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业半仙 作者:拉棉花糖的兔子

文案

突如其来,谢灵涯成为了一个小道观的产权所有人。

该道观左邻商业街,右靠广场,背后一个菜市场,可惜香火冷清,穷得叮当响。

我们的目标是:开最大的道观,烧最粗的香!

……

谢灵涯:我无证抓鬼、算命、画符、看风水……但我知道我是好半仙!

指路排雷:半架空,有苏爽金手指有私设,还有跃跃欲试的感情戏。去留由君,砖花随意。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现代架空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灵涯

作品简评

谢灵涯成为了一个小道观的产权所有人。该道观左邻商业街,右靠广场,背后一个菜市场,可惜香火冷清,穷得叮当响。于是谢灵涯的目标成了:开最大的道观,烧最粗的香!谢灵涯表示:我无证抓鬼、算命、画符、看风水……但我知道我是好半仙!文章语言生动幽默,情节引人入胜,人物性格鲜明。以主角谢灵涯经营道观为主线,引出各类都市灵异怪谈,既有趣味日常,也有刺激探险。随着谢灵涯的成长,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将完全展现在读者面前。

第1章 入星骨

六月的杻阳市比往年更为炎热,多日无雨,微风都带着暑气。

此即,位于杻阳市近郊的鹊东学院三号教学楼内冲出一名学生,他穿着黑红拼色卫衣和牛仔裤,五官俊秀,肤色白皙,眼下的卧蚕让他看起来双目带笑,令人十分容易心生好感。

才跑到楼前的花坛处,二楼窗户便有人探身出来,冲这学生喊道:“谢灵涯,怎么溜了,下回得请大家吃饭啊!”

被称作谢灵涯的学生回头道:“我家里有事,方老师,下次请大家吃麻辣烫!”

方老师看谢灵涯跑了,犹带笑意地回身。

今天,是鹊东学院财务管理专业学生毕业论文答辩的日子,整个专业就数谢灵涯走得最早,似乎是家里有事和老师打过招呼了。

方老师虽然不带谢灵涯的论文,但也给他上过课,他刚刚才从隔壁教室过来,这时略带兴趣地随口问道:“说起来好像没听说谢灵涯去哪实习了,他论文写的怎么样?”

他们的习惯是把实习和毕业论文结合在一起,让学生在实习期间,选定和实习单位有关的内容为题。虽然不是强制性的,但大部分学生都会如此。

谢灵涯的指导老师闻言露出了奇怪的神色,把实习报告翻出来,推到方老师面前,说道:“论文写得是不错,实习单位……”

方老师好奇地伸头一看那上头盖的单位公章,顿时凌乱了:“华夏鹊山省杻阳市抱阳观?搞什么鬼,上道观实习,这也行??”

再粗略一看,论文选题果然也是和抱阳观有关的,在众多学生五花八门的选题中独树一帜。

指导老师挠头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还想过道观有没有公章呢,但确实是正儿八经的,一应俱全,也能提供岗位。隔壁系有学生实习单位就在校门口的超市都行,道观怎么不行了。而且我问了一下,好像他舅舅就是道观的。”

方老师哭笑不得,“这个谢灵涯啊……肯定是不想工作,随便找个亲戚的单位待着,他不是考研没成功,准备再战吗?”

“我想也是。”旁边还有学生等着,两人也没多聊,就此结束了话题。

_

杻阳市中心医院

谢灵涯小心翼翼推开病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病床上一个头发花白、形容枯槁的小老头,他当时就倒吸一口冷气,几步冲到病床前,“舅舅?”

这个小老头就是谢灵涯的舅舅王羽集,十四岁出家做了道士,现在是抱阳观的观主也是唯一的成员,自己领导自己超过十年了。

几个月前谢灵涯才找王羽集帮忙,盖个实习章,没想到再见时王羽集好像老了几十岁一般,令谢灵涯惊骇之极,“您这是怎么了?”

