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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了电话,飘云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鳞次栉比的楼宇,四通八达的街道,太阳下的太平盛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张爱玲那部《倾城之恋》,香港沦陷了,一个城市坍塌了,千百个家庭破碎败裂,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所,却成全了一个女人末路的幸福。
人生如此变换莫测,没有人知道自己下一秒会遇到什么.
晚上,龙天佑把飘云带到一家新开张的日本料理店,两个人要了一个包间。
日式拉门,塌塌米,枫红色的和氏壁灯,清寂的月牙窗,还有穿着和服的美女壁画,店面的装修颇有东洋味道。服务员是日本留学生,穿和服,双手叠膝,90度鞠躬,说生硬的带着浓重日语腔的中国话,让人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龙天佑今天的穿着很是应景,新式中山装,削肩立领,有点像李连杰在《精武门》里的扮相,不过他可比李高大威猛多了。利落的平寸头,配上洞若观火的眼神,加之孔武有力的身材,坐在那里,一看就不是好人。
飘云向门外瞄了瞄,两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站在包厢外面,锐利的眼神跟雷达似的,虎视眈眈的架势跟猎狗似的,比她监考还认真,时刻准备以身殉职。
“今天怎么这么大阵势?”飘云指指外面,跟她出来还带着人,这倒是第一次。
龙天佑摇摇头:“最近不太平。”
他不愿意多说,飘云也就没问,只顾看菜谱,图片精美鲜亮,乖乖,这么贵!估计两个人这一顿饭能抵得上普通老百姓几个月的菜钱。
最后点了生鱼船,什锦天妇罗,神户牛肉卷,清酒蒸毛蟹,还有江户前握寿司,这是服务员特别推荐的,据说是用七种传统材料做成,所以一盘寿司含七种食味和煮法,非常鲜美可口。
菜一道道上桌,比图片还要漂亮。特别是那盘寿司,白醋饭配红刺身,放在黑色的木匣里,又可爱又打眼。
龙天佑今天有些沉默,只顾喝酒,也不多话。飘云看着一桌子美食,不知先从哪里下手。
隔壁房间似乎有人喝高了,唱起“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荒腔走板的。一帮子人热热闹闹,舞舞喧喧,高兴的跟八年抗战刚结束似的,更显得他们这边的清冷寡淡。
龙天佑不知道是热了,还是烦了,三两下解开外套的纽扣,里面是一件棉质衬衫,衬衫下面是突突跳动的心脏,结实的肌肉和火热的胸膛。
飘云忽然笑了,戏谑道:“我突然有点怕。”
龙天佑抬眼瞧着她,问道:“怕什么?”
“一般情节发展到这里,男人就会把酒杯一摔,将女人压在塌塌米上,然后兽性大发为所欲为,黑道电影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龙天佑瞅瞅她,目光阴鸷,啪的一声将酒杯扔了,手一伸就把她连拖带拽拉到身前,接着扬手一推,标准的饿虎扑食。
“喂,你干嘛,来真的啊。”飘云奋力扒拉着怀里的脑袋,可龙天佑一只爪子已经伸到她裙子下面去了,另一只爪子则像模像样的解着皮带,仿佛真的暴徒,绝对有变身人狼的危险。
“你要就地正法,能不能先让我把那块寿司吃完,好饿。”飘云可怜巴巴的瞧着桌子上吃了一半的寿司,像只偷不到食吃的小老鼠。
龙天佑瞅了瞅她,又瞧了瞧桌子上的寿司,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真是……”龙天佑把她拉起来,拿起一块寿司,塞进她嘴里。“总有办法让我一会天堂,一会地狱的。一颗心只跟着你打转,人也变得疯疯傻傻。”
“哇,好辣,好辣。”青芥末沾多了,飘云辣的直吐舌头。
龙天佑干脆喝了一大口清酒,含在嘴里,扣着她的下巴,一低头,全都灌给她了。还坏心的封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吐出来。
“你……”飘云在他怀里连拍带打,酒和芥末都卡在喉咙里,呛的眼泪都出来了。“龙天佑,你杀人啊。”
“呵呵。”龙天佑大笑,很是爽朗,眉眼全都舒展开了。
飘云抹干眼泪,也笑了:“不生气了?”
