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女孩哭哭啼啼地走了,把鸡腿、烧肉、油饼、卤蛋、糖糕都洒落在积雪的山坡上,只要他走出去就可以捡回来吃,既没有人会看见,也没有人会耻笑。

  可是他没有去捡。

  虽然他饿得要死,也没有去捡,就算他会饿死,也绝不会去捡的。

  他天生就是这种脾气。

  他的血脉里,天生流的就是这种血,永不妥协,永不屈服,绝不低头。

  一个高大威猛,满头银发的老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已经在远处静静地看了他很久,也观察了他很久。

  小孩也在瞪着他,用一种凶巴巴的态度问:

  “大年初一,你不在家里,陪着孩子过年,跑到这里来瞪着我看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

  老人的态度很严肃,严肃得几乎接近沉痛。

  “你姓什么?”老人问小孩。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原来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小孩撇着嘴斜着眼挺着胸,“我没有爹没有娘没有姓,那是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狗屁关系,你凭什么问我?”

  老人看着他,眼中的沉痛之色更深。

  “你怎么知道跟我没关系?我到这里来,就是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你又不认得我找我干吗?”

  “我认得你。”

  “你认得我?你怎么会认得我?”小孩忽然有点吃惊了。“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老人的声音充满悲伤和哀痛。“我也认得你的父亲,如果没有他,现在我就算活着没死也比你更惨。”

  小孩吃惊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你是谁?”小孩问老人,“你姓什么?”

  “我姓铁。”

  “那么我呢?”

  “你姓李。”老人说:“你的名字应该叫李善。”

  小孩忽然笑了。

  “李善,我的名字应该叫李善,像我这么样的人,就算姓李,也应该叫李坏。”

  第七回 骨血

  老人带着小孩走了。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带你回家去。”

  “回家?我哪里有家?”

  “你有的。”老人说:“我相信你一定会以你的家为荣,你的家也一定会以你为荣。”

  “以我为荣?像我这么样一个已经从头顶坏到脚底坏透子的坏小孩?”

  “你不坏。”

  “我还不坏?怎么样才算坏?”

  “能做得出那种卑鄙无耻下流的事的人才算坏。”老人说:“可是你做不出。”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