王羽集看到谢灵涯后,露出一点安心的神情,费力地弯腰去摸什么东西。谢灵涯赶紧帮他拿,在床底摸到一个木匣子,拿起来一看还挺眼熟。要是他没记错,这里面装的应该是王羽集几乎不怎么离身的一柄木剑,是他们道观传下来的古董级法器,三宝剑。

“小涯,舅舅大限将至了。”王羽集开口第一句话,就把谢灵涯吓得更加惨了,他说话没什么气力,按着谢灵涯示意他听自己讲。

“三宝剑你拿着,遗嘱我早就立过了,我去了,抱阳观就转到你名下。你现在学业有成,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只挂念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收个弟子,继承道统,你日后闲暇时帮我看看,能不能找个徒弟吧……估计也难。”王羽集自嘲一笑,“前半生心高气傲,后半生走得早,辜负师长了,连个徒弟也没有,希望不会死不瞑目。”

谢灵涯母亲去得早,小时候父亲忙,他就经常跟着舅舅混饭,感情非常好,看到舅舅的样子,眼泪都掉下来了:“舅舅,你别吓我啊,走什么走。说得那么惨,你要缺徒弟收我吧,我现在就给你磕头,你不是说我是做神仙的料吗?”

王羽集又好笑又心酸,微笑着骂道:“混小子,就你还想做神仙呢,你那骨头怕是长错了。我收了你做徒弟,我师父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妈在下面要把我掐活了。”

谢灵涯从小学起就知道舅舅从事的职业,和老师讲的科学不一样,属于《走近科学》也强行解释不了的那部分。但是向来料事如神的舅舅说起自己的死期,让他很惊恐。

谢灵涯勉强一笑,问道:“舅舅,医生检查结果怎么样啊?我把我爸叫来吧,咱们转院,我爸好像认识一院的医生。”

王羽集摇了摇头,“我这是寿数尽了,咱们爷俩抓紧时间多说几句话就是了。”

谢灵涯不敢相信地道:“可是,怎么会突然……上次我看到你的时候,还好好的。”

“去处理了一些事,道行不够,就这样啦。”王羽集轻声说道,忽然有了些精神,还有力气去拍谢灵涯的肩膀,“剑拿好啊,我那没蒙面的徒弟以后要是有幸拜入我门下,你就传给他,那些笔记本都在老地方,你知道的。”

“小涯,你还记不记得,你高一的时候发混,半夜和同学一起跳墙,偷了我的三宝剑去他家驱邪。那时候我其实就有点后悔,跟你爸妈说不会收你为徒了,入星骨真的和传说里一样天资绝佳啊。我一点都没教过你,一点都没有,你单是偷看几眼,就能使三宝剑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你就突然转性,开始用功读书了,成绩一下变好,还考上了大学。也不错,你妈以前就说,孩子要多读点书。”

“我小时候,也是从偷看我师父做事开始的,但是我们那时候不如你……”

……

王羽集说起旧事,愈发有精神,脸上甚至透出了几分红润,反倒衬得谢灵涯的脸色越来越白了。

回光返照在谢灵涯脑海中出现,他伸手就按了护士铃,又起身道:“舅舅,我去叫医生。你放心,回头我真去你们道观上班,咱收他几十个徒弟,住不下就扩建……”

王羽集却死死拖着谢灵涯的手,这一瞬间迸发的气力令他都脱身不得,“小涯,你告诉他,三宝修的不是剑,是心。”

这个“他”,指的只能是王羽集那个还不知在何方的徒弟。

谢灵涯嚎啕大哭,应道:“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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杻阳市的金桂步行街整体建筑风格十分统一,从街头到街尾,不管是服装店、工艺品店还是餐馆,清一色灰蓝的外墙,红棕色的招牌,檐角尖尖,都是极不走心的仿古样式。

金桂步行街旁边是黎明广场,两者相接之处,有个不大不小的门脸,与步行街风格一般,相同样式的招牌上有三个大字:抱阳观。

其实如果站远一点仔细看,就会发现除了外墙是仿古的,里头隐隐露出来的建筑屋顶很有年代气息,但正因为它与周遭一样的仿古外门,导致虽然经过这里去逛街的人很多,却对它提不起半点兴致。

几个月来,抱阳观都是大门紧闭,直到现在,谢灵涯和父亲一起开锁进门。他们刚刚办完王羽集的丧事,按照王羽集生前的意愿,非常简单。

抱阳观里头比从外头看大多了,主要是因为门口有块地方租给别人,改了个小小的报刊店,门脸看上去便窄小多了,实际上东西宽得有十五米以上,而且再往里头还能更宽一些。

与不古不今的外门不同,抱阳观内里很有些历史感,地面都是青石板砖铺成,一进来便宛如遁入另一个世界。

现在,这个地方的产权所有人已经是谢灵涯了。也很久没来这里了,正在四下打量。

谢父把谢灵涯的行李放好,也只有谢灵涯的行李而已,他工作在县城,请假过来的,还得回去上班,他问道:“决定好了?”