龙天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生鱼片喂她:“我哪敢生你的气?你能多看我一眼,多待见待见我,我已经感激涕零了。”
龙天佑又夹了一块,飘云摇摇头:“不好吃。”
他立马把生鱼片扔一边,又夹了块牛肉卷,塞给她。
“有时候,我真挺恨你。总觉得你是仗着我喜欢你,所以你就不拿我当回事,所以你就可着劲的欺负我。你说,到底是不是啊?”
飘云的嘴巴被他塞的鼓鼓囊囊的,几乎张不开嘴:“偶那哟,都市里欺负偶。”
龙天佑笑得快断气了,舔掉她嘴角的饭粒,倒了杯茶给她顺顺气。
飘云喘过气来,歪着小脑袋说:“你看,我现在人就在你怀里,势单力薄,孤苦伶仃。像个面团一样任你揉搓,哪来的本事欺负你?”
龙天佑顶着她的额头:“我还真希望能把你揉搓揉搓,重新打造。让你只看我,只想我,只听我说话,心里,眼里,嘴里,耳朵里,除了我就没有别的。”
飘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天佑,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遗忘和喜欢都需要时间,就像一件旧衣,年代久远了,颜色会暗淡,款式会过时,可是那件衣服上有你身体的轮廓,有你的体温,有你心酸的眼泪和辛劳的汗水。即使不喜欢了,也舍不得将它丢弃。衣服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呢?”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可是,这个时间究竟是多久呢?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会不会是另一个基因改造工程?”
飘云笑:“也许不需要那么久,也许比那个还要久。我不敢对你保证,可是我会努力。很努力,很努力。”
她摸了摸男人的下巴:“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在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这是真的。”
龙天佑叹了一口气,轻轻抱住她,抚摸着那头丝缎般的长发,这女人身上每一样东西,都深深让他着迷。
她说她会努力,她说她感谢他,她说她会记得他为她做过的每一件事。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其实,他不过是第二个隋洋而已。
第三十七章
吃过晚饭,龙天佑没有直接回家,把飘云带到了“红狱”。
几个月不见,这里依旧群魔乱舞,灯红酒绿。有莺歌,有燕舞,有挥金买醉的痴男怨女。
这种风月之地,飘云很久没来过了,每天窝在家里写字,以静止的力度来支持整个身体,感觉自己快变成木乃伊了。
现在听到这熟悉又劲爆的音乐,望着这喧闹又刺激的场景,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激醒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今天我们好好玩,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玩累了,你晚上一定能睡个好觉。”龙天佑贴在她耳边说。
飘云扭头看他,觉得这男人实在神奇,永远知道她最需要什么。
一阵震天响的掌声和口哨声中,一个身穿黑色透明舞衣的女孩,站在聚光灯下,站在舞台中央,站在众人的目光中,如同站在整个世界的中心。
梦幻般的音乐一起,她年轻柔韧的身体围着白色的椅子妖娆扭动,举手投足间,媚态横生,起承转合中,风情无限,煞是撩人。
“这女孩不错,我们这里很少有人能把new jazz跳得这么好,你从哪里找来的?”飘云坐在吧台的高背椅上,一边喝果汁,一边问身边的男人。
龙天佑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的说:“花重金从舞蹈学院请来的,好吗?”突然恶狠狠的抓住飘云的肩膀,“这都要怪你。”
“我?”飘云指了指自己,疑惑的问:“这关我什么事?”
