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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凤息大人。”淡淡的墨竹香从身后传来,路乐乐惊讶的回头,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可是,每次看到她,却是一番酸涩,因为,凤息总是让她想起千年前的笙澜,想起一世的未然。

这个情,该当如何还?

生活中,借钱还钱,可是,情该当如何还,却纵然不能以情还情。不过,幸的是,这一世的未然,爱上的是礼儿。这么一想,她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

“夫人又发呆了。”

路乐乐惊觉的缓过神来,果真自己看到凤息脑子了又乱想了,每次都是这样,看着他的脸,就会想起那个逝去的人,神情便开始发蒙,免不了被凤息旁边的小童子偷偷取笑了几次。

“书莲,不得如此对夫人说话。”凤息轻声的呵斥道。

书莲慌忙垂下头,面上露出一丝惊慌。

“无碍的,小孩子。”她喜欢这个叫书莲的童子,和月重宫其他孩子不同,这个孩子眼睛干净若水,而且好动,这几日都是他陪着,不至于这般无聊。

其实,孩子的童年本该这样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

豆豆呢,作为母亲,她该给豆豆一个怎样的童年?

“你今日起色好了很多。”凤息坐在她旁边,目光却看着远处的天际。他侧脸线条柔美,脖子纤长,犹如气质非凡的白天鹅,可是,他身上却总是有一种淡淡的哀伤。

“昨日月重宫同皇室商议过了,未然的遗骸将于明日下葬。”

遗骸?那个她拼死带回来的小盒子?

“辛苦您了,到时候请让我也前去为他送魂吧。”在神乐的记忆中,一旦有人死去,那就必须有人为他送魂,不然死后的灵魂找不到归宿,无法轮回,将成为孤魂野鬼。

凤息睫毛突然颤了颤,随即回头凝着路乐乐,半响道,“好的。天气有些凉了,夫人身子体弱还是不便呆在这里太久,如果有什么需要,告知书莲,让他为你安排。”说完,便急冲冲的走了,在他转身的时候,路乐乐竟在他脸上看到一种慌乱。

“凤息大人,还真是有些奇怪啊。”

“夫人,您也这么觉得凤息大人奇怪吗?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书莲眨了眨眼睛,看到凤息走了,到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年纪不过十岁,也喜欢呆在这位有身孕的夫人身边,夫人性格好,这几日还给他将一些非常有趣的故事。

“哦?书莲你说说,凤息大人哪里奇怪了?”

“比如,凤息大人以前从来不皱眉头,也从来不到这个后院来看西番莲。现在的他老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而且,以前大人的衣衫都是檀香味,可是现在,却成了墨香。第一次问道这个味道,凤息大人发了好大的脾气,然后命我们用檀香将味道驱除,可是,怎么也没用,连换了好几次衣服,可是,那墨香却是越发浓烈了。”

(二)放千世流离

“是吗?”路乐乐看着凤息消失的地方,眉轻轻的拧了起来。

她虽然不知道,原来的凤息大人是什么样子,可是,看到月重宫里人对他的敬畏,想必以前的他十分的严肃。

而且,这些日子,她也发现了,凤息大人虽然清淡如烟,但是眼中却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忧伤和挣扎,这种情绪,不该是一个祭司拥有的。

而且,凤息大人既然是未然的恩师,想必,他早就看破了红尘,视生死于度外,然而……他却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制。

最奇怪的是,凤息对她的态度。

她想了想,不知道用什么说,似乎……凤息大人在故意避开她,而且,有时候,眼中明显的对她有一种,像是冷淡吧。

“夫人,你又发呆了。”书莲无助嘴笑了起来。

“我……我哪里发呆了。”哎,她叹了一口气,自己又是想多了。

“你有。每次你看到凤息大人,都会发呆,表情傻傻的。”

说着,书莲上前,将她扶起来。

“……”路乐乐一时语塞,抬手捏了捏书莲的脸蛋儿,“你都想些什么啊?”

“我在想,夫人您是不是也喜欢祭司大人,不然每次你不仅看到他要发呆,有时候还会脸红呢。”

捏着他脸蛋儿的手,不由的下了力道,痛得书莲呲牙裂嘴,“我得告诉凤息大人,让他罚你将戒律抄三遍。”

“哎呀,夫人,书莲知错了,你千万不要告诉凤息大人。”小家伙忙求饶道。

“知道就好。”她哼了一声,然后站直,踩着白玉石阶,慢慢的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书莲,你见过未然世子殿下吗?”看着清净的月重宫,路乐乐想起,以前未然就住在月重宫。

“世子殿下吗?这月重宫的人都认识他呢。”小家伙突然兴奋了起来,不过清澈的眼瞳很快黯然下来,用悲戚的声音道,“以前世子殿下就住在您现在寝殿的隔壁,他身子不太好,时常咳血,但是为人温和,常常给我们讲经书,而且……他弹得一首好曲子。”

“曲子?”

