胆小如鼠,到现在单独执行差事,因为这份“兼职”,胆子增长了不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宁万籁到了那户人家,一看是间单身宿舍,里头一人蒙头睡觉,正是程昕,他眼皮下的眼珠子还在不断转动,显然是梦到了什么。

宁万籁钻入程昕梦中,原是有三四个孤魂野鬼正缠着他,有的软言相求,有的露出凶恶之相来,程昕不胜其烦,这都在梦里了,他还有些想打盹的样子,看来是累得不行了。

“放肆!”宁万籁责任心油然而生,大喝一声,抛出锁鬼链,将其中一鬼卷住。

那些孤魂野鬼看了宁万籁,吓得赶紧求饶:“宁爷,我们没有害人啊,只是请这位先生帮忙而已。”

杻阳也不是特别大,宁万籁主要在市区一带执勤,因为他是生无常,特征很明显,一段时间下来很多鬼都知道了,不知道也听说过。

宁万籁只听王五说他们缠着程昕而已,也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不过他不感兴趣,冷着脸道:“放肆,这件事已经被报上去,到了大老爷案头上。”

一众孤魂野鬼面面相觑,他们这点破事,居然还到了城隍老爷那儿?妈呀,这个程昕到底是什么来头!

宁万籁都没告诉他们,王五说,这还是省里吩咐下来的,怕把他们给吓得魂飞魄散,“今日都随我回去接受一下教育,日后再犯,直接上刑了。”

孤魂野鬼们哪还敢反驳,纷纷低头袖手,排成一队,准备跟宁万籁一起离开。

程昕梦了那么多次鬼,没想到这一次突然蹿出来一名鬼差帮自己解围,竟是那日在抱阳观上的香真有用吗?这鬼差还说自己是城隍派来的。

“谢谢。”程昕喊了一声,“我会去城隍庙还愿,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打算还愿时,也烧些东西给这个鬼差。

宁万籁头也不回,潇洒地挥了挥手,“我叫红领巾!”

“?”程昕懵了,怎么,阴间也流行这个?

……

转过天来,宁万籁在家里醒来,被父母告知介绍人表示这事儿吹了,姑娘觉得大家没缘分,他心中唏嘘,果然如此。

宁父宁母倒还冷静,儿子还都这样了,他们最关心的还是走无常的事情,催着宁万籁去抱阳观,今天该去那里念经祈福了。

宁万籁到了抱阳观,由谢灵涯领着进房间里开始抄经,因为不能抄错,写得非常慢。

“谢老师,我昨天去相亲,然后忽然要当差,相亲也吹了。”宁万籁抄了一个小时,休息一下,顺便问正在画符的谢灵涯,“这是不是说我姻缘还没到?还是说,当差耽误了我的姻缘,我能要求补偿吗?”

谢灵涯道:“你可真会想,放心吧,就算真耽误了你,你要索赔人家至多还你一次机会,也不能给你销了生无常的差事。”

宁万籁讪讪一笑,“谢老师懂我……”

他抄了会儿经,不知怎么竟打起盹儿来,谢灵涯见状以为是太累了,没休息好,也就没打算。结果宁万籁这家伙睡着睡着,嘴巴还吧唧起来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也不知梦见吃什么好东西了。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宁万籁一睁开眼睛就听谢灵涯调侃他:“你梦见吃什么好东西了?看这一桌子的口水。”

“红烧狮子头,五花肉,米粉鹅……”宁万籁脱口而出几道菜名,然后咂摸了一下滋味,按着肚子道,“我去,谢老师,我真的饱了。刚刚做梦梦见吃这些菜,现在肚子都是鼓的,嘴里还有余味!”

就好像,他真的吃了一顿饭一般,可他明明只是睡了一觉。

谢灵涯顿时来了兴致,放下朱砂笔道:“那就是真的有人给你供奉了,我以前只看过梦醒知前世供奉滋味的例子,你梦里是什么场景还记得吗?”

宁万籁回想了一下:“我怎么觉得是在庙里,当差的地方。”

“城隍庙?”谢灵涯想想道,“那应该是今世的事情……没错,你是生无常,应该是有人祭了你,不过是当鬼差祭的,所以梦中享受。”

宁万籁顿时想到程昕和自己说会上供,惊道:“不是吧,难道是他……我昨儿帮一个人,他说要给我上供来着,我随口说自己是红领巾,这也送得到我嘴边?”