“要不是你把客人的胃口吊得那么高,我何苦花这个冤枉钱,你说,这怪不怪你。“
飘云一叹:“我给你讲个故事。话说小白兔在森林里散步,大灰狼迎面走过来,啪啪给了兔兔两个大耳刮子,说,我让你不戴帽子。小白兔很委屈地跑了。第二天,她戴着帽子蹦蹦跳跳地走出家门,又遇到大灰狼,他走上来啪啪又给了小白兔两个大嘴巴,说,我让你戴帽子。小白兔决定去找居委主任老虎投诉。说明了情况后,老虎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当天,老虎就找来大灰狼,说,你这样做不妥啊,让我这个当官的很难办嘛。你可以说,兔兔过来,给我找块儿肉去!她找来肥的,你说你要瘦的,她找来瘦的,你说你要肥的,这样不就可以揍她了嘛。当然,你也可以这样说,兔兔过来,给我找个女人去。她找来丰满的,你说你喜欢苗条的。她找来苗条的,你说你喜欢丰满的。可以揍她揍得有理有度有节。
“不料以上指导工作,被正在窗外给老虎家除草的小白兔听到了,心里这个恨啊。次日,小白兔又出门了,怎么那么巧,迎面走来的还是大灰狼。
“兔兔,过来,给我找块儿肉去。那你是要肥的,还是要瘦的呢?大灰狼听罢,心说,幸好还有B方案。他又说,兔兔,麻利儿给我找个女人来。小白兔问,那你是喜欢丰满的,还是喜欢苗条的呢?大灰狼沉默了二秒钟,抬手更狠地给了兔兔两个大耳刮子。靠,我让你不戴帽子。”
龙天佑瞪着她,飘云不怕死的笑:“故事的名字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名是‘流氓,就是这样炼成的’。”
龙天佑气得用胳膊勒她的脖子,飘云吓得直喊救命。
呵呵,台上台下同样热闹。
“你想不想今晚的气氛再热烈点?”飘云摸着脖子问他
龙天佑捏着她的鼻子:“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飘云笑:“让你的人换段音乐,要节奏快点,动感强点的。我保证今天的气氛热到爆棚。”
龙天佑长叹:“我好像天生就是被你奴役的命。”
音乐一变,台上的女孩蒙了,一只玉足还撂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酒吧里的客人也蒙了,只听一声响亮的口哨,一个俏丽的身影踩着椅子跃上宽敞的吧台,震惊四座。
脱掉衬衫,露出里面的白色紧身小吊带。牛仔裙,黑色高筒靴,青丝素颜,五光十色的射灯投在素净的衣饰上,霎时姹紫嫣红,仿佛霓虹烂醉,如梦似幻。
撩撩发,甩甩头,窈窕的身段随乐而动,舞出竟然是时尚个性的Rave Dance。
这是现今代替hip hop的后起之秀,通常是光鲜亮丽,身材纤细的人在跳。而玩rave 的大多是极有自信和个性的女孩,也是在hip hop女性团队里顶梁的灵魂人物。
飘云上大学的时候,就迷上了。每到舞会,就带着一票中文系的女生跑去跟艺术系的飚舞,竟然屡战屡胜。回想当年,真是风光无限。
台上的女孩心领神会,把椅子踢到一边,帅气的摆出竞舞的手势,毫不逊色的回敬了一段。
而此刻音乐又变了,竟是李孝利那首火辣劲爆的《Anyclub》,酒吧的大屏幕应景的放起李美女和权帅哥那部超炫的MTV,绝对的毒药。
飘云舞随心动,把Rave换成了性感的Poping Wave。发丝拂面,咬唇微笑,混迹大小夜店的经历让她永远知道哪种表情最是风情万种。
就在这一刻,吧台绽出无数蓬绚丽的烟花,仿佛千万条银色的琉璃飞射喷溅,又仿佛无数星子坠落人间,真真的红尘滚滚,火树银花不夜天。
整个酒吧沸腾了,被这两个舞技出众的女孩搅成了地壳中心,年轻人跳上吧台,就成了世界的主角。认识的,不认识的。击掌,共舞,欢笑,你推我搡,热火朝天。
飘云拿起吧台上的香槟,用力晃一晃,雪白的酒沫喷向火热的人群,她彻底的玩疯了。
龙天佑坐在阴影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这么生动的女人,此刻正立于众人之巅,如此的鲜活大胆,美丽热烈。她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宝,他要把她私家珍藏一辈子。
这么想的时候,人已经径直走了过去,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一手搂腰一手抱腿,把这个惹得全场男士耳热心跳的小妖精从吧台上扛了下来,独家专用。
飘云吓得大声尖叫,刺耳的音量马上被暧昧的口哨声和嬉笑声淹没。整个人倒挂在男人的肩上,眼前的一切瞬间逆转,颠倒成光怪陆离的世界。
“喂,你能不能别总像扛死猪一样扛我,很难看的。”粉拳敲在男人肩上,大声抗议。
龙天佑走进一个稍微安静的拐角,把人放下来,往墙上一推:“玩够了?”