谢灵涯看了父亲两眼,说道:“爸,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出家的,我还想考研呢。就住这儿方便帮我舅完成心愿。”

谢父嘴角抽了两下,难免有点心虚,“……我只是怕你难办,你舅这儿香火冷清,不好招人。”

谢灵涯道:“那倒是,现在招和尚道士都是明码标价算底薪提成的,我努力吧。”

……

送走谢父后,谢灵涯收拾了一下王羽集的房间,又把三宝剑放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看到它,谢灵涯就想起舅舅的一言一语,心底难过得很。

王羽集提到的笔记,谢灵涯也整理了一下,这些是王羽集师门几代留下来的,日后王羽集那未曾谋面的徒弟要入门学习,就靠这些了。

王羽集临终前也说到,谢灵涯可以看——再说不看他也没法帮王羽集找徒弟。

笔记很多,而且那么多前人,所学甚杂,好在王羽集誊抄时还梳理标注过。

谢灵涯随手翻到讲相术的某一章,第一句便是:“偃骨在胸者,名入星骨。”

这熟悉感令谢灵涯微微出神。

上一次听到“偃骨”这两个字,是谢灵涯高一作死那次,王羽集不小心说了出来,让谢灵涯知道自己胸有偃骨。

什么是偃骨?

偃骨在胸者,名入星骨。偃骨,又叫入星骨。这么说吧,在道教的理论里,长了这根入星骨的,就是名字上了仙册,有仙缘之人!

这么说可能太虚无缥缈,但往前几百上千年,凡是有记载长了入星骨的,无一不是道门中开宗立派,带飞全门的牛人。

王羽集当时也是太感慨了,他说:“我师父和我说过,世人有修道一辈子,困于门外者;有打坐数十年悟道者;更有十六步功夫成仙者!

“愈是入门,就愈是讲究天赋,小涯有这样的天赋,难怪无师自通!”

“通什么通,一个英文他都念不通!”谢父一边骂一边一巴掌拍在听了王羽集的话后洋洋得意的谢灵涯脑后勺上。

自然,这是新时代了,修道不如考大学。

谢灵涯飘飘如仙一段时间后,遇到一些事,一头扑进学海中去了,再没偷看他舅舅搞迷信活动。

谢灵涯以前成绩烂得掉渣,不过浪子回头金不换,拼命学了一年,考上了本地的二本。

而且谢灵涯还学出了滋味一般,上了大学也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久久不能自拔,别提想什么入星骨啊、道术了。

……

谢灵涯回过神来,有点唏嘘,他捏着笔记暗道:舅舅,你放心吧,像我这么牛逼的根骨可能世间罕有,但我一定帮你招聘一个尽量接近的观主!