“红领巾?你怎么给自己起这么个艺名啊!”谢灵涯都想拍桌子了,“你一言一行,鬼神看得到,土地听得到。那个老实人要是真的给阴庙‘红领巾’上供,找不到此人,你的兼职单位就会从中查询,然后分拨给你。但是,你这个艺名从此也被记录在册了!”

“噗!”宁万籁喷了,“什么意思!什么叫记录在册!”

谢灵涯镇定地解释:“就是以后阴庙的人都知道,你姓宁名万籁,诨名红领巾。你完了,阴间很喜欢叫外号的,到时候整个杻阳阴界都会知道你叫红领巾。”

那些鬼魂真的很八卦,比如第一次见他的鬼,都知道管他叫谢老师。

宁万籁:“…………”

宁万籁郁闷地道:“我怎么那么欠……不对,那人怎么这么老实,我就开个玩笑,居然真给‘红领巾’上供。能不能改啊,就算要个外号,也得起个威风一点的吧。”

“改了这个也是曾用名,使用过后,都有档案的。名字能是随便起的么,日后阴间干什么查证你身份,都会报上一句。”谢灵涯好笑地道,“这红领巾啊,你且当着吧。”

宁万籁一脸绝望,悔不当初,又只能含泪继续抄经。

……

抄了二十遍后,要拿去供桌上,宁万籁的字还不错,这经文还能拿来给信众结缘,增加福报,日积月累,都是为了宁万籁早日辞职。

一出门,谢灵涯只见那日来过的警察又来了,要是拜完不灵验应该不会来,看来今天是来还愿的,只是老太太没一起过来。

“谢先生,还愿该在哪儿拜呢?”程昕问了一句,他是专门来找谢灵涯的,听说谢灵涯在后面,他眼神好,刚走到后头,远远就看到谢灵涯走房间里走出来了。

随即,谢灵涯身后又走出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子,两人对视了一秒,全都认出了对方。虽然当时在梦里,宁万籁还穿着差服,但是五官是一丝不差的。

程昕:“红领巾?!”

宁万籁绝望地道:“我不是!”

程昕:“……”

宁万籁:“……”

程昕仍有些震惊,为什么阴差会出现在阳世,现在是大白天没错吧?

宁万籁也很震惊,说好的装完逼就跑,转头又遇上多尴尬啊!

谢灵涯转瞬间就想到了,原来这两人遇上了,那之前给宁万籁上供的,就是程昕呗,那天说还愿两处都去,他先去了城隍庙,又来抱阳观。

可巧了,刚刚供完就遇上真人。

这可苦了程昕,他对这些本来就不了解,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在灵官庙拜了城隍,一个鬼差救了他,他又在灵官庙遇到这个鬼差变成真人……

谢灵涯看程昕一脸懵逼,忍笑对他招手,把他叫进来,“你方才是不是在城隍庙祭了红领巾,有红烧狮子头、米粉鹅等菜。”

这都能知道,程昕已经木然了,“……对。”

“他吃到了。”谢灵涯说道,“他其实是生无常,也就是活人为阴间当差,刚才我们还在讨论有人祭了他。”

程昕听罢恍然大悟,“所以红领巾是你在阴间行走时的花名?”

宁万籁:“…………”

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宁万籁根本没想过自己在阳世还能遇到正主,胡说八道是要有报应的啊,他蔫蔫地道:“……算是吧。”

程昕不禁笑了,“我就说鬼差怎么还知道红领巾。”

这倒霉名字。宁万籁幽怨地道:“其实你不用给我弄吃的。”

说起来,要不是程昕那一祭,阴庙也不会去查红领巾是谁,然后给他登记上,没人使用就不算数的。

程昕说道:“这是应该的,我给城隍祭的更多。”

“别说了,这都是缘分啊!”谢灵涯倒了两杯茶,“来,大家以茶代酒,干了。”

宁万籁郁闷地和程昕喝了一杯茶。

程昕又打听起来他的职责,问他以后有冤案信息,能不能给自己透露。那种真冤假错案,他还是有兴趣的。

宁万籁脸都白了,“不行,阴间事不能透露,那是犯错误的。”