香汗淋淋,气喘吁吁的飘云很老实的摇头:“没有。正高兴的时候,被你扛下来了。”
龙天佑气得直咬牙:“那我们再玩点别的。”
说着就捧起她的小脑袋,劈头盖脸的啃起来。
“哎,你给我留口气。”飘云扎着手推他,“我没法呼吸了。”
龙天佑突然不动了,十根手指如同铁锚,深深嵌进飘云的皮肤里,攥得人生疼。
“怎么了?”飘云感到奇怪,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立刻瞪大了眼睛。
“寒城!”
第三十八章
“你怎么在这?”飘云问,大脑一片白雪茫茫,吃惊已经压过了恐惧。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寒城走过来,一把拉住飘云的手:“我们走。”
龙天佑揪住飘云另一只手,目光森冷:“你走,我立马废了他。”
寒城看着龙天佑:“你他妈的混蛋!”
飘云觉得自己快疯了。
“别理他,我们走。”寒城用力拽飘云。
飘云看看寒城,又看了看龙天佑,摇了摇头,甩掉寒城的手:“寒城,你走吧。”
寒城看看飘云,又看看龙天佑,一口吐沫淬在他脸上:“你有本事,现在就废了我。”
飘云急了,一个耳光扇过去,指着门口喊:“柳寒城,你给我滚!”
寒城咬着牙,顽固的像块石头:“你不走,我也不走!”
几个体格彪悍的保卫聚了过来,龙天佑用手绢抹干净脸,朝寒城努努下巴,吩咐道:“给我扔出去!”
“天佑。”飘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龙天佑搂着她微微发抖的肩膀,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听话,我们回家。”
寒城想过去,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拦住他,寒城想都没想挥手就是一拳。
“妈的,小兔崽子,还有两下子。”那人吐了口血沫,抬腿就是一脚,正好踢在寒城的小腹上,他跪在地上,咬咬牙,又冲上了来。
这个傻孩子,以一敌众,你能想象出那样的结局。
“够了,天佑。你叫他们住手,快住手啊。我听你的,都听你的,我们回家,马上回去。”飘云急哭了,对倒在地上的寒城说:“寒城,你走吧,走吧,算我求你了,别再闹了。”
寒城抹掉嘴角的血,依旧顽固:“我不走,死也不走。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委屈自己,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这个混蛋欺负。”
龙天佑看着寒城悲愤的表情,看着飘云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好,真好,一个有情,一个有义,好一对感天动地的痴情男女。
那他是什么?强占民女的地主恶霸?还是棒打鸳鸯的土豪劣绅?
他们情意绵绵,心有灵犀。剩下他这个自作多情的坏人该下十八层地狱?
这里的骚乱已经引起了客人的注意,龙天佑递了个眼色,那几个高头大马的男人把寒城架起来,拖进角落里的杂物室,寒城一路挣扎叫骂,那架势看起来像有去无回。飘云想追过去,被龙天佑揪着胳膊拖进了经理办公室,用力扔在宽大的靠背椅上,毫不怜香惜玉。
“天佑,他不过是个孩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飘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她哭得这么惨,龙天佑是又心疼,又生气。拿起桌上的纸巾笨手笨脚的给她擦眼泪,可擦完还流,怎么都弄不干净。
“妈的!你再哭,我马上把他卸了拿去喂狗。”龙天佑吼了起来。
飘云立刻抹干眼泪,眼巴巴的看着他:“我不哭了,你放了他,好不好?”
龙天佑看着飘云隐忍的脸,恨得牙痒痒。正好外面的手下隔着门问他:“龙哥,那小子闹腾的厉害,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