王羽集的弟子作为他的衣钵传人,肯定要做观主,这和谢灵涯产权所有人的身份其实并不冲突。而且谢灵涯想过,如果对方确实可靠,那么他会把所有权转过去的。

不过父亲说的也对,抱阳观香火冷清,估计比较难招人。

谢灵涯看过帐,抱阳观的收支非常简单,从前舅舅偶然还有一些别的收入,固定收入则只有报刊亭的租金,再刨去水电香烛吃喝等费用,余下来的很少。

观里多处需要修缮,都一直搁置,也是因为资金有限。

谢灵涯收好道观的公章,心想也不知有什么法子能广开财源……

第2章 祖传中指

谢灵涯花了两天时间把抱阳观里的东西清点了一遍,还在杂物间找到了一块牌匾,这是抱阳观原来的牌子,得有上百年历史了。

金桂步行街以前修整的时候,整条街的门面都统一了装修,抱阳观其实处于步行街大门的外头,但当时大概因为紧挨着,为了齐整一起改换了,反正外墙总是翻了又翻的。

再说整个抱阳观,统共不到一亩的面积,就是个微型,迷你道观。整体是砖木结构的小式建筑,前院靠墙栽了一圈竹子,边角有口八卦形的老水井。

接着便是主殿三清殿,也是整个抱阳观最大的建筑,里面供奉了三清,背面还有玉皇,东西朝房里是太乙天尊。

过了三清殿,进入后院,一圈建筑中,除却灵官殿与文昌殿两个配殿,都是住所、厨房等生活所用之处了,此类生活用房都是水泥翻修过。

院里辟了一小块地,原来还种些蔬果,现在已经荒废了。还有旧时候留下来的碑刻,也有几百年历史了。

道观整体是非常典型的道教宫观建筑风格,坐北朝南,布局对称,四合院格局,只是从梁柱到瓦片都陈旧无比,甚至破损,很久没有修缮过了。

按照前人笔记所记载,道观始建于明,曾经毁坏,清末重新修建。

谢灵涯还记得小时候舅舅跟他讲过,抱阳观最大的时候,沿着中轴线有好几进,正殿原本供的灵官像,三清像在后殿,还有好几个配殿。后来岁月中损毁,只剩下一个正殿两个配殿,三清像迁到正殿,灵官像屈居配殿。

谢灵涯一一拍了照,跑到市文化局去了,他舅舅对这些事很不上心,他想着观里也算有些老物,就去打听一下。

一问之下,谢灵涯才知道抱阳观已经登记过了。

市里最近两年开始比较重视文物古迹保护,文化局有人到抱阳观考察鉴定,但是唯一的道士王羽集有时行踪不定,所以只是登记在册。

谢灵涯一露面,他们还说要给抱阳观发铭牌呢,统一制造的,本市古迹文物都有。谢灵涯挺开心地收了,又厚着脸皮打听,有没有这方面的保护资金可以申请。

可惜,人家有是有专项资金,但金额有限,抱阳观既不是年头最久的,也不是最烂的,不知何时才能轮到呢。

接待的工作人员看谢灵涯长得好看,又总是带笑,心生好感,便告诉他局里正在编一本关于地方名胜古迹文物传说之类的书籍,要是抱阳观有兴趣,可以把资料发给他们。

……

谢灵涯上了心,回去就开始翻笔记。

不止修缮道观要钱,一个空空如也的道观也很难招到弟子,还会陷入恶性循环。他得先招揽一些游人香客,前期可能困难点,但这是必须的。

王羽集从来没心思把道观搞什么商业化,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谢灵涯想,就从把道观的传说故事完善好开始吧。

抱阳观前人们的笔记内容繁多,还有代代增添的注脚,最多一页笔记有大半页都是批注。谢灵涯想找的故事素材都散见于笔记中,他翻了好几本,还看到了自己以前的涂鸦。

谢灵涯以前不爱学习,倒是惦记着偷看王羽集的笔记。

相人之术确实有些神异,以前那些所谓有入星骨的人如何谢灵涯不知道,反正他以前不学无术的时候,不说“十六步功夫成仙”那么夸张,但理解得确实特别快。

像这几页他翻过的内容,现在记忆犹新。

找了半晌,顺便温故知新了一下,谢灵涯总算找到一些可用的素材。

道观的命名方式很多,神灵名、传说、地名、道教文化用语等都可以作为观名,谢灵涯一直以为抱阳观的名字是取自“负阴抱阳”。

结果找到王羽集一位师祖的笔记才知道,抱阳观原来叫“抱羊观”,因为以前观里养了不少羊,后来不知怎么,慢慢成了“抱阳”。

“这个太没逼格了。”谢灵涯一汗,索性略去这一部分。他大笔一挥,根据前人笔记的部分内容,夸大编造了一个抱阳观的传说故事,各种神仙下凡,妖精打架。

写完谢灵涯还有些意犹未尽,不是他浮夸,他在文化局时看了人家编的其他资料,好家伙,一个个最远都搭上女娲、黄帝了,最朴素的也扯到了乾隆。

道观中,最高尊神三清是必然供奉的,除此之外,一般还会有一个主要供奉的神仙,这个要看当地民众或者观内道士的信仰。比如有的道观供奉真武大帝,有的供奉吕洞宾,还有财神、文曲星等等。