“是啊。”书莲眼中流露出崇拜之色,“他弹得曲子到时候,据说,整个月重宫的鸟都会停止鸣叫,静静的候在树梢上。”

“是啊,他弹得很好。”她垂下眸子,眼底淌过一丝疼痛,突然想起什么,“书莲,你会未然世子殿下的长相守吗?”她能记住曲调,但是,没有玩过古筝。

明日是他下葬的日子,她不会诵经,如果……能为他探一首长相守,祝他和相爱的人长相守,便好了。

“我……我不会。但是,前些日,在您回来之前,我看祭司大人拿了曲谱,恐怕他会吧,要不,夫人您去问问?”说着,书莲眨着眼睛冲路乐乐意味深长的一笑,脑袋立马吃了一个爆栗。

真是的,还在月重宫呢,这孩子可是一点不像其他的,不过,到是流露出孩子独有的特征和狡黠。

晚上,若云和溯月也过来了,带来了好些婴儿的东西。

因为她执意不肯去皇宫,所以,他们也送来了几个侍女,照顾她的起居,但是,人太多,她也觉得太吵,便留下了一个在宫里专门照顾初生婴儿的嬷嬷。

来的时候,就若云一直问过不停,说的都是如何安胎,至于,溯月,则一直安静的坐在旁边,微笑着看着她。

期间,三个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谈未然,他的去世都成了三人内心深处最疼的一枚刺,更何况,明日是他下葬的日子。

深夜里,路乐乐梦了自己走在三生石的长桥上,人群拥挤,欢歌笑语。身边站着姬魅夜,用力的拽着她的手,将她捏的生疼。

而前面这是穿着淡蓝色袍子的男子,他深蓝色的眼眸浮着一层看不到底的薄雾,正在人群中彷徨的寻找,最后隔着拥挤的人群,目光落定在了她脸上。

她记得这一幕,那是最后一次看到未然,然后,他跟着花葬礼走了。

她转身,看向身边的银发男子,却见他嘴角有一丝冷笑,然后放开了他的手,转身抱住了另外一个女子,那女子眉心一点朱砂,面目妖娆。

“夫人,夫人……”耳边有嬷嬷焦急的声音。

路乐乐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到嬷嬷正用沾了水的毛巾给她擦脸,“夫人,可是做恶梦哭了?”

哭了吗?她淡淡一笑,起身坐起来,看到天已经亮了。

那算不算是噩梦呢?梦中,未然和礼儿携手离开,姬魅夜和汮兮相拥离开,而她孑然一身。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那种孤立站在人群中的感受,她的手放在小腹上,其实,她也并非孑然一身,她还有豆豆。

看到桌子上白色的衣服,她突然想起来,今日是未然的下葬日。

匆匆洗完脸,书莲已经在外面等候,仪式马上要开始了,而此时,月重宫的阶梯两侧,已经跪满了弟子,他们双手合十放在胸口,脚下摆放着玫瑰,而祭司大人正捧着那只褐色的盒子慢慢的走向圣湖。

他的身后跟随的则是皇室成员——这是南疆最高的仪式。

(三)放千世流离

凤息看着她走来,让书莲安排她站在了凤息的身边,那是与他同等的位置。这个举动,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耳边,竹丝传来了悲悯的曲调,混着低低的祈祷,听上去,更像是呜咽,让整个人心里顿时一沉。

他们将抬着未然的盒子,慢慢的走到月重宫的圣湖之上,在上面,只有祭司大人,还皇室特选的成员进入,然后,他的盒子将沉入湖水中,在祈祷中,让灵魂进入轮回。

仪式进入了最末端,也是最痛苦的时候,祭司大人将会在圣湖的边上祷告直到落日,而他们必须陪在旁边。

落日,残阳如血,将圣湖蓝色水染上了一片血红,灼人双眼。

一整日的站立,按理说,人应该早就疲惫不堪,然而凤息祷告的声音却犹如天籁,让人觉得灵魂也跟着超脱。

最后一道落日陷入地平线中,凤息从地上起身,然后抱着盒子,准备踩上湖中的莲叶,移至湖心,最后将其沉入湖底。

“等等。”阶梯处突然出现一个焦急而熟悉的声音。

路乐乐一回头,竟然看见羽见满头大汗的奔来。

“羽见……”溯月和若云楞了片刻,然后起身拉住他,示意他不得进入这里。

“对不起,属下有一事要说。”说罢,他走到路乐乐身前,深深鞠礼,“夫人,您可看了王爷的灵盒?”

“……”这一句话,让路乐乐不由的一惊,心里却是不明白。

“看来,夫人不曾打开过王爷的盒子了。如果这样,那请夫人打开吧,里面有王爷为您留下的一些东西。”

“羽见。”没等他讲话说完,凤息突然冷声呵斥,“灵盒是不得轻易打开的。”

羽见身子微微一僵,然后跪在地上,“凤息大人,您明知道,这个是未然殿下的愿望,却为何不将它交给夫人呢?”

“既然都死去了,那些过去的东西又何必再提呢。”凤息清美的脸上浮起一丝坚决,然后转身踏上莲叶。

“但是,如果夫人看不到真相,那世子殿下这一生就白走了。”

“大人。”路乐乐上去,然后慢慢的跪下,举起双手,“既然,未然有留下遗愿,那我有权利知道。”

夜幕中,凤息大人的手在颤抖,半响,撤退了其他所有的人,留下了路乐乐一人,“夫人,在此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您问。”

“你可曾看清过你的心?”