没想到阴间纪律也这么严,程昕点了点头。

“那还是应该拜城隍,请他放冤魂托梦给你。”谢灵涯没想到程昕还有这样的想法,难怪那些孤魂野鬼会去找他,要不是他们确实没有冤案,程昕可能都动手帮忙了,便说道。

“宁万籁最多帮你和鬼魂沟通,押解鬼魂——如果城隍爷真的许了你,那多半也真会派宁万籁去帮忙,你身上阳气重,普通阴差靠近不了。不过,宁万籁是兼职,而且一直在努力辞职中。”

程昕听阴间办事程序,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很是新奇,最后听到宁万籁不愿意干这个,看了他一眼。

宁万籁竟有点羞愧,胆子小也不是他的错啊。

但程昕却是理解地道:“我单是每天梦到鬼,就很难受了,你还要抓捕,辛苦了。”

见鬼,不是两个字说说那么简单。

宁万籁一下感觉被这阳间的半个同行安慰了很多,他俩梦里见过,这其实是第一次真正见面,但因为那件事多了些隐秘的亲近感,聊得颇为愉快。

程昕问道:“谢老师,有一件事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在你这里拜城隍,也有用呢?”

他如果是经常接触阴间事的就会知道,何止是有用。

宁万籁都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谢灵涯和省城隍的关系,王五的嘴太严了,他只是隐隐知道谢老师很不简单,像上次鬼王一见他就溜。

谢灵涯含糊地道:“道家鬼神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叫长辈代为通传一下。”

程昕恍然,还以为他说的是让鬼魂报信。

……

话说程昕本是无神论者,经此一事,还真上了心,常拜城隍。

过了几天吧,程昕又上门来,说自己路过这里,告诉一下他自己已经得到杻阳城隍认可。

谢灵涯本来坐在椅子上,一下蹦了起来,“还真是当代包青天啊,我是不是见证传奇的诞生了,哥们儿可以啊!怎么样,有什么大案子吗?”

程昕顿了一下,道:“今日红领巾确实领了冤魂入我梦中,叫我为其伸冤。”

谢灵涯鼓掌:“你们案情应该要保密的吧,我能听么?”

程昕脸色有一瞬古怪,然后说道:“没什么好保密的,就是五里街那个农贸市场两猪相残,一猪被顶后跌死,凶手猪反而趁乱逃跑,我刚下班,准备抽时间去把它‘逮捕归案’。”

谢灵涯:“…………”

程昕不自然地撇头,说道,“红领巾告诉我,死后万物平等,而且这也是城隍对我的考验。”

是这个样,人到了地下要伸冤,禽畜到了地下也要伸冤啊,然后依功、罪,判定轮回后投作什么胎。

谢灵涯道:“你能想通就是最好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程昕失笑,“谢谢你的安慰,我相信城隍会看到我的诚心。”

谢灵涯:“可不,你就是程昕本昕了。”

……

程昕告辞后,根据冤魂所说的方位,追着凶手猪。

凶手猪在猪中算是身手矫健,不知怎么避开人群,跑到人家小区里去了。它还钻到一户人家的花园,在茂密的花丛里埋头一顿乱拱。

程昕拿着绳子套住那猪,用力向后一拔,猪后蹄一滑趴了下来,却也露出了面前的坑,与坑中一点颜色。

程昕眼见不对,顾不得那么多,翻进花园蹲下来拨了几下土,只见这浓密的植物根部竟然埋着一颗骷髅头,长长、繁复的白色根茎缠绕在骷髅上,有几缕更是自满是泥土的眼洞中钻出,极为诡异。

第69章 髑髅术

以程昕的经历,如果只是普通白骨,他看到后脸色都不会变,但这头骨样子诡异,透着一阴森的气息,让程昕骨子里发寒。

尤其是,一户人家的花园,怎么会埋有头骨?这猪刨的坑不算太浅,但也没有很深,不像是古物。

没想到,只是追拿凶手猪,竟然引出一桩怪事来。

那凶手猪还在程昕脚边哼哼唧唧叫着,程昕正要拿出手机,房门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扶着一个老人走出来道:“这位先生,你怎么擅自翻进我家花园,请带着你的猪离开好吗?”

这地方是有监控的,程昕估摸着他们也是发现了有外人进来,他把证件拿出来,说道:“我是市局刑警队的,你家这个头骨是怎么回事?”

他仔细看着这两人的脸色,但发现他们的神色没有一丝异样,那个老人反而淡淡道:“警察先生,你在说什么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