抱阳观供奉的主神则是王灵官,也就是配殿中的灵官殿神像本尊,被抱阳观奉为祖师。

王灵官是道教的护法镇山神将,专门镇守道教山门,所以基本上道观进门第一个殿,山门殿里都会有灵官神像,是镇守保护山门的。

谢灵涯大致编了个王灵官显灵,帮助抱阳观某任观主降妖伏魔,拯救杻阳百姓的故事,将这个粗略的故事发给文化局的人,对方发了几个大拇指的表情,估计也觉得他get到了精髓。

_

抱阳观的环境相对外界,看上去是很静谧古朴,但它毕竟没加盖。

抱阳观后头是个菜市场,清早就开始做生意,白天步行街也是人声鼎沸。到了晚上,大爷大妈都聚到黎明广场,好几批,音乐震天响。

谢灵涯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看一整天的书,越看越觉得这个环境要是能有信众,那也是出奇了……

他现在还没琢磨出来怎么搞到资金,暂时一半时间看自己的专业书籍,一半时间把前人笔记录入成电子版,倒是提高了打字速度。

因为晚上广场舞伴奏的声音实在太吵,他道观就面朝着广场,所以谢灵涯戴着耳机看书。谢灵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口干醒来,也不知道几点了,把耳机一摘下来,就听到隐隐传来的敲门声。

谢灵涯刚睡醒,还呆愣了一会儿,这才想到,后院有个角门,通着后头的菜市场,听这声响,好像敲的就是后门。

谢灵涯摁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半夜两点十分,谁会在这个点来敲门?

敲门声又乱又急,周遭都是商铺,被吵到的估计也只有谢灵涯。谢灵涯向来心大胆更大,捏着手机穿上拖鞋就往外走,顺手还抄了一根擀面杖。

今晚有月无星,月光清幽地洒在人间,谢灵涯问都没问一声外头是谁,一手便将后门打开了一半,冷不丁问敲门的人:“干什么?”

……

贺樽几乎趴在门上,上牙和下牙打着架,惊恐蔓延全身,门已经敲了三分钟还没反应,而身后的黑暗却宛如有实质一般要附着上来……

他几乎绝望了,这时候大门却倏然打开。

嘎吱一声。

月光顺着开阖之处倾泻下去,照亮一张十分好看的脸,肤色好像和月光一样冷白,清亮双眼下的两道卧蚕原本是有些可爱,不过从贺樽趴在门上略低的角度看过去,倒是显得有几分高冷了。

贺樽一时间愣了愣,随即陷入终于见着活人的狂喜中:“拜托让我进去一下,救命啊!”

谢灵涯挑了挑眉。

贺樽想从门缝挤进去,但是谢灵涯堵得很紧,他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个什么,你就让我进去躲躲吧!”

谢灵涯:“浮屠?你看得出这里是个道观吧?”

贺樽:“……”

还真不知道……大晚上从外头就看得到建筑顶,他起初还以为是寺院。

贺樽深怕对方真的把他关在外面,人家搞不好以为他躲债的,扒着门喊道:“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有鬼,救命啊!”

有鬼?谢灵涯关门的动作顿了一下,扶着门瞅他两眼,在这人期盼的眼神中,慢慢抬起左手——

无名指和小指屈起,食指和拇指分别掐着中指的第一节 横纹背面和正面,白净修长的中指伸得笔直。

贺樽:“…………”

贺樽打了个冷战,随即悲愤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听不信,见死不救也就罢了,还冲我比中指!!”

谢灵涯:“……?”

士可杀,不可辱。

贺樽转身就走。

谢灵涯在后头喊他:“喂,你还是进来吧。”

贺樽走出去也就五步,其实他走到第三步的时候就后悔了,外头多可怕啊,谢灵涯都没说完整句话,他立刻就转身了,“嗯嗯好!”

本来想解释的谢灵涯:“………………”

……

谢灵涯倒了杯热水给这个陌生人,他打量了一下,这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估摸也就二十左右,问道:“刚才怎么了?”

其实刚刚贺樽就觉得好多了,现在喝了热水,更是精神一振,把自己的经历徐徐道来。

贺樽是杻阳大学大二的学生,晚上和朋友相约吃饭唱K,散了后觉得实在太困了,又喝了点酒,就想在附近酒店开个房休息算了。

贺樽想抄近路,从一条小路穿过去,结果走着走着,发现怎么都走不到目的地,而且周遭静得不像话。

这里怎么也是商业区,即便半夜也不会一点声响都没有,而且所有的楼房灯光全灭了,包括路灯,只剩下一点诡异的月光,反而更加可怖。

整个世界一下子没有方向,没有声音,没有灯光,贺樽那点酒意全吓醒了,一下子想到三个字,鬼打墙。

接着,非但走不出去,更仿佛有什么在暗中窥视,吓得他毛骨悚然。

在贺樽非常绝望的时候,他的视线中出现了抱阳观,以及抱阳观的灯光,简直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

然后的事情谢灵涯也知道了,贺樽冲过来敲门,当时谢灵涯睡着了还戴了耳机,所以贺樽敲了好几分钟。

贺樽看谢灵涯的神情好像没有不相信的意思,犹豫地说道:“那个,其实刚才你冲我一比中指,我就有种本来周围蒙了层纱,一下子没了,回到正常世界的感觉。那是因为你……的中指吧?”

谢灵涯:“……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贺樽合掌对谢灵涯鞠躬,碎碎念道:“真的感谢你,我还误会了,没想到你比中指是救我!我那是撞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头一次遇到,听说人就是得比那玩意儿凶,果然它就怕你了!谢谢,我学到了!”

谢灵涯无语,索性把贺樽带到旁边的灵官殿去。

贺樽抬头一看,不大的配殿里有尊神像,金甲红袍,旧是旧了点,但神情威严,额生三目,一手握着一支金鞭,另一手赫然比了个和先前谢灵涯一样的手势,中指高高竖起。

贺樽倒吸一口冷气:“……你们道教神这么diao的吗?”

谢灵涯:“…………”

谢灵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道:“这是我们抱阳观的祖师爷,太乙雷神应化天尊,道教护法大神,王灵官。他手结灵官决,又叫玉枢火指,驱邪伏魔。后人结灵官诀,可以感应祖师,不沾邪恶。”

——虽然很像,但真的不是在比中指!是驱邪,驱邪!真比中指还得了?再diao也不会这么没素质啊!

作为供奉王灵官的道观,这属于抱阳观的基础知识,前人笔记里都把这些琢磨出花了。

一般手决还要配合罡步和咒语,灵官诀也不例外,但被抱阳观的人代代简化了,捏决即可,算是祖传绝招。

贺樽听完心里更加敬畏了,他就说这中指怎么那么牛,谢灵涯冲他一比,他就觉得周身的寒意被驱逐了。

今晚之前,他不说是坚定的无神主义者,但也从来不进寺院道观,今天却是有些颠覆了,立马恭恭敬敬地道:“那我给祖师爷上柱香感谢一下!”

贺樽上完香后问谢灵涯:“那您说,我这有没有受什么影响啊?有后遗症吗?我到底为什么会遇到,我该注意什么地方?这个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吧?”

谢灵涯道:“不知道。”

贺樽:“??”

贺樽心中,危急时刻救了他的谢灵涯俨然已经是高人形象了,这句话直接让贺樽的脸僵在一个有点滑稽的表情上。

谢灵涯无辜地道:“真不知道,我不是道士啊,就是住在这里。”

道士里也有不用留长发的,但他真不是,对不起这个逼没法装。

他的理论知识根本没有系统入过门,操作那么犀利,但他都没法断定,贺樽遇到的到底是不是鬼打墙。

贺樽的眼神变幻莫测,看着谢灵涯惊叹地道:“你就是这里的扫地僧……”

“…………”谢灵涯用关爱弱智的眼神看着他。

第3章 一点灵光即成符

我可能是个傻子。

被谢灵涯用关怀智障的眼神看了一下后,贺樽也反应过来了,呸,他这什么脑子啊!

道观里的扫地僧,僧??正常人说得出这么缺心眼的话吗?!

谢灵涯体谅他可能被吓得智商狂掉,说道:“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我看你也不会想出去,跟我挤一下可以吧?”

贺樽猛点头。

谢灵涯收留贺樽在抱阳观住了一晚,睡前贺樽听谢灵涯说现在抱阳观的道士暂时不在(其实根本就没有)还觉得特别可惜,他还有满肚子的疑问呢,谢灵涯又没法解答。

第二天早上谢灵涯起来一看,贺樽还在呼呼大睡,倒一点也不像心里有事的样子。他无语片刻,但也没把贺樽吵醒。

谢灵涯早起便坐在外面录入笔记,发现有一本里头夹着一张符箓,是他舅舅早年的练习品。也不知过了多久,上面朱砂写就弯弯曲曲的符文仍然鲜红清晰。

谢灵涯看了心中一动,以前他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现在目标已经改变了,但并不觉得业余摆弄一下有什么不好。

一则他以后还要帮舅舅找徒弟,不能不懂,二则刚才的事让他深觉,多一技压身是好事,他现在可多少代表了抱阳观,万一短时间内都招不到道士,难道他天天介绍人去太和观啊。

所以,谢灵涯看了一会儿后,索性找出了黄纸、毛笔和朱砂,准备临摹。

他先是练习一下,用草稿本和墨水。初时下笔还有些凝滞,但是写到后面,他就有点摸到感觉了。写了两三道,就改用朱砂。

用朱砂画符,好像比用墨水还要顺畅一下,这个点外面很嘈杂,谢灵涯戴上耳机放了一首《小跳蛙》,摈去外界干扰,精神瞬间专注,下笔如行云流水。

符成,和舅舅画的相差无几,临摹得好像还挺成功。

谢灵涯画了一组五岳镇宅符,也就是他舅舅画的那道,吹干了放好,意犹未尽,又翻了翻笔记,发现有一组符看上去还挺简单的,顺手也临摹了一次。

画完之后,谢灵涯才看了一下注释,草字随意标着:六甲符。

嗯,名字听起来也很简单。

谢灵涯正晾符呢,贺樽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了,看到他正在画符,特别好奇地过来看,心痒痒地道:“你还会画符啊。”

谢灵涯很矜持地道:“其实我也入门没多久。”

嗯,差不多三十分钟。

贺樽多看了几眼,说道:“对了,高人,感谢你和灵官大神,我想捐点香油钱,说实话我不懂这个,有没有什么规定?”

“没规定,你随意给。”谢灵涯一听还有点惊喜,毕竟贺樽就是个学生看起来还有点缺心眼,这好歹是第一笔香油收入啊。

贺樽便在口袋里扣扣搜搜,最后掏出来三百二十七块五毛,捧着道:“放哪?”

谢灵涯:“……”

这特么还有零有整的啊,谢灵涯指了指功德箱。

贺樽还给自己留了个打车的费用,颠颠捐了钱,便眼巴巴地道:“那个符能送我几张吗?”

谢灵涯心想我靠,我是真的入门没多久啊,这个水平送人不太好吧?

贺樽却误会了,把手机掏出来道:“那买行么?不过我真的没现金了,能不能微信付款?”

“算了算了,送你。”谢灵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收钱了,把符都塞给他,“那个,真的刚入门……”

都不肯收钱,难道没谦虚,真的是刚学的?贺樽带着一点点失望道:“好吧。”

贺樽又给王灵官上了香,这才离开抱阳观。

……

回了学校后,贺樽还和自己的室友们说了昨晚的奇遇,听得大家先是发毛,随着越来越玄乎,大家开始问他是不是昨晚喝醉了。

不但同学不信,贺樽打电话给家里人说,家里人还怀疑他是不是在学校跟人学坏了,吃了啥违禁药品产生幻觉。贺樽没法解释,但自己心里清楚,昨晚的遭遇绝对不可能是幻觉。

回去后贺樽还上网搜了一下,试图找到自己遇到的那种情况是什么。他找到一个道教知识的网站,在里头看了半天,也没法判断。

倒是里头有个关于符箓的知识,提起画符这件事。贺樽想到谢灵涯送的那几张符,就展开看了一下。

【画符,并不像电视剧中上演的那样简单,画符者需要沐浴焚香,摆法案,诵念祷词,在一个清净的环境下,以清净之心,才能画好符箓!即便修为再高深,能够省略仪式,在画完符后,也会消耗大量精力,甚至虚脱!】

贺樽心想,那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还缠着谢灵涯送了他符呢,虽然谢灵涯说刚入门,但原来画符是这么辛苦的,刚入门不就画得更累了。

以前他要是看到类似的内容,可能觉得作者走火入魔了,现在却不得不相信几分,怀着敬意关了网站。

——当然,他当时要是往下拉,就会看到有条评论反驳:

【呵呵,歪解!一点灵光即成符,世人枉费墨与朱!理论上来说,你画起来难,只能说明你不是这块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